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梅林,到达殿前,就听到了一阵明媚而又张扬的笑声。

顿时,我感觉小腿似灌满了铅,挪不动步,伫立于门口,呼吸急促。

“哟,这不是洛夫人吗?怎么不肯进来呢?难道是不愿同我这个无才女子站在同一个屋檐下?”娇艳女子掩嘴笑道,她一颦一笑,撩人风情。

旁边的清丽女子随即淡然道:“婉贵妃说笑了,扶柳哪会这样想。”

我亦幡醒,随后语笑嫣然:“刚才阳光直刺入眼,照着人有些炫目,才停顿了小会儿。倒是婉贵妃舞艺倾绝,令扶柳自行惭愧,不敢同屋。”说着缓缓步入长乐大殿。

“难怪一个多月来,身旁的宫女太监们都说,洛夫人生得仙女似的漂亮,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嘴里像抹了蜜似的,每说一句话都甜到人心坎里去了。”苏婉笑靥如桃花:“哎哟,瞧我这记性忘的,早就应该过来见上一面,毕竟洛夫人已经在宫中住了一个多月了。”

苏婉将一个多月说得极重,似咬牙切肉。

自古以来,后宫就有定下规矩,凡外来女眷探亲,在宫中最长也只能逗留一月。百年来,在住在后宫超过一个月的女人,皆是嫔妃。

我浅浅笑道:“比起民间,看来婉贵妃还是更适合留在后宫,彰显富贵。”

千年来,不是少女入宫,却能登上贵妃宝座的,也只有她苏婉一人。

话中暗嘲,箭来箭往。

苏婉脸色一暗,但很快便娇颜如花,笑道:“洛夫人眼光厉害,不如帮真妃姐姐选上几匹锦缎吧。”然后兰花指指向殿中矮榻上的一堆锦缎。“前几日皇上赏了一些提花川府锦缎,今儿早上我方知道原来今年总共才上贡了这几匹,皇上竟全推给了小妹。我这不是思量着,后宫里大家都是姐妹,好东西哪能独享。这不巴巴地给真妃姐姐送来,也好赶着做一套冬衣。”

炫耀?示威?

苏氏一门,皇后贵妃,十年恩宠不断。

真妃淡道:“本宫年龄大了,对这种事早已心如止水,倒是要谢过婉贵妃挂心了。”

“那洛夫人也挑上二匹吧。”苏婉并不气馁。

我摇头浅笑:“不敢夺贵妃所爱。”

苏婉忽的双目直指我发间,而后娇俏笑起:“我说洛夫人怎么都瞧不上提花锦缎呢?若是我有了这等精美花簪,也不稀罕什么锦缎了。”

我头上并无过多饰物,仅斜插入,胭脂碎。

自从月圆之夜拓拨月为我绾上胭脂碎,它就未曾离我身。

我顺势微微侧身,挡住苏婉的灼热目光:“粗俗之物比不上贵妃发间的沁血红玉百宝簪。”

苏婉似乎想一探究竟,又向前迈出一步。

这时,恰好,殿门口响起人声:“哎哟,两位娘娘都在啊,老奴先行礼了。”是皇甫朔的近身公公张德子。“皇上让老奴传个话,洛夫人,明儿下盘棋。”

“啧,啧。”苏婉说得酸溜溜的:“难怪皇上这几天都不来昭阳宫看我的歌舞?原来是有洛夫人陪着下棋呢!”

我面对铺天盖地的酸醋,还有隐藏其中的刺耳嘲讽,站着岿然不动,不承认,不否认,只是淡淡一笑而过。

“婉娘娘可误会皇上了。”张德子急得连连直呼:“老奴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最近皇上为国事劳心劳力,常常都累得趴在御案上睡着了。短短一个月,瘦了好几斤啊。奴才瞧着心疼,可又帮不上忙。”说着恰时地抹起一把眼泪,又道:“今儿清早皇上突然说,想放松一会儿下一盘棋。奴才听闻洛夫人棋艺好,才斗胆向皇上推荐的。”

苏婉声调复杂却又情绪放纵的笑声漫过张德子的头顶:“张公公,本宫马上回宫就为皇上炖上一盅极品燕窝。咱这一群人活着,不全是为了皇上?张公公,你说,是吗?”

张德子快速地回答道:“娘娘教训的是,老奴铭记了。”

苏婉拽着拖地长裙翩翩离去,裙裾上的金刺蔷薇在嚣张地绽放。

真妃亦杳然离开大殿,回到飘有暗香的内室。

“洛夫人,请随老奴到偏殿挑选棋局。”张德子张罗着向外移去。“皇上特意嘱咐的,说是不同的棋局可以下出不同的棋。”

至偏殿,无人,却张目琳琅。

寒冰翡翠棋,金沙赤朱棋,青冈白水棋,当然还有甚寒亭中的黄玉银丝棋。

手指滑过髓绿翡翠,有一丝沁凉,可以平复刚才被苏婉搅起的心头纷乱。

“洛相要老奴给夫人捎上一句话。”

“嗯。”将一颗翡翠棋子握进手心。

“甚寒亭,绝顶处,浮云多蔽目,俯视皆虚幻。”良久,清寂,无言。手心中的翡翠偎得暖了,很快换上另一枚重新握紧。

“夫人就没有一个字让老奴回给洛相?”

“没有。不过扶柳想问一句话,张公公可全是为了皇上?”

“老奴要活着,才能为了皇上。”

“其实张公公一心为皇上,一样可以活着。”

“夫人错了,老奴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

空气下沉,心也沉了,安静了,我转身遥遥指向角落:“麻烦张公公回禀皇上,就要昨天的黄玉银丝棋盘。其实,扶柳从小就很念旧的。”

留下一室的混浊,看不清,猜不透,方向。偏殿窗外有年轻挺拔的白影,那是刚跨过长乐宫宫门的皇甫轩。

“母妃在内殿等着三姨,有些话要说。”他离去,背影挺拔。

在偏殿转几圈,才步向内殿。

殿内真妃正捧着堆锦布,手中阵线穿梭引往,微微抬起螓首,望眼,手指间拈着针指指身边的软座:“坐下吧,等将辕儿的件棉衣收完衣襟。”

“原来提花川锦早就被真姐姐裁成棉衣。”低声。0

真妃侧头咬断丝线,“去年剩下的段川锦罢,过来的确是示威。”又捻起线,打个结,“去疾出事了。”

“什么?”

真妃缝起右袖,“上次的火蟾暗杀事件,丞相派认定是上官家干的,军中事务处处针对去疾。去疾也是忍不住,想着既然背黑锅,还不如实际干次,真的暗杀成功,并解决燃眉之急和长久之患。”

抿着唇,只盯着真妃低垂的眼。

忽地血珠冒出,真妃指尖被衣针扎破,叹叹,又低首继续缝衣,“可惜还是失败,大概苏婉是得到消息,特意跑来刺激的吧。”

“为什么哥行动前不跟我说?”我咬牙。

“说了有什么用吗?”

“杀李伯定是没用,可离间他就有用,是吗?”霍然起身,衣袖震得真妃散发飞扬。两次暗杀,都处在漩涡,任谁也会相信与上官样,是要置李伯定于死地。

缓慢中真妃抬眼,“你很在意他的想法,还是他的一切?”

“他是孩子的爹!”冰冷迸出句,我愤然转身。行了几步,只觉背脊生出彻彻寒意,一下子冷却心中怒火,回首问道:“祥凤印在谁手中?”

“祥凤印,”真妃愣愣,才:“自从苏宁去后,祥凤印直由皇上收着。”

停立会儿,直到斜阳射入殿内,五彩光芒迷眼,才无声离去。

天朔十年,九月二十,长乐宫,梅林中,暖阳和风。

盛秋,梅花未开,尚有深叶。

一张黄玉棋盘。暗红,亮白,玛瑙棋子。

几盏菊花茶。潮润的雏菊泡开在白瓷清水中。

众人,或站,或立,围在青石桌旁。

猜先,皇甫朔赢。皇甫朔平和夹起黑子,直取天元。出乎意料的开局,我随后贴上一子,手很稳。真妃些许不安地坐在一旁,盯着棋局。棋势胶着,交错领先。

我全神贯注,不理外物,只想一心赢得棋局。直到,对面皇甫朔身后的执扇宫女突然五指松张,双目圆睁,张口欲呼,可喉咙却好像被死死掐住,只能发出呃呃几声低唤。落在空中孔雀团扇的炫艳色彩,惊了我的眼。

我随即将视线从棋盘移开,盯住了下坠的团扇。眼见便要铿锵落地。皇甫朔忽地左手成爪,左肩向后划上小半圈,臂膀弯曲,虎爪后探,五指紧合,抓住了扇柄。尔后,皇甫朔手形快转,将团扇插入了张德子哆嗦的双手之中。

接着,皇甫朔双目倏然凌厉,扫过随身的宫女与太监,刻意压低嗓音,命令道:“都不许动,也不准出声,否则诛九族。”众多宫女与太监立即全身僵硬,可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流露出无法控制的惊恐,场面诡异异常。我的心不禁一紧,小手指轻轻颤抖,拨动了棋子。

皇甫朔回首回望安详笑起:“洛夫人,最好也不要动。”

我身体开始僵硬,呼吸已乱,后背冒出细细的汗。

秋风起,刮得身后梅树树叶沙沙地响。我的背脊隐隐透着凉气,冰冷的感觉迅速浸透全身。

对面的皇甫朔优雅依旧,嘴角噙着笑,然后缓缓地抬起右臂,轻柔地卷起袖子,右手侧立,让大拇指上的扳指完全地暴露在阳光之下。那是一枚罕见的金扳指。上等赤金,雕刻有相互盘桓的九条龙,龙眼与龙身皆镶有璀璨的红宝石。

皇甫朔的右手开始游动,越来越快,宛如扭动的蛇。身后响起嘶嘶之声,突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潮腥之气,随后感到有冰冷黏液软体东西滑过我的左颊,惊得我全身毛孔收缩。

这时,皇甫朔的右手也停止了扭动,扳指旁,一只怪蛇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四周不可抑制的尖叫声纷纷响起。怪蛇有腕粗丈长,金光闪闪的鳞片裹着灵活的躯体,上面撒有不规则的红斑。这条怪蛇最夺人目光的就是它头上的红冠,张扬卓立,色彩鲜艳如同鲜血般瑰丽。

皇甫朔轻皱起眉头,似无奈,然后左手闪电般夹住了金蛇的七寸,咔嚓一响,金蛇脖子斜歪,毒牙松口,跌落在地。金蛇垂死挣扎,身体怪异地曲卷着,不停地敲打地面,发出啪啪之声,似在求救。很快,金蛇就张着獠牙死去了。

“皇上,蛇有毒。”真妃摇晃起身,摔倒了座椅,直直地攥住了皇甫朔的手腕。血腥之气顿时弥漫开来。

真妃半个人已经倚在了皇甫朔身上,对着惊慌失措的宫女们厉声吼道:“还不快传御医。”竟带有深沉的哭腔。皇甫朔如老僧入定般,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淡笑。

我却惊醒。一把扯下腰间丝带,快步奔至皇甫朔身旁,轻轻推开真妃道:“我会处理伤口。”迅速地用丝带绑住皇甫朔的右上臂,阻止血液流通,防止毒素随血液扩散全身。

“给我小刀!”

四周慌忙而惊讶,并没有人递来小刀。我一横心,拔下发髻中的胭脂碎,握紧簪花,留下尖锐钗尖。回望真妃泪眼,我决绝发力,将钗尖刺入手腕上的毒洞,划破皮肤,连接起两个毒牙洞。黑血瞬间喷薄而出,洒了泥土一地。

我将皇甫朔的右臂自然下垂,让毒血顺势流出,同时认真观察伤口。伤口开始时的流血量还比较大,但很快伤口就渐渐凝固起来,可仍然有黑血流出。我不禁小声懊恼道:“毒血流不尽。”这种急救方法应该没有错,只是现在没有塑料薄膜,否则可以用塑料膜隔离伤口,然后用嘴吮吸伤口,直到毒血吸尽。

我尚在思索替代之法时,真妃早已俯身而下,直接用口吸取毒血。

“毒素可从口入。”我想拉开真妃,才发觉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根本撼不动真妃分毫。

真妃不断地吮吸,然后从口中吐出黑血,喷到地面,像是盛开的黑色大丽花。

嘈杂之声奔袭而来。

张德子尖声高叫道:“皇上,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清苦的药香缭绕着长乐宫的每处角落。真妃刚喝下解毒汤药,安静睡下。见真妃无事,我放下床帐,转身离去。

脚踏在细长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几近无声,这时,张德子碎步趋来:“洛夫人,皇上召见。”

随张德子穿梭于宫殿的庞大柱阵中,至一间晦暗房间。皇甫朔半躺在明黄龙榻上,有一人匍匐在侧。

张德子悄然退下。

我亦无声地站在巨大柱廊之后,遮住全身,只有裙摆掩藏不住,飘至柱外。

“微臣禀皇上,洛夫人处理伤口及时,再加上臣已经敷上的疗毒灵药,应该无大碍了。”

“查出来没有?是什么毒?”

我垂首低头,侧耳倾听。

“此乃红冠金蛇之毒。但臣实不明为何宫中会有红冠金蛇。据记载,红冠金蛇数量极少,只生长在南疆沼泽密林之中,但毒性确为众蛇之冠。”

“金蛇为什么会单单袭击朕呢?”

“红冠金蛇喜嗜特别,独喜欢攻击与它相近之物。若是金底红点表面,必会扑上撕咬。所以臣大胆推测,与皇上手中扳指有关。”

我听得心惊肉跳,手不由地抓住了柱边幔帐,同时,衣袖也顺势轻撞了一下柱子。

哐啷一声响。

“看来洛夫人也表示赞同啊!”皇甫朔突然提及我。

我轻拧眉头,刚才急忙,不及将胭脂碎重新绾上发,就直接将其丢入袖中。却不想撞上石柱,发出脆响,打断了皇甫朔与御医间的对话。

皇甫朔瞟了一眼御医:“退下吧。”

我缓缓从柱后步出,正迎上退出的御医,擦身而过时,听到了他舒长的叹气声。

皇甫朔撑起身子,取下手中扳指,仔细端详着,忽然认真笑起:“朕倒觉得这枚扳指好像与洛夫人的发簪很有缘分,同样的金底红点。”

“是谁?”我的声音有些颤抖。胭脂碎如今正安静地躺在我的袖中,可尚有黑色毒血附着在钗尖。

皇甫朔摊手,无奈一笑:“朕不知。”

“皇上需要静养,扶柳先行退下。”我根本无力来分析这隐暗的来龙去脉,现在只是单纯的本能反应,我要离开杀机重重的混噩深宫。

说完,不等皇甫朔同意,我就拔身大步走向殿门。

“站住。”皇甫朔威严命令道。

不由得我脚步放缓,终于停下。

皇甫朔的声音变得轻柔无比,似飘浮的鹅毛:“扶柳,记住,你欠朕一个人情,一个大至性命的人情。”

我不知我是怎样迈出晦暗宫殿的,只知出了殿门,站在阳光之中,全身的气力就被抽尽了,双目眩晕,软软倒下。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周围萦绕着淡定墨香,我半张着眼,看见,皇甫轩冷绝的身影卓立于夕阳前。他目光萧索,步子极慢却又无比踏实,向我走来。

我咬唇,一阵刺痛入心,快速翻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洛谦,我想回家了。”

江南,碧波翠竹林。

风吹竹摆,碧波连连,我蹲在竹林中,摆弄寸长竹棍,演练阵法。突然间,竹林嘶嘶之声大作。无数条红冠金蛇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出,它们或扭动爬行,或盘旋昂头,但无一例外都吐出狭长的红信,闪露獠牙,滴涎着毒液。我惊恐万分,只能抓住身旁的翠竹,借助于它,摇晃起身,然后眼睁睁地瞧着,红冠金蛇不断地扩张它们的地盘,向我缩紧。不可控制地,我闭上眼,放喉尖声叫起。

随后,四周陷入万劫不复的死寂,惧怕使我必须睁开双眼。头顶只有一床淡青幔帐。一场梦而已,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我冷汗涔涔,哆嗦起身,来不及穿鞋,就赤足踏地,推开门窗。天地间的凉风吹散胸中闷气。我迎风出门,躲在了廊柱后的黑暗中。半月被阴云包裹,全世界皆在混噩之中。我缓缓坐下,双手抱膝,尽量地卷缩成一团,像是受伤的动物孤独地舔舐着流血伤口。

轻轻踮起足尖,在其下面铺上一层裙布。我未着罗袜,赤足受不了花岗岩的寒绝。然后开始静静地想着事。

星移泰斗,时间却仿佛滞固。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庭院内响起人声,我才对周围重新有了知觉。

“红冠蛇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

“前日婉妃派苏刚急要红冠金蛇,往日也有过这样的情形,小人也细查就给苏刚红冠金蛇,”

“糊涂,她想杀她!”温润的声音陡然怒气十足,随后一声闷响,数声咳嗽迭起。“这次就只罚你一掌,若再犯,必用重型。”

“谢爷轻惩。”声音比方才微弱许多。

“以后你就不要听她的任何命令。”

一切还归寂静,我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地更紧,完全融入黑暗之中。突然,眼前雪亮,一袍白绸飘然至面前,熟悉的清水墨香很快将我包围。

遥远的上方传来温润声音:“扶柳,我们回屋了。”

他俯身而下,将我环住,想抱我回屋。我不言语,只是用手直直地攥住他的衣袖,无声地告诉他我不想动。

然后,我用削尖的下巴抵住他的后肩,一点点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顿时心中所有复杂情绪化为眼中泪水,无声,簌簌地流,湿了他半面衫。

终了,泪水流尽。

抬起眼眸,睫毛上还留有泪珠,隔着水雾,他的脸氤氲在月光里。淡薄清绝的月光洒在绿绮窗棂上,青碧泠泠的反射光芒游移在他的衣襟处,光影流动,恰似碧波翠竹的剪影。于是,梦里竹林中的蛇盘旋进的心,手指颤动抵在他的前胸,与心脏仅隔寸血肉,“如果两次刺杀定北将军都不知情,信不信?”

指尖是温热在蹿动,慢慢地,他的温度暖冰凉的掌心。

可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眸里是片水帘,他的面容涣散开。

我扬起头,更靠近他一分,嘶哑道:“当初为什么不告诉那玉坠子其实是寒沅翠,是迦南教驱散热毒的灵玉,有它就可以抓火蟾?所以才会像一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借给医邪,他才会去长白山捕火蟾!”

指间感受到他轻微的震。

苦笑,旋即垂下头,眼中的泪水滴落,打湿裙角。

“火蟾任何人都可以捉到,不定非要寒沅翠不可。”他的掌心覆在的肩头,烙得肌肤灼热,“扶柳,下次不要将寒沅翠借给莫当归,就好。”

整个眼眶都是酸的,泪水再次涌出,低声语:“其实问医邪,他的确是捉只火蟾,不过早已制成药本。至于第二次刺杀,才是哥干的,真妃昨才告诉,可为什么不肯给哥大风营里的将士口饭吃呢?”

他没有回答,只在我耳畔轻声说道:“扶柳,相信我,会有一个结果的。”

可是,洛谦,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家国恨,亲缘灭,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结果!

“结果,什么结果?是不是从此以后在这个世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攥着他的衣襟获,薆云纹刺绣擦过手心,微微刺痛“你这个混蛋…”

“没有上官,”他温暖的手牚抚过我脸颊,泪水拭去,留下浅浅墨香,“我们以后还有会有很多亲人,儿孙满堂的。”

我窝在他怀里,依旧后背发凉。

伤离别

“夫人,醒了吗?”

睁开眼,额角隐隐在抽搐着疼。

“真的醒,”风铃儿将覆在额头上的冷巾取下,疲惫眼角带着欣喜笑意翘起,“风铃儿马上去药房端来汤药,都熬几个时辰。”

风铃儿向麻利,话刚完,就出房门。

揉起额角,舒缓疼意,撑起身子半躺在榻上。大约是昨夜吹冷风,又染上寒症,喉咙有些干干的灼痛。转头瞧檐下的更漏,个时辰他应该是在含元殿上。

沉闷的重木撞击声,回头,风铃儿正端着药碗呲牙,的脚边个镂空圆凳笨重地来回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