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掷杯在地,声若珠玉落盘,破碎的白莲瓣瓣盛开在冰冷的地面,而后明媚笑起:“扶柳也就直话直说了,但请二表姐夫将朔方城中的怡心阁交与扶柳打点一月。”

龙傲天垂睫,一言不发,显在思考。柳云反问起:“扶柳你确定选它吗?怡心阁怕是傲龙堡最小的产业,每月只有一百两入账。”

我水眸流转,余光瞧着柳云,抿嘴巧笑:“世人都言女儿家的脂粉钱最好赚,可哪及得有时候,男人们的一掷千金啊!”

龙傲天冷傲双眼盯着我,似要将我看透,我亦不退缩,对上他的寒眸,坦然傲笑。

“怡心阁便交与你,但要收取一百两的使用费。”

我清扬笑道:“君子一言。”

龙傲天接口道:“驷马难追。”

“呵呵,”柳云笑嘻嘻的,一副顽童笑颜:“柳儿妹妹,你我击掌已有五日,可要抓紧时间骗钱啊!”

“还有,钱庄去年的账薄混乱,麻烦柳儿妹妹重新做一遍了。”

我雅韵淡笑:“麻烦可以,但要收取工钱两百两。”

柳云立刻惨兮兮的大叫:“抢钱啊!”

“云表哥,扶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要有些银子来经营怡心阁的。”我支腮眨眼浅笑。

雪君终于熬不住她旺盛的好奇心,脆声问道:“扶柳,怡心阁是什么铺子呀?一个月可以赚三千两,我也要玩一下。”

瞧着雪君的透亮双眸,我不禁冉冉笑意,却带着一丝狡黠:“青楼。”

“啊!什么?妓院?”雪君顿时兴奋异常:“我一定要去长见识。”

龙傲天俊脸立即变得惨兮兮的,阴沉得紧。

我又回首瞟着柳云,几分挑衅:“扶柳能一月赚得三千两,也希望云表哥也有能力三月之内集齐十万两!”

再看雪君仍旧跃跃欲试的小脸,我挑起柳眉,抛了一个眼色给她,笑道:“雪君,想加入吗?”

“那就把朔方的大街小巷全部贴上告示。傲龙堡的告示,怡心阁要招姑娘,不论条件,只要她有惊人才艺,怡心阁就尽其满足一切要求。”

雪君听完,就撩起裙摆,边说边走,急向书房:“我现在就去写告示拉!”

我莞尔一笑,对上龙傲天铁青的脸:“多谢堡主夫妇的鼎力相助。”

第三卷:薄冰一步履 掌上舞(一)

天朔九年,二月初二,龙抬头,朔方城内草丛中长出第一片嫩叶。

“扶柳,又过了五天了,一个月只剩下二十天啊,你怎么还拖着不开张呢?”

“没有一个中意的姑娘?我瞧着有几个就挺漂亮的。”

“你动作要快一点拉,照这个样子下去,一百两赚不赚得到都是个问题啊。”

“喂喂,扶柳,到底在听我讲话没有?”

雪君的嗓音的确清灵,可再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聒噪个不停,一直响了三天,任谁也受不了的。

我轻皱起眉头,看着雪君在书桌前晃来晃去的身影,长叹一口气,搁下手中毛笔,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还好将钱庄账薄赶做完了,重新做账花费了我不少时间。我起身轻弹长衫,唰得打开纸扇,手腕轻摇,潇洒踱步到雪君身旁,微微笑道:“我看龙夫人清闲的很啊,现在可否帮在下将这本账薄送给柳二公子,顺便取回两百两银子?”柳云向来狡猾,只肯收到账薄后,才将银子给我。

雪君这时才止住了乱晃的脚,盯着我猛瞧,眼也不眨一下:“扶柳这几年越发的俊俏了,当真是比过那什么宋玉潘安的。”

我不禁略白了雪君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巧笑,抖腕收住纸扇,轻点雪君额头:“丫头傻了,我可不是真的帅哥,再这样看得流口水,估计你们家的龙老大今晚就要把我给毁容了。”

这次经营怡心阁不像以前在西柳,在幕后指挥便可游刃有余,如今任何事我都必须亲历亲为,为了方便做事,我依旧如往常改作书生打扮,以柳四公子的身份入主了怡心阁。

几天来男子长衫换身,不自觉的连走路姿态也作了书生模样,羽扇纶巾,迎风展袖,学得满身的翩翩风度。只是男女声音始终有别,尽管已尽量压沉嗓子,但细细听辨,仍可闻到女子娇媚尾音。倘若对方是精明之人,我想这女扮男装之事也是瞒不过的。但我偏偏却以傲龙堡堡主的四小舅子的身份出现,怡心阁他人就算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不敢声张,见了我依旧恭敬地称一声柳四公子。

正想借账本的机会将雪君哄回堡内,腾出一段清静时间,好好想事。却不料怡心阁的玉娘推门而进,福身道:“给夫人与柳四公子问好。”

我翻转折扇,淡笑道:“玉娘,客气了。”

玉娘仪态万千地起了身,笑容妩媚。这玉娘就是那日上元佳节伊水坊发布新裳的主持人,她本是怡心阁的鸨母,以前也曾是红极一时的姑娘。如今年龄大了,学得一些手段,在怡心阁站稳脚,当起了鸨母。

当日妆浓瞧不出她真实年龄,接管了怡心阁,方知晓她真实情况。玉娘不过三十有五,但这年纪在勾栏院里算是暮年,迫不得已退了风尘。听闻管事言,一二十年前玉娘也是朔方的头牌姑娘,歌声倾城,唱春曲便百花齐放,歌秋调便风雨凄凄,天籁嗓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与玉娘相处数日下来,也是明白她的,在滚滚红尘中活了数十年,早已打造出一副精明圆滑的心肠。现在怡心阁内不少事,我也是交给她在打理,玉娘做的也是不差分毫。

“四公子要的玉坠子,伊水坊的掌柜刚刚送来的。”

我接过玉坠子,细细摩挲。

“到底是个什么宝贝玩意,你巴巴的从伊水坊寻来?”雪君一把抢走玉坠子,摊在阳光里审视一遍:“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连个刻花也没有,光秃秃的一块翡翠!”

“夫人这个好像是满绿翡翠?”玉娘眯着眼。

雪君又瞧了一通:“什么满绿翡翠?”

玉娘笑道:“满绿翡翠非得缅甸万年玉种不可得,我也只是陪客时远远瞥了一眼,这翡翠碧透,一眼难忘!”

“是件稀罕物!不能给你把玩,免得摔成玉碎子了!”我伸臂从雪君掌心取过玉坠子,握紧了不再让人看见。听说好玉通灵气,大概是洛谦常戴的,玉坠子似乎吸取了人的精华,一直暖暖的。

雪君冲我一皱鼻子:“小气!”

我不理会,径直问向玉娘:“有入眼的姑娘没?”

玉娘一丝媚笑:“今日前来应聘的姑娘不多,我瞧了一阵子,没有拔尖的,也就全部打发走了。刚准备关门时,可巧就来了一位姑娘,唱的小曲不错,只是衣衫破烂,浑身肮脏。公子要见上一面吗?”

沉吟一声,玉娘以前唱曲了得,既然能入得了她的眼,必定是块好玉,我摇扇浅笑:“带进来吧,既是玉娘推荐的,曲子一定唱的妙。”

其实这段时日朔方沸腾得很,比起新年更为让人喧闹,只因傲龙堡在城内贴满了公告。天下第一堡傲龙堡的公告,盖上了傲龙印的公告,绝对的震惊,傲龙堡虽是名声在外,但从没有像这般宣扬过。大家都在打听怡心阁,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特色,最重要的是与傲龙堡有什么密切关系。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怡心阁彻头彻尾的火了,火得朔方每一个人都可以在大街上毫无顾忌地谈论怡心阁,这个烟花之地。

我是应该满意前期的宣传效果的,毕竟将怡心阁的名号传遍了大街小巷,成功的吸引了人们好奇的眼球。但是在如此大的影响力之下,居然没有招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来怡心阁来试聘的女子不能说不多了,环肥燕瘦,娇颜巧手,可偌多的人中硬是没有一个可以撑起整个台面的女子。若是美比娇花的,则无压台绝技,若是技惊四座的,却无通身气质,选来选去,也只招得几名弹乐女子。

想着是该定个人选了,就算不能完全如意,也应该可以凑合的迷倒朔方的富家公子。

正琢磨着,玉娘就领着一名姑娘进了书房。那姑娘倒是懂得规矩,脚刚踏进房,就屈膝福身,姿态优雅,说不尽的袅娜风流。

我微微一笑,清声道:“姑娘不必多礼。方才听玉娘说,姑娘歌声嘹亮,若天籁飘飘,不知现在能否为在下弹唱一曲,一饱耳福呢?”

那姑娘淡雅起身,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分的不通畅,不瞧她的褴褛衣衫,倒还真以为是官家闺秀一展歌艺。

我双目凝神,将她瞧得越发的仔细了。脸上有一层黄尘蒙脸,看不出真实样貌,不过一双杏眼却是清丽似水,秀眉高挑,隐隐的含着一股清傲之气。她被我盯着,并没有显得丝毫慌张,反是冷清一笑:“公子客气,只是小女唱曲需七弦琴伴奏。”

有见识,态度不卑不亢,气韵逼人,若是上台,定能镇住台面。

我吟吟浅笑,道:“玉娘,取来七弦琴,备清水,焚幽香,上清茶,今日我与龙夫人要听姑娘高歌一曲。”

琴到,水至,香焚,那姑娘将手侵透入水,洗下手中尘垢,而后十根白葱玉指轻挑琴弦,铮铮两响,似在调音,行动之清雅,仿若从画中仕女在浅吟弹唱。

她缓缓抬首,眸光晕转,红唇轻启:“小女子献丑,一曲《枉凝眉》,还望可入公子耳。”

说罢,纤细白指便似花般在七弦琴中上下翻飞,挑弦勾指,一曲清音哀婉响彻屋内,曲调清幽,恰似一缕甘泉冲洗了这浊流俗世,也冲开了我的记忆。

一段惊世骇俗的绝妙前奏后,她慢启朱唇,唱出一魂幽怨:“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她唱得很到位,每一个音调都捏得极准,最重要的是感情丰富,似投入无限真情,让听者无不随之黯然神伤,独自蹉跎。

而我却是以扇为节,轻轻敲打桌沿,和着拍子,似完全陶醉其中。心下暗自喝彩,好一首《枉凝眉》,唱得不比原唱差了多少。

面露满意微笑,半凝目,再次留意观察起这位姑娘,哦,或许现在不应该再称其姑娘,是否同志更为亲切一些,毕竟都是天涯沦落人,不知她是怎么也掉进了这个陌生的时空?

得先管住雪君的嘴,不能让她泄露了我们的底细。我略撇头,一望雪君,反有几分惊讶。雪君趴在书桌在,眼泪掉得稀里哗啦,像是完全被曲中悲凉打动。我轻舒气,估计这首《枉凝眉》年代过于久远,再加上她新潮的性子,哪耐得住看《红楼梦》啊,所以雪君以前未曾听闻此曲,也就猜不出唱曲人的来历。

正掂量着应该如何不露痕迹地从她口中套话,恰好弦止曲终,妙音骤停。我立即起身抚掌笑曰:“果然是天仙妙音,人间哪得几回闻啊!词美曲妙,姑娘又唱得动情,当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

她只是淡淡回礼一笑:“公子过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瞧着她的清丽双瞳,我温柔笑问:“敢问姑娘芳名?是否真心有意在我这怡心阁登台献艺?”

她目光闪烁,带着一丝黠促,婉转回道:“小女子姓贾,名宝玉。”

哐当一声惊响,茶杯摔碎,雪君低呼道:“贾宝玉不是一男的吗?”

我不禁皱了眉头,暗叫糟糕,自己也粗心大意了,只想着雪君猜不出她的来历,岂忘了最难料是人言,早知应该先封了雪君的嘴。

假意慌忙奔至雪君身前,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替她擦拭起衣服上的茶水:“怎么不小心打破了呢?”待擦至衣襟出,我顺势贴在雪君耳畔,低声沉严道:“不准再说话了,莫要泄了身份,一切交给我。”

随后将帕子递与雪君,便悠然转身,对她歉笑道:“我二姐从小性子就直爽,反应总是过大,刚才之话若是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其实,也怨不得二姐,只因家乡故宅旁确有一贾户人家,生有公子取名宝玉。却不想天下竟有这等巧合事,会与贾姑娘同名同姓!”

贾宝玉先是轻咬着下嘴唇,眼里露有疑惑,闪有防备,但很快便浅浅笑开,声音清朗:“无巧不成书嘛,看来贾宝玉还真是一个好名字,也让我与公子牵起了几分缘分。这样,宝玉就大胆开口直问了,是否可以按公告上所写,自行提出条件?”

我亦浅笑道:“不知贾姑娘有何要求呢?”

贾宝玉爽直开口,不做任何拖沓之语:“首先,我卖艺不卖身;其次,我要拥有绝对的自由权;最后,每月五十两纹银,一个铜板也不能少。”

不愧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开出的条件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可我岂是省油的灯,任她欺凌在头上。我轻摇折扇,徐徐凉风迎面,含笑等着她一口气开完条件,便止了笑意,双眉略沉,目光锐利盯上她的眼,毫不留情地针对她所提出的条件一一打压:“首先,怡心阁不是饭馆,你我都清楚它是青楼,我不会雇用一个无用之人;其次,就算我要请怡心阁的当家,也不会给他绝对的自由,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为我做事,哪有我还要听手下人话的道理?最后,贾姑娘也未免太漫天开价了吧?现任朔方太守一月俸银不过二十两,如果有月银五十两的歌姬,不知道太守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呢?呵呵…”

贾宝玉方才清澈的目光开始渐渐闪烁不定,最后却是一扬尖悄下巴,不甘示弱道:“久闻公子招贤若渴,这几日没有一个女子入得了眼的,宝玉猜测公子要的不是通常的庸脂俗粉,而是能够一鸣惊人的才艺绝色女子。小女子不才,却也自认为可以让怡心阁一月之内红透西华,成为西华第一的烟花之地。公子是个聪明人,不需宝玉多言,既然公子所求之人来了,公子又岂能因为一两个不痛不痒的条件,而将我拒于门外呢?”

果然有胆识,一语点破我现在的要害,我急需的,就是她那种能够为我带来一万两的才情奇女子。可我商场混迹多年岂是白玩的,悠悠一笑,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问道:“宝玉姑娘只是唱得一两支好曲,可是只凭这个是无法艳压群芳的。”

贾宝玉眸子透亮,不自觉的将声音扬了几分,带着一股骄傲道:“公子错了,宝玉会的曲不止一两首,而是无数首。另外我最擅长的并非曲调,而是舞蹈,我曾苦学舞技十年,自信在西华无人可出我之右!”

我散漫收起折扇,端起茶碗,抿上一口清茶,才缓言:“我瞧着姑娘这身装束,沉泥垢面,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现在谁更需要谁还说不准呢?”

我叹了一口气,淡笑起:“我觉得与宝玉姑娘好像尚有几分缘分,不如这样,我保姑娘清白,每月给十两纹银,姑娘则在怡心阁卖艺。”而后搁下茶杯,抬眸嫣笑:“最后再提醒一句,这怕是青楼能给出的最好条件了。”

望一眼窗外天色,拉起雪君,走向书房外:“天都快黑了,二姐我们也回家吧。”

六、七、八…我噙着笑,在心里默数步伐,嗯,十。

“公子请留步。”贾宝玉有些焦急的叫住了我。

“宝玉愿在怡心阁献艺,但公子如何保证条件落实呢?”

我回身,盈盈浅笑:“以傲龙堡为保证,不过,贾姑娘也要保证一登台便可艳压全国。”

贾宝玉扬眉道:“只要给我三日准备。”

够爽快,我亦扬眉道:“口说无凭,玉娘,立契为据!”

“再问公子一句,签的是几年合约?”

“一月!一月之后,姑娘要走便走,要留便留。”

“签了!”贾宝玉挥笔一签,喃喃自语道:“妓院、登台、唱歌、迷男人,我祖国的大好青年,怎么一穿就变身成了天雷娘娘呢?唉,这世道不雷雷,怎能混到一口饭吃…”说着她还颇有幽怨地瞟到门口,扫了我们一眼。

眼见雪君跃跃欲试,我狠掐了她一把。果然,吃痛,雪君叫出了声:“疼——”

我顺势抚摸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柔声道:“怎么这样不乖呢?瞧踢得娘亲多痛啊!”说着就架起雪君极快地离去。

第三卷:薄冰一步履 掌上舞(二)

在马车上,见再无他人,雪君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我,撇嘴道:“干嘛掐着我不让说话?不过就是要安慰人家一句,雷雷更健康!”

“同道人,同道话。”我沉声道:“可不同路…”

雪君奇道:“既然她和我们一样,为什么不相认?反而要隐瞒呢?毕竟大家难得有缘才一起到了这里。”

我眼角略微挑起,正色道:“这也是我要向你特别交代的,不要跟她说了我们的来历。记住,在她的眼里,你是龙夫人,我是柳公子,没有和她一样的现代人。”

望着雪君眼中的不解,我叹声道:“你肯定无法理解我为何如此冷情?”

“我告诉你原因,因为我、你、雨蕉与霜铃早已不是曾经的现代人了,我们在西华生活了近二十年,西华,不是以前的平等社会,它是一个真实的封建王朝,等级森严,刑法残酷,我们要生存,就必须处处小心。”

“贾宝玉除了和我们生活过同一个时空,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她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彻底的陌生人,不知底细,亦不晓是敌是友?若贸然相认,也就等于我们将把柄自动告诉了她,因为我们同样是西华的异类。百姓眼中我们会是巫女,妖魅,该被火刑,该被祭天…”

还有没说出正真的理由,因为对于皇甫朔而言,这将是他除掉我们的最好借口,妖女转世,祸在上官,洛谦勾结,西泠傲龙助孽,皆必斩立决,上平天怒,下慰民心。

我沉眉道:“我不能让她成为我们生活的一处威胁,所以绝不与她相认,特别是你现在怀了宝宝。”

雪君忽地变得成熟起来,坚声道:“扶柳,放心,我绝不会露马脚!”

我会心一笑,却又加重语气:“你以后不要与贾宝玉说话了,她太精明,你应付不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辞了她,这样永无交往,便不用担心任何事。扶柳,为什么你一定要留下她呢?”

慢悠悠地笑起,手不自然的握成了拳头:“因为只有她才能助我一月赚下三千两!”

手指缓缓滑过腰间的玉坠子,一片沁凉。

“很有趣的游戏呢,一环套一环。”

天朔九年,二月初三,天微晴。

清早我独自一人到怡心阁,昨晚给雪君分析了现处环境的厉害关系后,她今天倒没吵着要与我同去,反是留在傲龙堡安心养胎。

刚踏入在怡心阁的临时书房,玉娘就急急禀报:“公子,贾姑娘今儿一大早就找我说,要为了三日之后的登台事宜,与公子单独详谈。”

动作倒挺快的,我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那就请贾姑娘到书房商谈吧。”

很快,贾宝玉的身影就出现在书房的门口,我迎着朝阳,温柔笑道:“贾姑娘聪慧过人,一夜之间就已想出登台的相关事宜了。”

昨日见她之时,她满身污垢,遮住了本身容颜。今日梳洗打扮后,现了真实样貌,倒也是一名小美女。虽无倾国倾城之丽色,却自有一股韵味,似一株幽谷深兰,独自散发清冷幽香。再仔细一打量,又像与林黛玉有几分相似,几分文弱才气,几分娇怯惹人怜,几分看透浊世的清丽眸光。

贾宝玉行事谨慎,待流苏玉娘等其他人都退出书房后,方开口道:“公子过分夸奖了,宝玉昨晚与玉娘说了些话,知晓公子出自西泠本事大,心中想了几分主意,还请公子裁定。”

果真有些手段,看来昨夜从玉娘口中套出了不少话,我依旧洒脱摇扇,笑若春风:“不知贾姑娘有什么好法子?”

贾宝玉眼光微闪,缓缓说道:“昨夜经过大厅,瞧见公子命人搭建的华丽舞台,心里就有了最初的想法。”

为了尽快开张,我一接手怡心阁,就要人在大厅搭建华美舞台,为的就是让一位绝色女子在此表演惊世才艺。

“宝玉不才,想三日之后在舞台上跳一段傣娘妖娆。”

傣娘妖娆?傣族?孔雀舞?我轻挑眉尖,她那稍嫌瘦弱的身子跳得出吗,而后故作惊讶道:“何为傣娘啊?在下竟未听闻过。”

贾宝玉已抬起手臂,玉指捏成孔雀指,开始踏起舞步。只是轻轻地转了一个圈,就证明了她数十年的舞蹈功底,不可否认她的确抓住了孔雀舞的精髓,仅是手指的旋转,也是十足的傣家风情,七分张力,三分野性。

贾宝玉停下舞步,嫣然一笑,为我解释道:“傣族是南疆一个部落对自己的称呼,那里的人终日与孔雀为伴,视孔雀为他们的神灵。每逢重大节日时,傣族的少女们就会挑起这种模仿孔雀美丽姿态的舞蹈。而我准备跳的就是这种舞蹈,叫做傣娘妖娆。”

我面露赞色,笑道:“宝玉姑娘不仅舞跳得妙,见识也广博,柳某真是自愧不如。”

贾宝玉也晓刚才自己锋芒太露,忙打起圆场来:“宝玉只是道听途说,舞也是以前在教坊里学得,比不上真正的傣娘。”

顺着她的意,我也不再深究,另换话题:“贾姑娘能确保这支舞足可震撼西华?”

贾宝玉笑得一丝敏慧:“如果公子鼎力支持,宝玉自信这舞可以风靡西华。”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绢,轻抖展开:“听闻玉娘言,公子与龙夫人都是天下第一秀坊伊水坊的当家,不知公子能否三日之内做成一套衣衫。傣娘妖娆一定要配合这身服饰,方能发挥最大魅力。”

我接过薄绢,上面是一个少女彩绘。这身孔雀舞的行头我是熟悉的,绚丽的孔雀羽毛头饰,缀着亮片的露腰小背心,彩绣大摆纱裙,无不体现出女人的娇媚。

扫视过薄绢,我皱眉为难道:“这身衣衫太过奇怪,我在伊水坊多年,也从未见过。”

贾宝玉忙道:“这是傣家女子的传统服装,与中原差异极大。”

“原是如此!”我点头轻笑道:“如果姑娘执意穿这衣衫上台的话,在下也就勉力一试,让伊水坊在三日之内赶出一套,但就是恐怕达不到姑娘画中的精细夺目。”

贾宝玉面露喜色:“能有一套就好。只是还有些许事麻烦公子。其一是,舞蹈配曲特殊,公子能否给我一支专门乐队,我想亲自□。其二嘛,就是舞台的灯光效果,最好是可以突出人的影子,将所有的灯光全部集中在一人身上。宝玉知道此事很难,但公子并非普通人,还望公子尽力为之。”

我摇头叹气道:“乐队好说,让玉娘将阁中会乐女子任你挑选。至于姑娘所说的灯光要求,前所未有,我无法保证,只能尝试一下。”

我心里清楚的很,她所要求的灯光是怎样效果,可这里是一千年前的古代,哪里给她变出些高科技设备?

贾宝玉开心笑起,福身道:“宝玉先在此,谢过公子了。”

我舒眉浅笑道:“不必多礼,柳某也希望宝玉姑娘一曲舞动西华,怡心阁才可沾光名倾四方。”

贾宝玉笑道:“如此宝玉不打扰公子办事了,先行退下。”行若绿柳,飘走至门口,忽回首,灿笑道:“差点忘了,还请公子嘱咐伊水坊调配出荧光粉,宝玉需此以画妆容。”

我只能无奈一笑,点头答允,唉,真是不好应付!

天朔九年,二月初六,炫霞铺天。

朔方城内炸开锅般的热闹,不为别的,只因传说了许久的怡心阁重新开张。如今又添加传闻,怡心阁广招绝艺女子,寻多日不得,终在三日前,偶遇丽人,色艺无双。或许这也算不上什么,西华境内秦淮河岸的名楼艳坊,哪一家没有国色天香的角撑着,可今儿不同的是,这位尚未露面的美人竟能让傲龙堡堡主龙傲天亲自捧场,试问天下坊间女子何其多,可有谁能吸引武林盟主呢?

是故,所有的朔方男人都想弄到怡心阁的一个位子,甚至西北的豪强们也不惜赶路,为一睹芳容!

暮色渐降,我完全陷入了怡心阁偏僻雅间内的软榻中,斜支偏颊,侧头遥望,清甜笑起,对上了远处龙傲天的寒霜星目。

龙傲天脸色肃沉,眼光含剑,直挺挺地扫视怡心阁,顿时四周噤若寒蝉。他每踏上一阶台阶,目光便增加一层寒意,睨着我,直至进了阁内的中央套间。

的确,我得承认,为了能够让怡心阁可以一炮而红,我利用他龙傲天,做足了宣传。但效果却是超乎意料的好,至少引来了西北各地荷包鼓鼓的名流人士。

端起榻玄上的茶水,润尽咽嗓,我懒懒起身,伏在好奇不已的雪君身上,笑问:“怎么说动龙堡主前来的?”

雪君笑嘻嘻地转身,故意拔高音调:“我厉害着呢,什么事能难倒我!”

“这叫什么法子来的?嗯,就是以柔克刚,说上几句好话,龙老大就跟着我到怡心阁,再小小的威胁一两句,他就愿意坐在中央看歌舞了。”

雪君说得眉飞色舞,可很快眉间就有了疑惑:“可为什么只有龙老大听我的话呢?像你,像二哥,每次都是我听你们的话。”

我温柔笑道:“因为我们不是你的钢,所以你的绕指柔也就栓不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