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依依记得昨晚襄阳王还与莫七落称兄道弟,这才一个晚上又被打回原形成了大侠。

襄阳王下面的话被莫七落打断:“既然王爷不怪罪,等小妹醒了,我兄妹三人立即离开。”

这时屋门被打开,屋外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暗香依依一下子便被门口站着的襄阳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只见襄阳王上上下下数处裹着绷带,额头上一圈,鼻梁上是一圈,脖子上一圈,腰围上一圈,胳膊用木板夹着,一脚悬空裹成个粽子,还拄着个拐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保护王爷!”尖细的嗓音出自襄阳王的随侍太监喜乐公公,片刻间一群带刀侍卫便自门口冲了进来。

襄阳王拄着拐杖咆哮:“保护个屁!一群废物,都给本王滚出去!”

侍卫们又灰头土脸地依次退下,喜乐公公还想试图劝说,被襄阳王余光一扫也再不敢说话。

暗香依依惊问:“你这是被人打了吗?”

襄阳王一时语塞。

不由得想起昨夜,自己正与爱妾亲热时突然听到门外有打斗声,急冲冲起身披衣之际,她便冲了进来,那一刻眼见冲进来的是她,他惊讶得像是一口吞了个没剥壳的鹅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被她拖出门去,她手劲大的可怕,他毫无抵抗的能力,被她倒提着轮了几圈,随后便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直接从宅子的北边飞到了最南边,稳、准、狠地扎进了马棚里的草垛中。

当大夫为他清理完所有伤口,告诉他只有外伤不日就可痊愈后,他方才回过神来,问过下人,昨夜暗香依依在将他扔出去后再没伤人,现下她兄妹三人已经被府中侍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正等他发落。

他一时有些犹豫这事该如何处置便开始琢磨,暗香依依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冲进来这样对他呢?毫无道理啊!

正有些纠结,忽想起一事,他的王兄祁阳王所娶的王妃也是出身武林世家,有一身好武功,那是出了名的善妒,祁阳王武功低弱,打不过自己的王妃,便经常偷偷摸摸出去寻些乐子,有一次被王妃捉奸在床,怒极之下一掌将他打到房梁上骑着。细细想来,竟和自己昨夜的经历有七、八分像,说实话,他和暗香依依无冤无仇,她实在没理由因为他和爱妾欢好就突然冲进来将他甩飞出去不是,那么,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回忆当时,她的脸很红,神情非常急切,那么会不会,会不会是?思及此,他忽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当下又将即将告退的大夫唤了回来,在身上多缠了些绷带,然后命人寻来一支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暗香依依所居的小院。

襄阳王收回思绪,低低咳了咳,道:“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打过本王,本王觉得,本王其实觉得……”

“觉得怎样?”觉得半天总得有个结果吧,暗香依依便接着问了一句。

“其实,依依,你知道,本王自见到你起就对你深有好感,虽然你出身江湖,但本王不介意的,有些事情咱们可以私下里摊开来讲明的,你又何必这样高调呢……。”

莫七落不由得对其侧目。

喜乐公公一怔,抬眼偷瞧自己的主子王爷,这唱的是哪出?王爷显然话中有话,莫非……再看屋内站着的暗香依依,暗道:此女长得妖娆至极,也难怪王爷会动了心思,借此留下她也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陈锋古怪地看向襄阳王。

暗香依依目露茫然。他在说什么?怎么完全听不懂。

就在这时,襄阳王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头,那人一抬头正看到襄阳王,好似吓了一跳,突然从土里面蹦出来,惊得襄阳王跌跌撞撞倒退数步。

“保护王爷!”太监尖细的嗓音又一次高调响起,片刻间带刀侍卫们又再次自门口冲了进来,先冲进来几个,见王爷没阻拦,随后哗啦啦进来了一群。

那人不慌不忙地将襄阳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道:“才一天没见,你怎么就变成残废了?”

残废?襄阳王闻言自尊心大受伤害,怒视着未默,昨夜已从莫七落口中得知他的来历,此人师传鬼盗,善于穿山挖洞,轻功极高,是个难缠的人物,但他襄阳王是谁?!岂会有怕得人?如此一眼与未默对上,就此难分难舍。

未默与襄阳王原本还在试图用目光杀死对方,忽听一女子轻轻“咦”了一声,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过去。

来者是位绿衫姑娘,她站着墙上,腰系软剑,长发过腰,体态窈窕动人,眉目流转间,几许多情几许娇俏,婉约中又透着几分飒爽,环视院内,目光定在一处,浅浅一笑,那笑,如碧波般清澈,花香般撩人……

未默与襄阳王,一高一矮,原本听见女声也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下意识那么一看,却没想到这一看几乎忘记了呼吸,二人同时屏息着直勾勾地看着来者,仿佛忘了尘世,忘了彼此嫌隙,亦忘了身后的暗香依依。

直到来者看到场中一人,唤了一声:“哥!”

二人似训练有素般同时转头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向了立在檐下的莫七落,一见是他,同时带着莫大的遗憾、无比地嫉妒、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听到对方叹气,惊诧地对视一眼,竟在此时此刻莫名生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可在这惺惺相惜之后,却又生出了莫大的仇视之意。

襄阳王看向暗香依依,未默看向了莫七彩,襄阳王又看向莫七彩,未默又看向了暗香依依。襄阳王盯住未默,未默亦盯住了襄阳王。

襄阳王心想,他自己当然打不过未默这个异类,就算喊一群侍卫来也只会把府里的东西打烂伤不到他更抓不住他,到底该怎么办?

未默心想在此动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讨不到什么便宜,还有莫七落那个难惹的高手在一旁始终是个隐患,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动手的好,只是在气势上却决不能输给这个元宝王爷。他敢瞪他,他眼睛要比他大一倍,还不止!

这方二人的目光打了死结,另一边,莫七彩已经走到莫七落的面前。莫七彩看了一眼暗香依依与莫七落身边的陈锋,对莫七落道:“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莫七落与陈锋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对暗香依依道:“我去去就回。”便随着莫七彩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墙外。

见佳人远去,未默一个土遁消失了。襄阳王却在原地自怨自艾,为什么自己在见到如此绝代佳人时会是这般模样呢?其实可以少缠几个绷带的,拐杖也完全是多余的啊!

暗香依依眼见襄阳王一脸懊恼心中好笑,正要关门送客,忽听得一阵琴声传来,体内真气顿时运行加速自行开始抵抗琴音。这琴音有古怪!刚想到此处,便见陈锋鬼魅般挡在了自己面前,快速关上了房门。

襄阳王正要上去推门,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院中,侍卫的刀尚未拔出便已三三两两地晕倒在地,武功高强的,也未能抵住多久。

良久,琴音渐近,琴音愈近,真气愈加难以控制,陈锋面色已变,暗香依依已然坐下来,凝神运气抵抗。直到琴音消失。

见陈锋正自门缝向外看,暗香依依也起身去看,只见院中的襄阳王和其随侍太监、侍卫全都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

这时,院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当先那人一身紫衣手托木琴,身后跟着一位男子后背一把扎眼的大刀,暗香依依认识进来的两个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九幽教的顾不迷与汤斩。

想起武林大会上顾不迷轻易令她陷入幻境,暗香依依心悸犹存,不过又想起自己和他都是九幽教的,搞不好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妹,忽然又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顾不迷站在院中,没有破门而入,陈锋手上的银针蓄势待发。

顾不迷似乎懒得说话,先看了一眼脚下昏迷不醒的两个人,一个是浑身绑在绷带的襄阳王,另一个是襄阳王的随侍太监喜乐公公。一聊衣摆坐在了喜乐公公的身上,将紫漆木琴放于腿上轻轻抚摸,那模样还和从前一样令人受不了。

汤斩似见怪不怪,瞥了一眼紧闭的屋门,朗声道:“暗香依依,教主有令,命我二人速带你回九幽教。”

暗香依依没有吭声,她看向陈锋,陈锋摇了摇头示意她尽量拖延时间。

暗香依依会意陈峰是想等莫七落回来,如此便打开了房门,不卑不亢地看向了顾不迷与汤斩。

顾不迷犹自故我地轻抚着爱琴,暗香依依只好对汤斩道:“汤斩,你知道我没了记忆。”

汤斩面色不耐,冷冷道:“你是九幽教的左护法暗香依依,失踪已近八个月,教主派我二人来接你回教。你若不愿……”他冷冷瞥了她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暗香依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缓缓走出了房门,直至走到他面前,温婉笑道:“汤斩,你应该还记得,八个月前,你将我弄丢了。”

汤斩神色未变,暗香依依苦笑道:“你可知,我这八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汤斩忽地扯开了衣襟,暗香依依看到了他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微微一怔,蓦地有些胆怯起来。他这一身疤莫非是因为她?

汤斩冷哼一声似回答了她的疑惑。

顾不迷忽然起身,丢下一句:“少废话。”转身便走,汤斩正欲伸手抓她,未料竟抓了个空,陈锋的银针同时自屋中射出,一阵银光闪过,汤斩被逼退至院门口。

顾不迷倏然停步,侧目看向了屋内的陈锋。他明明没动,暗香依依却已有些胆战心惊,抢先道:“我不是不愿与你们走,只是我要等一个人回来,他照顾了我半年多,我要和他道别。”

“屋中何人?”顾不迷问道。

“我的救命恩人。”暗香依依答。

“你欲等何人?”顾不迷又问。

“我的结拜义兄。”暗香依依再答。

顾不迷收回了已放在琴上的手指,回身坐下,汤斩也再没动手,二人真的陪着她静静地等了起来。

暗香依依有些不解,看向汤斩。汤斩冷冷道:“九幽教中人,不喜受人恩惠,若然受了,必感激在心,他日当还。”

暗香依依微微一怔,暗中思忖:他们此刻能平心静气地在此等候,说明九幽教并非无情无义的教派,如果汤斩身上所留疤痕是因为当初弄丢了自己,那么说明九幽教很重视自己,自己身为九幽教左护法,与他们回去似乎是理所当然。不止如此,回去后她也可以恢复身份,还会有强大的教派依靠,那么也就真正做回了从前的暗香依依。只是莫七落……据她所知,莫七落与顾不迷之间曾斗得你死我活,如果莫七落回来会怎么样?

一边是莫七落与陈锋,另一边是顾不迷和汤斩,如果双方为了她打起来……又该如何是好?看来关键还在自己是去是留,应早下决定。

不如等莫七落回来说明原委,先问过他意见再做打算。打定主意,便也平心静气地等莫七落回来。

一边等一边试探着问汤斩:“我可不可以不回九幽教?”

汤斩说:“就算你死了,尸体也要被带回九幽教。”

“我回去干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指着顾不迷道,“他是谁,我都不知道。”作为慕容小妾她知道,但作为死而复生没了记忆的暗香依依她的确没见过顾不迷,并不算撒谎。

汤斩道:“他是本教少主,顾不迷。”

她又问汤斩:“这天下要杀我的人很多,你若再把我弄丢了怎么办?”

“死。”

她哑口无言。

汤斩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虽有问必答,但每句回答都让她堵得慌,她不想再问。可憋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问:“我究竟怎么失去记忆的?”

汤斩尚未回答,便听顾不迷道:“你偷了我的‘忘忧’。”

“忘忧是什么?”

“是一种毒药。”顾不迷轻抚琴弦淡淡道:“服下‘忘忧’者会忘记一切忧愁,若你的生命中尽是忧愁与痛苦,那么你就会什么都不记得。”

难怪她初醒来时,还没想到装失忆呢,汤斩就先说她已没了记忆。

“可我醒来时筋脉尽断。”

“那是因为你遇到了红枫山庄的莫十七,莫十七死于你手,你重伤。”顾不迷幽幽答道。

“我与莫十七是什么关系?”她追问。

“宿敌。”

“当时追杀我的是何人?”她越问越心惊。

“所谓的名门正派。”他回答得明明极随意却莫名地令人有些发怵。

“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

“武林盟主莫见笙之子莫七落代父下了武林追杀令,武林正派以武林盟主马首是瞻,武林追杀令一下,天下人都会来杀你,尤其得知你服了忘忧失去记忆甚至可能连武功也忘了。”

闻言她大吃一惊,回头看向陈锋,陈锋对她摇头,提醒她不可轻信他人所言。但一直避世不出的陈锋哪里知

道,同样的话慕容逸也曾对她说过,只不过她没有相信。

这究竟怎么回事?莫十七究竟是不是死于她手?她和莫十七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莫容逸说是顾不迷给她下的毒,顾不迷却说是她自己偷的毒?可事实却是她根本不是暗香依依,为什么汤斩和慕容逸所说的一样,是莫七落下的武林追杀令?是莫七落要杀她?!可莫七落明明对她非常非常好,不像在骗她……她完全懵了。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该相信谁?

未默遇姜言

却在这时,莫七落与莫七彩回来了。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越过院墙落在院中,莫七落当先落下,轻功潇洒俊逸非凡,暗香依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莫七落自然看到了院中的顾不迷与汤斩,当下飞落在暗香依依身前将她护在身后,问道:“没事吧?”

暗香依依正欲回答,便见莫七彩突然拔剑刺向了顾不迷。

不到三招,顾不迷没用琴便让她险象环生,莫七彩打着打着竟眼眶一红流下泪来,剑法微乱隐隐竟有些自暴自弃。

莫七落轻声与暗香依依道:“躲起来。”便即出手相助莫七彩。岂料,他一出手,中途便被汤斩挡住,二人一来一往一时无暇顾及莫七彩,莫七彩更加险象环生,陈峰再不袖手旁观,与莫七彩合战顾不迷,顾不迷未用琴与二人打成了平手。

暗香依依看着院中混乱,不知该何去何从,索性躲进了屋关上了房门,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莫七落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与顾不迷回九幽教,她现在思绪混乱甚至因为曾经的全心全意相信而心生畏惧。

如果是顾不迷骗她,她尚可接受,可顾不迷为什么要骗她?再说既然要骗她回去也没必要装成有情有义的样子在这等来了莫七落这个劲敌。如果真是莫七落下的追杀令,那这段时间莫七落为何对此绝口不提?如果莫七落在骗她,那实在太过可怕,自己的武功在一天天恢复,如果等落月迷香练成,是不是……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不敢想。

该不该趁现在这个机会悄悄走掉?可自己这副容貌、特殊身份还有这邪门的武功……天下之大,竟似已无处安身,越想越烦躁,屋外的打斗声更让她心绪难宁,竟真的想将自己藏起来,让他们谁都找不到,便从内室窗口跃至后院,躲得更远了些。

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往前走,到了尽头便是盛开着睡莲的池塘,一眼望去,眼前情景再次让她大吃一惊。

池塘的水面上满是鱼和青蛙的尸体,好似谁往水里投了毒,她一瞬间明白过来,这全是顾不迷琴音所致,暗暗惊叹顾不迷实在太过厉害,所到之处鱼蛙不留,想到门外倒地不起的一群人,她又是心惊又是畏惧,心绪越发难以平静,可又无处发泄,直到察觉远处似有双眼睛正在看她,她抬眼看去,便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打着一把红梅纸伞,一身白衣,秋日微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衫,上绣的白色牡丹暗纹招摇无比。

他靠在柳树旁,静静地、幽幽地望着她,见她发现了自己,微微一笑,那一笑,似春风拂面,似百花盛开,与眼前死鱼相比,好似天上人间的另一方景象。她看得怔住。

也不知怎么,他到了自己近前,牵起了她的手,媚眼如丝地笑对她说:“依依,我来接你了。”

她一时千头万绪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微微一笑,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微一使力便将她揽入怀中,轻轻一叹,黯然销魂。

她神思飘远——

他身上有着她熟悉的味道,以前,他时常会借着骑马、看风景等小动作来靠近自己、轻薄自己,可记忆中却从未有过这等明显的亲近之举,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她恍惚想着,竟没推开他。侧眸看去,恰与他的目光相遇,那双眼含情脉脉柔柔腻腻,和从前一般无二,她忽然清醒过来,暗笑自己想太多了。

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反而被他越抱越紧,微有薄怒,再抬头目光对上的却只是他若有似无的笑,好似在挑衅,又好似在调情。说不清为什么,她竟心生恶念,突然扯住他的衣领,张嘴咬住了他的脖颈,他没料到自然也没能躲开,似有点疼,他低低哼了一声,竟没有挣扎,只忽然笑了,紧紧搂住了她的腰肢。听到他笑,她顿觉不解恨,咬得更重,他微微哼了声,竟还是没有挣扎,直至嘴里有了血腥味,她方才松开了牙齿,看到他脖子上清晰的紫红色牙痕还有口水,她忽然也笑了。

他搂着她不放,她索性将头抵在他的颈间,肌肤相触的暖意恍惚融进了四肢百骸,若说慕容逸不可信,那么他不可信的明明白白,而莫七落、顾不迷、汤斩等看起来都那么强势而可信,反而令她恐惧,因为她无法分辨得清到底谁在骗她谁又没骗她。

她低低问道:“你来接我?”

慕容逸低低笑了声,点了点头,脸颊若有似无地蹭到了她的鬓角,酥酥麻麻。

“我累了。”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神色黯淡,转眼间却又笑若春花地抬起了头,对他道,“你背我走。”

慕容逸眨了眨眼,将手中遮阳的纸伞交在暗香依依手上,背过身去拍了拍自己的肩道:“上来吧。”

暗香依依目光流转不怀好意地退后几步,又退后几步。

慕容逸转头瞧着她,忽见她快跑了几步,狠狠扑到自己背上,他轻轻一笑将她稳稳背住,装模作样地喊:“哎呀,你好重!”

她伏在他肩头咯咯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了前世舒什兰背她下山的情景,再笑不出声,心中涌起说不尽地苦涩,伏在他背上轻轻说道:“慕容逸,我和你走。”

前院,莫七彩边打边哭剑势越来越凌乱,顾不迷出手毫无怜惜之意,不使琴显然不是因为莫七彩,陈峰虽勉励与顾不迷打成平手,却也心生疑惑,顾不迷为何不用琴?一旁汤斩与莫七落一刀一剑快如闪电一时难分胜负,五人正打得难分难解,却没注意角落里突然自地下长出一撮草来,乍一看好像是堆草,再仔细看看竟然是个人。

那人胸口以下埋在土里,当下只露出一张灰突突的脸来,那张脸上有一双十分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那双眼睛四下里左看右看目光便定在莫七彩身上,光灿灿地盯了她半天,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又开始四处张望,可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人,便不满意地抓了抓稻草般的头发,耳朵动了动又用鼻子嗅了嗅,倏地一下钻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后院,未默刚从地下钻出来,便见一人背着暗香依依消失在楼宇间,一个念头猛然扎进了他的脑海:他心爱的妞被人抢了!

一着急蹦出了地面,几个腾挪翻身便立在了附近的最高点,远眺暗香依依消失的方向,没想到对方轻功太高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不由得气得直跺脚,直奔暗香依依消失的方向追去,为方便使用轻功,他边跑边用缩骨功伸展骨骼恢复至正常人状态。原本穿在身上特意量身定做的合体衣服顿时变成了破布条难以蔽体,披头散发一贯是他的风格,但光天化日坦胸露乳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方巧途径一个大宅,索性跳了进去,打算弄件体面的衣服穿穿。

这云堡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风景却十分秀丽。平日里因依山傍水景色奇美常引来一众文人墨客来此舞文弄墨高谈阔论顺便旅游一下小住几天,再加上近些时日襄阳王总在这里盘亘,不少民房都租给了伺候襄阳王的侍卫随从,这些侍卫随从都是些见过世面的,兜里又有钱,大大促进了镇子的消费,又因襄阳王在此,四周各州郡的知府管事哪个不得常来探望探望,这一来一往,镇子越发繁荣了许多。

这半年来,镇子里新开了大酒楼、大客栈,还有一家妓院名叫花梨楼,这花梨楼虽说是妓院,却也极为讲究,装潢丝毫没有一丝俗气,姑娘更是百里挑一个个如花似玉,文采时常不输那些来此喝花酒的客官们,时日久了,很是受来此地小住的文人骚客们喜欢,在附近也算小有名气,就算是襄阳王偶尔也会来此便衣“体察民情”一番。

花梨楼的姑娘们每日过着迎来送往晨昏颠倒的日子,像现下这等阳光普照的时辰,原本是该窝在被窝里睡觉的,可偏巧今日花梨楼来了位贵人。这位贵人便是这花梨楼老板家的少爷,听说少爷要来云堡镇,众姑娘哪还有心思睡觉,一大早便打扮得花枝招展候在院子里恭迎她们家的少爷。可待看到少爷身边跟着的绝色佳人,一颗火热的心顿时没了热度,以自己的地位本就配不上少爷只求少爷能怜惜几分作个妾氏也就心满意足了,哪料到少爷身边的侍女都如此绝色,自己哪还有望攀龙附凤?当下千般滋味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隐隐还有不甘。

少爷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看似亲切却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双明亮透彻的眼似能看透人心中一般更令有心接近的姑娘心生了畏惧,只有其中几个姿色最好尚且不甘心的姑娘躲在院门口顺着门缝偷瞧着院中的少爷。

院中,女子正在为少爷煮茶。

少爷长身玉立于梧桐树下,看着满园落叶轻叹道:“落多秋亦晚,窗外见诸邻。世上谁惊尽,林间独扫频。萧骚微月夜,重叠早霜晨。昨日繁阴在,莺声树树春。”话音刚落,便见一个披头散发坦胸露乳的高大男子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那男子毫不客气地对少爷道:“你的衣服很不错,借我穿穿。”

藏在暗处的一众女子们被吓了一跳,顿时失控挤开了院门一个个狼狈摔跌在地上,花花绿绿的倒了一片,那男子闻声转头一看,见这么多漂亮姑娘躺在地上,目光亮亮地,声音柔柔地,却状似十分惋惜地轻叹了一声,道:“唉,可惜你们看到的不是我最帅的样子。”用手一撩头发,一阵尘土飞扬……

众女倒地不起,起来的又倒下了。

煮茶的少女看到茶盏里飞落的尘土,再看面前坦胸露乳的男子,惊诧,无语。

唯独少爷面对突然出现的男子,不禁没有半丝惊慌反而眼神愈加明亮了几分,好似发现了什么瑰宝,道:“我这身衣服是旧的,不配给兄台穿,我还有几套新的,兄台随我进屋任君挑选。”

男子闻言抚掌大笑道:“好好,你这人不错,你叫什么?咱俩交个朋友。”

少爷亦大笑道:“在下姓姜名言,永州人士。”

男子大声道:“我叫未默,来自天山。”

姜言将未默让进屋内,拿出三套新衣任由未默挑选,未默也不客气,当即挑了一件穿在身上。

“看未默兄此行匆匆不知要去往何处?”姜言笑问。

“去追回我喜欢的姑娘。”未默答。

“未兄喜欢的姑娘肯定与众不同。”

“她的确与众不同,性格温柔,可温柔中又有点坏,她长得非常美,我从没见过比她还美的女子。”

“哦?若说美,武林当中当属红枫山庄的大小姐莫七彩是公认的第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