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二人赶到一处小镇时,夜色已深,敲开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门,店小二提着一盏油灯睡眼迷蒙地请了他们进去。

“两间上房!”暗香依依主动开口。

店小二陪笑道:“客官,小店店小,总共只有三间房,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客官你

看……”

靠!怎么每次都和顾不迷遇到这种情况!暗香依依暗骂。

不等顾不迷回话,在店小二暧昧的眼神下抢先答道:“我和他是兄妹。一间就一间,我们住了!”同宿客栈总比露宿比荒郊野外要强,再说和他住在一个屋子里一个屋檐下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连他晨起必上茅厕的习惯都了若指掌,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顾不迷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便算是间接默认和接受。

店小二带着二人上楼进了屋。

屋舍简陋,隐隐有股霉味,显然不常有人住,也疏于打理,不过总也能将就。

暗香依依揪住要退下去的店小二说:“有什么吃的都拿过来。”店小二显然没想到这看似娇媚的女子力气会这么大,惊诧之余赶紧点头应下,不一会儿,便抬了一些吃食和冷茶送了过来。

吃食一看就是剩菜,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又冷又硬难以下咽,喝了口茶也是又冷又苦,暗香依依摸着肚子哼了两声,只得静下心来打坐。

床自然又被顾不迷霸占,她也不敢和他抢,只得坐在冷硬的凳子上,屋子里有四个凳子,暗道一会儿可以拼凑一下勉强当床。

打了一会儿坐,抬眼偷瞄顾不迷,见他又在自我陶醉地抚摸着琴,她也取下腰间紫鞭摸了摸,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这紫鞭是用何物所制,放了三百多年依旧这么坚不可摧?”

顾不迷道:“天蚕丝。”

天蚕丝大概又是什么稀罕物,总之必有来历,她没有继续问,将紫鞭重新系回腰间。

烛光摇曳,顾不迷轻抚琴弦,缓缓道:“紫鞭是你的武器也是你的知己、爱人,你应爱它、惜它,因为,这辈子唯独它不会背叛你,只有它会毫无怨言地默默伴你一生。”

闻言,暗香依依下意识再次抚上了身上的紫鞭,顾不迷这句话虽有些偏激却说进了她心里。这辈子,她不盼有人爱不盼有人怜,即使再害怕孤单,她也做好了孤独终老一生的准备,可如今她习得一身武功,紫鞭常伴左右,不背叛,不离弃。正如顾不迷所说,紫鞭与她朝夕相伴,未来的路因为有了它可不被人欺辱,可赢得尊严与地位,紫鞭,她的确应该爱之惜之。难怪以前看武侠片那些大侠常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原来,便是这样的心情吧。

照葫芦画瓢

烛火摇曳,屋中一人轻柔抚琴,一人沉思抚鞭。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顾不迷睁开了眼睛。

晨光透过窗棱照亮了屋中所有景象,他的目光顺着光线凝固在了屋子中央。

地中间连成一排的凳子上,她正呼呼大睡,胳膊呈大字垂在凳子两侧,脑袋搁在凳子边沿,也不知怎么睡的,长发竟被凳子角压住,一条腿在凳子下穿着鞋子,一条腿在凳子上鞋子半拖。

他深深蹙起了眉,闭上眼睛不去看,可不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可才刚闭上就又睁了开来,忽然起身走出房去。

洗漱完毕回屋,再看屋中那人睡态竟然一点变化也没,眉间不由得现出个“川”字型,站在屋中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揪起她的衣襟拖了出去。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隔壁微掩的窗口出现了一双眼睛,悄无声息,目送他们离去。

二人就这么狼狈地上了路,幸好清晨小镇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可即便如此,偶尔擦身而过的行人也忍不住一脸暧昧地看着暗香依依与顾不迷。

一路上,暗香依依早已被看惯了,起先没有注意,后来发现路人看她和顾不迷的眼神十分古怪,好似她与顾不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想起自己还没洗脸,拿出随身所带的小镜子想看看有没有眼屎之类的赶紧处理下,结果一看镜中的自己,老天爷的奶奶啊!她就这副摸样出门了?

难怪路人会那么看她,一个女子发散钗斜地追在一个男子后面跑,是人都会胡思乱想……

想到早上自己正睡得香甜就被他拖出门去,不由得狠瞪了一眼前面的顾不迷,可终究也只敢暗地里瞪瞪罢了,无可奈何,只得边走边整理自己的发髻。

并非每晚都那么好命的有瓦遮头,第二日,他们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露宿。

听着野兽饥饿低鸣的叫声,暗香依依一想到今晚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和众虫子兄弟同眠共枕,一张脸就跟刚尝过黄连一样纠结。

不情不愿地被顾不迷指使着去捡了柴火,又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搭起了一个火堆,最终得到的却是他嫌弃的目光。

她甚是怀念上上辈子有天然气,上辈子当大小姐的日子。

静夜里,二人围着火堆,随意吃了些干粮,而后各自打坐,谁也不理谁。

习武之人有两个好处,露宿荒郊不怕野兽,还有就是可以打坐休息,打坐是将内息在体内循环往复地运行直到全身放松通体舒畅为止,即可以提升功力也可以保持和恢复体力,但人毕竟是人,总还是要睡觉的。

她一直没能练就坐着睡觉的功夫,所以每晚必须躺下方能熟睡,而顾不迷却是什么姿势都能睡着的。这点很是令她嫉妒,只是藏在心里腹诽不说出来罢了。

四周很静,她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瞄见对面的顾不迷又在自我陶醉地轻抚琴弦,那姿态那模样,令她一边深觉受不了又一边紧盯着看,内心的矛盾真是难以形容,自己都有点恨自己。

月下,他一身紫衣在黑夜的映衬下尤为吸引人的目光,他膝上的紫漆木琴白日看着是浅紫,而黑夜中看起来却是深紫。琴上,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非常的好看,那双手好似天生就是一双弹琴的手,与紫漆木琴十分相配。

可惜,她暗叹,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只要轻轻一动瞬间就能毁了世间一切美好,甚至人命……

她收回了目光,抬头望向夜空,索性躺了下来,看着满天星辰发呆,忽然一跃而起指天大叫:“快看,流星!”

闻声,顾不迷抬头看向夜空,漆黑的夜幕星光一闪而过,刹那消失。

他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喜欢看这等事物,偏头看去,见她站在那里,望着夜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似失了神,刚才还兴奋地又跳又叫可眼下竟神色哀戚。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轻声道:“有人曾和我说,流星是夜空在落泪。”这句话是父母离异后她被送到外公家,一天晚上,她一个人站在楼下,看着夜空发呆,隔壁那个新婚的漂亮阿姨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与她一起看夜空的星星,正好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幕,那个阿姨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她并不懂阿姨说这句话的含义,还以为流星真是夜空流下的眼泪,可当那位阿姨不久因癌症去世,多年以后长大了的她回想阿姨的那句话才明白了其中的悲伤。

“你可知夜空为什么会落泪?”她抬眼问顾不迷,微微扬起嘴角,好似刚才的哀伤只不过是种假象。

顾不迷没有回答。

她早料到他不会答,便自问自答:“因为它高高在上,看尽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故而悲伤。”

顾不迷看向夜空,听她轻声问道:“你相信吗?流星就是它的眼泪。”

夜色无尽,悄然无声,直到他说:“不信。”

暗香依依顿觉有些生气,瞪了他好几眼,可一想到即使自己眼睛瞪瞎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劝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不必太较真,方才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再次躺下看起了星星。

忽然想起,也是同样的夜色,她与莫七落在凤凰谷躺在水边看着同样的夜空,也曾有流星划过,她与他说过同样的话,问过同样的问题,而莫七落的回答却是平静而动人的……“相信。”

她忽觉心很乱,星空也在眼前变得模糊。

大哥……

不会骗她。

未默养伤月余,天天呆在洞里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月后出洞发现自己变胖了。对顾不迷越发地忌恨,发誓将祁阳山从下挖到上从里挖到外全部打通。可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他心爱的暗香依依。

他偷偷摸摸上了山,却发现他的暗香依依和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顾不迷已不在祁阳山了。

在祁阳山里胡乱转了一气,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他的暗香依依不会和顾不迷私奔了吧!

这想法令他为之一震,风风火火下了山,急于追去,可一阵东张西望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个方向,正在犹豫要不要折返回去抓个九幽教的人问问,却在这时,忽见一把飞刀插着一张信纸出现在前方树上。

他拔下飞刀打开信纸,只见上写一个字:南。

他思忖片刻,不管引他向南的是谁,都有它的缘由。

他毅然决定一路向南追去。

暗香依依并非路痴,只是喜欢偷懒,因有顾不迷在前带路,便闷头跟着也不记路,所以连走了半日,她早已分不清走了多远又走到了哪里。

眼下只见一路行去,群山环绕,山下水中盛开着接天连日的荷花,荷叶铺展在水面上,大得出奇,现下已进入冬季,荷花却开得这般茂盛艳丽,着实有些诡异。

沿着盘山小路行去,一直到了山脚,顾不迷飞身而起落在荷叶上,一步步点着荷叶过了河。

暗香依依一路上早就跟习惯了,闲来无聊就踏着他的脚印走,当下依葫芦画瓢,与他踩踏同样的荷叶同样的位置,像他的影子一样跟在他后面。

岂料顾不迷突然在前停住,暗香依依急刹车,险些扑到他后背上。

他回头盯了她一眼,她讪讪地退后了几步,站定。

顾不迷仰头看向对面山峰,山体陡峭直插云霄,仰头看去竟望不到山巅,不仅如此,此山与其他山甚是不同,崖壁似被鬼斧劈凿过一样,直立陡峭,寸草不生,很难借力,心里头正叨咕这可怎么办啊?便听顾不迷道:“看好了!”只见他提气纵跃倏然飞身而上。

暗香依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路轻功攀上崖壁,直到他的身影好像上了天际,被云彩遮蔽再也看不见,心道:这回再想照葫芦画瓢很有些难度了,刚想到此忽然反应过来,别说照葫芦画瓢,就算是让她飞上去也太有难度了!她从未飞过这么高、这么陡的山!而且显而易见的如果不能一口气飞上去,中间难找借力的地方,很可能掉下来摔死!如此一想,竟吓得额头冒汗,不敢轻易上去。

她在底下犹犹豫豫半天,顶峰上的顾不迷想是等不及了用内力对她喊道:“上来!”只听那声音像是天上传来的一样,可见峰顶有多高。

暗香依依知道顾不迷绝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说不定一生气就把她一人丢在这人迹罕至不辩东西南北的鬼地方,不由得急得团团转,对山顶大喊:“别走,我马上上来。”

实在是对自己的轻功没有信心,她勉励试了几次,都不敢攀越。可就在这时,忽然想到了自己许久未用的一门轻功——蛤蟆纵。

顾不迷在山顶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上来,正转身欲走,又停下了脚步,回身向山崖下望,忽见一人冲破云雾,一纵一纵地以又好笑又难看的姿势窜了上来,丝毫不用借外物之力也丝毫没有声音,就那样一窜再窜地到了他面前。

这么高她依旧可以不借助外力,她究竟可以滞空多久?他难以想象。

山巅呈莲花形,他恰巧立在崖体凸出的顶端,挡住了她的去路。

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发。

她自山下窜了上来,见他站在山边看着自己发呆,暗暗奇怪,想要在空中调整姿态往山顶移动,可发现去路被顾不迷挡住,也不知他当下在想着什么似出了神,暗香依依想到自己当下的样子着实不怎么雅致,可也不至于让他看到失神吧!?

她在山巅之外飘上飘下,无处落脚,为了保持平衡手脚不能乱动,又不能开口说话,只得拼命使眼色给顾不迷让他往后退一退给她个落脚的地方,可顾不迷明明在看她,却明显在走神,她眼睛都酸了他还是没有反应。

山顶风很大,她被吹得东摇西晃,发髻也被风吹得散了开来,在风中张牙舞爪,时间长了,她已支撑不住,情急之下,突然凑近了顾不迷,与他脸对脸,大眼瞪小眼,鼻尖对鼻尖,顾不迷突然回神,目光一凝,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她方才平稳落地。

长出口气,想到方才他的失神险些害她坠崖身亡,心里有气很想教训一下他,可一转头却见他早已走远了,无奈只得尾随追去。

山顶积雪常年不化,一阵云彩飘过,只见蒙蒙雾气伸手不见五指。

顾不迷向前走了一段突然停住脚步,暗香依依一时未有反应比他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前面竟是万丈悬崖,骤然停住脚步仍不小心踢下去一个石块,竟完全听不见落地的声响。

她探头向下看,只见山腰被浓雾遮蔽,根本看不到下面是何模样,冷风阵阵袭来,她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顺着顾不迷所望方向看去,只见正前方隐约可见一处长形孤岛,只是实在太远,目力已不能完全辨识清楚。

顾不迷指着他们所在位置与孤岛间若隐若现的一个柱形山峦峰顶,道:“我们需在中间借力,到达对面。”

底下是万丈悬崖,对面又距离过远,中间只有一处可以借力,就算是轻功高超者稍有不慎也会跌得粉身碎骨。

暗香依依蹙眉问道:“没有其他路了吗?”

顾不迷道:“有。”

暗香依依转身就走忽听顾不迷道:“要多走七日。”

暗香依依认命地转回了身,望向对面,心想顾不迷会先过去,可一抬眼却发现顾不迷在看着她,明显在等她先过去。

为什么是她?互相看了一会儿,她败下阵来,好吧,谁让他是少主自己才是左护法的。即便打架一决雌雄自己也无法完胜,顶多两败俱伤伤人伤己不说最重要的是累得慌,索性就听他的吧。

暗香依依深吸口气,先用手目测丈量了一下对面的距离,暗道以自己的轻功心里着实没底能两跳飞跃过去,没办法了,只能用自己的独门绝技了!

她偷眼看向顾不迷,见顾不迷已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对面似乎也在目测距离。见他没注意自己,迅速摆出一个类似蛤蟆的古怪姿势,而后一提气呼吸,一纵,飞上了半空,在空中转换一个姿势,再一纵,一纵,再纵,渐渐游了过去。

经过途中的峰顶,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依顾不迷所说轻轻落在其上,稍事休息,而后继续一纵一纵地游了过去。

此番情景,看在顾不迷眼中,心中惊诧已难以形容!她似乎可以不需要在中间借力,还可以继续往前移动,只是不知道还能走多远。可即便如此,她这样的滞空能力也已非常人能够达到!

暗香依依从不知道自己的轻功很特别,只知道这门蛤蟆纵使用起来虽然难看却最是轻松,只要掌握好呼吸速度,就没有到不了的高度,唯一的缺点是不能乱了呼吸,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否则必定摔得十分难看,尤其现下这个高度,摔下去不是难看而是根本不能看。

眼看自己一点点接近目的地,她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现下所在位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要不是早已习惯,恐怕早就验证了牛顿定律万有引力自由落体了。

一点点接近孤岛,只见对面平地其实并非孤岛,而是另一座山的山顶,远看似孤岛。只是这山峰形状古怪,两头尖,最近的落脚地狭窄,就算轻功高超者,若然掌握不好尺

度也会不小心掉下山崖。

提心吊胆地拨开重重云雾,一点点接近,眼看即将到达,忽见对面的孤岛上浓浓雾气中隐约似站着一个人。

慕容逸立在山崖边,看着暗香依依一点点接近自己,不躲也不避,一脸笑意,似已在此等侯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

你杀是不杀

蒙蒙雾气笼罩着他,那一身白衣上绣的牡丹暗纹迎风摇摆张扬地盛开,神秘而飘逸。

今日他带了一顶玉冠,玲珑剔透的玉质,配那一头漆黑长发,迷雾中恍然似仙。即便早已熟悉他模样的暗香依依也不禁为这一幕怦然心动,险些乱了气息坠下山崖,好不容易镇定心神摇摇晃晃撑到了崖边,慕容逸却挡在前方不肯让开,还可气的拿出扇子轻敲她脑袋,她一缩,再缩,瞪眼,再瞪眼,你敲,还敲?气息忽然不稳,大叫一声眼看就要掉下山崖,千钧一发之际,他伸手抓住了她,她当即借力跃了上来,却被他拉住手不放。

她挣了挣察觉他没有放手的意思便没有使劲地挣扎,知道他方才只不过是在戏弄自己并无恶意,便懒得与他计较。早在看清是他站在孤岛上时就已心生疑惑,当下自然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道:“等你啊。趁顾不迷还没上来,我们走吧。”

他欲带她走,她却不动,只道:“慕容逸,我不会和你走的。”

慕容逸转过身来,唇边笑意愈深,道:“依依,你还在怪我上次丢下你吗?”

暗香依依摇了摇头,道:“不怪,不仅不怪,我还很感激你。”

“哦,为何?”慕容逸的目光柔和得似要滴出水来。

“因为我回到了九幽教。到了那里我才知道,九幽教才是我真正应该去的地方。”她微微轻笑,云淡风轻地道。

他微微挑起嘴角,细细地打量她,似在审视亦似若有所思,忽无比幽怨地道:“我恨顾不迷。”

暗香依依顿时哭笑不得,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你怎么确定是我先过来,而不是他?”他自然指的是顾不迷。

“若是他……”慕容逸将手中折扇打开,向外轻轻一扇,其意不言而喻。暗香依依目光一凝,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如果他侯在此处要杀顾不迷可谓轻而易举,是该庆幸是自己先过来,还是他只不过是在开玩笑?如果说顾不迷的心思难猜,慕容逸就是难猜的N次方。

慕容逸微笑着来到崖边,指着崖底,柔声问她道:“你知道这里有多高吗?”

暗香依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他轻声道,忽又向前,低头靠近了她。

目光相对,她没有躲,忽见他微微一偏头,在她耳畔细语呢喃地道:“都叫你别这么看我了。”

她微微挑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难道你还怕我看不成?”

慕容逸抬起手指,绕起她鬓边发丝,一环一环,一绕再绕,终于察觉她坚持不住微微闪躲,方才轻声在她耳边柔柔笑道:“依依,我想你了。”

暗香依依一怔,只觉他若有似无吹拂在自己颊边的气息无比燥热。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试图与他保持一段距离,让心头忽起的涟漪与颊边莫名的燥热迅速散去。片刻,只是片刻,她忽摇头失笑。

她突如其来的笑意令慕容逸疑惑地抬起了眸。

她眯起了眼睛,掩饰住眸中一闪而过地促狭,挑起一边嘴角,上前动情地握住了慕容逸的手,与慕容逸道:“谢谢,谢谢你想我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很好相处的,咱们今后一定要常联络!”说完虽未笑出声来,嘴角翘起的弧度却似一轮弯月。

慕容逸眯起了眼,垂眸看着她的嘴角,缓缓低下了头。鼻息轻柔地吹过她的额头。她额前垂着的几缕发丝,微微随着他的喘息来回磨蹭,时而痒时而热,她忍不住抬眼望去,笑容仍在颊边不变,却已有些僵硬。

他眸中闪着动情的柔光,似看出了她强撑下的动摇,怜惜地撩起她的鬓角,将那几缕顽皮的发丝绕在她耳后。

暗香依依需要极大的耐力与自我控制才能令自己的心跳不继续乱下去。只听慕容逸轻声与她道:“依依,前方路途艰险,你要小心。若遇危险或困难,就把这个放向天空,我就会来到你身边。”他将一物放入她手心。

他抬头看向远处云雾若隐若现渐渐接近的身影,放开了缠绕着她发丝的手指,轻声在她耳畔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暗香依依一怔,见他转身欲走,也不知为何匆忙间竟扯住了他的衣袖。

慕容逸止步回头,自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来不及掩饰的情绪,顿时心中一悸。

见他回头,她微微一怔,急忙放开了扯住他衣袖的手,只是放得太快,反而显得刻意。

他没有言语,幽幽地望着她,见她一脸懊恼,他眼角含笑,目光流转间光华微现。

懊恼只是片刻,她眼睛一眨忽举起自己手中紧握之物,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谢谢。”

慕容逸一笑,凝视着她脸上看似十分真挚的笑意,微一沉吟间,忽道:“莫七落不在红枫山庄。”暗香依依还来不及问他何出此言,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山巅的云雾中不见踪迹。

她望着慕容逸离去的方向,唇边笑意隐去,转身望去,顾不迷恰在这时落在她身后崖边。

顾不迷收回看向慕容逸离去方向的目光,侧目看向暗香依依。

顾不迷心里想什么暗香依依自然明白,也不待顾不迷问,便道:“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与我说,莫七落不在红枫山庄。”手中之物却悄无声息地暗藏了起来。

顾不迷闻言目光一沉,并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虽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再问。

慕容逸的话是否可信是个未知数,这点不仅暗香依依清楚,顾不迷也清楚,暗香依依说完这句话,顾不迷没有回应,只照旧前行。

一路无话,二人下了山,山脚不远处有一村镇,名曰半岭镇,顾不迷照例在镇口留下记号,方才进入镇中。

两人正在一家食馆吃面,对面便坐了个陌生人。

来者是个朴素的青年汉子,瞥了他二人一眼,没有客套,亦要了碗面。在店小二退下时,却将自己手指放于桌上在只有顾不迷和她能看到的角度,快速摆了几个手势。暗香依依看得一头雾水,顾不迷看到那人动作,漫不经心地用筷子在碗中戳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