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在宫里学伺候人的功夫那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沏茶倒水,按摩讲古,伺候穿衣吃饭,出行仗义,哪怕勾心斗角耍狠蛮横都略有小成,就更别提他身为贵公子的附加属性,君子六艺。他可以与你在美景中烹茶煮酒,摘露取雪,也可以如最贴近的宫女那样从头到脚伺候到你仿佛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心有灵犀。可是眼下要干什么,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空空的屋子,只有简单的木床,这个还好办,随行带了衣服被褥,可其他的呢?没有御膳房,没有东宫女官,甚至没有跑腿的小太监,普通到连下人都没有生活,谷雨傻眼了。

“谷雨…”肃肃有些不忍道。

“姑娘?”

肃肃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果断死道友不死贫道,继续道:“去砍柴吧。”

(≥?≤)谷雨再牛也不懂得糙民的生活啊。应该说带来的几百人,应该极少会有生活常识的,都是世家女,就算是宫女那身份也不可能是普通百姓家里的,多是一些奴仆世家选上来的,估计之前没进宫前都是当小姐的,至于那种真正粗使的宫女太监,怎么可能带出来,人家还有新工作要做呢,皇帝老头家里也缺人手(→_→)。

这是一个伪贵族妞儿回归本质的过程(≥ω≤)

第五章

吃喝拉撒睡这是人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也就是后来物质提高了,才会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一步又一步的繁琐化,精致化,以提升自身享受。既然被圈禁了,那肃肃压根就没想着能过着还和宫里一样恨不得精细到脚趾的生活,虽然她不论前世今生都没有被关过,可以她前世看小说,今生听老宫女讲冷宫故事的时候,最让她担心的就是食物还有冬天取暖。别看现在是夏天,柴火这种东西一定要早早备好,这和梅都的地理环境有关,皇帝老头也绝对不会将一家子流放到什么鱼米之乡之类的地方,梅都梅都曾经梅花盛开之处,千里冰封立雪傲梅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没看到现在京城热的跟快沸腾了一样,可到了梅都单衣在早上的时候还有点寒么?这处典型就是在北方,光从京城马车跑到这里几乎花了小半年时间。

眼下哪怕是夏季最热的时节,可肃肃不是真正关在宫里连常识都没有的那种富贵女,像这样的地方,只要过了立秋,那就是一场雨来一场凉,不像京城恐怕到了秋天还有一场秋老虎,可到这里秋天一到冬天就不远了。

肃肃很清楚圈禁就是圈禁,哪怕她是公主,也不会有守军先给她将柴火什么准备好,到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别看太子嫔妃在宫里斗的精明狡诈,好似各个都内有乾坤似的,可要是出来,什么都不是的情况下,那生活自理能力还不如穷人家五岁的孩童,这些贵女甚至世仆人家的姑娘,说不得连个物价都不晓得,别说看过活生生的家禽家畜还有未加工的蔬菜水果了,这就是“术有专攻”,人家那是致力宅斗宫斗上百年,和百姓家里为个青菜萝卜拌嘴是两码事。

只是,环境变了,哪怕你聪慧到博古通今,不论学问心机都是宫里数一数二的人才,可到这里,如果你不会烧火,都有可能吃好长一段时间的冷食甚至生食,有些活生生折腾死自己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圈禁对于这些女人的第一个问题,撇开心理,就是生活不能自理。

看着谷雨将袖子绑起,拿着钝钝的斧头用力砍着柴火,地上都是一些废渣还有参差不齐的柴火段。肃肃想,恐怕谷雨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东宫也不是没有自己做点心和吃食的时候,可是那要用什么炭,那要谁来烧?肃肃觉着皇宫里规定圈禁流放的皇族亲眷只能带一名贴身宫女,绝对是想着早点将这些浪费粮食的废物们处理掉,因为这些所谓贴身的宫女,大多是世仆家出来的小姐,通过小选进来的,要么就是宫妃们入宫前自家的家生子,这些细养的都跟家族姑娘似的奴仆,在没有下几等宫女的支持下,自己活着都困难,别说伺候主子了。宫里那些最接近基本生活常识的人,可都是些最低等的宫仆,像洒扫啊,像御膳房里烧火啊,还有修葺啊,那才是穷苦人家进宫后大部分的差事。主子们身边怎么可能要这些粗民近身伺候,别说没有共同语言,就连这些的底细她们都要犹豫再三,那要是做亲信简直是不可能的。

肃肃前世虽然不是什么农村的孩子,可曾经堕落过嘛,是好是坏总要自己担着,劈柴火虽然没有自己做过,但也看人干过,当年没有钱,租住的地方特别的偏远,可以说当真是往事不能回首,就是后来摆地摊的日子都比那好过。说不得她后来发愤图强也有当初在那里锻炼出来毅力的原因。

“差不多得了,也要到晚上了,估计明天乡绅啊什么地方官员之类的还要来见我。”肃肃拍拍裙摆站了起来道。

谷雨也是累的不轻,他再习武之身也是十岁不到,再加上武器太差,业务不熟练,干的慢又不好太正常了。

“那…姑娘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看看食材?”谷雨看天色也不早了,心里开始琢磨菜谱,可想了一圈,都是宫里那些大师傅教他的精细菜,也不知道做不做的来。

“不用了,你把柴放进柴房,然后换身衣服,再把我临行前让人做的布衣拿出来。”一看谷雨那微微颦眉就知道怎么回事,扯扯袖子,果然只有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谷雨觉着自己今天眼睛很花,脑袋也有点不清楚了,等他换了身衣服出来,就发现自家的公主殿下穿着一身的细棉裙衫站在厨房里将一个个蔬菜拿了出来,然后又闻又看,最后放在一旁的木盆里,看样子很熟练的清洗起来,包括摘菜的手势一点都不像是在乱来。而他有好些菜都不大认识。

“姑娘…你这是…”

“洗菜,准备做饭,对了,你会烧火么?”肃肃说完就叹了口气道:“你去柴房看看有没有秸秆枯枝什么的,比较易燃的,然后先烧起来在放小一点的柴,还有吹气的时候小心点。”

谷雨梦游一样飘了出去,估计是有听没有懂。大概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一直看护的公主殿下有一天居然转眼变成了厨娘。

别人怎么样,肃肃管她们去死,在东宫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摆在明面上的敌人,可私下里谁不知道谁,光肃肃听到的自己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躲过了几次危险,之后出生渐渐成长,哪怕她前世是个没心没肺的现代人,也不过五六年的功夫,就已懂的避祸,虚伪,还有反击,可见深宫对于一个孩子摧残。她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同盟,从前是敌人,现在只是同“村”而已。

柴米油盐酱醋,厨房里放的都是新的,菜也没有烂,数量不多,但两个人吃家常菜妥妥够,在肃肃的心里那是绝对没有虐待她,起码还有鱼有肉,可她同样也知道,只有这些东西,在宫里人的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仿佛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所以人要知足,才能常乐。

“还吃么?”肃肃站起身,有点撑了,一路上担惊受怕的都没吃好,吃了那么多年的美味佳肴,虽然是享福了,可也吃腻了,她骨子里就是有那么点点的念旧,外头的东西再好,也好不过爹妈的手艺,她如今的手艺虽然只有老妈的七成,也足够她回味无穷了。

谷雨看着肃肃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

“不吃我收起来了啊。”这日子才是过日子嘛,一盘菜不给吃两口,什么都要人家伺候,吃完了一大堆人进来呼啦啦收拾,看着一堆堆剩菜从此浪费在馊水桶,罪孽啊。肃肃自然起身端起盘子收拾起来,哪怕身高不够,不是还有凳子来凑么。

谷雨看着肃肃站在凳子上洗碗,吓得弹跳起来,原本淡雅的性子全没了,只红着脸急促道:“殿下,姑娘,我来吧。”

“别了,你去烧水吧,我等会要洗…沐浴。”洗澡什么的太糙了,肃肃已经不想打击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晚饭虽然在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会生火,研究了好久,到后来肃肃一时没法掌控火候,第一盘菜微微有点焦,但是总之这让肃肃确认,只要外头不要断粮断物,她还是能好好的活下去的,起码要比外头那些人活的更好。这种不用上班不用工作就能吃饱穿暖的日子,在目前看来,除了没有娱乐外,并不难熬。当然,这也要看对谁来说。

等着肃肃洗好澡躺在还算柔软的大床上,谷雨在外头很快绕了一圈回来了,接着又将大门二门锁好,这宅子好歹也算是二进的,里头又有只有他们两个,要是不做好防护措施,他还真怕哪个女人或者太监疯了跑进来闹事。

“我去瞧过了,除了侧妃外,其余人的房子都是土坯的,只是侧妃的瓦房院子很小,但好在是独门独户,到是后头良悌是两人一院,良媛是四人一院,后头的我没看,肯定人数更多,至于侍房宫女什么的,有几个很大的院子,里头估计能住下十几二十人。不过她们离我们很远,我远远看了,到没过去。”谷雨不对比不知道,看了才清楚他们的房子在正东方,已经算是这里最好的了。

“不奇怪,虽说都是庶民,但也分三六九等,更何况还有生育皇女的嫔妃呢,你且瞧吧,明天外头进来人,她们还得闹,起码良悌以下育有皇女的绝对不会罢休。”肃肃抬头,婴儿肥的脸蛋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细腻。

“姑娘是想着以后都这样了?”没有爹妈,年纪幼小,在这么空荡荡的宅子里难道就要过完一辈子么?

“我不需要她们。”很直接,肃肃最讨厌人家占她便宜,“你去沐浴吧,然后上来陪我。”

什么男女兽兽不亲,毛线!这天还好,冬天这么破?连个炕都没有!

谷雨也没多想,他还是个孩子呢,再说哪怕在宫里的时候,公主睡觉旁边还有守夜的呢,他陪着公主在一张床上睡,虽然逾越,可是特殊情况他总不好丢下公主让她在这么空荡荡的房间里安歇,晚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万一害怕哭闹怎么办?

所以说,在某方面天真无知的谷雨从一开始就被某人带歪了。

两人平躺在床上,肃肃很自觉的贴了过去,谷雨身上只有皂角的味道,很干净,这让她十分满意,虽然她不想承认她其实也是害怕半夜出来个阿飘或者杀手什么的,但在这样的环境,羞耻啊底线啊节操什么的,都没有她能安心睡觉来的重要。再说,做人要纯洁!

谷雨看着肃肃贴着他,他忽然想到今天肃肃所做的一切,心里难免怀疑是不是太子妃在离宫前就知道肃肃会面临这样的困境,所以一早就有私下教育,这些人怎么就能忍心扔下这么个小小的孩子,以公主之尊过着如此简陋的生活。难道权力真的比骨肉还要重要么?

“姑娘…你还有谷雨,谷雨陪着姑娘在这里一辈子。”

骚年,你会不会误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其实是诱拐吧,肃肃你真的不怕别人抓么?

第六章

其实李肃肃在上辈子的时候睡眠质量那是所谓雷打不动,记得当年露宿街头的时候,和一群小伙伴睡在天桥底下,那是香香甜甜窝了一晚上,根本不似别人那样黑眼圈脸憔悴,几乎大半夜都没休息好。但这样幸福的睡眠自到了这个世界后的第三年就开始慢慢减退,不是她介意有人在她旁边一整晚,她既没有洁癖人也比较随意,可这架不住宫里的规矩,还有宫里那些暗地里闲着蛋疼的女人们。别看皇室子弟过的那么潇洒,几乎享尽人间富贵,可起床的时间是老祖宗留下的,不论皇子还是皇女,过了三岁到点就要起来,雷打不动,这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快更好的适应将来的生活。别看肃肃她爹那么不靠谱,可人家每天早上三点起床,各种功课,差事,直到晚上7点还要和皇帝老头报告一天的情况,八点上床睡觉。

三点,前世的李肃肃在干吗?中二的时候玩音乐,打网游,开窍的时候做策划,做报表,可到了这里人家都起床干活了?就算不是太子,普通的皇子也要求四点起床,像肃肃这样被安排到五点起床的妹纸,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至于睡到□□点乃至十二点的,那多半就是得了重病,起不来床了。所以,作为一个即便早睡也不想早起的庸碌女子,三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抵得过前世将近三十年的顽固习惯?不过这也到罢了,生物钟嘛,调解段时间说不定就能好了,可若是又要早上五点起来,又要担心半夜是不是有人会甩蛇啊,蝎子啊之类的放在你床上呢?就算没有这些,还要想一想今天的被子是谁熏的,这种丝绵的质感和昨天的一样不一样,枕头摸一摸看看有没有硬物,这样的夜晚真的能安心睡眠?

所以说,皇宫里出疯子和变态的几率最高…这么长时间疑神疑鬼,睡眠质量得不到提高,往后肯定会偏头疼啊,神经痛啊,各种身体质量指标下降啊,这都堪比前世打网游的爆肝党了,能顺利活过三十,已经算是命大了。

其实,她是来修养的吧。肃肃埋在被子里舒服的想,虽然今儿是六点左右醒的,但是那睡眠的数量简直是前所未有,别说梦都没做了,半夜连翻身的赶紧都没有,就这么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天亮,骨子里酥酥散散精神头还足,不过她身边的谷雨却不在了。

懒洋洋的穿着衣服,头发随便用发带一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顿时有种怀念的泪奔感,这才是生活!!

想想,就在你睡的极为不踏实,刚要进入深睡眠的时候,一个老嬷嬷在你耳边如催魂般无停歇的念叨,然后就在你逼不得已露出一细缝眼皮的时候,一群人冲了上来,各种穿衣服带饰品,然后洗脸漱口,这就算刚刚只是清醒一点点,也被彻底吓醒了,那种感觉简直就是惨无人道,完全不估计她只是个脆弱的孩童,如同公事般将她从头打造到脚,再抱着送到她老娘那里,然后…然后就没得睡了,一直要坚持到中午,那股子难受劲,她现在想想都有点犯恶心。

打开门,果然看到谷雨正穿着一身劲装挥汗如雨的打着拳,这与平日的他很不相像。他平日那种嘴角一直挂笑,待人温润没有脾气的样子,如果再发展发展或者就会变成肃肃前世看到小说里的大祭司或国师之类,冒着仙气儿的正派人物,按照宫里那些小宫女们私下调笑说,指不定连汗都是香的。可现在这个样子,到让人能注意到他的年纪了,毕竟拳法越精湛,就更能突显他不过十岁的身高和模样,反差也会越大。

真是可惜了,如此未来的文武全才,竟然埋没在这种地方,当一辈子阉人。

“姑娘起来了?”一套拳结束,精神也放松了下来,一撇头谷雨就瞧见肃肃扶着门,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谷雨该死,忘了时间了。”这是习惯也是真心的,宫里不论哪个太监宫女都要养成这样的奴性,谷雨进宫时日不长,可管事太监的手段亦不弱,该教的都教了,至少那骨子里的少爷脾气是彻底的磨没了。再说谷雨是个早熟的孩子,如若不然,也不会胆子大到进宫用自己交换家族的利益,他一向是个果断又看的远的人,既然他成了公主的贴身太监,那他就绝不更改,这是忠,是他们夏家世代忠臣骨子里的东西,虽然他当了太监,就基本上算是给夏家除名了,可这种骨血里的东西,是不可能因为一个族谱除名而消散的。更何况他认为肃肃实在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

肃肃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无妨,我只是想问下洗漱的东西放在哪里了?”

这是肃肃昨晚就想好的,在皇宫里没关系,大家都这样,更何况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总不能大家都在享受腐败,你一个人跳出来喊人人平等吧,那不是善良,那是该吃药了。可是现在不同,如果以宅子为家算的话,这个家里就他们两个人,简直可以用相依为命来形容,她再让谷雨什么都包办,不说自己有没有点小羞耻,就是谷雨的很多时间也会被占用。别以为圈禁就傻呵呵关在里头一辈子就算完了,后头面对的困难绝对不是她危言耸听,她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将种菜种地什么学起来,将来这片真的荒废没人管了,她也不至于饿死。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新皇要是登基了,太子也没被圈在这里头,很快这里就会被人遗忘,不懂得居安思危的人,很难活到最后。

肃肃是想的很好,可是人家职业太监绝对不会因此而屈服,于是顶着谷雨的坚持,肃肃像个残废一样从漱口到梳头,再到穿上外衣,都是谷雨亲手打理,不过最后配饰什么的给肃肃取消了,等会还要做饭呢,带那么多东西给谁看去。

喝了粥吃了小菜,现代很平常的早餐,在谷雨眼里已经算是不能下咽了,可因为是肃肃亲手做的,人家也喝的很自在,谷雨当然不会嫌弃,很快吃好了早饭。

将大门开开,谷雨和肃肃都分别换了身衣服,今儿是圈禁第一天,不论愿意不愿意,那帮子女人带着孩子总要过来的,再则刺史还有地方官员也会过来请安,哪怕侧妃们已经没了称号,只要肃肃没长大,她们就要跟在旁边,当个陪衬也行。不过肃肃相信这些女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似能当家做主的机会。

能给肃肃请安的也只能是良悌以上,宅子太小可容纳的人口也不多,肃肃更是个讨厌麻烦的人,四侧妃如今只余两人,谢氏和宋氏,他们都有女儿,六良悌还有五人,除了两人无子女外,其余三人也都有孩子。再加上一良媛,一承徽都是有女儿的人,总不好避之门外,这光大人都有九个了,就更别提她那血缘上的7位姐妹了。

谢氏一向是最早到的,今儿也不例外,宋氏要比谢氏晚一些,只是并没带着李二姑娘,其余良悌们几乎是聚着一同来的,那剩下的葛良媛和马承徽到默默的跟在众人的身后,不过这两人的孩子都小,也没带来。

众人上前都行了礼,这也是没法子,谁让皇权大如天呢,她再是个孩子也是个公主,她们就算再是个皇家嫔妃那也是过去式,不过换句话说,哪怕她们在皇宫里也要给肃肃行礼,这是她们皇家的规矩,有了封号和没有封号绝对是两回事,皇帝那么多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摆在一起他能不能认全还是问题,可有了封号的一瞧就知道是在皇帝心里挂了号的,不论从品级还是从地位,都比同出生的兄弟姐妹高出一大截,很残酷,但是事实。就好比官宦之女,在家要听父亲母亲的,可一旦入了宫,成了皇家人,哪怕是东宫的承徽,她亲娘入宫都要叩拜。这和是不是她爹的正妻还是小妾的统统没有关系。

“殿下昨日睡的可好?”谢氏是宫里老人儿,在东宫的时候每次都是她开口,到了这里也没有例外。

肃肃想说睡的好极了,可看着这一溜儿憔悴的模样,干咳了一声道:“还成,你们如何?”

“屋子里有些潮湿,夜里比京城要冷的多,这不,二姑娘都病了。”宋氏愁眉不展道,这算是给她女儿请个假。

“殿下,您是不知道,那屋子简直不是人住的,墙面上还掉土,简直…简直…”白氏人如其名,小白花一朵,是太子新近纳入宫的官家女,家室不错,人又长的惹人怜惜,所以很顺利的混到了良悌的位置,只可惜好景不长,太子还没新鲜够呢,位置都不保了,连带着这朵娇花也跟着落进尘土里了。不过以肃肃看起来,太子也未必对她上什么心,起码人家想跑的时候,这位都没带上,可见平日里的甜言蜜语都当不得真,那位转眼就当P给放了。

葛良媛和马承徽都是这批新来的,运气都很霉,所以没有什么发言权,虽然带着女儿和人家挤着,但也只能咬牙受着,只露出隐隐渴望的眼神。

“妾身听说今儿刺史和当地官员要来?”杨氏的话一出,大家就都安静下来,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出头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人多就是是非多啊(??ω??)?,

第七章

杨氏进宫不算晚,大约是宋氏那批三年后进来的,只是她运气不好,天生宫寒,好不容易调理好身子东宫又出了事儿,如果说马承徽是在生完孩子刚坐好月子上的马车被拉到梅都来,那杨氏就是挺着个肚子,生在马车上。一开始还好,太子以为她怀的是个儿子,可等她生了发现又是个女儿的时候,这种关注度就随着路途的变长而递减。然而太子不重视,不代表杨氏自己不重视,以目前的情况看,太子不在,如果她不想红杏出墙的话,这辈子恐怕就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了,其他人的孩子还好,毕竟都大了,哪怕马承徽的女儿都半岁多了。可她女儿才三个月,最是年幼,这万一弄个不好,她后半辈子就要孤苦伶仃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妾身也不绕弯子了。”杨氏无视那些女人的眼神,看着肃肃道:“妾身到是无所谓,住哪里不是住,可好歹十一姑娘还小,虽说一人一间屋子,可房子太旧,甚至潮湿。这地方又没有大夫,万一有个好歹,妾身死的心都有了。”

她开了头,那些凡是有了孩子的,都用殷切的眼神看向肃肃,葛良媛和马承徽的位份更低,住的更差,马承徽甚至还要和其他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就不说孩子会不会生病了,就说其他人睡到半夜,她女儿一哭,这屋子里就没法睡了,一开始大家都还能忍,可时间久了呢?怨气到是小事,到时候太子不在,这些女人看着她带着女儿,那样的情绪万一扭曲了,她女儿能不能活的下来还是个问题。

“理到是这个理,只是姐妹们也想想,殿下年纪这般小,就算和刺史他们说了,又有什么用处。”谢氏担忧的看向肃肃,意有所指道。

公主是年纪小,可侧妃还在,虽然她们跟着太子没了封号,但在谢氏心里,她不说是平妻也是贵妾,嫡女那么小,她这个贵妾为了夫君也应该好好出头替公主打理,这里坐着的众人,谁比她进宫早,谁的孩子比她女儿长?若是太子不出事儿,她女儿又占着长女的位置,将来未必不能封公主,说不得太子登基后,地位和嫡出女能平分秋色呢。可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也不想着皇宫里头的旧梦,到是这里这么多的人口未必不能筹谋,更何况将来这里的女人们还要干活挣钱,公主哪怕没有俸禄也有待遇,想要在这里和女儿过的好,公主是关键。

不过,这其中还有个最最主要的,她的女儿已经九岁了,这在普通人家里都已经到了可以攒嫁妆的年纪了,她是这辈子被困在这里没了指望,但她的女儿不成,那是正正经经的皇室女子,怎么可以就这么埋没在圈禁地里,孤独终老?同是太子的女儿,公主是因为有了封号,日后说不得利用皇家宗室的名义还能出去婚配,她的女儿却要一辈子做个不能嫁人的低等庶民。这太不公平了。

肃肃又不是真小孩,别的可能还少点灵气,别人占她便宜她怎么看不出来,这是想要做她的主啊。

“这事儿我会和刺史他们反映,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这事儿她会自己反映,至于成不成她不说死,不过要想扛着她的封号当大旗,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身份。她们可是圣旨上点名了的庶人,就连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不会再称她们娘娘,而是某庶人,能让她们现在坐着说话已然是恩典。

谢氏刚还想说话,她身边的李秀如拉了拉母亲的袖子,这会子可不能把关系弄僵了,四侧妃这次还来了个宋侧妃,弄个不好就让人劫了胡去。谢氏忍了忍,到底没继续下去。

“如果就这个事儿,那就都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让谷雨通知你们。”肃肃像模似样的端起茶来。

众人无法,只好站起身来,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宅子。

眼瞧着人都散了,萧良悌与白良悌两人磨磨蹭蹭远着别人,两人都是后来的,都没有子女,现在因为两人都没孩子,也分在一个屋。

“你说吧,之前也不觉着,就那二进的破院子,要搁着在京城里,我家得脸的老妈子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可转过眼了,别说老妈子了,咱们身边也就一个丫头伺候着,住还两人一间房,那二进的院子瞧着竟然比皇宫还让人稀罕了。”萧氏小声声的抱怨道。

白氏软绵绵的回道:“那又能怎样,咱们都是命苦的人,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他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肯定好着呢,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萧氏说到这里,往周围瞅瞅才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太子被人救走了,等日后有了时机,还会来接咱们?”

白氏眼眶立时就红了,拽住萧氏的手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死了也闭眼了。”

送走一波,又等来下一波,虽说一帮子成年男子围着个女娃子有点奇怪,但这些人该行礼行礼,该问安的问安,到没让肃肃有什么觉得他们失礼的地方,来的都是当地的官员,刺史领头,长史跟着,后头还有参军参将,以及梅都的知府县令还有乱七八糟的有名的当地乡绅。这些人拜见完就退了出去,只留下刺史长史,还有正管着圈禁地界的县令。几人说了不少,中心思想就是各位既然已经搬迁到这里了,就不要想其他的了,老实劳动改造,虽说不可能有争取早一天出狱的可能,可是也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报效祖国,洗心革面。至于生活方面,刺史肯定是不在这一片住着的,但是县令靠着近,公主有什么不好办了,可以差人跑跑腿,大门口都已经吩咐过了。

肃肃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到是将今儿那些女人的意见整理了一下道:“各位也知晓,这次跟着一起来的,不光是庶人们,还有我的姐妹,也就是当今皇孙,哪怕她们没有封号血统也是改不了的。”

底下人连同刺史频频点头。

“咱们也是犯了错才进得了这里,但终归不能打了皇祖父的脸面。”肃肃清清喉咙,继续道:“再说了,这日后要做工什么的,总会消耗时间,有些妹妹们还小,总不能帮不了忙还影响了别人。”

“殿下的意思是?”长史接口道。

“我听说这地方大的很,还有不少旧房子没人住,我想着干脆让有孩子的庶人分出来单过,或是两个人一个院子,分不同的屋子住。你们看呢?”肃肃算是瞧出来了,这个长史老帮着自己顺话,如果不是太子事先送过来的卧底,就是个真忠心的。

刺史没说话看向县令。县令一头都是汗,他当时只收到了京城送来的大概人数,却没想到太子居然那么能生,而皇上又那么绝情,如此之多的孙女还有个有封号的公主都送进来了,如若不然,应该还会修一座宅子给公主单过的,各位皇女们也肯定不能委屈。

“这个,那不如这样吧,微臣想着,殿下可否给微臣一份确切的人数分配,到时候咱们好跟着这上头行事?”

肃肃略松了口气,这说明自己说话还算管用,不至于爹不见了她就彻底没了说话权。

“如此甚好,那明儿就让人来拿单子吧。”

事情算是落实了一半,这帮老爷们也没什么话和个几岁的毛孩子说,反正只要关着别闹事,其他都好商量。

坐上马车,长史有些激动的看着刺史道:“你觉没觉着小殿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那又如何?皇宫里的人什么时候简单过?”刺史不以为意。

“那怎么一样,瞧那说话的口气模样都跟大人似的,果然是太子的嫡出。”长史压低了声音道。

“小心点吧,太子已经不是太子了。”刺史又道:“更何况再有封号还是女娃子,有什么用处。”

“大人!”长史脸色涨红的看向刺史,随后无力的靠在车壁上摇头道:“卑职相信太子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已经说不清了,也就是你我这样家里从太子小的时候就被划在封地里的家臣,不然你以为圈禁能像现在这么轻松?”刺史嗤笑道。

“这说明皇上还念着太子,只要太子回来,指不定就能翻案了?”长史眼睛大亮,坐直了身子。

“天真。”刺史撇过头无声的说道。那是皇帝老头想堵住众生之口,不想让人家说他太绝情,不然太子本就为副君,这说立起来容易废起来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既然能将他立成继承人,那么就是说你承认了他的能力,以及要天下人为其效忠,可废呢?那是儿戏么?且不说天下人要怀疑你皇帝老头的眼光,还要这太子的罪够重才能让他们忍痛割爱。

就这回废太子到现在还有不少人有争议呢,撞死的御史又不是没有,进谏的老臣被撸成白板的更是不缺,还有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太子生死未卜,罪什么的已然都有人说是陷害了,这人也被刺杀了,那说明什么?大阴谋啊!连梅都稍微知道点政事的百姓私下里都感叹他们的太子是被人坑了,指不定是哪个皇子背后运作的结果。失踪、有可能被杀,那就是被冤的象征啊,要是他们再敢不对太子的亲眷照顾,天下人都不会答应的,忠君绝对不是句空话。

(→_→)大家似乎还对渣太子充满着希望呢…

感谢亭亭玉立给了第一发【喂】,各位老板,求包养啊~~(≥ω≤)【节操已碎】

第八章

人都走光了,肃肃让谷雨将大门和二门锁上,自己则又重新换回细棉的普通裙衫,摘掉了头面环佩,很没形象的趴在床上,总算是有清闲的时候了。这次如果她能解决掉有女嫔妃的住房问题,那么就说明她这块牌子还能立的住,相对于不管不问,能办点实事的公主总会有点震慑作用,不至于时间久了,那些女人们看着她是个孩子,就敢抢她的房,睡她的床。但若是将来还有什么事儿求到她这里,她到要斟酌的来了,省得施恩不成,到被人记恨。最好的法子就是将自己高高的抬起来,从状态上蔑视这群勾心斗角的女人,在心里则要时时刻刻警惕她们自己拉帮结伙对付自己。说白了,她现在就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她老娘也做过她这样的工种,可是人家好歹地位在那里,享受在那里,还有个丈夫当目标,她呢?一个幼小的丫头片子,还没嫁人呢,就玩上这一手了。

“姑娘可是累了?谷雨给你捏捏吧。”那小模样纠结的,看着谷雨都心揪了。

“不必了。”肃肃摆摆手,她还没到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时候,年纪小小别搞得跟老祖宗似的。

谷雨走到床边坐下,想了再想道:“姑娘教奴才做饭吧。”

“为啥?”肃肃奇怪的抬起头道。

“这事情本就是该奴才来做,姑娘千金之躯…”

“得得,别和我说千金之躯,我还说让你这段时间教我习武呢。”肃肃毫无形象的爬了起来,打断谷雨的话道:“你想想吧,咱们这里进来个大夫是不是不现实?那万一生病了呢?所以什么都比不上一副好身体吧。煮饭什么的,你交给我,我听说穷人家的姑娘都要做饭,身体也会比咱们宫里的人壮实。人家挑着担子能走好几里地去,咱们呢?逛个御花园还各种喘,细皮嫩肉什么的已经跟不上眼前的生活啦。”

“可是姑娘的骨骼不适合习武。”谷雨为难道。

“无妨,我也不是要什么绝世高手,健体就成。”肃肃前世中二的时候瘦成一道闪电,因为到处跑,饭也常常吃不上,辛苦之下总要瘦些,然而等上了班,当了白领,尤其是给爹妈买房那段时间,工作稳定,家庭幸福,人还宅了,以至于体重直飙,人也虚胖,身体各项指标也不大好了。这辈子不说非要吃什么苦头,可也不能圈禁圈成一头猪,以后长高了运动还能让人显得身材匀称点。

谷雨见肃肃坚持,也就无奈应下了,可做饭的事情依旧不肯退让。最后没法,肃肃就想着两人一块干,一人掌勺,一人做杂事,她天生不喜欢油腻,于是洗菜洗碗刷锅的事儿交给谷雨,她只上锅炒炒就好。这在宫里都很常见,说是某位宫妃亲手下厨给皇帝做了道什么菜,其实就是掌个勺,其余都是太监宫女们做的,这也是贵女必修课其中一项,谷雨也就没说什么了。

分配好了工作,肃肃想起被圈进来的小土坡,貌似上头还有一片树林,摘野菜什么她肯定搞不懂,也就不指望了,倒是柴火可以多弄点回来存在柴房也好,放在地窖也成,他们就两个孩子,如果真等到秋天快冬天了才来存,时间就不赶趟了。盘炕肃肃知道,但是不懂风口之类的技术活,谷雨恐怕连看都没看过,为了屋子里能够暖和,烧盆肯定是不能灭的,还要弄上厚厚垫子将窗户和门都遮挡住,最多留个缝隙通风,这些都需要时间去做,肃肃毕竟只有一个人,磨磨蹭蹭也需要好久。

这点到是要感谢她上辈子的中二期,一帮子玩音乐的,很少女生,多是穷到揭不开锅的,那演出服怎么办,各种布景怎么弄?人都是逼出来的,如她,还如她一搞COS的姐们一样,一手裁缝的活计不说直奔大师,也能穿的出去,当年她俩没少互相帮忙,有时候为了点小钱,互压场子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不然就以肃肃这年纪,每年估计都要求到那些女人们手里,总不能让谷雨这男孩子动手吧。

“你看,我是这么想的,先弄来柴火然后晒干存放,留到冬天用,然后呢到了秋天快入冬之前,我们把土豆,白菜之类平时少吃,也存进地窖里,我听说这玩意儿耐放,可以储备很久不会坏,我还想过段时间趁着外头的人能叫的动,再教教我怎么看能孵化的鸡蛋,到时候我们养个一窝,也不知道山上有没有兔子…”

“姑娘在担心什么?”谷雨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床,将肃肃抱在怀里道。

肃肃静了静,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是才来,可日后呢?没有价值的人很快就会被人忘记了。小谷子,我想自救啊。”

今儿还能供养你鸡鸭鱼肉,各类蔬菜,油盐酱醋什么的,那以后呢?上头没人问,下头的人会管你死活?一开始公主的名号好用,可以后呢,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说不得以后买些油盐都要花钱,她们是被关着的,不是来享福的。别看他们来慰问的时候一脸孙子状,待到时间久了或者换了领导的时候,你再瞧?人你都见不到了,你还找谁呼来喝去。说到底能靠的只有自己,哪怕她之前投了个所谓的好胎,她都没敢说靠着皇家她就有美好的未来。现在那些女人看不出来,怕是等看出来的时候也晚了,到时候她们和她又是一场官司。

“所谓身份,也就是在掌权的时候才能高高再上,时间是个可以抹杀一切的利器。没有权,皇子说不得还不如下田的农户,至少人家还有田!”

谷雨一直听着,低着头埋在肃肃瘦小的肩头,这些话他一直埋在心里,想等肃肃大点再和她委婉的说出来,却没想到她已经早就看出来了,还看的那么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