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

陈知遇走出来,瞅着她笑,“我让何太太放我进来的。”

苏南抚抚胸口,“…吓死我了。”

她在外跑了一身汗,飞快冲了个澡,换上宽松的长袖t恤,去客厅里吹头发。

陈知遇坐在沙发上敲键盘,往她那儿瞥去一眼。

t恤很长,盖过大腿了…看起来像里面什么也没穿似的。领口又很大,她稍微动一下,半个肩膀就要露出来。

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苏南也在看他。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棉麻t恤,在非洲大陆上跑了一周,也没见他皮肤晒黑一点,还是那样白,绷着脸认真工作的时候,就显出一种生人勿近的禁欲感。

苏南吹一会儿头发,偷瞄一眼。

陈知遇全神贯注。

再偷瞄一眼。

陈知遇聚精会神。

…她故意穿的这件t恤,一点用都没有?!

苏南关了吹风,揉着眼睛,走过去,“陈老师…我眼睛里好像进东西了。”

陈知遇停下动作,看她,“进什么了?我看看。”

苏南单膝跪在他两腿间的沙发上,脸往前凑,膝盖往前一顶。

陈知遇:“…”

苏南稍微扒开一点下眼睑,“…你看看。”

片刻。

陈知遇微眯着眼,“你故意的吧?”

苏南神情无辜,“…对啊。”

手指抓住他t恤的下摆,顿一下,往里探。

陈知遇将她手指一捉,直接把人扛起来,回卧室。

仍在床上,自己翻了个身,仰面躺下,让苏南坐在他腰上,“想给我脱?”

苏南看着他。

陈知遇抓住她手指,微挑着眉,“我不动,你慢慢来。”

兴致起来很快,然而这回陈知遇好像是打定了主意,就不主动。

苏南不服气,先把他扒光了,然后去袋子里翻出她一周前厚脸皮买回来的安全措施,瞎弄。

陈知遇也就忍着,指点她两句。

做好措施,又磨蹭了半天。

慢慢的,苏南好像是无师自通了一样,试了一下,准备坐下去。

陈知遇有点憋不住了,抓住她手臂想起来。

苏南按着他的肩膀,“你说的你不动。”

一点一点的,试探着,把他吞没。

陈知遇额头浮起一层汗,看她有点皱眉,“疼?”

苏南摇摇头,“不是…”

“怎么了?”

她俯下身来,贴着他的耳朵,“好像…很深。”

陈知遇目光一暗,忍不住了,掌着她的腰,托起来,很快地动。

可能是在异国他乡,情绪很不一样。

她有点疯儿,把三个多月来积压的情绪,全部投入其中。

很快第一次,没歇到一个小时,第二次。

·

到三点才消停。

别墅里静悄悄的,空调打得很低,然而被子里一片潮热。

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外面漆黑一片,只从玻璃的上沿,露出半轮月亮。

苏南倒了水来,递到陈知遇手边。

陈知遇就着水杯喝了一大口,抬手抹了抹她额头上的汗,笑得有点儿轻佻,“…有长进了,跟谁学的?”

苏南眨下眼,“想知道?”

赤着脚跳下床,从对面的矮柜里翻出一套陶塑,“…辜田送的。”

陈知遇看了一眼,差点呛住。

两个小人,一男一女,一十八式。

“…你从哪儿交来的这么一个朋友?”

苏南:“大惊小怪。”

陈知遇:“…”

将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想学,别看这个,理论没用,得找我实践。实践出真知。”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第52章

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王小波

·

第二天艳阳高照,出门却能闻到一阵潮湿的水汽。

雨季阵雨不期而至,悄然而走。

苏南和陈知遇,请何家三口,去市中心吃饭。何平开车,苏南坐后座,给陈知遇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近郊多数路段是没浇水泥和沥青的土路,晴天尘土扑面,雨天湿泞难行。

沿路经过一家店,凋敝破败,店门口泥泞低洼的地上,几个穿得脏兮兮的当地青年,正在蹲着喝啤酒,嘉士伯,这儿习惯称之为“”。

苏南他们的车经过时,有个穿红衣白裤,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儿微张着口,怀里抱着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目送着他们离开。

最早一阵,苏南看见这些情形常常会从心底里觉得难受,久了就发现这种难受与事无补。

习惯了,但每每看见,仍能生出一种明知无用的悲天悯人之感。

车很快到了老城市,苏南指着外面的建筑,一处一处跟陈知遇介绍:

——“那栋红房子,绿顶r是老城区的商业中心之一,药店、书店、超市,什么都有…”

——“那个红底白字的bata,是卖鞋的,肯尼亚的品牌,在非洲这边还挺有名…”

穿过老城,到了新城。

利隆圭街头建筑普遍低矮,车从旧城区开到新城区,路面宽敞许多,沿路建筑也渐渐显出些城市的气息。

“对面那儿,那个圆顶建筑,是马拉维议会大厦,是我们国家援建的…”

车从近郊到老城区到新城区,仿佛是从蛮荒到文明的进化。

吃饭的地方,是新城一家意大利人开的餐厅,红墙尖顶的设计,很有欧洲殖民时期的遗风。

吃饭的当口,何平和陈知遇略略说起h司在马拉维的贡献。何平在这儿待了九年,薪水高固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没点革命乐观主义的奉献精神,真没办法待这么久。

“…我九年前刚来的时候,这儿出了市中心那片地儿就没信号了。中国与第三世界的穷兄弟结盟,给非洲大陆的一些国家还是做了不少好事。”

陈知遇点头,就与何平聊起了前几日去津巴布韦的见闻,言辞之间颇有感慨。

非洲很多国家兵连祸结,穷困不是一朝一夕而成,已如痼疾,极难清除。

苏南本是在逗何平的儿子,听见陈知遇讲他在津巴布韦最后一站讲座结束,有一个黑人青年上来求他赠书,不知不觉就插入话题:“…然而国外政府、无国界医疗队和ngo组织的援助其实都是杯水车薪,一场战争一打,就有成千上万的流民。而且国家发展和政策是相辅相成的,战后初期南非发展得多好,后来被西方那一套理论制度蒙蔽,自毁城墙,好不容易构建的工业体系破坏殆尽,现在也…”

一转头,看陈知遇眼里带笑,正看着她,言辞就有些犹豫了。

陈知遇笑一笑:“继续说。”

“…没什么可说的啦,”苏南摸摸鼻子,“我来之后,才发现我们中国人真是太勤奋了,国家独立,国民勤劳,不崛起都没有道理。”

陈知遇笑了。

敢情她来一趟,培养出国家荣誉感了?

吃过饭,下午何平一家另有安排,苏南单独载着陈知遇去看湖。

马拉维湖是马拉维的著名景点,很多背包客把马拉维称之为“失落的天堂”,一半是因为这湖。

天蓝水蓝,蓝得醉人,在湖泊的尽头,汇成一线。

陈知遇说,很像是泰国的苏梅。

湖上有许多观光活动,小岛浮潜、观鱼等等。

陈知遇都不甚有兴趣,最后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临湖的酒店住下,观湖吹风。

湖岸树下,挂着吊床。

苏南丢下东西就兴奋地爬上去,翘着脚晃晃悠悠。

她看陈知遇也紧跟着出来了,忙问他:“驱蚊水你抹了吗?雨季蚊子多,被咬一口就可能被虐了?”

陈知遇:“被虐了?”

苏南:“就是得疟疾,何主任他们都这么说。”

陈知遇走过去,看她一眼,忽伸手把吊床一推。

“啊啊啊!”

苏南快给这使劲一晃吓得半死,赶紧抓住了拴着吊床的绳子。

等晃动好不容易停下了,她从上面下来,气鼓鼓地看了陈知遇一眼,冷不丁把他一推。

陈知遇脚下趔趄,倒地之前,顺手将苏南一拽。

两个人齐齐倒在沙滩上。

苏南抓了把细沙,往他脖子里塞,“你好幼稚啊!”

陈知遇哈哈大笑。

半会儿,伸手,“拉我一下。”

苏南戒备地看着他。

“不逗你了。”

苏南这才伸手。

两个人拍掉身上的沙子,在沙滩上靠膝坐下。

湖风轻拂,太阳快要落了,湖面一片的灿红浓金,美得声势浩大。

陈知遇看她。

苏南:“…干嘛?”

陈知遇:“你涂防晒霜了吗?不怕晒黑?”

“…”

苏南想掐死他。

跪在沙滩上,转向他,强烈谴责,“您越来越没有一点老师的样子了!”

“本来就不是,”陈知遇要笑不笑地瞅着她,“你昨晚喊的我什么?”

苏南脸刷的红了。

片刻,伸出一根手指使劲往他肩膀上一戳,低哼一声,“…为老不尊。”

“我还不老吧?”

“…也快了。”

“那你看着我。”陈知遇把她的手抓过来,很用力的攥住。

金红漫天,渐有夕阳冷却之后的靛蓝。

“…看着我变老。”

*

陈知遇的假期很长,已经明说了要等过了初三再回去。

当地有华人互助协会之类的组织筹备了春节联欢晚会,何太太喜闹,和何平还有儿子一块儿去了。

苏南则和陈知遇留在别墅里包饺子。

和面、拌馅儿、擀皮,全要自己来。

苏南在擀皮这件事上,远没有陈知遇有天赋,不是薄了就是厚了,末了把啤酒瓶一扔,很不服气:“为什么要包饺子啊,我们南方人过年不吃饺子。”

“那你说做什么?”

苏南噎住了。

贴春联?放烟花?这里要是能有这样的物资条件,也不至于能给她开出这么高的工资了。

陈知遇把沾了面粉的手往她脸上一抹,“不会擀就一边去,别裹乱了。”

苏南擦擦脸,“你怎么会啊?”

“我妈是北方人。”

“啊…”苏南又把啤酒瓶拿回来,“…那我得学。”

陈知遇笑一声。

两个人,最后一不小心,包出了两百来个饺子,决定送一部分给何平他们。

陈知遇扫了一眼,开始挑挑拣拣。

苏南:“这是做什么?”

陈知遇拣出个包得歪歪扭扭的,“这是你的杰作吧?”

苏南:“…嗯。”

“太丑了,送不出手。”

苏南:“…”

别墅里没电视,苏南就问要不要把电脑打开,放点儿往年的春晚。

陈知遇白她一眼,“有那么好看?”

“增加点儿年味,假装自己在国内嘛!”说着就熟练挂上vpn,翻出个春晚相声小品集锦,调大音量。

——“观众朋友们,我可想死你们了!”

陈知遇:“…”

苏南嘿嘿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过年的感觉就来了?”

中午吃过饺子,两个人也没出去,就在别墅里消磨时间。

外面艳阳高照,实在和印象中的过年大相径庭。

趴在小桌子上,叹气:“…感觉自己一辈子没见过雪了。”

陈知遇赤脚坐在地毯上,很慢地喝着茶,“你把春晚集锦关掉,看一会儿《冰雪奇缘》,下雪感觉就出来了。”

苏南笑得不行,“…你好斤斤计较啊!”

苏南给家里拨了个视频通话。

国内刚过八点,春晚刚刚开始。苏静举着手机,喊苏母过来。

片刻,苏母就凑近,笑眯眯地喊一声:“南南。”

“妈。”

宁宁直往两人中间凑,一叠声喊“小姨”。

苏母:“吃过饭了?一个人啊?没跟同事在一起?”

“没呢,跟…”看陈知遇一眼,见他点点头,就把电脑屏幕往旁边推了推,“…跟陈老师在一起。”

陈知遇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苏母有点惊讶,“非洲那么远啊…”

陈知遇笑一笑,“应该的。祝您新年快乐——您和苏南说话吧。”

苏南又把屏幕朝向自己,跟苏母絮絮叨叨说了些最近的事,都是报喜不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