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来人目光中没有一丝邪念,到像是官府来查户籍的。

“你们来楼子里点姑娘,居然连人都不问么?”晴鸢靠着门槛讥讽道,她这样也不过是迁怒,或是说自暴自弃,总觉着刺伤了别人自己的心里就能好过一些,反正她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外头的两个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耐心的解释道:“你是四个月前被送来的对么,我们要找的人也是那个时候被送来的,姑娘不要见怪,姑娘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么?”

“你们究竟想说什么?”晴鸢站直了身子,仔细再看,才发现两人衣着相似,到和这里的常客区别很大。

去了刚刚那种调侃的语气,两个男人分明听清了晴鸢那类似京城的口音,两人递了递眼神,便小声对着晴鸢道:“公主殿下命我等来寻找失散的宫女。”

晴鸢觉得自己耳朵一定有了问题,她刚刚还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今居然有人告诉她,公主殿下派人来接她了?她不怕有人骗她,反正之前她也被人骗过,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再说,之前那人骗她无非是想要她的卖身钱,可如今她都已是残花败柳有什么值得人家费心思欺骗的,直接买走不是更容易?她即不牵扯到上头的主子,手里又没有握有了不起的秘密,可以说不过烂命一条,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对方?

抖着身子,她哽咽的看着那两人,笑得比哭还难看道:“是梅花坞的殿下么?”

曾经她是恨不得立刻离了那地方,哪怕她怀疑过那个男人,哪怕她压根没喜欢过那个男人,哪怕她也想过孤身出去将来还怎么生活。但那个时候她已经绝望了,她觉着自己肯定一辈子就要在圈禁地里,永远也见不到家人,永远都看不到家乡,将来外头的一切她都看不到,听不到,然后慢慢变老,化为尘土,这样的日子简直比死更难受。其实她不怕做工,不怕吃苦,甚至别人的排挤还有讽刺她都可以充耳不闻,但是唯独不能失去家人的消息。那是她活着的意义,也是她为之拼命也要继续往前走的动力。

“你是?”其中一个男人眼睛一亮,嘴角松动露出一丝笑意。

“奴婢晴鸢,原是在东宫做洒扫宫女。”晴鸢提裙而跪,泣不成声。

“快起来吧,我们也不是什么当官儿的。”那男人上前也不敢扶,只是抓着头很是尴尬。

晴鸢破涕而笑,缓缓站起,那一身的规矩一瞧就是宫里出来的,两个男人见了便松了口气。

“与你同来还有几人?现在人呢?”另外一个男人也顾不得寒暄,赶紧问道,毕竟时间也不早了。

“另外两人已经不在了。”晴鸢笑容淡去,只平平的说道,脸上略显麻木。

两个男人都不是蠢的,明白过来之后便不再问,只让晴鸢收拾好东西,一会儿就跟他们回去。晴鸢哪里有什么东西,只是卷了她被拐来时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还有一个装小东西的匣子便迅速站到了门口。三人都不墨迹,立刻往楼下去,晴鸢目不斜视根本不顾及同楼的所谓的那些“姐妹”,她们是说酸话也好,是诅咒她也罢,至此之后恐怕她们是再无想见之日。

晴鸢下了楼才发现,楼梯口还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皮肤古铜,坐姿随性,端着杯茶嘴角含笑,他身边站着楼子里幕后的老板,据说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当初她来的时候还被其打过两个巴掌,如今此人却像一条狗一样摇着尾巴生怕惹了主子的不悦。她微微低头,心里还真是痛快了。

“这是?”安鑫一眼就见到两人身后的晴鸢,十六七的岁数,好像与那混蛋说的差不多,只是怎么只有一个?

“死了两个,还剩下一个,是洒扫的。”其中一个男人回道,别看他们比安鑫年长,却在他跟前极为规矩。

“是么…”安鑫提起眼皮深深看了看那老板,直看到那老板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才拍拍腿上的灰尘站起来道:“走吧,咱们回去了。”

那老板屁都不敢放,更别说要什么赎身银子,他就算在这地头背景再硬,也硬不过守军,他除非是疯了才敢让圈禁地里的宫女出来卖身,他也完全是被人蒙蔽了,可就是他有委屈,也不敢多说一句。

三人很快出了大门,其中一个男人有些不放心道:“不要吩咐那老板闭嘴么?”

安鑫摆摆手,笑里藏刀道:“很快,这些人都会闭嘴了。”

晴鸢听得背后起了凉意,刚想说从包袱里拿出件披风来,就被人拉住的胳膊,她一扭头,眉头就皱了起来,面前的男人二十出头,一身锦衣瞧得出出身不错,可他此时双眼红肿,面目憔悴,原本不错的俊颜也显得有些狼狈。

“周公子…放手。”晴鸢也许不记得其他的男人,可是这个,她绝对记得,那是她初夜的所得者,是她第一个男人。

“绯儿。”周公子自从见过晴鸢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这里的女子大多不懂笔墨,可晴鸢识字懂礼,自身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气质,原先与她结缘也不过是朋友花钱请他一乐,谁知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最后被家里人拘在屋里,今夜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没想到,再见佳人竟要离别?

“我不叫绯儿,你莫要纠缠。”晴鸢恨透了那花名,用力甩开周公子就走到安鑫身旁去了。

“你们赎她用了多少钱?我出,我愿意给!”周公子几步向前却被两个男子从中拦住。

“赶紧的,还要回去给主子回信。”安鑫才懒得理会这些破事儿,带着晴鸢就上了马车。

两个男人将周公子推了老远,只有那个有点笑模样的觉着周公子可怜,就过去劝他道:“别追了,她你是要不起的,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不!不!”周公子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追那马车,可几步过去,马车早就没影儿了。

周公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朋友那时的戏言,说那绯儿姑娘口音好似京城,别是京城哪家闺秀被人骗拐了来吧?

“京城…么…”周公子眼睛黑亮,站到半夜才蹒跚的往回走。

由于时间太晚,肃肃当晚并没见着晴鸢,到是谷雨第二日回来说,那晴鸢好生狠辣,就在她回来的那天晚上在得知那两个诱拐犯无用后,便求取了一把利刃,直接捅死了那个骗她的男人,整整捅了十三刀,血流满地,守着的小太监们差点没吐了。

“啧,到是便宜了那个男人。”肃肃坐在椅子上,绕着发辫不屑道。

原本肃肃就觉着这个女人有血性,之后真正见面后,肃肃还发现这是个很坚忍的女子,起码三个女孩,另外两个没活多久就受不了死了,可只有她不但活了下来,还神采奕奕,并没有变成害怕与人相处,或是避讳男人的模样,她就像冬日青松,不惧风寒,挺拔的像个男子。

肃肃看着地上跪着的晴鸢,轻轻笑了,也许这次自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帮手。

作者有话要说:帮手来了~(→_→)四心绝壁是亲妈~

周公子以后还有戏份,先暂时溜溜。

预告:圈禁地的黑手,谷雨的秘密

第五十二章

“你叫晴鸢?我瞧你并非容易冲动的女子,为何会被坏人所骗?”肃肃见那跪着的女子模样不错,刚刚谈吐也很清晰,尤其对于拐骗她的男子不喜不怒,仿佛随着那人被她手刃,恩怨就已经随风散去,果断理智。

“奴婢想见自己的家人,一时情急才上了奸人的当,还请殿下责罚。”晴鸢叩拜,诚心诚意的说道,她自知再想出去寻找家人的下落已是无望,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依靠公主,哪怕带来只言片语她便知足。她昨夜想的明白,宫女们私下都传公主无用,不过挂个名头,可她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都能让公主殿下派人来寻,她就知这位六岁入圈禁地的殿下绝对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要想达到她的目的,唯有向这位十一岁的公主殿下效忠。

“你是从哪里选来的宫女?”肃肃只是一问,虽然收买人心是件好事,可是如今她能力有限,并不会随意做承诺。

“奴婢是京城人士,一家子罪人,奴婢是被卖入宫中的。”晴鸢想起当时家中被兵丁包围,然后所有东西都被封上封条时,父亲的颓然,母亲的崩溃,还有兄长幼弟的惊恐。虽然几近十年,却还是让她记忆由心。

原来是罪人之女,只不知这位家中是当官还是行商,肃肃没有继续问下去,能入宫的家里犯得事儿绝对不小,她暂时还不想挖开对方的伤口。

“你知道,逃奴在外头是什么罪?更何况你是宫女…”

晴鸢有些失望公主没有继续问下去,不过还是调整心态老实道:“奴婢自知罪该万死,可殿下救奴婢与水火之中,奴婢这条命就是殿下的,无论是生是死。仇人已亡,唯有一丝遗憾罢了,奴婢任凭殿下处置。”

“我晓得了,你下去吧。”肃肃站起身又看了看她不闪不躲的眸子,便笑着转身进去了。

晴鸢有些疑惑,难道公主不准备处罚她了?

“你走吧,以后殿下会找你过来伺候。”这时旁边走来一个少年,之前听说是公主的贴身太监,说话带着点微哑,到是那气质,晴鸢跪在他跟前都觉着自惭形秽,对方实在让人觉着干净的可怕,不说不像个太监,是压根不像是个凡人。

晴鸢走出门去,转头看着大门关上,似乎她从来到走,就只见过公主和这位大太监两人,也难怪没人质疑一位十一岁的公主却只与一位太监两人生活。因为凡是有这样龌龊心思的人,在见到那少年后,都会觉着自己荒谬,脑子肮脏。

谷雨送走了人,本还想着陪着肃肃用了午膳再午睡一会儿,谁知道刚撩开门帘,就见肃肃与安鑫坐在桌子上说话,面前摆着肃肃中午特别做的几道菜。他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一种难以言说的恼怒差点爆发出来。

“谷雨,快来,安鑫今儿有事儿说,咱们边吃边聊。”肃肃听着安鑫说话,可并没有冷落谷雨。

谷雨恢复平静再见那桌上的菜色都是他平日里喜欢吃的,心里小小又有点窃喜,情不自禁的看向安鑫,却见那家伙压根没有反应,只顾着下筷子大嚼,吃得傻乎乎的。

如此心情一下一上,等谷雨再坐到肃肃身边吃上饭时,到嘴的菜也没他从前那般有滋味了。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军营需要棉布,虽然守军现在已经不用了,可是不代表其他地方也不需要,咱们这里还有不少存货,要是能卖出去肯定能换到一些粮食。不说别人,就说咱们手里现在有的人就不会挨饿。”肃肃吃的不多,说的自然就多了起来。

“这要找买家,之前刘刺史那边可以买单,可是如今梅都没有刺史,统领又是个不堪大用的,所以要想找买家就比较困难了。”安鑫吃了口米饭,含混着说道。

肃肃也明白,棉布并不是特别好的东西,尤其是粗棉布,大部分都是军需,普通百姓买着嫌贵,有钱的主儿都用绫罗绸缎了。只是,这东西不卖不行,不卖掉圈禁地里的粮食肯定不够将来的消耗,以朱将军的秉性,下面还不知道发什么给她们吃,就算太子的死忠再想伸手帮一把,也顶多养她一个,其余她要用到的人肯定就会无能为力,自力更生从她入圈禁地开始就从未歇过心思,如今时机哪怕不太成熟,她也要尽力做到。

“降价,找个买家卖掉就行,能换多少米粮就换多少,先把肚子填饱了才能想其他。”肃肃也知道这让安鑫为难,可她只能硬着头皮。

“行,小人让其他人也跟着去找找,等咱们换了片,以后才方便。”密道的事儿他已经和上头说过了,这些人都是安家的老友,不然安长史也不会把儿子送到人家麾下,他们都曾是太子封地的家臣,哪怕太子倒了,这些人也不会更改主子。

“那若是棉布卖完,总不能买进棉花继续织布,并非长远之计。”谷雨不喜欢肃肃看着别人,他放下饭碗淡淡道。

“我也想过,只是这事情要慢慢找,咱们被圈禁在此,又不能出去做生意,只能做点加工换钱,还怕别人瞧见。”肃肃想起前世那些穿越女干过酒楼,卖过首饰,做过小吃,各种各样的铺子都有,可她不成,她做不了这些,这万一要被查出来圈禁地里所有的人都要倒霉,她不能拉着人一起去送死。

谷雨脑袋里闪过一丝念头,却没有抓住,只能暂时放下,等着慢慢想。

安鑫吃了饭就去找客源了,肃肃之前就已经让宫女们将能收集到的棉花统统赶制起来,初步估计起码也有几十匹的量,这还只是她们这些投靠公主的宫女们手里留下的棉花。无论如何能卖出去就意味着可以变成钱,有了钱才能填饱肚子。

午睡是肃肃必须要有的,尤其是冬天她贪恋软软的棉被,暖暖的被窝,还有一个出尘的小美男嘘寒问暖替她暖被,这是再好也不过的减压方式了,也难怪大晏历代公主生活都有些腐败,现在就连她这样的原始草根,要是一个人生活,恐怕很多事儿都要不习惯了。

懒洋洋的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就要陷入睡梦,肃肃侧过身子习惯性钻进谷雨的怀里,心里忽然有点遗憾,最近随着她的长大原本的“肌肤饥渴症”似乎已经得到控制,再加上她今年已经十一了,也许不用到十三岁,或者过了今年她就不得不和谷雨分开,毕竟这样的年纪就算是在前世也要上初中了,更不用说这个年纪女孩子也要发育,再不是小女孩了。仔细想想,时间真快,在古代十三的姑娘都可以出嫁了,也不知将来她的另外一半…

抬起头额头想要蹭一蹭,却觉着有什么搁着她的额头,只是她眼皮好重,脑袋越来越钝,想要伸手摸摸也抬不起来,再然后更是直接进入了梦乡。

听着肃肃的呼吸变匀,谷雨睁开眼睛,小心的扬起下巴用手摸了摸被肃肃撞上的喉结,眉头蹙的很紧。时间越长,他的事情就要瞒不住了,他不可能一直围着围巾,也不可能一直束起高领,今儿肃肃能撞上他的喉结,明儿就会在起床的时候发现他某处的挺立。两人离的太近就越容易暴露对方的秘密,肃肃本就心细,谷雨自认为不会瞒的太久。可是分开呢?还是直接坦白?

谷雨纠结的抱住了肃肃,他很清楚肃肃之所以如此依赖对他不设防,就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且他还是个太监,肃肃甚至没有将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看到肃肃赞叹别的男人会嫉妒,可让他像一个普通男人一样拥有她,他又没有这个勇气,他到现在还记得父亲对他说,公主是他一辈子的主子。也许自入宫那天起,他就已经失去永远陪伴她的资格。

其实在他得知父亲那封信之后,他就可以和公主解释,但他害怕看见公主厌恶的眼神,害怕公主与他生分疏离,所以他不敢在肃肃面前暴露出他的秘密,他太想近距离与她相处,就和现在一样,不分你我睡在一张床上,从睁眼就能看到对方,在闭眼后还能相互拥抱。然而,在这样的时刻,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些也不过是他偷来的幸福,一个用欺骗换来的短暂欢愉。

“姑娘…奴才该怎么办?”摸着肃肃的松散的长发,谷雨眼角微湿,他明明恋她入骨,却苦于不能言说。但不论说与不说,结局似乎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要么他就真的变成太监服侍公主一辈子,要么他就按照父亲所说待时机好转离开这里重回夏家,可若是做了太监他真的能甘心么?看着她与人相恋,为人生子?但若要转身离开怕是再不能回到她身旁,依旧相守无望。

“如此,还不如死了干净。”谷雨捂住眼,身心的哀伤浓得化不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谷雨对肃肃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并非是爱情那么简单,从开始的相依为命,到后头谷雨中毒肃肃不离不弃,也许刚开始是亲情,是感激,待到少年青春期萌动,就容易转成类似爱情类似疼宠的那种感情。这里头再有谷雨的自卑,心虚,愚忠,还有主仆不可逾越的鸿沟发酵到最后还是很可怕的。

所谓为其生,为其死,并不简简单单一见钟情,或是互有好感就能那么容易实现的。

第五十三章

“谷雨,你最近怎么了?”肃肃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看着谷雨细心的为她梳理头发,对于肃肃来说,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谷雨,就连母亲和父亲都不及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没…没什么啊?”谷雨放下梳子,拢住肃肃的长发,抬头道。

“我总觉着你有心事。”肃肃转过身,黑色的长发从谷雨的手中滑脱,笔直的垂落在肃肃的后腰上。

谷雨下意识想要抓住那一束头发,可又怕拉扯了肃肃的头皮,就好似他现在的心情,既想把握,却又害怕握的太紧伤害对方。

“谷雨?”肃肃抬起头,亲昵的搂住他的脖子。这样的动作从她小的时候就已经做过很多次,在肃肃心里,谷雨不是普通的男人,对她忠心耿耿,这比那什么丈夫驸马来的可信的多,他对自己是再安全不过的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有分开的一天。男人有过前世的经历已经并非必须品了,她从前世穿越到今生强烈的不安全感似乎也让她很难再对某个男人产生兴趣,再加上这个世界的男人三妻四妾都算合法,又有谁能一心一意钟情自己?就算大晏的公主也极少夫妻恩爱的,所以她从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不过,谷雨是不同的,他是太监,他与她绑在一起,多年来风雨与共早已超越虚幻的爱情,他是她的奴才,她永远可以将他放在身边。

感受着脸颊边的温热,谷雨伸手回抱住她,如一直以来那样给与她安全和温暖。冬日的阳光难得从窗外撒进来,落在谷雨的右侧,让他看起来仿佛镀了层光,好看的令肃肃都屏住了呼吸。

“奴才不想离开姑娘…”谷雨有些哽咽,他不敢让肃肃看见他的表情,可这是他由衷的愿望。他不想成为真正的太监,可他又不想回到夏家,他想和她一辈子厮守,哪怕没有名分,只要她和他两个人就好。

“谁让你离开啦?”肃肃笑着蹭了蹭他,这家伙不会觉着自己最近和安鑫还有那些个小太监小宫女走的近,就以为自己有别人可用,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吧?

谷雨笑得很涩,很苦,时间犹如一把尖刀,到了那一刻就会刺穿他的心。

“谁也不会让你走,你要一辈子陪着我,我们约好的。”肃肃此时压根不愿去想将来那个混蛋会给她做驸马。

“嗯。”轻轻的道,可谷雨眉间的清愁却一丝未减。

等到两人磨叽完,日头都已经很高了,谷雨匆匆用了早膳便去了太监所让他们帮着宫女将织好的棉布装好,然后运入密道。密道的入口很隐秘,是一所废弃的房子,里头都很破旧,所以根本没有人会住进来,密道的入口则被开在一间柴房里,但是谷雨可以看的出来,那柴房是后盖的很是简易,这由此可见,那个入口上头原本是没有柴房的,之后为了遮掩才盖了一间柴房。

谷雨不愿意浪费,就带着小太监简单的修缮了一下这间不大的宅子,接着将小太监们编了个队,轮换着看守此地,也不许别人进来。外头人都当是太监所里出了分歧,有人搬出去了,宫女们也不好管太监们的私事,这事儿想要掩盖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谁料,谷雨刚出门没多久,就有人上门告知肃肃,说是宋氏上吊自杀了。肃肃当然不可能坐在家里当没发生过,虽然她很怀疑宋氏为什么在二姑娘死了那么多天后才要寻死,但人已经死了,她与她再有怨愤,也还要上门瞧瞧,表个姿态。好在现在是白天,就算谷雨不在,她也能独自出门。一路上遇见的人不少,好些个都是才参加过二姑娘的葬礼就又要帮着宋氏收尸,这一前一后母女都死了,虽然有人私下说是宅子犯冲,可也有不少人沉默不语,心里清楚明白,这哪里是宅子犯冲,分明是所有人都和圈禁地犯冲,只是有人坚强运气不错活了下来,而有的人则运气不好,早早的死了。这对母女不是多年来第一个死,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哪怕她们是圈禁地里现在死的人当中曾经位份最高的。

进门依旧是谢氏在主持大局,她穿着暗沉的布料,头上戴着简单的银钗,就如同普通的中年妇人,不说与曾经东宫里那位艳光四射的谢侧妃相比,就连新皇宣旨时谢氏的模样都不如,也不过就是去年的事儿,人就老了如此多。

大姑娘在谢氏旁边帮忙,见了肃肃过来,赶紧行礼。肃肃转过头发现十岁以上的就只有她和大姑娘,二姑娘过世了,三姑娘随着崔氏回京城了,五姑娘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会出现。要等下头的妹妹们长起来,恐怕还会需要几年。

宋氏肃肃没去看,据说样子很不好看,二姑娘去的时候因为周围人害怕传染也没让她去看。这个院子是她来的第二次,已经有了印象,可恐怕她不会再来第三次了。

“当年进来的,也都死的死,病的病了,这才不过几年。”旁边有个好像是承徽还不是昭训的老女人,也不知道是和肃肃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可不是么,这圈禁地里有位份的女人,当年哪个不是风采奕奕的入选东宫,然而岁月还没走的太快,人就已经大变样了,想必不用多久,肃肃大概就记不住二姑娘和宋氏的模样了。

“哎?你刚刚去哪儿了啊?我刚去找你,她们说你出去了。”一个女子对着对面的女子抱怨道,肃肃一转头就见姜氏有些气喘的走了过来。

“没办法,俞氏病的很重,起不来床,我去给她煎药了。”姜氏用帕子擦着汗,又看肃肃一眼就赶紧撇开,瞧那样子好似有点心虚。

肃肃虽然好奇姜氏怎得突然转了性子,居然没和自己呛声,可看日头她也要回去做饭了,不然谷雨回来见不到她人就该担心了。

“哎呀,你这绣鞋真好看,什么时候新做的?”

声音渐渐消散在身后,肃肃迈过门槛往外走去。路上的人不多,这个时候要么都在宋氏的宅子里,要么都在家里做饭,肃肃也不图快,并不准备抄近道,毕竟之前发生了好些破事儿都是在小巷口发生的。肃肃慢悠悠的往前走,心里想着做点什么加工业能赚到钱,可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她一回头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人,黑衣黑帽看不清面目,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小而窄,上头还有一道出血口,瞧着就十分锋利。那人不等肃肃问话,上来就戳,戳的又准又狠。

肃肃原本就没有防备,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就铁定成了个血葫芦,可肃肃自小和谷雨练武,哪怕练的不精也绝对比一般女孩儿强,她因为躲闪不及被那匕首擦了手臂,一刀血口子刷就开了,鲜血顺着那胳膊直往下流。肃肃镇定的捂住伤口,心道好险,这万一要是戳中了要害,今儿就要交代。有了防备自然不会第二次让那人得逞,就在黑衣人再击之后,肃肃根本不躲,几步上前,翻腕挥掌错过那匕首直拍那人胸口,那人似乎也没料到肃肃会武,直接被拍个硬实,一口血箭从那人口中喷出,还硬生生倒退几步。

“什么人!!”远处一女大呼,那黑衣人见事情败露,也不恋战赶紧回身就往旁边跑。

肃肃不敢去追,她已经受了伤也害怕那人还有同伙,就只好眼睁睁瞧着那黑衣人消失在拐角处。

“殿下?”那大呼的女子走近肃肃才发现,这事儿也是巧了,来人竟是晴鸢。

“赶紧扶我回去。”肃肃疼得龇牙咧嘴,刚刚还镇静自若,这会子身子竟然开始发虚了。

“等下。”晴鸢也不避讳,大庭广众就掀起了衣角直接从亵衣上撕下一块,三下五除二就给肃肃包了个严实,瞧着手艺还很不错。

肃肃晕头转向被晴鸢扶着回了宅子,其实她伤口并不重,只是伤了些血管,看着吓人。尤其是之前流血她还没顾只想着拿下那人,那胳膊的血自然就流了半身。这下可好了,谷雨本来刚进宅子没多久,听见敲门就知道肃肃回来了,虽说他心情郁闷,但开门的时候还是强颜欢笑,哪知那一眼差点没疯了,他就见他宝贝了多年的小公主血迹斑斑,脸色苍白,连站都站不稳了。

“姑娘!!”谷雨眼睛都红了,从晴鸢手里抱过肃肃就往屋里跑。

“谷公公,殿下需要上药,这屋里有药么?”晴鸢本想回去,可实在不放心谷雨一个男孩子照顾公主,就跟着进去了。

“到时候我再问你话!!”谷雨也分不清好坏了,他只觉着晴鸢就和肃肃受伤有关。

晴鸢刚刚还不觉着,看听他这么一说,就狐疑的抬起头,她总觉着谷雨看肃肃的眼神的不大对,好像有那么点点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肃肃估计也喜欢不上其他人,因为其他人木有“安全感”。嘎嘎…

让小谷子心疼心疼~

第五十四章

肃肃疼得直抽气,却还是好笑的看着谷雨难得那么严肃的脸道:“别担心,只是看着吓人。”

谷雨不说话,手上却已经开始拆晴鸢结的布条。肃肃瞧他的脸色那是真生气了,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谷雨这么生气,弄得她这个受害者都开始有些心虚,明明她是无辜被人刺杀,事情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可她就是感觉自己在谷雨面前矮了半个头,甚至有点讨好的味道。

“别生气了,好不好?”肃肃歪着头,有点疲倦的说道。

谷雨抬眼见她可怜兮兮的靠在软枕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憔悴,和早上出门时的红润精神截然相反,就跟被风雪打伤的花苞似的,怎么看怎么揪心,心里一直藏着的气恼也渐渐消了,但还是板着脸道:“谁干的?”

“回来的路上遇着一个黑衣的女人,从后面袭击我,若不是我从小习武,怕是更糟。”肃肃自己想起来都后怕。

谷雨手一顿,差点控制不了力道。

晴鸢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就道:“还是奴婢来吧。”

“不必。”谷雨镇定心神还是坚持自己将那布带拆下,但等他看到那一条长长翻着肉的伤口时,竟然连嘴唇都跟着哆嗦起来,眼底的杀意就连晴鸢都感受到了。

晴鸢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很是害怕,但是她刚刚心里那点子怪异却越扩越大,谁家的奴才敢在主子跟前放出杀气,更别说公主与谷公公刚刚交谈时,分明就不像是一般主仆,就算是患难与共多年,这位谷公公似乎也有点逾越了。

“小谷子,我疼。”肃肃完全不在乎谷雨放什么杀气,她嘟着嘴虚弱的嚷着,心里却早将前世一轮国骂都扔到黑衣人身上去了。

谷雨转过身将身旁的瓶子打开,这药还是安鑫之前送进来的,他将药轻轻撒在肃肃的伤口上,又赶紧给肃肃拿了条棉布一圈圈裹了起来,仔细包扎。晴鸢在一旁看后才松了口气,就怕这位手重莽撞再将伤口扩大。

肃肃伤了手失了血,本来就有点迷糊,这会子药效上来伤口也减轻了痛苦,她就忍不住慢慢闭上眼睛,侧脸睡了过去。

谷雨见她睡熟,就给她盖好了被子,随后带着晴鸢出了房间,小声的询问来龙去脉。晴鸢并非一开始就在的,所以只能将今儿宋氏上吊接着她赶去帮忙,就遇上有人刺杀肃肃的事儿交代了,她只能说出那刺客大致逃走的方向,却不知那刺客来自何方,但她也能够确定,刺杀肃肃的一定是个女人。

“那应该是圈禁地里的人,到底是谁呢?”谷雨想来想去,这么几年能和肃肃起冲突的真的没有多少人,那些死了的,伤了的,也不是肃肃下的手,难道是守军派来的人?如此一想,这个想法立刻被谷雨打消,朱将军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而京城那边,则绝不会找个功夫那么差的女人,还只有一个人。

晴鸢之前对这些关于公主的信息一点都不关注,所以她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肃肃对她来说就是救命恩人,恩情犹如再造,哪怕公主不帮她找回亲人,她也希望能伺候公主一辈子。眼下公主受伤,又是女孩子,晴鸢以为用到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便自荐道:“如今殿下受伤,要不,奴婢留下来伺候?”

谷雨心烦意乱,但到底多年的经文不是白看的,他摇摇头客气道:“姑娘用我用习惯了,就不劳烦晴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