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目光再次触及暗香依依的目光时,却发现她正在对自己笑。

襄阳王见她对着自己笑,恍惚间好似看到身边到处飞舞着鲜花和蝴蝶,轻飘飘的感觉令他几乎□,他有些脚步虚浮地走向暗香依依,便忽见她那双原本美丽的双眸突然对在了一起,变成了斗鸡眼!

襄阳王恍若被雷劈中一般惊怔当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再次眼睁睁看着暗香依依的眼睛从斗鸡眼变到了正常,突然惊醒过来,颤抖地指着暗香依依,声音带着难以掩饰地兴奋,略带颤抖地道:“你!你是……”

再遇慕容逸

“对,我就是。”她笑若春花。

襄阳王一颗心因这笑再次砰砰剧烈地跳个不停,一边道:“那晚天色太暗,本王竟然都没瞧仔细姑娘的模样!一时没能认出,姑娘莫要见怪才是。”一边走近了几步欲与她亲近亲近,却突然看到了一柄剑横梗在自己眼前,抬眼便看到了莫七落,这才意识到一旁还有个认识的男人,忙换上一本正经的模样与莫七落道:“莫大侠,别来无恙啊。”待看到陈峰时,又问莫七落:“这位是……”

莫七落道:“我义兄,陈峰。”

襄阳王见他们一身风尘显然赶了些路,圆圆的眼睛一转,道:“莫大侠兄妹三人初来云堡镇可有下榻之地?”

莫七落道:“没有。”

听见莫七落如此简单直接的回答,暗香依依微感疑惑,这似乎不是莫七落的风格。陈锋亦看了一眼莫七落。

襄阳王一听立刻满脸诚意地道:“莫大侠远来是客,云堡镇是本王的封地,本王在这里的别院地方宽敞着呢,莫大侠若不嫌弃兄妹三人可以暂住在本王的别院。”

暗香依依本以为莫七落会拒绝,未料想莫七落竟然说:“那就叨扰了。”

陈锋也微感意外。

襄阳王笑得像朵花,好似完全忘了此行目的和一旁立着的苏璇莹与程秀。程秀面色不悦地看了一眼苏璇莹,却见苏璇莹没什么表情,反而大方得体地向襄阳王和莫七落施了一礼,淡淡道:“我等先行一步了。”便听见街口一人懒洋洋道:“七落兄,别来无恙啊。”

闻声,苏璇莹顿时止住了脚步。

暗香依依抬头看去,便见一人白衣白扇恍若阳光下的虚幻,微靠在路边酒家的旗杆下含笑看着她,那人虽然在与莫七落打着招呼,可目光却只在看她,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天地间都只有她,心神忽有些恍惚,便听那人道:“依依,好久不见。”

可这种恍惚却只有开始的一瞬,当看清那再熟悉不过的目光及神情时,她唇边浮起了同样的笑。这笑,明明不是出自真心,却可以笑得十分真挚,除了彼此心知肚明这其中的虚与委蛇,在旁人眼中恐都会以为二人感情有多好。她笑意愈深,与他道:“慕容逸,好久不见。”

莫七落看到慕容逸,却没有丝毫惊讶。陈锋亦看向慕容逸又顺着慕容逸的目光看向了暗香依依。

苏璇莹乍看到慕容逸,眸中闪过难抑的喜悦,此番来云堡镇便是为他而来,可在此已停留多日也没看到他,以为消息有误正想离开,没想到却在这时见到了他。可当下看清慕容逸的目光,心中那丝喜悦瞬间荡然无存,她微微偏过头顺着慕容逸的目光看向了身后的暗香依依,看到她望着慕容逸笑意浅浅云淡风轻。方才初见暗香依依时,便觉与从前不同,而今细细打量不禁也微感疑惑。对她来说,论容貌,暗香依依是除莫七彩外最强的对手,论武功她更是难敌,可除此两点,暗香依依则什么都不及她。她一直不觉得暗香依依对自己构成威胁,因为暗香依依外强中干性格暴戾根本不像个女人,所求也与她毫无冲突。可如今,暗香依依似与从前不一样了。遇到襄阳王这样的好色之徒,她笑意盈盈地攀为故友,面对她一向厌憎的慕容逸她会温和以对,从前的骄横与暴戾全然不见,变成了如今的巧笑倩兮宁静温柔,除了相貌,几欲令她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暗香依依。不止是她,身边的小师妹程秀亦小声怀疑道:“她怎么会对着慕容逸笑?”

程秀的低声质疑完全被襄阳王夸张的笑声遮盖,他立在暗香依依面前,生生挡住了暗香依依看向慕容逸的目光,大笑数声吸引回了暗香依依的注意力后,一挥手,身后随从立刻拱手将一个锦盒递上了前,襄阳王道:“打开!”随从忙将手中锦盒在暗香依依面前打了开来,顿时一阵耀眼的光亮刺得暗香依依险些流下泪来,暗香依依瞠目结舌地看见锦盒中放着一整套纯金打造的首饰,项链、耳环、手镯、簪子、金钗、步摇、花钿什么都有,光灿灿的样子着实令人动容。

苏璇莹瞄了一眼那套首饰丝毫不为所动,只看向了慕容逸,慕容逸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亦向她看来,向她微微颔首,似对这边的热闹不太感兴趣,轻摇手中折扇缓缓离去。

莫七落松开了一直握紧的剑柄。

陈峰看向了莫七落,目露询问。

襄阳王一群人立在人来人往的街口本就引人侧目,此刻路人惊见襄阳王突然亮出来的大手笔,无不惊呼,人来人往的大街顿时有些拥堵,一时喧闹声越发大了。

看着周围热闹的场面,襄阳王觉得很有面子,献宝一样,将盒子中的一个金步摇自盒中拿了出来,故意在人群面前招摇了一圈,金步摇一看便是用纯金打造,做工精致雕刻精美,通体雕刻金花,尾端亦缀着用金片雕刻的金兰花,华丽非常,普通人一看也知此物定然价值不菲。

暗香依依亦看得怔住,便听襄阳王道:“这是本王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小姐喜欢。”

苏璇莹神情淡漠,目光从慕容逸消失的方向收回。程秀的脸色却已变得难看,在旁冷冷哼了一声,这个襄阳王,明明带着礼物追着师姐而来,看到魔女暗香依依就变了副嘴脸。

暗香依依收回惊讶之色,正欲婉拒,忽觉脚底一阵震动,四周众人均察觉有异,惊得纷纷倒退,襄阳王更是被一群侍卫团团围在了中间保护得密不透风,莫七落、陈锋下意识便将暗香依依护在中间,四周过路的百姓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古怪,胆小些的已然远远走避。

众人只觉脚下的土地开始松动,一阵古怪的声响后,只见地上一方土开始下沉,突然,一只满是泥土的手自地下骤然伸了出来,人群在屏息凝滞片刻后,陡然有人失声惊呼:“地底下有鬼啊!”顿时人群开始大乱,仓皇四散。

襄阳王等人面色亦大变,侍卫抽出腰刀护着襄阳王后退得更远了些,随从力劝襄阳王赶紧走,可襄阳王看暗香依依站在原地不动,便将随从的话置之不理。苏璇莹与程秀提气一跃,落在了不远处一所酒家的屋顶。

这时,地面石土一阵龟裂,一只头颅突然破土而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险些窒息。众人只见,那头颅上是一团灰突突如稻草的头发,乱发中隐藏着一双光灿灿如琉璃般的眼睛,满是泥土的脸若非那只手抹了一下很难分辨出上面还有鼻子和嘴。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苏璇莹、程秀二人虽是江湖中人却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却在这时见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双眼一抬恰望向了她们,二人惊得连连倒退若不彼此相扶险些掉下房去,刚堪堪站稳,又见那头颅突然冲着她们吹了一声口哨,好像还向她们抛了个媚眼,就在二人以为眼花看错时忽又瞥见那头颅竟伸出舌头舔食了一圈嘴唇,也不知都吃进去了什么东西舔出了何种味道,随即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二女顿觉腹中翻涌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襄阳王早已躲得远远的,唯有暗香依依、莫七落及陈峰毫无惧色地看着地下突然出现的东西。

那头颅在土里转了一圈终于对上了暗香依依的目光,突然呲牙裂嘴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与它本来面目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襄阳王顿时惊呼:“姑娘小心啊!”

暗香依依却置若罔闻,只看着那头颅,低斥了一声:“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一脚踩向了那陀东西,未料想,那东西反应极快,瞬间消失在地下,暗香依依踏了个空,随即侧耳倾听,片刻又挪到不远处,再次狠狠踩了下去,地上瞬间被踩踏出个浅坑,抬脚时却仍不见那头颅的半分影子,却突然在她脚边冒了出来,露出一口白牙挑衅般笑看着暗香依依,暗香依依斜目看去,又是一脚踩下!如此反复,好半天,头颅在地下面穿来穿去,忽而冒出忽而缩回,暗香依依几番踩踏都踩了个空,越发踩得咬牙切齿。

襄阳王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苏璇莹从最初的震惊到渐稳心神,直至听到身边程秀感叹:“不愧是魔女暗香依依。”

莫七落看着暗香依依没有劝阻,陈峰也立在一旁没有阻拦。

半响后,地下隐隐传来声音:“你踩不到我的!”

暗香依依道:“未必!”

地下传来戏谑的笑声,道:“你若能踩到我,我便以身相许!”

暗香依依陡然顿住了脚步,斥道:“我才不上你当!”

地下那人道:“不好玩不好玩。”

莫七落道:“未默,既然来了,就出来一见,何必在此装神弄鬼。”

莫七落话音刚落,便见一人自地下突然蹿了出来,一坨泥土还顶在头顶便鬼魅般立到了暗香依依的面前,忽然看到莫七落的剑又骤然倒退数步,或许是退得太快了些,头顶那坨可笑的土轰然坍塌,哗啦啦一阵烟尘四起。暗香依依忍不住扑哧一笑,那人见她笑,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众人这时才看清来者竟是个半人高的矮子,身体比例严重失调,头大,脖子粗,胳膊长,腿短。此刻矮子正露着一口白牙没心没肺地笑看着暗香依依,瞥了一眼躲得远远的襄阳王,似突然想到一事,大手在胸口左摸右摸,动作猥琐得令苏璇莹、程秀不敢再看。暗香依依等人对其早已侧目。

未默摸了半天,似突然摸到一物,咯咯笑了数声,先自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布摊开放在地上,而后又自怀里掏出一支羊脂白玉簪来,簪子通体透白柔润无瑕,简单古朴,单是看着便生了想要摸上一摸的欲望,未默看了一眼襄阳王,说道:“此乃汉高祖刘邦之后吕雉所带,入手温润摸着很舒服,你要不要摸摸?”未默递给襄阳王,襄阳王嗤之以鼻,不屑道:“定是赝品!”

未默也不在意,将白玉簪放在布上,又探手向怀里摸了摸,忽又拿出一串颗颗珍珠都圆润大得出奇的项链,听到四下里的抽气声,未默的得意爬上了眼角眉梢,还故作深沉地摇着头道:“拿错了拿错了,这东西不值钱。平日没钱使了我才随便摘下来一颗换点小钱用用。”暗香依依初见此物便想着是假的,可当听到四周人的抽气声,方才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假珍珠,那么这么大的珍珠必定是真的了。再看这串珍珠项链时,也不禁动容。襄阳王的面色也变了,“赝品!”二字再出口时气势已有些弱了。

未默将珍珠放在布上,又向怀里摸去,不一会儿又掏出了一对镯子,镯子碧玉通透,未默有意将它高高举起透光看去,众人便见玉镯上似环绕着翠绿色的花纹,好似人画上去的一般,舒展而放纵,见众人目不转睛地瞧着此物,未默道:“此物乃汉光武帝刘秀之后阴丽华所带,其上天然形成的飘花,美丽舒展毫不做作,我甚是喜爱。”襄阳王似有些不敢相信地大喊了一声“赝品!”当下有些不懂行的譬如暗香依依就有些信了。

未默瞥了一眼襄阳王,好似在看一个“矬子”,襄阳王死撑的样子令莫七落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未默又自怀里掏出了一条翡翠玛瑙项链,项链做工十分繁琐精致,上面有红有绿镶嵌了很多翡翠玛瑙,暗香依依不懂首饰好坏,只觉这项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灼人眼目,看着有些太过华丽,这时却听屋顶程秀倒吸口气,失声道:“真漂亮。”一抬眸便看到苏璇莹亦是满眼惊艳。便听未默道:“的确非常漂亮,为了它我可险些丧了性命,这件珍宝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杨贵妃身上取下来的。”言罢一叹,看着地上这几样东西摇了摇头似乎还有些不满意,颇有些懊恼地对暗香依依说:“今天不晓得这些俗物会派上用场,带在身上的不多,姑且送你当玩物好了。”

未默前三句无从考证,这最后一句却露出了极大的破绽,程秀一时口快,斥道:“鬼话连篇,杨贵妃早就死了,你这项链怎能从她身上取下!?”

未默尚未回答,便听襄阳王拨开人群指着他大声道:“来人呐,将这个盗墓贼给本王拿下!”

襄阳王早先还有些忌惮害怕,可当下见未默只不过是个人,虽然样貌身高长得都有点挫,却也再无惧意,当下见他有意与他争暗香依依,还故意压自己的威风,他方才拿出的东西,只看做工便知不是赝品,心里有气可嘴上却污蔑着未默,当下见未默一件件道名珠宝来历,本还有些发懵,可一听程秀的疑问顿若醍醐灌顶,当即喊道:“来人呐,将这个盗墓贼给本王拿下!”

就在一众人等冲向未默时,未默却似全然不在乎地只盯着暗香依依,目光真挚地说:“这些你若都不喜欢,下次我弄些更好的再来送你。”

暗香依依一时语塞,想说不用,可又觉得自己如果这么说好像很傻,眼看着他被襄阳王的众侍卫团团围住。

襄阳王见他不将自己当回事,一心只盯着暗香依依瞧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命令众人:“给本王打!”便见围住未默的人对内一阵拳打脚踢,可没一会儿,众人面面相觑散了开来,发现原本被他们围住的人竟然消失不见了,忽听不远处一人唤道:“我在这!”众人转头一看,便见他不知何时到了圈外,大大的脑袋,粗段的身材,正在搔首弄姿。

襄阳王推开人群一见是他,愤愤道:“谁抓住他!本王重重有赏!”

便见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未默猛扑了过去,暗香依依眼睁睁看着未默被那人仰面朝天地压在了身下,正担心他会不会被压扁了,便见又一人扑了上去,再一人,又是一人,眨眼间便已有七、八人扑了上去,叠罗汉一样,将未默压在了最下面。

襄阳王以为未默已经成了被压扁的茄子,忘形地开怀大笑,正笑得痛快便觉有人拉自己的衣襟,一低头便见一个矮子正仰头看着他,襄阳王的笑声突兀地戛然而止。

不会是爱情

未默望着他的头顶,目光闪闪地对襄阳王说:“你金冠上的那个元宝我很是喜欢,送我了!”襄阳王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金冠已被他拔走,三两下带在了自己头上。

披头散发的襄阳王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侍卫们见状也不等襄阳王吩咐,已然对未默下了狠手,举着大刀四下里追逐着未默将大街闹了个鸡飞狗跳,襄阳王更是气得团团转,可不知怎么,转着转着就转到了暗香依依身边,边呼喝着侍卫追逐未默,边试图去拉暗香依依的手,这时却听莫七落说:“王爷,我兄妹三人赶了一天的路,着实有些累了。”

襄阳王闻言顿时停止了小动作,看了眼表情严肃的莫七落,自然明白莫七落的言下之意,微微咳了咳,便道:“是本王怠慢了。”当下命随从头前带路,再不管未默和一群侍卫,一行人先去了云堡镇的别院。

暗香依依偷眼瞧着走在前头与莫七落说话的襄阳王,暗忖:方才明明看着他还被未默气得要死要活,转眼间却又谈笑风生起来,明明披散着头发没了王者的威严,却依旧坦然自在,这个襄阳王倒有些意思。忍不住回头再看还在躲来躲去戏耍一众侍卫的未默,暗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异类?心中正因此想法暗暗好笑,便与苏璇莹的目光相遇,她似一直在看着自己,目光中有探究有疑惑还有一丝她难以分辨的情绪。忽然想到了慕容逸,被未默一闹暂时忘记的不安又再次升起。

暗香依依收回了目光,一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下了一大截,襄阳王与莫七落早已走得远了,唯有陈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等着自己,她朝陈峰一笑,加快了脚步。

刚与陈峰赶上襄阳王的脚步,便见襄阳王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望住了她。暗香依依被他看得从莫名其妙直至不好意思,便听襄阳王用温柔到几乎滴出水来的声音道:“七彩姑娘,有没有腿酸脚乏,用不用本王背你?”

暗香依依看了一眼笑意藏在眼底的莫七落,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略略尴尬地道:“王爷弄错了,我并非莫大哥的妹妹莫七彩。”

“我明明听见你叫他……”襄阳王眨了眨眼睛,问道,“那请问姑娘是……?”

暗香依依想了想,直言道:“暗香依依。”

闻言,襄阳王眼睛骤然瞪得大大的,惊声道:“什么?你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妖……?!”话一出口襄阳王立刻察觉出了不妥,生生顿住。

暗香依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襄阳王从莫七落的眼中得到了答案,再看暗香依依时神色已有些变了,他略带尴尬地对莫七落笑了笑,再次举步前行,却不知在想着什么,不再说话。

自从知道她是暗香依依,襄阳王再没试图亲近过她。特意为他们举办的晚宴上也再无任何轻浮的举动。

少了那可笑的轻浮举止,高高在上的襄阳王举手投足间都有极大的变化,对莫七落、陈峰二人从原有的刻意亲近变成了礼贤下士,得知陈峰不会说话也并没有任何怠慢,反而更加以礼相待了。只是对暗香依依的态度大有不同,很客气,而客气的背后暗香依依清楚地感觉到了襄阳王的疏离。只是顾盼间,偶然又发现他在偷偷看她,目光有着不解和深深地思虑。

这一刻,她终于有些明白曾经的魔女暗香依依在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人了,出于试探也带着戏谑,她吃饱喝足后,突然放下碗筷,不说一句话便毫无礼数地起身离座而去,离去的刹那,眼角瞥见襄阳王想问又不敢问生生忍住的模样,忽觉曾经的暗香依依好像有点酷,忍不住微微挑起了嘴角。

走出大厅,寻了一位婢女为自己带路。

一路月光相伴,她缓缓走至襄阳王为自己安排的院落。普一进院,便闻阵阵花香,抬眼看去,只见院内墙角种着不知名的花草,开得峥嵘。花朵粉白相间,夜色下瞧着甚是娇柔,婢女见她瞧着那花,便道:“王爷喜欢杜鹃花,府里各处多种此花。”

她忽想起好友曾经说过,杜鹃花的花语是永远属于你,它代表爱的喜悦,据说喜欢此花的人纯真无邪。纯真无邪……襄阳王与纯真无邪……?……!

婢女为她整理好了被褥,推开内室的窗时,她闻到了另外一种花香,婢女说:“后院有一方开满睡莲的池塘,从姑娘所住的屋里望去很美。”

她顺着窗口看去,只见游廊上挂满了红灯笼,此刻正随着夜风不规则地摇曳,倒影在池塘里星火点点蜿蜒向前,直至池塘中间一座轻纱环绕的四角凉亭,轻纱飘起,朦胧中几分神秘几分飘逸,隐约可见亭内摆放着一支木琴,便道:“你家王爷倒是个会享受的人。”

婢女闻言笑道:“这池塘是王爷为白夫人所造,白夫人出身,长得可美了,只是……只是却没姑娘美。”

婢女退出房去。暗香依依趴在窗口望着池塘出神。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年了,可每当望着这些本该出现在电影或电视剧里面的场景都令她有些如坠梦中的错觉。

今晚她并没有喝多少酒,只浅尝了一点,她本就不擅长喝酒,酒量也是当初工作时练了那么少许的度量,今晚喝一些也只是为了想知道古代王爷的酒会是什么味道。原来竟是清清淡淡的辛辣,以为没什么度数,可没想到现下反而有些上头。

月色如波光,透过窗棱倒影在屋内,烛火在烛台上摇曳偶尔爆出一丝火花,“啪——”地一声轻响,令她回了几分神,索性起身出门,去池塘边小坐。

背靠柳树坐在池塘边,手中摆弄着一棵方才折下的柳枝,静静地望着夜空。古代的夜空清澈如黑玛瑙,繁星闪烁依稀可辨各种图形,或许很美,却令她莫名地惆怅起来。

从没想过,此生会历经三世,最初的穿越是她一时兴起的意念而至,可第二世却是身不由己无疾而终,下意识,她摸上曾经刺下致命一箭的胸口,如今虽已物事人非伤口再无迹可寻,可那种痛却早已刻骨铭心,只要稍有忆起便会隐隐作痛。

她轻叹一声,怅然一笑,却难缓心中郁卒。

前尘往事……为何这般难以忘记。可这般记得又能如何?

清冷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映落在她身上,恍恍惚惚,她依旧望着夜空,一动不动。

莫七落悄无声息地望着这一幕。直到清楚地听到她低低念道:“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

一阵风吹过,她闻到了池塘里睡莲的花香,忽然泪湿眼眶,再无力诉说下去。如果前尘不能重来,何不珍惜此生。她想给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可泪水却已夺眶而出。遥不可及的前世,她连悔恨的资格都没有,而今,唯有活着,努力坚强地活着。即便这一生因落月迷香之故很可能会一个人孤独终老。

落月迷香,让她拥有了梦寐以求的武功,也正是这落月迷香让她只能在武功与爱情中择其一,武功永远是属于自己的,不会背叛,而爱情,对她来说两个人的长相厮守天长地久太遥不可及,所以,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她怅然一笑,上一世,徘徊在三个人之间,分不清何为爱,当终于知道何为爱时,却已来不及去抓住那份爱,而这一世,情之一字对她来说倒变得简单了。无论什么感情,都不会是爱情。

透过层层夜色,莫七落听到了几不可查的低泣声。她在哭吗?尚未及分辨清楚便觉有脚步声向此而来,他微一沉吟,迎着声音走去。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行去,没过多久,便看见了襄阳王与陈峰的身影。

襄阳王的小妾白夫人正为二人提灯照路,随侍奴才一人也无。

襄阳王当下脚步不稳,一臂伏在陈峰肩头,摇头晃脑地嘟囔着:“陈兄一定要劝说莫兄在此多留几日,省的江湖朋友说本王不好客,本王好客,好客!”

襄阳王在晚宴前还一口一个大侠,晚宴后就已经和好脾气的陈峰称兄道弟了,顺带莫七落也自然成了兄弟。

襄阳王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幸好陈峰一臂相扶这才站稳,一抬头看到了对面的莫七落,襄阳王神情大恸。推开陈峰便向莫七落扑去,可脚下一滑,扑顿时变成了扎,眼看便要直直扎进莫七落怀里,只见莫七落轻轻一提一扶,襄阳王便完好如初地立在了他的面前。

襄阳王怔了怔,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双手齐抓莫七落的胳膊,酒气熏天地对莫七落说:“莫兄,你若不在此多住两日就是看不起本王!”指着莫七落的鼻子吼道:“你看不起本王!”说完便要软倒在莫七落身上,莫七落无奈只得又将他扶好,岂料襄阳王突然来了精神一挥手拒绝了他的搀扶,挥着衣袖大声地说:“你们这些江湖人都有些古里古怪,那暗香依依,外表看着挺温柔,实则杀人不眨眼,长得妖里妖气的,妖里妖气的……”不知怎么襄阳王说到这里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呢喃,就在莫七落以为他很可能软倒在地时又突然大声道:“还有那个未默,长成人模鬼样,本王一直没想明白,他怎么会是个人?怎么会是个人呢?!……”

“嗤……”林中突然有人轻笑。

襄阳王顺着声音望去,恰好看到立在柳树下的暗香依依,目光顿时变得直了。

白夫人不禁有些幽怨地看向了暗香依依。

见襄阳王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想到方才他说自己长得妖里妖气,暗香依依忽生一股恶意,她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状不经意地将月光反射到了襄阳王的眼睛上,襄阳王顿时惊醒了过来,当下再不敢看暗香依依,与莫七落、陈峰客套了一句,转头便走,步伐竟然丝毫不乱,好似眨眼间醉意全消。

白夫人匆匆向莫七落、陈峰请辞,亦跟着襄阳王走了。

陈峰笑望着暗香依依摇了摇头,暗香依依收起了匕首。

莫七落看着襄阳王离去的背影,道:“襄阳王酒量不错。”

陈峰点了点头。

莫七落偏头与暗香依依道:“早些休息吧。”

暗香依依含笑道:“是,大哥。”

莫七落便与陈峰走了。

暗香依依回到屋中,脱了外衣坐在床上,可还是觉得热,试图运气散了体内残留的酒劲,岂料气运一周后热力更胜方才,体内隐隐似有两股内力不受控制地开始互相冲撞,心跳越来越快,直至有股陌生的燥热缓缓弥漫入四肢百脉。

她的脸微微红了几分,忍不住娇喘了一声,心中一悸,顿时睁开了眼睛,方才那陌生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吗?她怔了怔,意识到自己竟然发出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虽然当下没人听见可也忍不住窘迫了几分。暗道:怎么会这样?

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运功身体越燥热,手心痒痒的,甚至还有些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身体因这陌生的感觉竟开始微微地颤抖。她不敢再运功蜷缩至床内休息,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仿佛再次进入了奇怪的梦境,梦境中的感觉好真,好真……

她梦到自己来到一处开满睡莲的池塘边,一路的鹅卵石微微刺痛着没穿鞋的脚丫,她伸手拂开池塘边的柳枝,便看见了浮在水面上静静的影月,也不知怎么此情此景很是熟悉,好似曾经来过这里,只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伸出一只脚放在水面上,微凉,她微微蜷缩了一下脚趾,小小地笑了一下,又将另一只脚放在了上面,方才睁开了眼睛,低头,清楚地看到自己站在水面上,像浮莲一般,这是武侠世界才会有的轻功——水上漂。

抬步缓缓走至池塘中央,弯身拾起一朵浮莲,放在鼻端轻嗅,一股淡淡的甜香萦绕在鼻端,她微微笑了起来,仰起头闭上了眼睛,静夜里,只有夜风轻轻拂过面颊,似情人温柔的抚摸。

良久——

今日的月色很美,他却心绪难宁,据他所知,暗香依依早已不记得莫十七,甚至在莫十七的墓前也未曾有过半丝哀恸。那么方才她在思念谁?竟会如此伤悲?

看了一眼桌上的无枫剑,此剑自百花谷取回后自己曾多次在她面前拔出,她也未能认出,如果当日的确是她亲手将此剑扔入深潭,为何看到此剑竟会毫无反应?是她心思埋得太深掩饰的太好,还是另有原因?

莫七落自桌上拿起无枫剑,自剑鞘中拔出,剑身在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幽光,想起白日里与慕容逸相遇的那一幕……慕容逸会出现在这里似乎太巧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还有红枫山庄在此地的暗哨,恐怕早已将他们三人的行踪飞鸽传书至庄内,父亲现下定然已经知道暗香依依没有死,还有九幽教——若然不是住进了襄阳王的别院,此刻恐怕早生事端。

思来想去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他索性出了房门,避过府中的巡夜侍卫,悄无声息地来到暗香依依所住的院落。

屏息静听,屋中无人?

他推开屋门走进内室,见只有外衣扔在卧榻上,暗香依依果然不在屋内,正欲出房去找,却在抬眼间从内室的窗口看到了屋后池塘内那抹熟悉的身影。

游廊上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忽明忽暗,一路倒影在池水

中留下一抹魅影。她赤着脚站在水面上,发如墨肤如雪,长裙下是一朵朵盛开的睡莲……他看得怔住,却在这时,她扯起裙摆,露出白如凝脂的纤细小腿,微微一抬,便踢出一串水花,如断了线的珠玉般溅落在水面上形成一道道涟漪,当涟漪散去,她又是一踢……

不知过了多久,当夜风吹散了他的恍惚,他仓促地瞥转了目光,转身离去。

月上中天,她缓步走出了池塘,沿着刺脚的鹅卵石小路走去。一路幽香,小路蜿蜒不知通向何处,忽听远处隐约有女子轻细地声音传来:“不要,王爷,不要了……”

那声音断断续续似忍受着痛苦又似压抑着喜悦,光是听着便令她全身莫名地颤抖起来,体内早先平复的真气似突然被唤醒,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她体内流窜,忽而上忽而下,她极力控制,紧紧将耳朵捂住,可女子的娇吟声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入大脑,体内的真气越发不受控制,时而如针刺时而如万马在体内奔腾肆虐,她痛得满头是汗,跪倒在地,双眼由红转赤,在又一声的刺激下,如箭般倏然冲向了声音的来源。

刚闯入院内,便有人上前与她说了些话,她完全听不进去,只想尽快将那声音消灭,阻挡她的人全部被她用内力震飞,当她踹开屋门,见一男子正手忙脚乱地披着外衫,一个女子裹着被子瑟缩地躲在床角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她二话不说,将那男子拖入院中,抓住男子的双脚在院中轮了几圈,放手时,伴随着由近至远的惊声尖叫,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世界终于清静了……

难辨真与假

她醒来时,好好地睡在床上,身上的被子盖得整整齐齐,昨晚的一切已成为梦境变得模糊。

刚睁开眼,便见陈峰坐在屋中,静静地望着她,出神的目光中写满担忧却在察觉她醒来后瞬间归于沉寂,变换之快几乎令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欲起身,陈峰却示意她再多躺一会儿,她便笑说:“我又没病,陈大哥怎么把我当病人似的。”

一个翻身起来,胳膊和手臂便自被中露出,陈峰顿时背转身去。此举提醒了暗香依依此刻正身处脚趾头也不能轻易让男子看见的封建古代,见陈锋如此避讳,正有些尴尬自己的莽撞,便听襄阳王在外吼道:“都给本王滚,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站在这里管个屁用,还不是让人一掌一个打得没了影!滚!滚!”

门口传来吵杂的脚步声,好像人还挺多,暗香依依一时无法从陈峰复杂的神色中辨清屋外发生了什么事,便起身披上了外衣。

门外传来莫七落的声音:“王爷止步,小妹还没醒。”

“莫大侠,”襄阳王道:“本王并非津津计较之辈,也非来兴师问罪,本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