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迷绝不会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若然有法子,他必会说出来,岂会让自己一直受这样的苦。这毒莫非真的无法解了……?

他……他真的要死了吗?她陡然瞪大了眼睛,想到他快死了,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虽然人终究会有一死,可顾不迷不一样,他在她心中几乎就是一种强大到近乎变态的存在,而且前一刻他还活蹦乱跳地跟她喊打喊杀,怎么下一刻就要死了?不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从不会开玩笑,尤其是这么严重的玩笑!

思及此,她惊慌失措地握住了他的手,近乎哀求地说:“告诉我,这毒如何能解,无论有多难,我都会为你寻来解药。”

他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扯到近前,眼中闪过痛苦和挣扎,还有一丝复杂的迷乱,却因看清她湿润的眼眶,顿时惊醒过来。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暗哑道:“此毒无解。”

她极力忍耐却仍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顾不迷颓然放下了手臂,可就在即将落至床榻前时被她再次慌张地抓住。

十指相握,他心神一震,幽幽看向了她。

她眼中流露出惶恐,那是多年前,外公去世的一年后,外婆也不行了,病榻边只有她一个人无助却又坚持地紧紧握着外婆的手,一直哭求着外婆要坚持下去,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已经昏迷了很久的外婆却在最后那一刻睁开眼看着她笑了,外婆不再温暖的手又一次抚摸上她的脸,她以为外婆好转了,可外婆却忽然闭上了眼睛,颊边的手也骤然跌落在床边,从那一刻起,“撒手人寰”四个字便深深刻在脑海,每当想起都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此无依无靠,与失去至亲之人的痛不欲生。

她惊恐,她害怕,她不敢放下他的手,怕如果放了,这双手就再也抬不起来。

她从未碰过顾不迷的手,虽然他们之间曾经很近很近,近得呼吸过彼此的呼吸,却从未十指相握。这一刻她无比害怕,她宁愿他轻抚琴弦扬言要杀了她,她宁愿被他每天虐待不吃饭跑百里路,也不想他死。

她知道他在苦苦挣扎,很痛、很难,可她仍然试图将他留住,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她哽咽着道:“顾不迷,你若死在这里,教主问起死因,单凭我一人之词说你是因我的紫鞭中毒身亡,毒却非我所下,你说,他会信我吗?”

顾不迷没有回应,只怔怔望着她与自己紧握着的手,额头上的蝴蝶暗纹若隐若现。

“你是少主,我是左护法,你死在我眼前,就算没有紫鞭、没有毒,我也难逃干系。”她缓缓道:“就算教主信我,不怪罪我,可教中其他人呢?”

顾不迷依旧没有回应。

“他们会怀疑我,让我拿出没下毒的证据。可我根本拿不出证据来洗刷自己的清白。紫鞭我整日戴在身上寸步不离,何时被人下毒?下毒的人是谁?我都不知道,可我用紫鞭为了红枫山庄的人伤了你却是事实,你说,他们会信我吗?”她怅然笑道,“如果真是我紫鞭上有毒又害你中毒,我……我,又怎能原谅自己。”

顾不迷的喘息声突然重了,微抬眸看向了她,却见她看着自己,泪如断线的珍珠滴落在颊边,他心中大乱,险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顾不迷,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若这么死了,天大地大岂还有我容身之所?”说到此处,她全身颤抖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顾不迷似忍耐到了极限,身体开始微微痉挛,忽然坐起身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凝视着她,似在挣扎,似在压抑,他手劲大得几乎将她的手腕掰断,一颗颗珠粒大小的汗珠自他额前滴落。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他即便当下打她,她也不会还手。她望着他的双眸,近乎哀求地说:“不要丢下我。”

他神情越发恍惚,抬起抖得厉害的手,微微触碰她的脸颊,入手的温润,让他屏住了呼吸,心口剧烈地跳动,是毒药作祟,可手指小心翼翼底碰触却绝不是毒药所能操控的尺度,理智与欲望撕裂了他整个人,应不应该,要不要,在这种可鄙、可憎的情形下,被毒药操控而要了她。

下毒者必有所图谋,而今他若想解毒,只能在莫七彩与暗香依依之间择一。

如果是两个月前,他会毫不犹豫,一个都不选,让他被毒药操控而与女人苟且,他宁可死。

可如今……

他对她动了情,他并不排斥与她有肌肤之亲。

情?他一直不想承认的复杂情绪原来就是情。

他对她动了情,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在那一晚她飞入天启殿与他大战一晚,他开始对她另眼相看,也或许是那一个月来云阁殿内的朝夕相对,从容忍她几番耍赖和戏弄自己开始……

正如她所说,感情是一种不可控制的情绪,它来的莫名而毫无防备,当你发现想要拒绝却已迟了,想抽离却又不愿,想深陷却又抗拒,索性置之不理,任其发展。岂料却更加肆无忌惮,一发而不可收拾。

得到她,他并非不愿,可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更不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

此番困境,错在他。明知有人故意引他们去红枫山庄途中必有危险却仍执意上路,让她跟着自己涉险,却无力守护。

如果他把持不住,不只他死,她亦会。

他并不怕死,他只是不想拖累她。

蝴蝶这种毒,不是肌肤之亲就能全解,他即便当下要了她保住性命,也会虚弱不堪。届时她因落月迷香之故会功力尽失,无自保能力,他们将会成为下毒者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身处江湖多年,江湖中人卑鄙的伎俩他看得太多,有时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也死不了,被迫活着忍受屈辱,无力还击而任人予取予求。

他们绝对是打击九幽教最有力的筹码,给他下这种毒药的人,必怀了卑鄙的心思。

他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可悲的境地,更不会拖累她,可是他的手却已控制不住抚摸上了她的唇,他已没有能力去抵抗蝴蝶之毒,他会变得失去理智,会变得疯狂,会伤害她,会拖着她走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

绝不!

他再不犹豫,用仅存的理智,点下了自己的睛明穴。

晴明穴,可以让他体内真气瞬间逆转,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足以刺激他恢复神智,可同时也会加速体内毒药的运行,他知道这么做会让自己死的更快,而且过不了多久,他会更加的虚弱,甚至彻底陷入昏迷,直到死亡。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到死都不会丧失理智被毒药控制。

逆转的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他全身似被千虫万蚁啃咬,痛不欲生。可无论身体承受多大的痛楚,他都没有发出一声。

疼痛让他恢复了神智。

他幽幽望向了她。

她的眼泪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到他的手背,又沿着他的手腕滴落至床边……虽然他早已痛得没了知觉,可颤抖的指尖仍贪恋着这一刻触碰到的温润。

晴明穴,其实……

是他的死穴。

寻常人等,身体上有36处穴道若遭受点击或击打后,如果救治不及时,就会丢了性命。这就是所谓死穴。可练武之人,因各自修为及内功心法不同,“死穴”不一定是这三十六处。其中修为高者,更可将三十六处死穴炼至一处或两处,又因各自修习内功心法的差异,这唯一的死穴位置也不尽相同。

顾不迷自幼开始修炼紫漆木琴所带内功心法,这种内功心法本就举世无双,他虽年纪尚浅可修为已非比寻常,三十六处死穴也只剩左、右晴明穴可以致命。

晴明穴位置明显,少有人将此穴留为死穴,举凡武林高手死穴都相对隐蔽,绝不会留下晴明穴这等亦受伤的穴道明目张胆曝露于前,给敌人可乘之。,但顾不迷所练武功本就非寻常人所能领悟,甚至内功心法的修炼过程也多与传统武功相悖,所以数百年来,无数想修炼的高手要么被琴功反噬走火入魔,要么一无所成,唯有顾不迷年纪轻轻已至五重。

顾不迷如今点下自己死穴,任内力絮乱真气倒流,一方面疼痛可让他神智清醒,阻止毒药控制自己的心智,另一方面,无疑是在加速自己死亡,而他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以他的心性,绝不会轻易点下自己死穴,其中利害,只要爹爹看到自己的尸体自会明白。

只要爹爹明白,他宁可忍受钻心之痛也不忍杀她、伤她,或许可以保她一命……

此外,以她现在的武功,没人可以轻易伤她。只是当下,他不能成为她的负累。

恍惚的失神只在一瞬之间,他再不给自己留恋的借口,聚全身之力起身,大力将她拖出门去,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推出门外,将门自内关上,为了支撑自己不倒下去,指尖深扣在门隙,留下点点血迹。

她用力在外敲打着门,一声声哭求着让他放自己进来,他听着她的哭求,只觉胸腔闷得快要裂开,压抑着轻咳了两声,掌心全是猩红的血液,他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将口中的鲜血咽下,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厉声道:“我管你是死是活,你害我身中剧毒,我恨不得杀了你,给我滚!远远地滚!”

她跌坐在门边,面色惨白,他从门缝中看得清楚明白。

他用更阴狠地声音道:“聪明的就趁现在滚,就算毒非你所下,你害我性命,你也再不配当九幽教中人,从今往后,九幽教势必追杀你到海角天涯!”

他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刺痛了她。

她怔怔坐在地上,心乱如麻。

他用尽所有力气说完这番话,再也无法控制身体上的痛苦折磨,无声地软倒在了门边。

半响,未听到屋外有任何离去的响动,他挣扎着转过身来,顺着细窄的门缝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果然没走。

她蜷缩着身子,瑟缩颤抖着,好似受伤的孩童,彷徨无助。

他已无法开口说话,每次张开嘴,都被腥浓的血堵住了喉咙。

他已无力再将她逼走,只能也只剩,顺着这细小的门缝,静静地望住她。

屋外寒冷,身体渐渐被寒气侵蚀,她不敢去想,可仍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他中的毒真的来自自己的紫鞭,如果他真的因此而死……

阴霾的天空风雨欲来,山风凛烈地将蔽体的衣衫吹透,冰凉入骨。

一想到他被自己害死,她便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忽然想起儿时,父母在屋中吵得天翻地覆,她凌晨一点一个人躲在楼梯口的阴暗处,一直蹲到天明,也是这么冷,也是这么无助和害怕,可由始至终没有人想起她,更无人来寻她,想起来,她竟是一个连亲生父母也嫌弃的人。

忽觉心痛如绞,她捂住胸口曾经的箭伤,虽然这一世再世为人这幅身躯胸口无伤,可那处自己刺下的伤口却如影随形烙印进了她的灵魂,想遗忘却无法遗忘。此时此刻更是忽然痛了起来,阵阵撕裂般地疼痛,让她难以忍受。

外婆在世的时候常叹自己是个福薄的人,就连镇上的算命先生看了自己的面相也会叹上一句少年多灾。

自己本就是个不幸的人,自幼缺少父母疼爱,终于在上一世有了疼爱自己的阿玛和关心自己的人,却终因自己的畏惧和逃避,伤害了他们。如今,就连与她相处才两个月的顾不迷,也快被她害死了,她不只是个不幸的人,还是个不祥的人。

她心生畏怯,想将自己的不堪全部掩藏,不被任何人看到发现。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入阴影中,好像这样就可以不被人看到自己的怯懦和遍体鳞伤。

恍惚想到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天,这样的冷。妈妈拖过自己愤恨地塞给她一个地址,将她推出门去告诉她不将爸爸找回来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她问了许多人,才找到了爸爸。当时,爸爸正在一个陌生女人的家里,爸爸看到她很是惊慌,将她推出门外让她赶紧回家。她害怕回去被妈妈骂,不停地敲门,不肯离去,惹得屋中女人不耐烦。爸爸一气之下将她拖到了街上,她大哭,爸爸气恼地当街打了她。她没能找回爸爸,她不敢回家,便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冻得全身哆嗦……直到外公找到了她。那时候她才七岁。

即便再掩饰再逃避也无法忘记自己自小被父母抛弃的事实,他们不爱她,不要她,甚至希望她不曾存在过。

即便这许多年,独立坚强,无数遍告诉自己,就算天下人都不爱她

,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快乐地活下去,她千方百计地让自己快乐地活下去,忽略世间恼人的种种,可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一场空……

如果顾不迷死了,如果她的紫鞭上的确有毒……

忽听屋中顾不迷压抑的轻咳,暗香依依突然惊醒过来,她为何一个人在这里自怨自艾却不管顾不迷了,这时候的他是最需要照料的啊,就算为他打点水、做点东西吃或许也能减轻他的痛苦,而且,这毒真的无法解了吗?不对,她忽然想到临走时,莫七彩曾说她能解!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刚冲出去几步,忽又顿住,回头看了眼木屋,终究有些放心不下,悄然移至木屋外,正欲自门缝向内偷望,就听屋内顾不迷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顿时不敢再看,咬了咬下唇,对着木门凄凄艾艾地道:“顾不迷,你不能死,你要敢死,我,我就……”

她“我就”了好几遍,终于狠下心抬起头来,目露凶相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敢死,我发誓!我会把你最钟爱、我最痛恨的紫漆木琴卖给妓院的头牌姑娘!让她弹着你钟爱的紫漆木琴去接客!”说完这句狠话,她很是激动地粗喘着气,可耳见屋内无声,不由得更加激动起来,她指着木门好似指着顾不迷的鼻梁骨一般,大声咆哮道,“顾不迷!你给我听着!咬着牙,无论有多痛多难,也要等我回来!否则,我说到做到!你若敢背着我死,我会让你死了都后悔!”言罢,她转身迅速奔入林中去寻莫七彩。

他已无力开口说话,但此刻缝隙中的光与影,越发衬得她威胁自己的样子十分可笑,可除了可笑,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动人。

听到她提及紫漆木琴,目光所及,看到自己钟爱一生的紫漆木琴此刻正静静躺在床上,可他也只看了一眼,便又看向狭窄缝隙外那抹倩影,无来由在这个时候忽想起赵剑留于琴中的那句话:“一生若得一红颜知己,纵使刀光血影亦有柔情万千。望得此琴者亦得所爱,相扶相持,珍爱一生。”。

所爱……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要出远门数日,更新会迟一些。

无人可做到

莫七彩没有离开,只是怔怔地坐在原地守着昏迷不醒的王剑飞,好似被人抽空了灵魂般失魂落魄。

忽听到异响,她目光空洞地抬头望去,惊见暗香依依向她疾速奔来,似突然被触动的机关,激动地站起身来。

暗香依依瞬间到得她面前拖起她的手就走,边走边说:“来不及了,快与我去救他!”

莫七彩闻言虽有忧色可更多的却是喜色,早先颓丧之感尽去,拖住暗香依依,吞吞吐吐又惊又喜地问道:“你没有救他?你没有?……”

暗香依依止步回头,见莫七彩神色古怪,疑惑之余,只想确定一件事:“你真有法子救顾不迷?”

莫七彩古怪地看着她,点下了头。

暗香依依心中大喜,虽觉其中另有隐情,可当下早已顾不得许多,不知是激动还是情怯,竟略带颤音地问道:“你愿意救他的,对不对?”

莫七彩忽然脸红了,低低道:“我会救他。”

暗香依依很想跪下来感谢一番苍天大地,她高兴地道:“那还磨蹭什么,快与我去!”拉着莫七彩欲走,却被莫七彩拖住,莫七彩指着树旁昏迷不醒的王剑飞道:“不能这么丢下九哥。”

那有何难!暗香依依二话不说,扑过去提起昏迷不醒的王剑飞夹在腋下,领着莫七彩向山中木屋奔去。

途中,由于王剑飞个头太大,两条长腿不可避免地拖戈在地上,留下两条清晰痕迹,可叹他堂堂七尺男儿,被暗香依依一女子夹在腋下奔走。幸好此刻昏迷不醒,否则岂是两只鞋光荣就义这么简单,说不定他自己也恨不得当场就义。

片刻,三人到得木屋前。

看着紧闭的屋门,莫七彩知道顾不迷就在里面,却怔怔立在屋前,踯躅不前。

暗香依依心中着急,眼见莫七彩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发呆,很想将门踹开塞她进去,可忽然想到还没问清楚这毒如何解法,便问莫七彩:“这毒如何解得?”

莫七彩吞吞吐吐,最后竟背过身冷冷道:“你会不知道?”

毕竟有求于她,暗香依依沉住了气,又问:“告诉我,此毒如何解?你可有解药?”

莫七彩冷声道:“此毒无药可解。”

靠!暗香依依顿时气怒交加,抓住莫七彩大声质问:“你方才不是说能解吗?你骗我?!”

莫七彩古怪地望了她一眼,讥讽道:“暗香依依,我左思右想当时伤了顾不迷的人只有你,这毒难到不是你下的?况且你会不清楚蝴蝶根本不是用药解,而是用人解!?你明明知道,却还假惺惺地问我,你究竟是何居心?!”

暗香依依惊怔当场,莫七彩的质疑与不信任她根本不在乎,可莫七彩说什么?蝴蝶不是用药解而是用人?联想到顾不迷种种中毒症状,有些东西在脑海中轰然涌现,炸得她目瞪口呆。

莫七彩怒视着暗香依依,见她惊愕,虽觉她肯定是在装模作样,可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解释道:“此毒与普通媚药不同,是专为控制一些武功高强的人所用,这种毒须融入对方血液方能发挥作用,一旦中毒,任你武功再高也逼不出来,无论中毒者武功多高,半日内不解毒,必死无疑。”

融入血液才能发挥作用?!想到只有她伤了顾不迷,莫非自己的紫鞭真的有毒?暗香依依脑中一片混乱,还有,莫七彩说什么?媚药?!真的是他娘的媚药?!暗香依依被刺激得脑袋已经有些不好使了,磕磕巴巴地问道:“你是说他中的是,是……男,男与女……那啥……才能解的媚药?”

莫七彩闻言垂下头去,连耳根子后面都红透了,道:“比媚药的药效还要强上百倍,是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她看向木屋,微微失神道,“他能挺到这个时候已经……已经非常人所能。”

暗香依依顿觉天旋地转,只觉脑袋顶上盘旋N多小鸟。一时想笑一时又想哭,面部五官分崩离析难以归位。

难怪,难怪莫七彩听到她说顾不迷毒还没解时会暗暗欣喜,原来是心喜自己没有解顾不迷的毒也就是没有和他发生关系;难怪,难怪顾不迷会说这毒来自她的紫鞭,当时只有她用鞭伤了他;难怪,难怪顾不迷会说这毒必不是她所下,想她练的落月迷香,岂会对他下这种药?那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暗香依依想通这三点,顿时放下了原本的疑虑。她望向莫七彩,即想让她帮忙解毒,又知道这个时代女人视贞洁如性命,虽然莫七彩喜欢顾不迷,可一旦付出此生再无退路,她一时难以决断,也不知该不该让莫七彩进去。

可暗香依依却不知道,前两者她猜的□不离十,可最后一项却是猜错了。她虽然练的是落月迷香,表面看来绝不会轻易与人发生关系,因为那样会令她武功尽失。可在顾不迷心里,她却是曾抱着他大腿表白过的痴情怨女,对他下媚药还是有几分可能性的,顾不迷之所以不相信此药是她所下,并非只因这个缘由。

暗香依依心中复杂,再不催莫七彩为顾不迷解毒。反倒莫七彩再不犹豫,举步走向木屋。

暗香依依心下虽有挣扎却没有阻拦她,只想着,或经此一事,顾不迷兴许会负起责任接受莫七彩。

只不过……他们的未来不容乐观,不知二人能否有个好结果。

他们的未来?他们的未来有多艰难连她都能预知,莫七彩又岂会不明白,可她依旧无怨无悔愿意舍身去救顾不迷。暗香依依目视莫七彩走向木屋的背影,忽然觉得莫七彩是如此的坚强。而自己与之相比……她不由得黯然,如果上辈子她有莫七彩一半的坚强和执着或许也不会是那般结局。

胸口忽然又是一阵闷痛,忍不住踉跄退后数步,倚着树干微微颤抖,心里终是挂着顾不迷和莫七彩,顾不得身体上的阵阵疼痛,看向了木屋。

屋门被莫七彩使力推开,与此同时,她们同时看到了倒在门口不动的顾不迷。

有那么一刻,胸口的刺痛几乎令她眼前发黑。她听着莫七彩一声声呼唤着顾不迷的名字,她看到鲜血染红了他衣襟,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踉跄地走到了门边,几乎是无意识地推开了挡在眼前的莫七彩,让顾不迷完全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死了吗?他终究还是死了吗?

她抖着手指探他的鼻息,可不听话的手指已经完全没有了触觉,她不死心,整个身体伏趴下去,耳朵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口,不放过任何一丝响动。

终于,她终于听到了微弱的跃动声,是他的心跳,他没死,他还没死,她又哭又笑不能自抑,小心翼翼地将他自地上抱起,放置在床榻上。莫七彩在旁边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只淡淡对莫七彩道:“救他。”

她踉跄地走到屋外,颓然靠在门边,听到屋内关门声,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让她很想逃。

破败的窗户被林间忽起的大风吹得吱嘎直响。

她顺着被风吹开的缝隙向内望去,只见莫七彩怔怔地站在床边,望着顾不迷发了会儿呆,而后开始轻解罗衫。

她收回了目光,目无焦距地望着远处,想到地上和他衣襟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心口的闷痛越发加剧。

良久,她忽听屋内莫七彩低声问道:“暗香依依,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她愣了一下,忽然惊醒过来,做?做什么?什么怎么做?

她转过头来自窗口缝隙看向屋内,只见莫七彩衣衫半退躺在顾不迷身边,竟然,竟然只是搂着他躺着……

暗香依依反应过来莫七彩在问什么,一想到自己大概知道“怎么做”就突然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虽然从未亲身体验过“做”的过程,但毕竟言情小说看过不少。

她知道古代人都很纯洁,可她没想到自己会面对如此窘境。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莫七彩描述那“做”的具体过程。还有,顾不迷如今昏迷不醒,他那地方,还能用吗?即便能用,是不是要先……然后才能……一想到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在想些什么东西,而这些又要传授给莫七彩,她就想当场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可惜她还没有时间活埋自己,便觉四周浮动着不寻常的气息。自有了武功,耳目等五感也较以往灵敏,随着落月迷香越练越深,内功越来越高,五感也越来越敏锐。

她迅速向林中扫了一眼,只见木屋周遭荒木林立,当下除了风声树动并无异状,可她依旧卸下腰上紫鞭,提鞭立在屋前,静静看着前方树林,来者……不止一人!

不过片刻,林中先后出现了数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器,迅捷而来,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暗香依依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如此大喝,一来提醒屋中莫七彩,二来试探来者是敌是友,如若是友自会停步答话,如若是敌,一如当下,速度不减,兵刃先至。

莫七彩虽养尊处优,但毕竟出身武林大家,闻声顿觉不妙。起身来到窗边,顺着窗缝见林中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向此奔来,心中暗惊,首先想到的是顾不迷的安危,忙将方才脱下的衣衫穿好,拔出腰间短剑,欲出外助暗香依依一臂之力,但转念一想,如果来者武功高强,以她的武功出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累暗香依依,权衡利弊,便藏于窗后,自暗处打量屋外的情况。

她顺着窗缝向外看去,只见屋外来者数人俱黑衣蒙面,没有任何言语便与暗香依依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