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得怎么多糊涂的道理,我还是不懂。”雪君捎了一下头,又撇嘴道:“不管了,扶柳,我把龙老大给你弄来,坐镇大厅,你答应的惊天表演可不许马虎哦!还有那借去的六颗夜明珠,是我最喜欢的,不要丢了!”

我又半躺在软榻上,浅缓笑起:“放心,答应你的一个都不会少。”旋即闭了眼,养神休憩,这段时日确实累的够呛,为怡心阁的名声绞尽脑汁地宣传,为贾宝玉的舞台服装精心选料,为闪亮的舞台灯光连夜设计,为最后能赚三千两不择手段!

玉娘莲步进屋,打了一个唱诺:“玉娘见过柳公子,龙夫人。”

雪君笑颜说道:“玉姑姑,到底是什么节目啊?”

玉娘瞟了我一眼,讪讪笑道:“夫人何必着急知道呢?待会儿亲眼一看,岂不要比说得精彩万分。”

随后,玉娘脸上止了笑,对我道:“公子,西北所有有权有钱的老爷公子哥们都到齐,宝玉姑娘也准备妥当,是否可以开始了?”

我陡然睁开双目,笑意盛盛:“既然该来的人都已来到,那就开始吧,毕竟不应让贵客久等的。”

玉娘点头一笑,便扭着腰肢离去。

很快,玉娘风情万种地登上厅内的舞台,妩媚福身行礼,引得台下一群男子盯着她不放。顿时厅中鸦雀无声。玉娘轻抬手腕,一抹发鬓,便媚态横生,慢启朱唇,声若黄莺出谷,娇滴滴地直酥骨头:“玉娘先给各位爷行礼了,感谢爷今晚到怡心阁捧场。”而后勾唇一笑,秋波频传:“只是待会儿宝玉姑娘舞完一曲之后,各位大爷可不要忘了玉娘。”

台下立刻响起细碎笑声,玉娘依旧巧笑媚视:“宝玉姑娘舞姿的确惑人,不过,玉娘先提醒一句,宝玉姑娘跳舞时会命人将灯火熄灭,到时候大爷们可不能丢了男子气概,惊慌失措叫出声来。”

“爷们,岂会是个胆小鬼!”

“不如快些叫宝玉登台,大爷或许会高兴地叫出声来。”

男人们顿时嚷吵起来。

玉娘丝帕一甩,抿嘴吃吃娇笑,又再几个媚眼,让男人们安静下来后,才扭腰下台。

大厅内的蜡烛瞬时全部熄灭,漆黑一片。因为方才说明,所以厅内还算安静,并没有人大吵大闹。

第三卷:薄冰一步履 掌上舞(三)

舞台上曼布散开,一丝悠扬笛音响起,声音由小到大,由轻入高,好似远在天际之声飘然的就近了身旁。

此时,舞台中心陡然亮起,亮点逐渐扩大,光线普照之处事物亦逐渐显现。整个厅内只有舞台后方有一人高的圆形物体散发着柔泽和光,恰似一轮明月翱挂黑夜,月中几株绰绰竹影,摇弋生姿,最妙的是,清傲竹枝畔的少女身影,俏立月辉之中,曼妙侧姿,犹如月宫仙子。

她静若闲花,忽然间,笛音骤停,万物皆静,叮咚一声响,若天晓露珠滴散青竹,脆音袅袅。少女仿佛被惊醒般,手指轻微一颤,双指巧捏,形如孔雀翎,劲力上扬,置于头顶。忽尔,笛音大动,似无数露珠敲打竹节,滴答水流,少女手臂也随之杻舞,声若珠打玉盘,急急雨声,少女亦翩翩舞姿,快若旋风。

俄倾,笛声渐缓,泠泠琴音和起,少女舞动合拍柔曼,如浮云飘逸。

台下低呼不断:“莫若月宫仙子下凡乎?”

我嘴角逸笑,调整姿态,端坐身子,睇眼欣赏难得一见的舞蹈。贾宝玉果真舞艺精湛,倒不枉费我辛苦营造气氛。

雪君早已是坐不住,凑过头问道:“扶柳,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轻声道:“看似复杂,其实简单,最主要的是把握时机。这几天我先做了个大屏风,将其中间挖出一人高的圆,然后铺上白纱,再在上面画上几株瘦竹。表演时,屏风后搭有小斜坡,将夜明珠固定在一个小木板上,木板顺着斜坡滑向白纱,这样,人在白纱前舞动,犹似明月中,纱上竹枝也像被风吹动。”

随后,乐声戛然而止,少女的身影也停止舞动,舞台的灯光熄灭,厅内又恢复漆黑。

还未等人群惊呼,厅中光线又起,与明月柔白光线不同,四周发出绿色浅光,碧绿,青绿,粉绿,不同的绿色交错重叠,全部洒向了舞台中的艳丽少女。

不及雪君发问,我先行回答:“一样用的夜明珠,只是蒙了一层各色绿纱,放在大厅四周。”

人群惊呼一片,却并非为这变幻莫测的灯光,而只是为舞台上的人。

贾宝玉定于台中央,身姿犹如高傲美丽的孔雀,虽然她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但她的袅娜静姿就告诉人们,我才是现在厅内最魅美的女人,你们的目光必须追随于我。

我淡笑,眯起双眸,盯着台上的贾宝玉。舞台使得她变成了另一个妖娆的女子,若说台下的贾宝玉似一颗幽兰,那现在的她就是一朵艳光四射的牡丹,引得男人们为之疯狂。

头戴孔雀羽头饰,亮闪闪的银片点缀在前额,与杏眸水润交相辉映。露腰的小背心,镶有一圈耀目银片,随腰肢扭摆,叮铃作响。胯间的碧绿纱裙,绣有五彩孔雀纹饰,金丝银线,在夜明珠的光泽之下,闪着魅人彩影。

不似平常的清淡妆容,她浓妆艳抹,精心雕琢,高挑入鬓的远山眉,迷蒙闪亮的浅绿眼影,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有身上的彩绘。在裸露在外的手臂及腰肢上绘有碧色荷花,等待绽放的花苞,用荧光粉细细描画,应音乐而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千万风流。

无可否认,现在的贾宝玉就是每个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旋转,跳跃,踮足,扭肢,贾宝玉完全化身为竹林中最美丽的孔雀,流转含情的眼波,娇艳如花的笑容,萤光闪闪的手臂,柔软似柳的腰肢,旋动张扬的裙裾,整个人就是原始野性的美丽。

贾宝玉随音乐而舞动,乐音渐至□,舞蹈也越发欢快,牵引住台下每一个人的眼球。

曲调越拔越高,直冲云霄,陡的升至顶端,便直转急下。

这是,厅内灯光也随曲调下落,而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束光从厅内上方直射在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亦停止住狂野的舞姿,动作慢慢趋于柔和轻盈,清越笛音独奏,似回到了闽南竹林深处,似一名情窦初开的纯洁少女,用她的丝丝轻旋,表达着甜蜜情愫。

乐曲渐渐细不可闻,贾宝玉的舞姿也愈发柔情,缓缓的立于开场时的孔雀造型。

最终,曲停舞毕。

丝竹已止,厅内旁立侍从众人四周涌入,手执火星,点燃香蜡。

只是观舞之人尚沉醉于舞乐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良久,偌大花厅竟无任何声响。

无奈,贾宝玉勾唇薄笑,双臂微展,优雅压沉腰畔,娉婷一拜,娇言软语:“宝玉谢过各位爷不辞辛苦前来怡心阁捧场。”

这时,人群的激情才被燃烧爆发,纷纷畅言。

“宝玉姑娘,面若桃花,姿动撩情,真乃人中仙子!”

“甚矣,倾国倾城者乎!”

“绝代佳人也不过如此耳!”

男人们已经开始争相向贾宝玉献媚了。

贾宝玉怯怯甜笑,似乎被人们的热情吓住,不经意小退数步,等着玉娘上台。

玉娘满笑入场,俏目瞪了几眼急切的人群,微恚道:“大老爷们都没见过世面似的,猴急成什么样,可惊吓了我家的小宝玉。”

玉娘经验老道,出口几句,打情骂俏,压住场面却又恰到好处的勾起男人对宝玉的渴望。

“好了,玉娘再说上一两句,只怕就要成为破坏月老红线的婆娘。怡心阁还是照旧,按着行里的老规矩,银子说得算!”

“宝玉姑娘的表演各位是看在眼里,玉娘想识货的老爷们,心里也是有数的。那玉娘爽快开口,在座的哪位爷出价越高,就可与宝玉姑娘同处雅间,共唱今夕!”

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出价格:“我愿出价十两!”

“真是穷鬼,十两也敢丢人现眼,爷出五十两!”立即有人参与竞争,叫起板来。

“五十两也想一亲芳泽,我出七十两!”

“宝玉姑娘,在下张生,愿出百两白银搏美人一笑!”

“一百二十两!”

“哎呦,花掉白灿灿的真银,就只听美人唱几支小曲,看来朔方城内到处都是有钱人啊!”一道笑嘻嘻的声音从哄闹的人群中传出,音量不大,却偏偏又压住了众人的声音,徐徐传入每人的耳朵,听得清楚明白。

人群冷了下来,被这狂妄之语惊住,四处张望,寻找说话之人。很快,便发现厅内右角一名绯衣公子慵懒靠柱,双臂抱怀,亮着一对桃花眼,眨巴中望向众人,笑容无辜可爱之极。

“难道只是听曲?”

“不是老规矩,抱得美人归吗?”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绯衣公子不闻争吵,仿若置身事外,偏起头,向上张望,甜甜笑着,像是在寻找一人,不急不躁,渐露颊旁深深酒窝。

过了一会儿,绯衣公子打量完楼上所有雅间,眼流失望,低首浅笑转向玉娘,脸上讥讽之色表露无遗:“如果我会意不错,这同处雅间共唱今夕,就只是宝玉姑娘陪着喝喝茶,听听曲吧?”

玉娘被挤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勉强开口道:“宝玉姑娘是我们怡心阁的头牌,规矩难免特殊了一些,只是卖艺不卖身而已…宝玉唱曲可要胜过舞蹈千百倍,绝不会让各位爷失望的…更何况能与美人同室饮茶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的…”玉娘早已辞不达意,一时支吾,根本招架不住绯衣公子的言辞犀锐。估计玉娘干这一行许久也是第一次遭遇,头牌姑娘卖艺不卖身,无法措辞打上圆场。

“什么还真的就只唱两句小调?”

“谁要花银子,就和美人喝一杯茶?”

“傻子才只看美人,不碰美人呢?”

台下人群更是轰闹,混乱场面一触即发。

“二哥到底搞什么嘛?”雪君瞧得沉不住气,愤然大声叫起:“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惹乱子,与我们对着干!”

这名舌璨莲花的绯衣公子正是西柳的二少爷柳云。

“扶柳,怎么办呢?现在要是砸了,今后就一定挣不到银子。”雪君霍然起身,急忙走向门口,嘴中依旧说个不停:“我下去跟二哥去说,要他回堡,不要在这捣乱了。”

我也急忙奔至门口,拉住怒气冲冲的雪君,安慰笑道:“没事的,老天爷一定会帮我们度过难关,你身子有孕,我来处理这事。”

突然间,走廊上斜窜出一名小僮,望了一眼我与雪君,小心翼翼的慢慢行来。

我稳住雪君,交给流苏道:“先扶二小姐进屋。”

小僮随即奔来,匆匆说道:“少爷要我传话给表小姐,赌约只定一月之限三千两之数,所以其间做任何事,不论是帮助或倒戈,都不算违背约定。”

小僮一口气说完,咽下口水,胆怯抬头,似乎等着我大发脾气。

长叹息,婉然一笑,侧过身,凭栏而立,我俯视众人,寻找到那双带着桃花艳的清澈水眸,定然直视,单纯地挂上惯用温柔浅笑,背对小僮淡雅道:“就这样回禀二少爷,一个字也不要弄错了。”

“扶柳,早已设好戏台,请云表哥务必唱完这段好戏。”

随后,我手弹木栏,一节一拍,断续间竟成了戏中曲,不由得清唱和起《苏遮幕》。

柳云从小便爱看戏,常说戏中人物活得性格鲜明,错即错,对即对,哪有尘世中那么多理不清的理由?他最爱唱上一段《苏遮幕》,却不想他长年在我耳畔高歌,竟连我也记入了心中,能够随时唱出。

“俗,俗,真是一群俗人!”高亢之声突然从人群之中响起,顿时,所有人都停止了争论。

一名灰衣文士从容起身,环视众人,洒意撑开纸扇,缓缓摇动,长袍随风微摆,一身的书生意气浩然而生:“宝玉姑娘犹似月宫仙子,清灵高洁,岂能被你们这群俗人的龌龊念头给玷污!”

“世人不解其中风味,能与不食烟火的仙子赏月共话,是何等幸事,人生可有几回得?在下愿出白银一百五十两,只求听宝玉姑娘仙乐一曲,还望可与仙子秉烛夜谈,畅快人生!”

灰衣文士慷慨激昂,一番话说得极富感染力。人群开始呆愣,但很快就爆发出热烈的反应。

“谁说爷是俗人了?爷出一百八十两和宝玉姑娘谈一谈雅事。”

“两百两!证明爷也是文雅之人。”

“都给爷闭嘴!今晚爷出两百五十两一定要听到宝玉姑娘专门为我唱的歌,谁敢与爷相争?”一个红袍年轻男子猛然推开人群,强豪地来到舞台之上,面对人群嚣张大吼。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面现惊惧神色。

红袍纨绔子弟很是满意众人的恐惧表现,哈哈大笑,指着灰衣文士:“穷酸书生,你敢同大爷一争吗?”

厅内人全都将目光聚集于文士身上,似乎刻意期盼着一场好戏。谁知灰衣文士不争不顶,反是不以为意,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望兄台可以领会到清雅之气。”

红袍公子笑得益发跋扈:“原来是个没骨的孬种!”

台下亦是响起一片讥笑,众人本以为书生应会有几分傲骨,是不肯轻易退让的,但不料书生却是一个怕势之人,短短几句,便不敢再相争了。不过人群中却也无人站出与红袍公子相争。

玉娘见形势突转,自是喜笑颜开,挽起红袍公子的手臂,嗲言道:“请马少爷同宝玉姑娘共赴雅间。”随即就搀了贾宝玉下了舞台。

再次俯望厅内人群,却已不见柳云绯色衣影,我止了节拍,回味方才惊险,松松淡笑,转身进了雅间。

雪君与流苏一切安好,连龙傲天也不知何时进来,端坐主位,寒眸闪闪直盯着我走入房间。

我斯条慢理整理起刚才吟戏打拍而乱的广袖,回望龙傲天,无奈而笑,却是抢问道:“二表姐夫,可知那位马公子是何方人物?当真有天大的气派。”

龙傲天冷脸寒声道:“瀚州宁国侯之子而已。”

我轻轻一甩衣袖,慢慢甜笑,入了座:“哦,难怪敢目中无人,原来老爷子是统领一方瀚州宁国侯!”

龙傲天反却更加寒冽,瞟上我一眼:“不用话里激我,只要在傲龙堡势力范围内,就算是宁国侯亲自到场,我也能保证他不敢在怡心阁摔碎一个杯子!”

我的确担心红袍纨绔子弟酒后闹事,但听闻龙傲天狂妄保证,心下倒安稳不少,事实也确实如此,试问谁敢在傲龙堡的地盘撒泼?

雪君闷了半晌,见楼下情景大转,高兴地眉飞色舞,向我诉说感叹:“扶柳啊,老天爷果然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那书生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救星,三言两语地就将二哥打败了。”

我应和笑言:“是啊,老天爷比较喜欢我们安排的戏路。”

贾宝玉最终花落侯爷公子,怡心阁也成功地推响了名号,一切似乎都在顺着计划执行。

只是现在台下人群又有些哄吵。人们像是失去了兴致,开始三三两两地漫谈起来。

很快,玉娘又上台,试图将气氛再次推向□:“各位爷,这夜晚才刚刚开始,可不要为了一个宝玉姑娘没了兴致。马上还有好几位姑娘的表演呢!”

“难道今天怡心阁换了牌子,净是什么才艺展示。”

“好像爷进了戏园子。”

台下人群立即表示出不满。

“哎,瞧这位爷说的什么话。”玉娘随即艳媚笑道:“怡心阁当然还是以前的怡心阁,千百年的规矩哪是一朝变得了的?刚才的宝玉姑娘是头牌,所以未免特殊了点,可下面的姑娘也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玉娘话虽说的含蓄,但厅内的男人们仍是一听便明白其中含义,顿时响起了一阵笑声。

见场面稳定,我回头嘱咐流苏道:“跟玉娘取回夜明珠,准备回堡。”流苏应声而去。

雪君却是极力反驳:“还有节目呢?干嘛要回去啊!”

我起身道:“最好的已经欣赏完了,其他的就犹如鸡肋,看了不免要破坏了现在的好心情。”

雪君虽然仍是不愿离去,但面对我与龙傲天的双重压力,还是极不情愿的上了马车。

第三卷:薄冰一步履 君不应(一)

怡心阁后门,雪君与龙傲天的马车已缓缓启动,我与流苏也正准备踏入马车。

“柳儿妹妹,等一下。”清甜的叫喊声在身后响起。

我回首相望,清辉的月光下,一名绯衣男子甜蜜而笑。

“我的马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柳儿妹妹,可不可以载我一程啊?”

我亦甜笑:“扶柳荣幸之至,云表哥请上车。”

柳云步伐欢快走至马车旁,将车夫马鞭夺来,塞入流苏手中:“车里太小,只能坐下两人,麻烦流苏姑娘在外赶车了。”

流苏抿唇,僵硬地握着马鞭,眼含怒意瞪着柳云,柳云可爱一笑,便不再踩理,径直进了马车。

见此状况,我也只能浅笑点头,轻拍流苏肩头,跟着进入车厢。

车厢内,柳云早就倚着车背,舒服坐下。他将车厢旁的两个布帘全部拉起,让明月清风尽数入了这狭小车厢。

我在柳云对面坐下,车外马鞭清响,车驰而去,晃过窗外平屋瓦影。

柳云靠着窗棂,星眸半睁,淡淡而笑,不如一贯浓烈,带着馥郁的桃花香,这次的笑意是清水般的淡,仿佛蕴有深泉的苍凉。

冷冽的白月光下,柳云止了最后的一丝笑意,叹道:“扶柳,一场跌宕起伏的戏,你赢了。”

不知为什么,我毫无喜悦心情,也无法回复柳云的道贺。

“那个书生是你的人吧?”柳云继续问道。

我这时才扯唇弱笑:“的确是我安插在人群中的,原本只想让他称赞宝玉几句,活跃场中气氛,可以有个好价钱。却不想误打误撞,化解了云表哥的计策。”

柳云追问:“花了多少银子收服此人?”

“十两而已。”

柳云冷笑:“扶柳是肯花十两纹银,只让人说几句话的人?”

我叹气:“那个书生原本只是朔方城内的一个落魄潦倒的秀才,肚子里也有些文墨,所以我花十两请他看过宝玉的表演,然后写出几篇脍炙人口的诗文,传唱一番,也好为怡心阁搏个盛名。”

自古以来,不靠所谓的宣传绯闻,人哪可一夜而红?人若不红,有钱的大爷们能心甘情愿的掏银子捧人吗?

柳云却是不信:“扶柳,还是不能完全说实话吗?这些本来都是为我准备的,是吗?你了解我不会坐等,定会出手。可我也知道你决不会毫无防备的让我攻击!”

的确,多年在一起经商的经历,让我们都太熟悉彼此的手段。

我晓以柳云内藏的桀骜性格,岂肯轻易让我赚下三千两,他会习惯性地隐藏,谋定计划,等到关键时刻给我致命一击!而我也正如他所说,不会坐以待毙,将我能想到的所有可趁之机都布置了防备网,书生也是其中的反击之一。

我松下肩,有些好笑,何时我与柳云都彼此如此了解对方的习惯了?

柳云突然伸手轻抚过我的脸颊,眼里流露出不可保留的哀痛,手指缓慢颤动,最后停留在了我的发梢:“扶柳,你是不是肯为他,与天下人为敌,尽管曾经西泠的时光那么美好?”

柳云的轻柔一问,我却无法招架,有些呆愣,张开了嘴,可连一个字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柳云。

柳云在悲伤地问,扶柳,你是不是愿意为洛谦抛弃一切,甚至可以狠下心肠与我为敌?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云表哥,要我怎么回答呢?

“呵呵,好像是我问错了问题!”柳云凉薄一笑,将手从我发间抽离:“扶柳,可怎么觉得,你好像是怕我伤心,而不告诉我真实的答案呢?”

我只能保持缄默,唯一可以做的是,用仿若小时候的温柔笑颜面对柳云的双眼。

恍然间,我不能分辨,是天空的月光清亮,还是柳云眼中的流水更为清澈?

在事情不知该如何发展时,马车恰好停下,流苏说道:“小姐,到堡,下车小心。”

我随即打起车帘,手有些不自主的颤抖,这样急忙的下车是叫逃避吗?无奈一笑而过,脚踏实土后,我望向傲龙堡。在亮若明昼的大门中,不徐不慢的走来一个人影,待近了,才发现来人竟是洛文。

洛文双手捧着锦盒,低头恭敬道:“爷叫小人为夫人送来百年党参。爷说,夫人怕冷,用此参补身最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