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肃肃还没来得及去找三公主,就听说涟漪殿那里死了个小宫女,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三公主就匆匆出宫去了。后宫经常有人莫名死了或是失踪了,肃肃心里膈应却并不怎么关注,她偷偷躲到帐帷里,一遍又一遍看着谷雨的来信,知道他是真的要回来了。

又过了几天,齐家求到皇后那里,希望将四公主接回家中,皇上见齐家人教训的也够了,便让皇后放行允了齐家的请求,算是给齐家上下一个面子。四公主走的时候,肃肃还去送了她,毕竟姐妹一场她们也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四公主为人担小低调又是不惹事的个性,让肃肃相交的也舒心,便两人约好日后肃肃有机会会去齐府找她,也算是给了四公主一颗定心丸,至少齐之舟要是不想再被打板子的话,就别老想着欺辱皇家的公主。

因着朝堂上被御史案吓缩了头,所以近日的流言也少了,肃肃也算得了几天空闲,正想着找个时间去京郊看看她的八千将士,顺便再关心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生活情况,哪知道她还没出宫门,宫里就出了大事。

事情起因一开始是白氏肚子疼,接着又是姜氏被泼了油的地面差点滑倒,谢贵妃大怒可查来查去却直指皇后,跟着又有人翻出好几年前在皇上后院里的几个早死的嫔妃,说表面上都是病亡,实际上却是被皇后用一碗加重的堕胎药弄死了,也就是说那被列出来的死掉的七人全是一尸两命。

皇上本就忌惮此事,他子嗣不旺,哪怕女儿众多,可儿子就只有两个,他一心希望后宫繁衍子嗣,子嗣对于他来说那就是命门,现如今有人拿这事儿控诉皇后,他自然大怒,也下令让人细查当年真相。只是时间实在隔得久远,当年太子不过伪装成一家富户,那时候买来的奴仆一部分都已经放走了,就算入宫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皇上并不气馁,他甚至将此事交给夏丞相私下暗访,慢慢的,一条条线索汇聚成当年的实情,不过当年确实有三人是吃了堕胎药而亡,可非七人,只其余四人的死因也看着模糊,似有可疑。

一时间,皇后的处境岌岌可危。

“殿下,您不去给皇后请安么?”晴鸢看着坐着发呆的肃肃,提醒道。

“母后那里最近烦心事太多,就不必去打扰她了。”子嗣是大事儿,可哪怕那么多证据,却没有一条直接牵连皇后的,肃肃从小在后宫里就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儿,她相信暂时母亲不会有危险,只是对方出手太快太急,反倒破绽不少,这到让肃肃心里发慌,觉着要有人什么事情发生。

“殿下,奴婢听小柱子打听出来的消息,好像揭发皇后的,是崔娘娘。”晴鸢见屋里没人,就小声在肃肃耳边道。

“三姐的生母?”肃肃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但随后也心生疑惑。崔氏的生活环境并不好,要真有人逼迫她让她咬死皇后,到并非不可能,当年崔氏为了可以离开圈禁地,人都明明进来了还可以筹谋走出去,这会子为了翻身替别人办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姐知道么?她最近有来宫里么?”肃肃谨慎道,她虽然这段时间与三公主交好,但在她的生命里,除了谷雨她谁都不会百分百的信任。

“没有,三公主一直在宫外,没人召见她也没来。”晴鸢摇头道。

“那到底为什么呢?”肃肃用手指摁着桌面,百思不得其解,若说这事儿是毛妃在后头指使,也太明显了,如果母亲被害那么有儿子的毛妃肯定就能脱颖而出,若是还因此害了姜氏和白氏,毛妃那绝对就是一家独大。然而宫里谁不知道皇上疑心病重,要真是皇后因此倒台了,毛妃绝对也吃不上好果子。不然这么些年来她们就算在表面上不合,也没真正斗到伤筋动骨,如此僵持着才是让皇上最放心的。

可是,肃肃做梦都没想到,皇后的事情尚还迫在眉梢,对方就已经出其不意再补一刀。

“殿下,皇上请您去一趟。”这已经是曲公公第二次来请肃肃了,肃肃一见他心里就知道要坏事。

重新去了前殿,然这一次却不在书房,而是被安排在大殿之上,肃肃刚一进去就瞧见三公主哭得双眼发红,被宫女扶着坐在一旁,连她进来都没抬起头来。而旁边除了父亲外,还有贵妃与毛妃,以及跪在地上看不清楚面貌的宫女太监们。

肃肃不敢怠慢,只能上前行礼,心里暗自盘算。

“敬宜!”皇上这次喊她明显带着怒气,这是肃肃头一次听到,所以赶紧跪了下去。

“敬宜公主啊,大家都知道你有一片孝心,可有时候孝心用在不好的地方,总是会让大家失望的。”毛妃捏着帕子,幸灾乐祸道。

肃肃不发一言,只那么跪着,再瞅瞅那边三公主总觉着大事不好。

“怎么着,你还不认错!!”皇上一拍桌子,双目圆瞪道。

“儿臣不知。”肃肃说完又道:“儿臣是关心母后,可这段时间儿臣一直在自己的寝宫里,从未踏出一步,敢问儿臣所犯何事?”

“你当真不知错!!”皇上像是更怒,直站起来走到下头肃肃跟前。

耳朵微动,肃肃渐渐放下点心,她清楚父亲,如果他真的认定自己犯下了错,那么他绝不会问那么多遍,而是直接甩了证据在她脸上,随后要杀要剐哪里容得她分辨?此次父亲再三问她,恐怕还是存了怀疑之心。

“敬宜公主哪里与我们一样?”毛妃当然也了解皇上,所以忍不住就加把火道:“当年在圈禁地里听说敬宜公主就对娘娘们发号施令,而后或赶或训,好不威风,如今在宫里也是如此?看着不顺眼的除去也成?”

肃肃皱起眉头,困惑道:“娘娘当年并未与我们同行,怎得在圈禁地里的事情竟然如此了解?”

毛妃一噎,心里更恨,想想她为了撮合敬宜与薛家,费了多少心思,就因为这个死丫头给毁了,既然如此,那也就怪不得她了,还是哥哥们说的对,一个丫头片子能起什么风浪,不如一巴掌拍死了,也省得薛家与她离了心。

“哈,我哪里敢啊,这可都是要命的事儿。”说到这儿,毛妃还故意看了眼哭泣的三公主。

“你真不知道?崔嫔死了。”谢贵妃趁着这会儿赶紧说道,她相信肃肃不会无辜杀人,也更不相信肃肃会为了皇后做下这等事儿。

肃肃暗呼不好,这事儿可不就是棘手么?前些日子崔氏刚出来控诉皇后往年杀死皇家子嗣,这么几日居然就死了?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杀人灭口。

“死了?死了也怪不到敬宜公主头上,只是敬宜公主身边少了位亲卫,难道公主不知道?”毛妃不满谢贵妃多话,依着椅子就侧头说道。

肃肃上下一联系,就大概明白了。崔氏死了,应该还是被弯刀杀死的,之后她的亲卫少了一人,怕是又被人抓到了什么所谓的证据,这些证据应该直指自己指使。此时此刻,肃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犯蠢,拿着并不能一下子捏死皇后的证据想要扳倒皇后,这根本就是为了想让自己跳坑,而为自己挖的坑。只要扯到自己身上,一个带着有武器的亲卫杀死自己庶母的公主,往后还有什么名声,说不准会被剥夺兵权和封号,被幽禁起来,然后她的胞弟会因为有她这样的姐姐,被世家歧视,往后能得到的助力想必也会减弱,就更不要说皇上是怎么想的,毕竟一母同胞,谁知道弟弟会不会像姐姐一样丧心病狂。

微微抬眼,肃肃看向坐在上头的毛妃,这事儿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如今推波助澜的必然有她。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皇上问道。

“儿臣想知道,是哪个亲卫做的,她人在何处?”三十人都是谷雨精心给她选的,肃肃真不相信有人会背叛她。

“她叫米桑,人已经死了。”皇上淡淡道。

“怎么死的?”肃肃心猛地一跳,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皇上瞪大眼睛道。

皇上直直看向肃肃的眼睛,随后道:“被人发现在井里,然后在她的住所还有一封信,遗书。”

“这不可能!父皇,您的意思是我让米桑去杀了崔嫔,就因为她污蔑了我的母亲,然后米桑之后怕被人查到,就跳井自尽了?”肃肃差点没怒笑出来,到了这会儿她心暖了点,她相信米桑绝对是被人暗害了,然后还被做为杀死崔氏替罪羊,米桑到死都没有背叛她。

“你这样的表情,是说朕冤枉你了?”皇上又问道。

“呵,证据确凿,敬宜公主…你就别想狡辩了,人家苦主就坐在旁边呢!”毛妃见皇上迟迟不下旨意,忍不住挑唆起三公主来。

肃肃毫不畏惧,转头就对着三公主道:“三姐姐也觉着是我派人杀了崔嫔?”

三公主只是哭,连头都没抬。

“敬宜…朕…觉得很失望。”皇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

大殿里顿时安静一片。

就在皇上寻了敬宜公主去了前殿的时候,某一处黑暗的角落里,连灯都没点,一个人坐在窗户旁看着外头渐渐落下的太阳,笑得格外灿烂。

“敬宜…敬宜…我很快就会让你消失的连渣都不剩!这世上有你实在是太多余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肃肃出宫

第一百零一章

敬宜公主似乎惹怒了皇上,被皇上赶出了皇宫?可也有人说是敬宜公主犯了大错,但皇上有意包庇她,并没有刻意责怪而是让她离开皇宫,到像是避开风头。总之不知内情的人就只看到敬宜公主带着大包小包离开皇宫,住进了皇上特意为她修建的公主府,接着皇上更是赏赐了一堆东西给她以示恩宠,这让外人看起来非但不像是公主失了宠,反倒像是皇上有意补偿。一下子众说纷纭,到不知道听哪个版本的好。

“这都叫什么事儿!”毛妃气闷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原想着这下子敬宜公主肯定要栽跟头,却没想到皇上居然那么宠她。”

“皇上就一点儿没有责罚她?”贴身嬷嬷叠手站在一旁不可思议道。

“可不是,就说宫里那亲卫带刀毕竟不安全,然后就意思给敬宜公主安排一座宅子,让她出去建公主府了。你听听,听听…这一字不提崔氏的死,就好像不过死个宫女丫头什么的。让敬宜出宫到像是委屈了她。”毛妃想不明白,就忍不住嘲笑道。

“皇上是不是根本不相信崔嫔是敬宜公主让人下的手?”贴身嬷嬷皱眉不安道。

“恐怕是呢…”这么说起来,毛妃更是不满道:“证据都摆在眼前,皇上就那么喜欢敬宜公主?”

“老奴怎么觉着…皇上其实是更看重皇后还有大皇子?”贴身嬷嬷捏着自己厚厚的手心,眨着小眼低声道。

“你是说,皇上无所谓崔氏是不是敬宜公主下的手,他这般做就是不想让敬宜公主惹下麻烦,然后牵连到大皇子?”毛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尖了。

“可不是,想来之前那皇后毒害子嗣的事情,也会不了了之。”贴身嬷嬷抚掌遗憾道。

“该死的,那小畜生什么有什么好,让皇上那样护着,是不是想着以后把皇位也传给他?我们毛家为了皇上的江山出生入死,皇后的娘家贺家手无缚鸡之力,就知道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凭什么和我们毛家比,这江山分明就是有我们毛家的一份!”毛妃越说越激动,她只觉满腹的委屈,当年皇上还是太子,落魄到了边关,毛家是贩马出身还兼做镖师,若不是她们一家太子怎么能够安全活到今日,若不是他们家陪着太子屡次犯险,怎么会有太子的今日。可就是这样皇上当年也没舍得休掉毫无用处的发妻,自己一个堂堂毛家千金居然只混到一个妾室,如今更是连儿子都比不上那个女人所出,这如何不让她心伤痛恨?

“哎哟!!娘娘,小点声小点声!”贴身嬷嬷吓出一身白毛汗,赶紧扶住毛妃说道:“这话只能埋在心里头,怎么能说出去。皇上是男人,最要面子,娘娘若是老提当年那不是将皇上拼命往外推么!”

毛妃脸色发青的坐稳了身子,疲倦的问道:“你说,当年那毒死有孕妾室的事儿,是谁捅出去的?”

“这还真不好说。”贴身嬷嬷见毛妃冷静下来,就道:“当年那事儿明明都处理的很干净,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揪了出来,恐怕就连皇后娘娘就以为是咱们捅出去的。”

“到是好算计,若是真有什么蛛丝马迹,再勾连出我来,咱们都讨不到好。”毛妃冷笑道:“就为了弄走一个敬宜公主?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点。”

宫里有儿子的只有皇后和毛妃,在贴身嬷嬷看来,还真没什么人有动机想要一箭双雕,毕竟姜氏与白氏肚子里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养大,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敬宜公主被送出去宫,皇后依旧被禁足中,所以送敬宜公主出宫的就只有年幼的大皇子。对此肃肃到无所谓,实际上她能够毫发无损的离开皇宫,还能带着大批财物以及身边的人,这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崔氏的案子可以说绝对是无解的,可以说是米桑为了她杀死了崔氏,也可以说米桑是先被人谋害然后弯刀被人拿走再杀死的崔氏,嫁祸给肃肃,然而无论如何,弯刀确实是杀死崔氏的利刃,这点仵作可以证明,所以当时的肃肃并没有把握自己不会遭受责罚,甚至她还以为父亲会因此借题发挥解散她的亲卫队,然后夺走她手里的兵权。

如今的境况,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公主府很大,差不多有五进的院子,据说整个大院里有上百间房屋,光门口的屋宇式大门就瞧上去格外气派,更不说进门的影壁还有后头不小的花园子,就算住过皇宫也不会觉着此处寒酸。这地方原本是先皇某位族叔的别院,后来这家子都去了东边京城,这地方就荒废了下来,原先皇上来到兴州就选了几处园子,一开始是打算修整好要么做皇家别院,要么就给李孝琰做王府之用,谁料到肃肃刚来京城还没多久,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也只得赶紧吩咐工匠连夜赶办,才将这座别院变成了公主府。

肃肃在圈禁地里住的实在太小,皇宫里那个宫殿不小,可在肃肃眼里始终不是她最终生活之地。于是在她搬进公主府之后,非但没有别人想象的抑郁消沉,反倒是兴致勃勃很有活力的开始布置她的“大”家。公主府房间众多,她自然选了正院作为她日后生活的地方,正院里前头就是花园子,正院里头还有一小处园子可以观景,大园子与正院有个月亮门作为通道,地上铺着青石板,就算下雨也不沾污了鞋面。

肃肃光瞧着外头的景致就觉着心情舒畅,还特别将靠近小花园的屋子收拾出来,专门做了书房。

住所安排妥当,肃肃作为公主本来应该有四个大丫头,但是她实在不耐烦用那么多人,便让晴鸢与晚疏安排好从宫里带来的小宫女,随便她们去折腾。公主府里当然少不了太监,公主府的太监总管还是如同原来那样分了内外,小坛子和小柱子都是原来的职位,只是原先在宫里不需要怎么交际,这会子出来了到也需要两个总管太监多耗一些心神了。

在新家住了一段时间,肃肃几乎足不出户,尤其是面对那些对着自己被送出皇宫有疑问的人家,她一向不屑与人解释,再加上她身份在此,更无所谓给别人脸面,所以后头干脆连人都不见,只关起门来好好休养起来。

不过,表面休养,私下里肃肃可没少派人了解事情始末,虽然她这一次算是化险为夷,可到底吃了哑巴亏,如果让她这么算了,她还真不甘心,尤其是因为此事三公主好像是与她生了间隙,就连她搬出皇宫四公主都送了贺仪,而三公主却悄无声息,什么表示都没有。

“你是说,这里不远处是宝寿姑姑的宅院?”肃肃不出门,对于周围的邻居也不大清楚。

“应该是没错,前些日子还看见樱姑姑了。”季裳既然是亲卫的头儿当然要排除周围一切的危险,所以对于地形还有附近的邻居她一点都没敢松懈。

当年宝寿公主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从京城里出来,后来更是带着樱姑姑去了江南,然而这次在宫里偶间,宝寿公主一直带着个男孩子,肃肃从他的年纪也能猜出,大约也就是宝寿公主到梅都之后生下的这个孩子,就是不知孩子的父亲现在何处。

要说起来,大晏的公主虽然洒脱惯了,却极少幸福美满,皇上的长姐当年阉了驸马,皇上嫡姐与丈夫一直不和,而皇上的其余几位姐妹也大多都是各玩各的,还有不少还葬送在了当年胡族攻破京城之时。

“以后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吧。”无论如何,当年樱姑姑也去圈禁地里看过她,这么多年了她也不能真当忘了。

“还有,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之前崔氏那里死的那个小宫女,好像是米桑的堂妹。”季裳与米桑都是当年东宫的人,她们三十亲卫们不乏有皇上的侍房宫女,然而经历过圈禁还有战争的她们已经不单单只是将目光放在那小小的宅院里,她们更愿意用自己的能力博得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季裳并不相信米桑会背叛公主,另找出路。

“你是说,有人还准备拿这个做文章,说米桑当时杀死崔氏,也有可能是报仇?”肃肃放空眼神想了想道:“宫里想要我倒霉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这次她们没有得手,日后就要小心了。”

“殿下是说毛妃?”季裳握紧刀柄道。

“还有那几位公主,以及公主的生母们。”肃肃是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些女人,她到了兴州之后,父亲就一直捧着她,要说这些女人没有吃味,没有想看她倒霉,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只是,这一次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

吩咐季裳好好找个地方给米桑超度,虽然米桑的尸首她们肯定是要不回来了,但米桑的衣冠冢是绝对要立起来的,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肃肃连累了,死的实在是太冤。

觉着脑仁有点疼,肃肃也不准备再处理别的事情,所以早早梳洗完毕就爬上了床,公主的软床是她特意让人制作的软垫里头还有两层鸭绒垫,在这样的季节里又暖和又舒适,这让肃肃极快的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甜。

到了半夜,公主府里除了守夜的和巡逻的,基本上都进入了梦乡,肃肃一向除了谷雨外都不喜欢别人睡在她的房间,所以值夜的晴鸢就睡在旁边耳房里,只留了两个亲卫笔直的站在门口如平常一样。

做着美梦,肃肃就觉着身旁传来一阵冷风,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就见自己的帐帷被人从外头打开,一个黑影就那么站在她的床前,外头黑乎乎的一片连星点灯光都没有,阴森森的静得可怕。肃肃脑海里翻腾起来,想着这段时间老有人想要自己的死,不是借着母亲的事情挖坑给自己跳,就是想坏了她的名声连带她的幼弟,所以肃肃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雇佣了杀手,想要取她性命。

肃肃一把捏住自己的大腿,强行阻止自己乱叫,然后摸到枕头下面,那里有一把谷雨当年送给自己的匕首。

那黑影就那么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肃肃屏住呼吸生怕被人发现她已经清醒,就在肃肃身子僵住大半的时候,那人忽然伸出手来…

肃肃眼睛一瞪,挥手就是一刀,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肃肃居然还能行凶,可手臂已经伸了出去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往上一扬,一截袖子就这么直愣愣的被削了下来。

“来…”肃肃还没来得急喊,那人已经翻了个跟头上了床,接着伸手极快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奴才回来了…”像是在忍着什么,那人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气息也不如刚刚稳定。

肃肃就像被人点了穴,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闷得掉在了锦被上。

心慌慌,不知道要怎么表现?回头抱着那死男人放声大哭?又显得好没有格调,揪着他的衣襟痛骂他不辞而别,让自己伤心生病好长一段时间?搞得好像自己有多在乎他一样!还是冷艳高贵随意点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可那股子气儿就是憋在胸口,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

脑袋一懵,肃肃转头就想找个地方下口,然后她身后却摸到了一片潮湿,一股子腥味这时候才刺激了肃肃的鼻子。

“你受伤了?”肃肃大惊失色,站起来就要点灯。

“别…我包扎过了,只是皮外伤没关系…”夏瞻抱着肃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之前他根本没有那么快可以回到兴州,前头在攻打鹏城,眼看就要成了,谁知道军营里混进了奸细想要谋害刘将军,他一时没想就去夺刀,哪知道奸细不止一人,腰腹就挨了一刀。刘将军本意是让他在军营里好好养伤,可他还没躺个三天,就听说皇后那边出了事儿,他害怕肃肃心情不好,或者被人暗算,就急着赶着带着伤往回跑,结果真被他猜中了,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敬宜公主杀害了崔氏,还不知会被皇上如何发落呢。

不要命的往回跑,身上的伤崩开又合上,合上又崩开,他头昏眼花的差点死在路上,才急急忙忙跑回了兴州。好在公主没事儿,只是被赶出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公主府,他这才放下心来,夜探公主府。

“放屁!那么多血,你骗谁呢!”肃肃拉开夏瞻的手,果然夏瞻一点回拉的力气都没有,就躺在了床上。

肃肃点起灯,带着药回到帐帷里,就见夏瞻胡子拉碴满身脏兮兮的,腰腹部湿润了好大一块,都将藕荷色的锦被沾上了血迹。

容不得夏瞻反抗,肃肃将油灯放好就开始脱夏瞻的衣服,当看到他原先光滑的身子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时,肃肃差点没崩溃。这样的一个少年,哪怕从小和她在圈禁地里也顶多受那些守军欺负,但终究没有经历战场如此恶劣的环境,他们在梅都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研究民生或是守城,要让他出城迎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除了他带上肃肃身边那三十人亲卫去体验杀人的感受。

而现在,瞧着他一身新伤旧伤,这分明是他冲在最前线才可能会有的伤疤,否则以他的身手,单打独斗能近身的绝不是普通人。

肃肃给他清理了伤口,看着他皱起眉头也不喊一声疼,就知道他在军营里那是习惯了。心疼之余到对他不辞而别的怨念减轻了不少,嘴里也不再数落,只小心的给他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又弄来水给他擦干净脸颊和四肢,最后才脱去外衣钻进被子里。

“你饿不饿?”肃肃躺在床上才突然想到。

“别折腾了,再冻着。”夏瞻就这么躺着在灯光下直愣愣的看着肃肃,他不敢靠着肃肃太近,怕身上不好的味道熏着她。

“哪里折腾了,你小时候生病,被人揍伤了,哪次不是我照顾的!”肃肃也同样就这么躺着看他,只觉着怎么看都像是瘦了,人也憔悴好多,心肝如同被人抽着那么疼。

“是…是是…是奴才的不是,姑娘你罚奴才吧。”夏瞻明明疲累的都要晕过去了,可他还是强撑着盯着肃肃,就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如同每一夜那个梦一样,再睁眼就不见了。

“算了吧,我可不敢要你这个奴才,堂堂夏丞相的嫡长子给我做奴才,我非给那些御史用折子给堆了不可。”肃肃酸溜溜的说道,明显还记着仇。

夏瞻用额头顶了顶肃肃的脑袋,轻轻道:“我愿意给姑娘做一辈子奴才。”

肃肃心一软,就转过身摸着夏瞻的脸庞,想要靠到他怀里去。

“别着,我身上脏。”夏瞻努力往后靠着说道。

“老实点!”肃肃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硬生生靠在他怀里。凭良心说,味道真的不好闻,又有汗臭味还带着一股子药味,可偏偏这样的味道让肃肃格外踏实,她闭上眼睛暂时什么都不想问,原先空了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只觉游走的一半魂魄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睡吧,我在呢。”

夏瞻微微勾起嘴角,再不躲避,只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想念许久的人儿。这个夜再没有蚀骨的思念来折磨他,只有那一抹幽香带他进入更深的梦境。

夏瞻的回归,着实吓到了很多人,尤其是不明真相的晴鸢和晚疏,两人之前都以为谷雨死了,却没想到竟然在第二天早上在公主的床上发现了。只是,夏瞻回来,肃肃已经不可能瞒得住了,她还需要身边的人帮忙给夏瞻准备衣服,还有滋补的食物。夏瞻已经明确准备在公主府里养好伤再出去,哪怕肃肃赶他,他也死赖着不会走的。

夏瞻有伤,肃肃只是给他简单的擦洗了一遍身子,其余大部分时间肃肃都按着他,让他在床上休养。两人就那么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夏瞻在战场上的小故事,就如同当年在梅花坞那样,日子随着彼此的相拥再次鲜活起来。

待到伤口稍稍愈合,夏瞻已经不满足与抱着同睡的阶段,尤其是这些日子霍军破常常上门,或是送礼,或是约肃肃出门游玩,哪怕肃肃后来都推掉了,可夏瞻清楚霍军破绝不会就此罢休。一种浓浓的危机感甚至胜过了当年的安鑫,曾经他是自以为自己要做一辈子太监,而自卑不敢主动,可如今他已经是夏家的嫡子,又有军功在身,肃肃他是非要不可。

肃肃无奈的送着霍军破离开,可她刚进房门就被身后的男人抱了满怀,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两人亲密的粘在一起,闹得丫头们都跑了出去。

“小心点,你伤口刚好些!”肃肃到不介意秀恩爱,她已经将夏瞻的身份说与身边亲近的人听,这辈子除了夏瞻,她还真没想过嫁给另外一个人。

“肃肃…肃肃…”

双手摩擦在她腰部微微有点痒,肃肃反手拍着他的脑袋道:“怎么了?”

“你不可以看别的男人…”憋了好半天,夏瞻终于说出了口,这是他曾经一直只敢在心里却不敢说出口的话。

肃肃好笑,转过身抱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脸红的模样,玩笑道:“你不是出去建功立业了么,我为什么不能看别的男人?你若再不回来,我年纪也不小了,霍军破人也不错…唔…”

不想让她说出口,不想听她嘴里说出别人的名字,夏瞻低下头用嘴唇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双手用力将她带入怀中,狠狠的吮吸她的滋味,他绝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谷雨回来啦~~下面两人很快就能在一起了(→_→)

第一百零二章

对于肃肃,夏瞻不论是做为谷雨这个小太监的时候,还是如今身有功绩家有靠山的时候,他都是自卑的,只是差别在于做为谷雨的时候几乎就看不到希望,甚至想着并不是占有而是默默守护,哪怕咬碎了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吞,眼瞅着肃肃嫁给旁人。可作为夏瞻,他就算觉着自己配不上肃肃,可他也犹如长夜后看到一点点云层后启明星的光芒,总觉着只要继续走下去,那么阳光就一定会慢慢升起,所以此时的守护很容易就变成了占有,他想要占有肃肃,哪怕前途非常困难,却也不再是绝无可能了。

夏瞻并不急着离开,他本就早一步回京,他除了私下里去了一趟皇宫找皇上报备外,就是一头扎进公主府,从早上缠着肃肃到晚上,不论谁找她出门他总能想到法子将其赶走,让肃肃舍不得出门,只好留在床头坐着陪着他。

“唔…”肃肃躺在床上,两人原先还说着话,哪知道说着说着夏瞻就放下帐帷,趴在她的身上,那一个个亲吻缱绻的令人晕迷,两人原本就穿着不多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也都悄然松开,露出里头大片的肌肤。

“乖,松开嘴。”夏瞻拿嘴唇轻蹭着肃肃的嘴唇,一点点将舌尖探了进去,手也撘了上肃肃的腰间。

肃肃受不住挑拨,扯开夏瞻的亵衣,伸手就摸向夏瞻结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