音流学还可以用来“捕捉”动物的声音,分析各种复杂的声波。

比如,科学家把海洋动物发出的声波频率,绘成各种图谱,以便识别出它们的种类。有一天,人类甚至有可能通过音流学,读懂海豚之间是怎么交流的。

全世界没几个人玩音流。

我问:“你懂音流学?”

衣舞说:“这是我的专业。”

徐尔戈和孟小帅都来围观了。

我们从白欣欣那里,借来一块房车上的太阳能吸光板,抬到远离营地的地方。接着,又挖来了一些沙子。孟小帅主动贡献了她的一双丝袜,用来筛沙子。

最后,衣舞把那些很细的沙子均匀地撒在光滑的吸光板上,然后让我们全体离开。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导致图案发生变化。

衣舞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干得很开心很专注。

我们回到营地,向其他人介绍了情况,叮嘱每个人都不要乱动,不要出声。于是,大家都变成了木头人。

半个钟头之后,衣舞朝我勾勾手,我和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块吸光板跟前,打开手电筒查看上面的沙子,我顿时被震撼了…

第49章 一句令人魂飞魄散的谐音…

光滑的吸光板上,那些沙子呈现着均匀的起伏形状,只有一处不规则,是个尖利的三角。

我看了看衣舞。

衣舞说:“这真的是海浪的图案。”

我说:“这个三角是怎么回事?”

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个鲸类的叫声。”

如果说,之前都是猜测,现在通过音流技术,终于确定了一个举世震惊的现象——我们在罗布泊可以和地球另一端的某个位置对话,就像面对面!

回到营地,我说了这个消息,大家又恐惧又惊喜。

我说:“以后,不管我们在什么地方宿营,最好有个专人负责监听地下,不要错过求救的机会。”

徐尔戈说:“交给我。”

大家各自回帐篷的时候,我对衣舞说:“衣舞,你和我去散散步吧,好吗?我想跟你聊聊别的。”

衣舞说:“好的。”

我说:“你回去穿厚点,凉。”

她说:“不用。”

我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衣舞是其中一个重大问题。

我不知道,这是我跟她第一次单独谈话,也是最后一次谈话。

我带着她,走出了营地,四周漆黑,风很凉,带着一种土腥气。

我们一直静静地走着,她也不问问我找她有什么事儿,突然说:“周老大,我给你唱首歌吧?”

我说:“好哇。”

她就唱起来,歌词和调子都很古怪:“我把心给你了,你把它扔掉了。我的心空了,不再知道疼了。不会再安一颗了,其它都是石头了。只剩下躯壳了,没什么意思了,我选择离开了。你把你藏起来了,我找不到了。月亮帮忙了,把你的脸照亮了。你安详地睡着了,跟我在梦里相遇了。我破涕为笑了,你不会再醒来了,永远在一起了——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奄奄黄昏后,魂去尸长留。”

我发现,她唱歌的时候发音十分准确。不知道为什么,这首歌听得我全身冷飕飕的。尤其是最后四句副歌部分,由平缓的旋律突然变得很高很高。

她唱完之后,我问她:“谁的歌?”

她有些腼腆地说:“我编的…”

我停下来,看着她黑糊糊的脸,突然开门见山地问:“衣舞,你给我寄过很多礼物。”

她竟然丝毫不惊讶,低声说:“你不喜欢…”

我避开了这个话题,说:“你喜欢你的专业吗?”

她说:“我很喜欢,只是不实用。其实,我很害怕这个社会,只想读书,不想毕业。”

我想了想,突然问:“你怎么有钱给我买房子?”

她说:“去年,我的父母出车鹤(祸)都死了,我是独生子女,得到了一笔赔偿金。那是我父母的命,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它,最后就用它们换成礼物,送给我喜欢的人。”

我说:“我挺后悔的。”

她说:“你后悔什么?”

我说:“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我太没修养了。”

她说:“那天我很痛苦,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说:“衣舞,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对你来说不重要,你有你的生活,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们之间本来没有任何关系,是你凭空制造了很多复杂的关系。”

她愣了:“我们之间…没关系?”

完了,我们又陷入到最初的矛盾里了。

我再次转变话题:“衣舞,你这次来罗布泊,目的是什么?”

她的口气有些冷:“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我说:“不不不,现在有关系了,我们是结伴出来的,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她看了看我,说:“我想送给你最后一个礼物。”

我说:“什么意思?”

她说:“你不是希望我死吗?”

我说:“如果因为某个人一句话就去死,那我们的生命太脆弱了。”

她把目光转向了远处的黑暗:“其实,我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只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怎么了结自己…”

接着,她对我说了她试过的很多种自杀方式,这是她说话最多的一次。

她说:“我曾经去过62成(层)高的楼顶,那里的风就像罗布泊这么大,听不到人声,简直就像天堂的郊区。我闭上眼睛想象蹦极的感觉,飞翔的感觉,非常幸福。可是,我又想到我会以每秒12米的速度掉下去,最后摔在马路上,鲜血会溅出几十米,脑袋会四分五裂,一只眼珠滚进下水道里,一只眼珠弹到人行道上…又觉得太丑了。”

她没有自杀,仅仅是因为死去之后“太丑了”。

她继续说:“我也去过海边。对于女孩来说,跳海似乎更浪漫些。可是,我又想到,我淹死之后,我的肉会被鱼吃得精光,那些鱼又可能被人吃掉,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的导师…又觉得太恶心,也放弃了。”

说到这儿,她看了看我:“我记得,你在书里曾经描述过自杀,你说——****,把自己变成一堆烤肉的过程;服毒,一千把尖刀剜你的内脏;上吊,让舌头舔到前胸的魔术;枪杀,让我从你脑袋的这一端看到你脑袋的那一端;割腕,让死亡和出生变得同样艰难和漫长…都让我望而怯(却)步。”

我说:“所以,你想选择安眠药?”

她说:“对,我觉得这种死法没有痛苦,飘飘忽忽就去了对岸…”

说到这儿,她慢慢把脑袋转向我,突然说:“我的录像机和安埋(眠)药都被你拿走了?”

我说:“没有,不过我捡到了你的录像机。”

她叹息了一声,说:“那就是天意了。”

我说:“你不是喜欢送我礼物吗?那我告诉你,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虽然四周很黑,但是我感觉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亮:“真的?”

我说:“当然了。”

她说:“那你会把这个礼物一直带在身边吗?”

我愣了一下,说:“我们玩个游戏吧。”

她说:“什么游戏?”

我说:“你选7个字,互相没有任何关联的。我给你算算命。”

她想了想,说:“好的。”

她选的是,一,五,七,十,一,四,一。

我说:“怎么都是数字啊?我说了,不要有关联。”

她说:“这些数字有关联吗?”

我快速想了想——如果把这7个字当成数字,1,5,7,10,1,4,1,那么它们加起来是29,正巧是她的年龄…

还有什么含义?

她盯着我又问:“那你会把这个礼物一直带在身边吗?”

我看着她说:“我是个孤僻的人,排斥任何身外之物。就连我和我自己的身体,都无法达到永远——你说呢?”

她久久地看着我,不再说话。我们的谈话立刻陷入了僵局。

我和她对视着,脑袋“轰隆”一声就大了,我忽然意识到,她选的那7个字是谐音:衣舞其实已死矣…

第50章 浆汁儿的第六感

我从衣舞选的7个字里,没找到任何关于性格和命运的信息。

我们同行一个礼拜了,她不可能是鬼。我想,这个大龄女的心理肯定有严重的问题。

一个正常人选的汉字,能显露出潜意识中的某些东西,而衣舞选的汉字则毫无规律可言。我无法做出判断,正像一个懂得牌技的人,跟生手打牌的时候,所有牌技都没用了,

我匆匆结束了跟她的谈话,回到了帐篷中。

浆汁儿和布布都睡了。她俩在帐篷的左侧,我和张回在帐篷的右侧,中间是过道。虽然很黑,我却能感到张回很清醒,他好像在思考什么。

我没有跟他说话,摸黑躺下来。

这时候已经将近午夜了。

眼下,营地里总共有6辆车,4顶帐篷,14个鼻子在喘气,我想到了,今夜肯定不会太平。

不管什么阴谋,一定都是在你熟睡之后才发生的,等不来。

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让自己快点睡去。

直到我睡着,也没听到张回的鼾声。

有人推我,我吓了一跳,接着我就闻到了一股女孩的香气,她离我的脸很近:“大叔,有人…”

我没声张,迅速爬起来,凑近她的耳朵:“里面外面?”

她说:“外面…”

我轻轻走出去,她也跟了出来,我们沿着帐篷看了一圈,不见一个人影儿。

我小声说:“你听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