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爹是大英雄,我爹顶天立地…”说着说着,原本还强忍的泪顺着李孝琰小小的脸颊往下流,他其实也明白,求堂姐根本没用,如果堂姐有办法也不用囚禁在此。他只是…只是想要一点希望。

看着桌上的饭菜,李孝琰嘟着嘴,这样的东西堂姐居然吃了四年,简直不能想象。那是什么红兮兮的伴着黄色的东西,这个又是什么白白大叶子配个肥腻腻的不知道什么肉。

“别不知足,你知道在梅都这个季节能看到番茄就跟南方吃到雪蛤一样稀奇。”肃肃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放在自己碗里,酸甜可口可下饭了。

李孝琰揉揉肚子,一天一夜没吃,也真是饿了。无奈之下夹了点番茄炒蛋,小心的吃了点点,发现味道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吃,便大口吃了起来,至于那盘子白菜炒腊肉那是一口没动。

谷雨看着李孝琰的表现,突然回想起他们刚到圈禁地时的情境,那个时候小公主还不如李孝琰大,可是非但从来没有嫌弃过粗茶淡饭,反而自己动手去做,就连自己也未必能够马上接受现实。想及此他心疼的夹了一筷子腊肉放在肃肃碗里道:“吃点肉,冬天天冷。”

肃肃嘻嘻笑着,大口吃掉,堂弟不爱吃这个正好,腊肉腌制风干之后,就连肥肉都变成了透明的,炒上大白菜那真是冬日的美味。

好容易勉强吃饱了之后,李孝琰这才想起他从洗澡换衣到现在坐着吃饭,居然没有在堂姐这里看到一个宫女,甚至连太监都没见到。难免奇怪道:“堂姐身边的人呢?”

肃肃随意一指谷雨道:“就他啊。”

“不可能!”李孝琰差点被米饭呛着,干咽几下才道:“他是太监?”

“恩。”肃肃又吃了块腊肉,美滋滋的点点头。

李孝琰差点把筷子扔了,他还以为谷雨是圈禁地里的大夫或是护卫什么的,怎么就是太监了呢?他在宫里见了那么多人,尤其是祖父和各位皇子身边的太监,不是老的一脸褶子,就是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再看谷雨…李孝琰忍不住再看了两眼,好想问仙人你入宫当太监,你家师尊知道么?

“咳咳…”肃肃不经意瞟见李孝琰那如遭雷击的表情,差点没吸进米粒卡死自己,只能一边憋笑,一边捂住嘴,害怕米饭喷出来。这孩子实在太逗了,什么都挂在脸上,笑死人了。

谷雨被弄的耳朵发烫,只好起身给肃肃倒了碗汤,小心一口一口给她喂了,生怕她再噎着自己。

李孝琰见谷雨动作娴熟,也有几分宫里太监的习惯,这才真的相信,这不是哪片云彩上下来的神仙,而是真真正正堂姐身边的太监。再回忆自己身边从小跟着的太监,虽然不至于留着清鼻涕,也是一团孩子模样,长得又圆又矮,偏偏母妃还说什么长得福气,福气个屁,这刚出门就为了掩护他死了,这辈子是肯定再见不着了。

肃肃见他又是一脸落寞,知道他肯定是想起家里的事儿,到不好多问,省得他伤心,便故意咳嗽一声道:“为了防止你被人发现,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你就一直住在宅子里哪里都不去,来了人也避着。要么,就是假冒太监,做谷雨的小徒弟。不过我话说回来,如果第一条路你被人发现了话,你就必须假冒太监,否则,出了事儿我们也帮不了你。”

李孝琰张口想说他堂堂小男子汉怎么能当太监,可随即想起昨天死在大雪夜里的护卫,他们一同往北,路上同甘共苦,只为了保他平安。如果他要是执意任性,他还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太监就太监,反正他还小呢,以后的如果能出去,谁知道他待在圈禁地里做过假太监。

“好,我…我假装太监。”李孝琰咬着牙道。

肃肃原本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却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应下来了,看来灾难总会让人成长,哪怕成长的过程如此惨痛。

“还有,这宅子里的家务平日里就是我和谷雨在做,既然你来了,你就要分担一部分。”肃肃假装没看到李孝琰睁大的眼睛,继续道:“谷雨有时候要被分配到军营帮忙做做文录什么的,所以饭菜大部分是我来做,柴火什么的是谷雨从外头弄来劈好,再给我们烧热水之类的。至于你,你应该只比我小一岁吧,我也不指望你干什么了,每天把房间里的地面扫扫,还有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那你除了烧饭还干嘛?”李孝琰想过会来圈禁地的生活,顶多是吃差点,睡差点,可是什么都需要干,这都是下人干的啊。这些东西哪怕是就是八皇子府那也是粗使下人才做的活,他们可是皇室子孙…

“我需要纺线织布,不然你以为吃的哪里来?都是我和谷雨上工得来。”肃肃并不想告诉李孝琰他来了之后,唐家会给一定的补助。皇室的孩子虽然经受各种勾心斗角,但是说实话本性太傲,宁折不弯,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给这孩子板板性子,让他知道民间疾苦,也多一份耐心。

“这…太…”李孝琰想耍赖,想不做,想像在家一样发脾气。可是在这里,除了堂姐就只有一个太监,谁会管他…

“小公子还是想想八皇子府吧。”谷雨虽然笑着,可语带残酷,一下就击中了李孝琰原本就脆弱的心。

“好!我做!”李孝琰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泪,既然连堂姐这样的金枝玉叶都能做,他凭什么不可以,只要能活着,他说不定还能看到娘,还能看到爹。他现在人小,只等他长大,他还要回京城去的。

“那好。”肃肃略带欣慰道:“以后,你就是小琰子,是我敬宜公主宅子里的小太监,是谷雨身边的小徒弟。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之前在太监所里年纪太小,现在大了,才被要过来服侍的。”

反正太监所里的太监那么多,年纪小的也不在少数,再说四年前的话小琰子才五岁,大家都不会在意,也不会去查,只要别给原虎盯上,事情很容易掩盖过去。

“那…我晚上睡哪儿?”李孝琰想起自己之前睡的软榻,他其实更想找个床睡。

“软榻!!”肃肃和谷雨几乎异口同声。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小琰子发现堂姐和太监哥哥睡在一起四年了,会是什么表情?——(@[]@!!)

多了一个人,小谷子的秘密能保住么?

第三十七章

李孝琰想不明白为什么软软的堂姐要和一个太监同床共枕,如果说冬天太冷的话,那么他也可以啊?他年纪比谷雨小,又是堂姐的血亲,身份还比谷雨高贵,凭什么谷雨能睡床,他却要一个人睡在软榻上。

“堂姐,要不让谷雨睡软榻,我陪你睡床?”李孝琰凑到肃肃身边看着她纺线,小声说道。

“你一个人睡不好么?还是夜里太冷了?”明明火盆离他最近,软榻上也垫厚了褥子,汤婆子早早灌好放在被子里捂热,以李孝琰身高,躺在软榻上绝对不会难受。到不是说肃肃不愿意和李孝琰同床,大家都是孩子,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可实在屋里的床不够大,两个人睡在上头正好,再多一个就显得挤了。可若是让谷雨去睡软榻,他身高已然超出那个范围,不说晚上会不会掉下去,就是双脚也没法平放在软榻上。如果睡一天两天还好,但是李孝琰明显是要长住,这时间久了谷雨怎么吃的消,他的身高还会长的。

李孝琰想说让谷雨睡在床边脚踏上,这在京城很普遍。但想到谷雨的气质,还有这边冬日的冰寒,李孝琰又实在说不出口,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谷公公毕竟是太监。”

“那又如何?你想啊,如果我让他去隔壁睡,那又要多烧一盆炭火,多准备一床被褥,那么这些柴薪是你来劈,被单被罩是你来洗?”肃肃好笑的逗着他,并没告诉他他们不但冬日睡在一起,连其他季节都睡在一起。也许起初的时候是因为肌肤饥渴症,还有对这个环境的不安,希望有人保护,可是时间久了,她也算习惯了,有谷雨躺在她身边总觉的睡的特别踏实,不用害怕半夜有谁来杀她,或者遇到什么危险谷雨赶不及救她。至于她日后会长大,谷雨也不适合与她同睡的事儿,她暂时懒得去想。

李孝琰皱着脸,光听堂姐说的他就知道自己干不了,再想想现在家里的环境,似乎这样的安排到是最好不过了。

“堂姐,他毕竟是奴才。”李孝琰没法,可还是忠告道,他住了这么些日子也看的出来,谷雨虽然伺候堂姐非常的精心,可堂姐待他似乎也不像奴才与主子。两人相依为命有种他看不透的联系,若是谷雨能一直跟着堂姐还好,日后出嫁谷雨在一旁伺候着,但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故,堂姐会怎么样?李孝琰觉着堂姐人那么好,他不想看她难过。

“恩。”肃肃低下头看似专心的纺起线来。李孝琰说的她都懂,也都明白,她将谷雨当做家人和依靠,哪怕圈禁地里过的再苦,日子也很踏实。只这真的只限于圈禁地里,只要出去,这个世界的条条框框就能逼着她和谷雨重新站到自己既定好的位置上,她是公主,他是太监。甚至于日后她要是嫁人,谷雨恐怕连进主屋都要通报,眼前相依为命的生活恐怕就只能留在记忆里了。她不想变成那样…

李孝琰说完就去屋子里收拾了,他现在也干不了什么,但至少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真的一无是处。

肃肃依旧坐在院子里享受午后难得的冬日阳光,似乎没主意屋子的转角处一个月白的身影站了许久才慢慢离开。

日子有了李孝琰的加入似乎有了点点不同,肃肃以往多的是谷雨在一起练字,而现在谷雨不在的时候,肃肃则和李孝琰一起练字学画,偶尔还弹弹琴。要么就是在肃肃忙碌的时候,李孝琰跟在肃肃的身边陪着她说话,说着京城,说着八皇子府,还说着他在京城的小伙伴们。时间流逝的似乎更快了…李孝琰并非肃肃在宫里时遇到的那些皇子公子们,他父亲八皇子对他很是严格,从小就要求习武,在四岁就请了先生启蒙,别人恐怕还在京城里嚣张跋扈的时候,他站在正房院子里站桩,别人恐怕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宫里打架吵嘴的时候,他正在家里读书习字。也正是因为父亲的严格,李孝琰的低调,宫里大部分人都对这个孩子不熟,也就是宫里嫡出的孩子们因为八皇子的寿宴对他有过几面外,就连皇宫李孝琰都很少会去。

不过李孝琰身上也有很明显让肃肃觉着不赞同的地方,比如太过刻板的阶级观念,比如对于人命的模糊概念,还有对于自身血统的盲目自傲等等。这些都是一个皇室子孙很正常有的表现,肃肃可以理解,却不能认同。不过她并没有想改变李孝琰什么,八皇子比她要聪明,更是土著,相信他会更懂得如何教导好自己的孩子,但同时肃肃也不可能真养个祖宗,于是在某方面李孝琰还是会慢慢被潜移默化的改变,起码冬去春来,李孝琰已经将劈柴学的有模有样,哪怕不会炒菜,可食物却再不会浪费了。

换上春装,肃肃并没有给李孝琰做过衣物,毕竟私底下唐刺史送来了不少李孝琰的生活用品,看上去比她过的还滋润。到是李孝琰对于肃肃给谷雨缝制衣物表现了极大的不满,甚至还为此和肃肃生了气,认为她自甘堕落,哪怕被圈禁了,也要有当主子的款,有着皇家人的自尊心。当然,最后的结果很明显,在肃肃剥夺了他两顿饭之后,他一句屁话都没有了。没有吃,没有喝,没有衣和房,还皇家的自尊心,连命都要没了!

谷雨从外头回来,背篓里都是近些日子的食材,他一进后院就看见李孝琰粘着肃肃说着什么,可在看到他进来的时候,便撇开眼睛,带着本能的不悦。谷雨并不在意,他只对肃肃说了一声就去了厨房,他知道李孝琰为什么从开始对他的亲近演变成现在的不屑甚至带着点点厌恶,完全就是因为是他没做到一个奴才的本分。说白了,就是他从肃肃那里得到的太多。他一直霸占着肃肃床的另外一半,他身上的衣物几乎都是出自肃肃的手,肃肃待他甚至比待李孝琰还要好,几年来清毒的汤药从来都是肃肃亲手所熬…

摸了摸微微发刺的下巴,谷雨低下头,他也很讨厌有人夹在他与肃肃之间,这里明明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他忽然想起父亲给他留得“锦囊”,他如果一直以太监的身份留在肃肃身边,是不是周围人看他与肃肃的眼神都会像李孝琰那样呢?他想如现在这样永远下去,会不会太天真了呢?谷雨的眼神越发迷茫。

“快点出来啊!听说京城来的公公就要到梅都了!!”外头不知道是谁高声说道。

谷雨忙扔下手里的菜,跑了出去,肃肃牵着李孝琰也同样站在院中。

“堂姐…你说…你说会不会是来抓我的。”李孝琰有些害怕的说道,他还没忘记那些死去护卫的惨状。

肃肃忙安慰他道:“不可能,都说是公公了,恐怕是来送圣旨的。”

谷雨赞同道:“从京城走水路过来也差不多三个多月,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而且圣旨…”

肃肃和谷雨对视一眼,心里都有忐忑,如果不是老皇帝的圣旨,那就是新皇了?这是登基了?算算也不过是年后的事儿,到底是谁登基了?

“一定是太子登基了,不然怎么会来圣旨,一定是太子来接我们了!!”外头安静了片刻,之后却爆发出更大的响动,女人们似乎抱头痛哭,还有高喊太子万万岁的。

肃肃不敢出门,可还是能够感受到屋外那些歇斯底里的女人们有多么激动,这仿佛是个天大的馅饼,只是饿的快死的人真正拿到了馅饼时,那馅饼到底只是张画,还是真正的馅饼,那就两说了。

“都疯了。”肃肃拉着李孝琰的手叹道。

“要不,奴才明日再去看看鑫哥儿,探探消息?”谷雨忍不住站到她另外一侧拉住她的手道。

“不必了,你今儿才去过,他没和你说什么,必然是没有消息,别走的太频,小心被人发现。”肃肃摇摇头阻止道。她是心里没底,她不知道圣旨来了会带来什么,真的是父亲登基的消息,还是别人登基后要弄死他们?猜不透,她的世界太封闭…不过…

肃肃拉拉谷雨的手让他弯腰,她轻声在谷雨的耳边道:“地窖再挖深点吧。”

“姑娘…”谷雨皱眉,地窖是他们刚来的时候就扩过了,装些白菜土豆什么的,也装的下,如果要是再深…

“以防万一,最好地窖下头,还有个地窖。”肃肃原本更想弄个地道出去,只是太有技术难度,万一塌方人都出不来了,更何况他们人数也不多,地道的另外一头也不知要挖到何处。

“堂姐,你们说什么?”李孝琰不喜欢自己被排除在外。

肃肃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孝琰,忽然拍拍他的头道:“不是还有个劳动力么?”

被火烧什么的,一点都不幸福,还是留个后手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谷雨第一次思考太监和公主之间的关系。也是第一次考虑他们两个的相处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正常。

感谢锦瑟无端的打赏~~么么哒

第三十八章

肃肃和谷雨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李孝琰没有跟着过来,肃肃还为了以防万一让他藏在自家的第一层地窖里。她回头看向身后那一群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打头的谢氏嘴角含笑,衣衫靓丽,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初东宫时的岁月,只大姑娘到像是神游天外,并不在状态。宋氏拉着几乎从来不出现的二姑娘站在谢氏的身旁,端庄安静,就像和平时一样低调,只有二姑娘偶尔朝自己露出的不屑眼神,让肃肃明白她的二姐这么多年好像丝毫没有改变。

崔氏和乔氏站在一起,三姑娘亭亭玉立,举止大方,时不时还拉住冲着肃肃瞪眼的五姑娘,比大姑娘还要像个长姐。杨氏抱着十一姑娘和无子女的萧氏白氏站在一处,三人都没有交流,到是白氏不停的拿着帕子擦着眼眶,又是落泪了。肃肃再翘起脚尖往后望,马氏很主动的抱着十姑娘对着肃肃行礼,再然后庄氏和一群昭训聊的火热,到是吴氏意外的缩了,身边也没跟着别人奉承。

无视掉姜氏的白眼还有俞氏歉意的眼神,说起来好像人很多,可是肃肃知道,能活过这四年的也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三,更何况她还死了一个妹妹。转过身,肃肃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看着圈禁的大门打开,她身后的人也同样屏住呼吸,远远就瞧着那明黄的仪仗由远而近。谁都不敢说话,谁都不敢眨眼,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太子!太子殿下!!是妾身啊!妾身一直在等着太子殿下!!”

不知是谁猛然间一嗓子,就好似在所有人耳边放了个炸雷,女人们统统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那个已经有点疯癫女人,可她却仿佛丝毫不在乎,整个人头发也散了,钗子也掉了,但依旧拼命挥着一块泛黄的帕子,泪流满面。

“快快!把她堵了嘴拖到一边去!别冲撞了圣旨。”谢氏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回头瞪着两个侍房宫女说道。

谢侧妃积威尚在,那个挥帕子的女人很快就被堵住嘴用腰带捆上扔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场面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肃肃至始至终没有回头。

仪仗到了眼前,那明黄下的人影也越发清晰。肃肃老远看到这个人,心底就咯噔一声,此人面容陌生,绝对不是父亲身边跟随的太监。

“各位,跪下接旨吧。”那人连看都没看肃肃一眼,只双手捧着圣旨一点点打开道。

“…皇帝臣稷,敢用玄牧,昭告皇皇后帝…”

只一个开头,肃肃脑子就一片空白,这是登基诏书,按照晏朝惯例,应该只是派个人进来贴张皇榜也就算了,却没想到新皇居然会千里迢迢派个太监来宣读此诏,这是什么意思?想给太子一个下马威?还是想侮辱太子的家眷给隐藏的太子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肃肃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登基的不是八皇子,也不是六皇子,更不是十皇子十一皇子,竟然是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九皇子。谁都没有想到,不,也许母亲曾经想到了,当年九皇子还未成年之际,母亲就曾说过祖父待九皇子与别的皇子不同,只是大家都当是个笑言,都没有放在心上。可就是这个笑言,在几年后,被证实了。

父亲没有挣过这个人,八皇子也没有挣过这个人,皇城里打得你死我活都没有挣过这个人。如今这个人坐在高高的京城里,他的母亲成了太后。

肃肃很想笑,却扯不动嘴角。以祖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废掉太子,还用的栽赃陷害,这分明是他早就有了心中人选,她那个逗比爹不过是个幌子,坐了那么多年躲过那么多明刀暗箭,到头来也不过是人家的挡箭牌,祖父的一枚棋子。看来这个九皇子不是真的资质超凡,就是他娘是先皇老头的真爱。

好在她早有预料,并没有真正期盼太子能够出现。不过想必经此之后大家再不会对太子的死亡有任何异议了,只是失望总是难免的…

谷雨跪在肃肃身后,不知为什么原本提起的心竟然放了下去,随后他马上惊异自己居然不希望登基的是太子,他惊异自己居然不希望小公主能从圈禁地里出去。他似乎越发肯定自己不希望有人参与小公主与他的生活,可这是不对的…谷雨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心,他是个奴才,只有主子好了他才能好,主子的一切幸福都是他应该去争取去搏命的,然而在这个圈禁地里将来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吃不到美味佳肴,用不上绫罗绸缎,整日除了纺线织布甚至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她甚至活得还不如个白丁百姓!但,也只有在这里,他们的家中,有她还有他…除了暂住的客人,再没有其他人。

“我不信,我不信!!登基的怎么会是九皇子,怎么不是太子!!我不信。”

肃肃眼皮一跳,刚刚那个被捆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解开的腰带,直冲着那宣旨的太监就过去了。

“大胆!来人啊!这是蔑视皇上,蔑视咱们大晏朝!!”那老太监被唬得一跳,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

肃肃张开嘴,还没等说什么,谷雨就捂住她的嘴,拼命往后跑。随着大量的官兵跑了进来,人群彻底乱成一团,厮打声,惨叫声,还有落地的声音。

肃肃被谷雨抱在怀里,拼命捂住耳朵,她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噩梦好像真的来了…

“谷雨…怎么…怎么办?”当谷雨关紧大门之后,肃肃狠狠抱住他的腰,颤抖的说道。她承认她没用,她承认她没有穿越大神们的金手指,可她真的没有办法,进来的官兵起码有上百人,那样不由分说的杀人,完全不会理会这里的人曾经是太子的家眷。如今天下已经换了人坐,谁还会管她这个太子的公主,没下旨废了她已经是仁慈。可是逃得过今天,明天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没事的,没事的…”谷雨用后背抵着门,紧紧抱住怀里的小公主,脸色发白。他刚刚还觉着小公主之前在圈禁地里的生活已然是困苦,可不过眨眼间,新皇立刻让他们体验到没有最糟糕的日子,只有更糟糕的生活。新皇已经不在乎太子的家眷了。

“出了什么事儿了么?”柱子后探出李孝琰的脑袋,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肃肃一下从谷雨怀里蹦下来,如箭般冲到李孝琰身旁,连拖带拽的就想让他回去地窖。

“堂姐,怎么了?”李孝琰完全摸不清头脑,他以为堂姐回来他就安全了。

“快躲起来,谁知道那帮子疯子会不会搜院子。”肃肃梗着脖子,精神高度紧张道。

“谷雨?”李孝琰求救的看向紧跟在后头的谷雨。

“九皇子登基了,圣旨一宣读,不过一个小状况,官兵就进来杀人…死了不少人。”谷雨不用回去看,光听就能听的出来。

李孝琰这下不再挣扎,安安静静陪着肃肃去了地窖,可就在肃肃要离开地窖的时候,他突然拉住肃肃道:“堂姐不躲躲么?”

“我要是也不见了,他们会搜的更厉害,别怕!好歹我也是有封号的。”肃肃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底气。

也不知道李孝琰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他默默松开肃肃,缩进了地窖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姑娘…”谷雨不放心的看着肃肃关上地窖的门。

“嘘。”肃肃用手指抵住嘴唇,拉着谷雨就往外走,待到确认地窖里的人听不到声音时,她才道:“我觉着他们不会那么猖狂就敢真的搜我的宅子,但堂弟在此,总要多留个心眼。”

谷雨点头,不过之后再没有离开一步,他其实并不觉着新皇就会赶尽杀绝,这一次很有可能是新皇给所谓活着的太子一次警告。所谓太子的家眷再不会有什么优待,新皇也不会再照顾这些无能的女人们。

两人坐在正厅里,直到太阳下山,外头都没什么声音传进来,肃肃渐渐放松了身体。

“咚咚!!”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肃肃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谷雨按了一下肃肃的肩膀,便独自走到大门口喊道:“谁?”

“谷公公,快,快开开门。”外头并非官兵而是个女人。

谷雨从门缝里瞧了瞧,赶紧打开门,马氏抱着女儿狼狈的跑了进来,头发散乱,衣带血迹,十姑娘不停的在抽泣,瞧着也是哭得狠了。

“马氏?你怎么来了?”肃肃听到声音后也跑了出来,惊讶道。

“求殿下救命。”马氏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女儿忍不住哭道。

“快起来…”肃肃为难的拉着马氏,她不能答应她什么,她现在自身都要难保了。

“不用做什么,只求殿下收留一夜。”马氏擦了把脸,就要弯腰磕头。

“好好好,你快起来。”肃肃搀扶着她爬起来,反正宅子里空屋子多,只有一晚,又不是冬天,自然还是能住的。

谷雨想了想,凝重道:“那些官兵没走?”

“走是走了!可是死的人不少,然后…然后还有人疯了,到处拿着剪子戳人…”马氏惊恐的搂紧女儿道:“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_→)有时候四心都觉着这文有点变态,不停的给这些人希望,然后再毁灭。引着这些女人们走向疯狂。

不过大纲如此,不想改了,\("▔□▔)/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但是也正是如此,肃肃才抛弃安逸的生活,想要找别的出路。

第三十九章

瑶枝坐在屋里数着她盒子里的金豆子,她轻轻挺了挺微凸的小腹,得意的靠在软枕上。她身边的小丫头赶紧给她送了水果过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爷呢?还没回来?”瑶枝吃了口苹果,便将装金豆子的盒子锁了起来。

“回夫人话,老爷还没回来呢。”那小丫头端着盘子讨好的说道。

瑶枝被那一声“夫人”叫的妥帖,摸着自己的小腹,说不出的舒坦。她知道原虎有好些姘头,比她早的外室也多,可是谁都没有她有福气,那么多女人就只有她怀了原虎的骨肉,这要是她生了儿子,说不准就能嫁给原虎成了将军夫人,到时候谁还敢说她下贱,说她人尽可夫。

还在坐着日后奴仆成群,荣华富贵的美梦,瑶枝突然听见前头有脚步声传来,听那样子好像很急。

“去看看,是不是爷回来了。”瑶枝调整了一下靠姿,装作有些虚弱的摸着肚子道。

小丫头似乎已经习惯了,放下盘子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帘被人拉开,原虎脸色发青的走了进来,出去的那个小丫头却没有跟着进来伺候。

“哟,爷这是怎么着了?”瑶枝缓缓支起身,娇声问道。

原虎见她这般,只以为怀着孩子辛苦,忙走过去扶着她坐起,表情也比刚刚瞧着要柔和几分,但到底还是心里存着事儿坐在瑶枝身边半天没有说话。

瑶枝从来都是解语花,她攀着原虎缓缓摸着肚子,仿佛自言自语道:“儿子啊,你瞧,娘还没生你,你爹就不想看娘了,这往后你爹还能将咱们娘俩放在心上么?”

原虎被她语气里的幽怨逗笑,之后深深看了眼瑶枝的小腹道:“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和儿子,只是今儿事儿太大,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怎么滴了?不是说爷去接圣旨了么?”原虎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今天接旨,可这瞧着到不像什么好事儿了。

“京城里九皇子登基了,特别下了圣旨念给太子的家眷瞧。可谁知道里头冒出个疯女人,宣旨的公公就以蔑视新皇为由开了杀戒,死了不少人。”原虎想想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被砍得血肉模糊,心也跟着发颤,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儿子了,还是他年纪也大了,遇上这样的事儿居然没有当年那种血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