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王看了眼暗香依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了古怪地笑意,竟不着急走了。

暗香依依看向苏璇莹,道:“苏姑娘说话要有凭据!信口胡诌的事,只有居心叵测的人才会恶意为之。”

苏璇莹不紧不慢地笑道:“少主与左护法到此,江州客栈,相亲。这句话可是暗香依依你自己亲笔写下的!”

暗香依依一想到自己临时看册子写的暗语,心中疑虑顿生,难道是自己心急看错留错了字?她只见身边本教弟子神情古怪,越发心里没底,一时也不敢胡乱回应。

苏璇莹点到即止,其师妹程秀却不依不饶地接口道:“我还听说,九幽教江州分舵的人为此还特意找了十几个男男女女,以备你和你家少主俩人相亲之用。这等奇闻妙事,可真是武林破天荒头一回呢,堂堂少主和左护法要公开相亲,此事已在武林传开,暗香依依,既然你这么想嫁人,你看,在场这么多武林豪杰个个血气方刚,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不现场从中现挑一个,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众人一阵大笑,九幽教众人面露气怒及尴尬之色,纷纷抖动手中兵刃,只等一声令下,上去杀她个痛快。

顾不迷看过李维山递来的字条,已然想通了前因后果。敛下眸光,将纸叠好收入怀中,此时恰听到程秀之语,当即冷声道:“程姑娘此来莫非也是想凑凑热闹,只可惜,你这等货色,我连杀你的欲望都没有。”

顾不迷一句话,程秀顿失血色。

顾天穹由始至终没有说话,只冷眼旁观暗香依依和顾不迷的反应。

顾不迷举步走到门外,看都没看周遭人一眼,就率先离开了客栈。所经之处,无人敢挡!

暗香依依眼见如此不由得目露崇拜,二话不说,闷着头跟在他身后也走出了包围圈。

眼看九幽教的人就要明目张胆地离去,花香玉忽高声道:“既然九幽教少主和左护法都没有反驳此事,看来此事并非子虚乌有,在下斗胆问上一句,暗香依依,你来此要相亲的人究竟是谁?”

暗香依依忽听此言,转头看向了花香玉,一看见这伪娘暗香依依就有些倒胃口,正要说上几句,便听一人道:“是我。”

是谁?暗香依依只觉得这声音极为耳熟,只是一时不敢相信,会出自那人之口。

待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顾不迷,她才花容失色地看向了顾不迷,磕磕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少……少……主?”

顾不迷看着好似刚吃了苍蝇一样的暗香依依,再次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语速语音道:“她要相亲的人,是我。”

“我什么时候……”暗香依依才说了几个字,就听顾不迷蹙眉沉声道:“我们的关系,你还要瞒多久?”

“我……,你……,关系……”暗香依依显然不只吃了一个苍蝇那么简单!

这时却听未默暴跳如雷地道:“依依是我的,谁都不能嫁!”

襄阳王看着暗香依依,又看了看顾不迷,最后看向未默,忽然笑了,道:“既然是相亲,本王也凑凑热闹。依依,本王要钱有钱要貌有貌。不止如此,本王还有权势,本王可保你一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本王也愿与你相亲。”

未默一听,也接口道:“依依,我也要和你相亲!”

就在乱得一塌糊涂之际,忽听一人道:“本教教规,凡想娶或嫁本教中人者,必立誓入我教方能成亲。左护法暗香依依,未经教主允许不得擅自婚配!”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顾天穹身侧的长老闫阵在说话。

未默生性自由不受拘束,一听要入门规一大堆的九幽教,立刻摇头退缩。还小声劝暗香依依退教吧,和他一起海阔天空游山玩水岂不快哉,顿时惹来九幽教众人敌视。其他人他都不怕,唯独顾不迷,让他好一阵懊恼用玉救回了他。

襄阳王身份所束,自不能加入九幽教,一句话让襄阳王好生失望,只好在县令等人护卫下打道回府。临别前,他摘下了帽子上的金元宝赠与了暗香依依,说以后若有事,只要将这个元宝托人交到王府,他就会立刻来找她。

其实暗香依依很早以前就在奇怪,他整天顶着那么大一个金元宝脑袋不累吗?可当把元宝接到手里才发现,这元宝中间竟是空的,一点也不重。

她收好元宝,向襄阳王道谢。襄阳王看着她的笑面如花,痴了半晌,直到被未默毫不留情地向外推去,未默边推边说:“赶紧走吧,我家依依不会去找你的,我倒是有可能去你家里溜达溜达,不过我用不着金元宝。”

未默的本事襄阳王一清二楚,这种人来他府里非奸即盗啊!一听他要来自己府上溜达,立马变了脸色追问道:“你来本王府里做什么?”

未默理直气壮地说:“找点银子花啊!而且你府上那么多貌美如花的美人……”

“你……你……敢来!”襄阳王一时惊怒,说话竟有点磕巴。

“我……我……就来。”未默学着他的磕巴。

襄阳王狠狠瞪他。

未默反瞪他。

襄阳王伸手就打他,他立刻绕着圈跑,襄阳王岂能追上他,被他耍得团团转,后来终于被众人劝阻,气哄哄地拂袖离去。

暗香依依正看着好笑,一抬头却看到顾不迷阴冷的脸色,赶紧低下了头

去。

未默一见暗香依依要走,立刻丢下襄阳王,屁颠屁颠地跟着暗香依依,一直跟到了去九幽教江州分舵的渡口。

闫长老拦住了未默,语重心长地说:“未少侠,过了这片水域,就是本教江州分舵了,未少侠虽然于本教有恩,可本教教规森严,非本教中人如无邀请不能进入本教重地。未少侠对本教左护法情深意重在下知晓,可也只能送到此地了,望未少侠留步。”

未默一听这是下逐客令了,立刻抱住暗香依依的胳膊,摇来摇去地道:“依依,我不要和你分开,我要跟着你。”

暗香依依有些为难地看着未默,只好将闫长老拉到一边悄悄道:“闫长老,这人的本事你可能不太清楚,你即便不让他跟着,他也有办法混进来,与其让他在暗地里捣乱,不如咱们明着盯紧他。”话虽如此说,但实质意义却是想让未默跟来的。

如果当下闫长老同意未默跟着,她会欢喜,若闫长老不同意,她也没有办法,但她说的是实话,只要未默想就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

她看着闫长老,闫长老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了顾天穹似在征求他的意见。暗香依依一看顾氏父子的表情,这才想起自己拉着闫长老到一边小声说话此举纯属多余,这些习武之人耳目聪敏,这小点距离无疑没有作用,当下再看未默,果然见他明显也听到了她方才说的话,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一副鼻孔朝天你奈我何的模样,不禁十分郁闷地挠了挠脸。

顾天穹没有说话。

岂料,顾不迷却在这时开口:“没有商量的余地。”

此言一出,未默顿时跳了起来,可待与顾不迷目光相对,看到他背后的琴又立刻蔫了。

未默红着眼眶,夸张地站在岸边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暗香依依。

暗香依依几番回首都看到他在岸边向她大力地挥着手,终于控制不住地也想向他挥手道别,却忽然看见了身侧顾不迷冷冷看过来的目光,刚举起来的手顿时改变了方向变成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在他冷冷地注视下,她一本正经地转过了头,目视前方。

你怎么不说

船穿过片片芦苇,也不知划了多久,又走了多远,暗香依依这个不记路就算记也记不住的早就糊涂了。

眼前,金色夕阳下,四周随风摇摆的芦苇成片摇曳,在耳边簌簌作响,此情此景很是温柔美丽。

暗香依依立在顾不迷侧后方,毫不吝啬地惊叹道:“真是好看。”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船方才靠岸。

入眼的情景更让暗香依依惊讶不已。

江州分舵竟然建在水上,虽然每栋建筑并不十分恢弘,可占地之广也令人为之惊叹。

这样庞大的规模,隐蔽的据点,不知道建盖时花了多少银子。

顾天穹、顾不迷、闫长老和暗香依依先后上了船坞,随后其他弟子乘的船也陆续靠岸。

分舵舵主李维山在前领路,一行人踏着由无数木板搭建成的道路向内走去。七拐八拐地,方才进入到位于分舵中心的议事厅。

议事厅地处内宅,并非外围那般由实木所造,乃由巨竹所建。

也不知是哪个能工巧匠设计的,整栋屋宇并非如传统竹屋那般将竹子劈开为墙壁,而是整棵整棵的巨竹无缝相接,不只高大恢弘,还巧妙地设计多个雕花精致的取光通风点,令光线充分透窗而过。

屋内各处摆放着铜镜,利用光的反射,令偌大的屋宇明亮通透,偶尔还能看到不同折射到屋顶的花鸟图案。尤其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光透过窗棱投影到屋中,经过铜镜的反射,整个大厅都被镀上了一层淡金。

暗香依依环视屋中立着的这些人,无不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说他们杀人如麻也不为过,可这栋楼宇像是有魔力一样,让所有人看起来都柔和了几分,如此建筑让暗香依依着实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

直到下首立着的闫长老重重咳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这时便听顾天穹道:“左护法,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详细说来。”

暗香依依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可早先见顾不迷好转,一时欣喜倒将这事抛诸脑后了,而今一看众人齐聚于此显然是为了审判自己的过失,不禁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看了一眼顾不迷,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即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明白。此刻的她已经知道是谁在鞭子上下的毒,那人虽伤害了自己,却曾有对她有恩,或许还因其他缘由她犹豫之下终究还是隐而未说。

讲完大概,暗香依依道:“回教主,属下实乃被奸人所害,才误害少主中了蝴蝶之毒,幸好鬼医傅月和未默二人出手相救,才让少主免遭厄难。一切都是属下粗心大意让奸人有机可乘,属下所犯错误,愿一力承担,任凭教主处置!”言罢,她走到大厅中央低下头去摆出甘愿受罚的模样。

暗香依依毕竟来自现代,不习惯给任何人下跪求饶。但在九幽教,你若犯了大错至少得半跪于地以示告罪诚意,可她只仅仅垂下头去,这不禁让厅中某些人心有不满,觉得她此番请罪根本毫无诚意。

众人听过神色各异,只听顾天穹道:“本教一向赏罚分明从不偏私,今日执教长老不在,如何处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这时,分舵舵主李维山道:“左护法一人之过害得少主险些丧命,害得教中损失数十名兄弟,按教规,当杀!”

李维山此言一出,顿时有人附议。

可就在这时,屋顶上方突然有一人喊道:“杀!杀!我杀你个头!”

众人抬头一看,却是未默那厮。早先明明将他留在渡口,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家伙竟然已经摸到了江州分舵腹地。此刻就见他一个缩身,自窗外翻了进来,落在地上蹦跳道:“九幽教的你们听好了!要不是我家依依要追随你们快死的少主同赴黄泉,我绝不会拿出我的寒玉救他!你们别不知好歹,就你们少主那样的,也就我家依依那蠢丫头愿意死心眼地去追随,要说你们家少主得救,那也是我家依依的功劳,你们不知感恩就罢了,还要杀了她!简直禽兽不如!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什么,恩人重如山,恩情他日还,我看你们根本就是恩怨不分,乱杀无辜的一群蠢蛋,你们敢动依依试试,你们敢动她试试!”未默十分激动,上串下跳,火冒三丈。

立在厅堂中央的暗香依依见未默突然出现,先是惊讶他来得好快,后又为他说的话而感激动容。平日未默的古怪行为和奇怪样貌不知吓退了多少人,可她不知从何时起已然不在乎那些表象,就算他其貌不扬,在她眼中也全成了可爱。

未默性情奔放不羁,做事更是全凭喜好,他对谁好就是好,对谁厌就是厌,毫无顾忌,也丝毫不加掩饰,这样的未默活得逍遥自在,这样的未默也无需自己费尽心思去猜去讨好。当下见他如此护着自己,一个人面对在场一众横眉立目的高手和众多不屑与鄙夷,气势竟不输一份一毫,全然不在乎得罪九幽教,见他如此,她早已不在乎九幽教要如何处置自己,当下便想,平生有友如此,夫复何求!如果真的离开九幽教,与他一起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又何尝不是件美事!

李维山闻言大声斥道:“小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本教恩人面上,此刻本舵主早已将你碎尸万段,你虽是本教恩人,可本教教中之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再胡言乱语,休怪……”

“怎样,怎样!你能怎样!来啊,你抓得住爷爷我算你小子有本事!”未默叫嚣着。

李维山恼怒,正欲与未默动手,却被顾天穹抬手制止。

李维山隐忍退下,未默很不服气地朝他吐了一口吐沫。李维山气得眼冒凶光,显然要不是顾忌教主在场不敢造次,怕早已暴跳如雷与未默打成一团了。

这时只听闫长老开口道:“最近本教频频出事,先是右护法汤斩消失,再来少主中毒,左护法又被人陷害,如果不是少主与左护法相互信任,又遇贵人最后逢凶化吉,而今九幽教已连失三大高手。教主也将痛失三子(提醒:汤斩、暗香依依名义上都是顾天穹收养的孩子),此事处处透着古怪,而幕后之人隐蔽得太好,我们一时竟毫无头绪。”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察觉事态的严重性,远不只他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顾不迷在暗香依依当众站出来坦言此事时,就一直沉默着。

他幽幽地看着暗香依依,听她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意料之中听到有人建议杀她,事情尚未有定论,便见躲在屋顶偷听的未默急急跳了进来,老鹰护小鸡一样挡在她面前不让任何人伤害她,耳听未默之语他不禁没有动怒反而看着暗香依依微微出了神。此刻听到闫长老之语,方道:“她鞭子上的毒确非她所下,下毒者心思歹毒,对我下的并非普通毒药明显另有图谋。命悬一线之时,如果那个时候她有丝毫动摇和背叛,我也已身亡。但此事缘起毕竟是她大意疏忽所致,让奸人有机可乘在她鞭子上下了毒,又意气用事至我命悬一线,只此一项,她便死不足惜。”

顾不迷说到此处,微微一顿。

未默立刻抓住机会大声道:“依依,你听听,你听听,你为他流了那么多眼泪,听说他快死了还死心塌地要追随他而去,可你看看,那个你誓死要追随的人要杀你,要杀你啊!值得吗?啊!?值得吗?”

早先有人说要杀她,暗香依依也未曾有过丝毫惧怕,可如今亲耳听到顾不迷说自己死不足惜,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顾不迷的那一刻,冷血无情高傲自负得让人厌!就在暗香依依在心里细数他种种不是,愤怒的砖一块块在心中垒砌时,顾不迷面沉如水,躬身拱手对上座顾天穹道:“但念她多年护教有功,此番又费尽波折救回我的性命,足以将功折罪。父亲,孩儿觉得,误伤我之事可不必再追究,只须小惩大诫,命她武林大会前在教中闭门思过不得踏入武林半步即可。”

又一年的武林大会即将开始,暗香依依作为九幽教高手之一,岂能轻易杀之。况且闫长老与少主说得对,右护法汤斩失踪已久毫无消息,又有人故意在左护法鞭子上下毒毒害少主,这一连串的事明显存在诸多疑点和蹊跷。再说当事人都说要饶恕对方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众人闻言,再无异议。

未默一会儿展眉一会又蹙眉,听到顾不迷说功过相抵,他竟小小地有些失落,总想着如果罚重一点,说不定就能拐带暗香依依离开九幽教了。当下经顾琴魔这么一说,你看看依依那表情,一看就是不分好歹地在感激涕零了,哎,他家依依怎么这么好骗啊,未默暗自扼腕。

闫长老闻言亦点头道:“少主所虑甚是,老夫亦觉得此番救回少主左护法功不可没,功过相抵只需小惩大诫即刻。此外,恕老夫多言,少主武功恐怕还须一些时日方能完全恢复,为避免再出差错,暂时还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随护在侧,不如就让暗香依依戴罪立功,暂且权当少主的随行暗卫,教主、少主以为如何?”

顾天穹看了一眼顾不迷,道:“就依你二人所言,左护法暗香依依权且当不迷的暗卫,武林大会前不许出九幽教半步。此外,此事虽不再追究左护法的责任,却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究竟是谁下的毒!”

众人齐声答:“是!”

未默闻言不愿意了,一想到他的依依要给顾魔琴当跟班就浑身不舒服,不禁回头对暗香依依道:“依依,不当,咱不当!你干脆别在九幽教混了,跟我走吧,天大地大干嘛非要留在这里看这些人的脸色。你要去哪玩?我都带你去,我有得是钱,咱们不愁吃不愁穿,一路逍遥快活自由自在!省得你在这里受气,犯那么一丁点儿的小错,就跳出来一群人对你喊打喊杀,你废了那么大的功夫,险些将命丢了,还废了我的传家之宝,更不顾尊严去求那变态的鬼医傅月,才把他的性命救回来,他都不说你的好,还要你当什么贴身跟班,你干嘛找这份气受,跟他们说,咱不干了,管他娘的什么魔教,与我海阔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琴声,猛地一惊,偏头去瞧顾不迷,只见他面色沉郁正冷眼瞧着自己,只觉后脑勺微微有些发麻竟下意识不敢再说下去。

未默天不怕地不怕,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因为他自视轻功高绝又有遁地之术,即便高手也难抓得住他,反正打不过就跑,遁地一走,没人能耐他何。可顾不迷却不一样,一想到顾不迷根本不用动一步,只要抬抬手指,就算他上天入地也躲不开。不由得心中愤恨,为啥老天爷要弄出个顾琴魔当他的克星?又偏偏让自己的依依当他的下属?处处受制!他越想越恼,竟又开始后悔用寒玉救了他了,这悔来悔去,肠子都被他悔青了。

暗香依依见未默小媳妇一样咬着下唇,翻着白眼,不禁失笑。未默的提议她未尝不曾动心,毕竟她不是那个自幼生长在九幽教的暗香依依,她一心向往自由,能脱离九幽教随遇而安对她来说未尝不可。可自己终究被这身躯所束,身份无法不顾。即便执意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至少此时此刻就不是好机会。如果任性而行反而害了自己也害了未默。再说,她觉得顾不迷虽然不好相处,但长久下来也摸透了他的习性。早先在祁阳山时,她这个左护法就是个挂名的虚职,还与顾不迷住在同一殿中,也就是同一屋檐下,几乎是天天见面天天打架,而今当他的暗卫,想来也不排斥。如此权衡利弊,便抬头对顾天穹道:“谢教主不杀之恩,暗香依依愿意领罚。”

此言一出,未默顿时暴走,在一顿叽里呱啦地抱怨后,拂袖而去。

众人起初还对未默有些敌意,可眼见他如此,竟也无奈地叹息起来。

闫长老笑叹:“此人真是个活宝。”

暗香依依也不禁暗暗点头,他的确是活宝,而且是个很可爱的活宝。

顾天穹并未理会未默的嚣张,只环视屋中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顾不迷的身上,问道:“江州相亲一事武林传得沸沸扬扬,教中弟子也多有不满,你二人打算如何处理?”

顾不迷沉吟不语。

这时就听闫长老问道:“左护法,老夫一直很奇怪,你为何在江州留字说少主与你来此相亲?”

她很想实话实说说自己一时不小心留错字了。可当着教中弟兄及顾不迷制止的眼神,忽觉作为一个左护法,面子是多么的重要!明知道顾不迷当下肯定猜到了真正的缘由,可仍不想被他和其他人看低,她挺了挺身子,磕磕绊绊地说道:“当时事态紧急,我只知鬼医傅月在江州,却从未见过此人,一时无从下手寻找,又不能四处张扬少主中毒将死之事。虽留下暗语但字数毕竟有限,一时用几个字难以说清来龙去脉,又不知何时才能顺利与江州分舵的人接上头,心中着急,便动了些小心思,写成“相亲”。一来,必能引起教中兄弟重视,总舵那边也会尽快收到消息,教主和长老这样的大人物兴许也会赶来江州,到时候集众人之力必能找出救他的方法来;二来,我其实心里也存了侥幸,想着此事若能被宣扬出去,到时候武林皆知,人都有好奇心里,说不定鬼医傅月听到消息也会来干来江州瞧瞧热闹。我自己名声是小,救少主事大,当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只想着可以找傅月帮少主解毒,所以留下相亲二字。哦,对

了,留字的时候,我并不知傅月就在江州客栈后山的百花谷里,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荒唐的字句,遗笑大方,呵呵,呵呵。”

暗香依依的“呵呵”在顾不迷轻“哼”一声后,很快销声匿迹。

顾天穹明显不愿再追究此事,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冷冷道:“一时之间,一字之差,你竟能想到这么多,也真难为你了。”

暗香依依又“呵呵”干笑了一声。

闫长老忽道:“原来如此,不过,江州客栈外少主可是当着全武林的人的面亲自言明了你二人的关系,当时江州分舵上百号兄弟也听得清楚明白,相亲一事,恐怕不能对外说是左护法故意为之的吧?总要给兄弟们一个合理的交代。”闫长老言下之意,明显在说暗香依依方才编的那一大段都是不合理的。

暗香依依辨无可辨,抬头看了眼顾不迷,见他神色清冷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此事我本意已讲的很清楚了,当然,情急之下那种投机取巧的想法的确不妥,说出来也让人无法信服,不过客栈外……”她又偷眼瞧了一眼顾不迷,“少主那个时候说的话,也实属形势所迫,做不得数的!所以这事,要怪就怪我一人好了,我甘愿再领责罚。”

顾天穹沉声道:“本教自创建以来,一向最重‘信义’二字,你二人关系即已昭告天下,就断无悔改之意!”

啥?!暗香依依呆了一下,关系?什么关系?怎么又是关系?教主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她和顾不迷……弄假成真?暗香依依不敢相信,她又瞄了眼顾不迷,却见顾不迷正用眼角余光看着自己,四目相接,顾不迷的目光让她无来由地想抱头鼠串。后来发觉自己这种想法着实可笑,便坦荡回视。岂料,才与他对视了一小会便又不中用地败下阵来。心中忍不住唾弃:他功力还没恢复,怕他干什么?还有!为什么要心虚,她又没做错事!嫁与不嫁是她的终身大事,她自然说的算,再说了!真要让你娶我,你愿意吗?!早先他可是宁死都不碰她的,怎么可能和她……咦,对啊,顾不迷宁可自点死穴都不碰她一下,定然是不喜欢她的,又怎么可能愿意和她继续“关系”,这回不用她说话,顾不迷肯定也会拒绝。不禁暗想,儿子拒绝老子总归比她这个外姓下属拒绝要好,如此便也不必自己“顶风作案”不小心血溅三步了。

暗香依依忽然不吭声了,屋中一时古怪地寂静。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逡巡在二人身上,就在暗香依依等着盼着顾不迷跳出来大喊一声:Oh,No!岂料等了一会儿,竟听到顾天穹道:“都退下吧!”

众人应“是”,先后挪动脚步向外走去。暗香依依盯着身前站着的顾不迷,果见他没走,不禁暗暗放下心来,想着他原来早先不说许是怕人多驳了自己老爹的颜面,此刻散会再父子私下里聊,如此自然更好。

她亦随着众人一步步向屋外走去,只是故意放缓了脚步,待几乎人都走光了,这才偷偷转头,忽见顾不迷就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吓了一跳,再看顾天穹,早就走没影了!不禁一怔,四下张望,人都走光了?她当即转过身来质问顾不迷:“你怎么不说啊?”

顾不迷垂眸看着她道:“说什么?”

“说你不愿意啊!”

顾不迷“哼”了一声,道:“明早卯时三刻来找我。”言罢,绕过她先行而去。

暗香依依呆立在屋中,从上到下满身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预计6月份上市出版,出版前不会停更,只是更新速度不算快,后面还有16万余字。

本书将全文免费刊载,会保证一直更新的,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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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说我不V文,有些作者V文的事,我想说,要理解每一位作者,不要拿四叶这件事比较。

四叶作为一个作者深知写文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付出的不只是时间还有精力智慧,甚至还有健康。

我也并非不V文,我的专栏里也有两篇文是V文,可能今后还会有新文入V。四叶认为这无关人品,也没有什么规矩。

希望每一位读者都能真心对待你们喜欢的作者。如果真心喜她的文,那也要尊重她这个人,尊重她的付出和努力,也珍惜她们用自己智慧的付出带给大家看文时的快乐和各种各样奇妙又心甘情愿的心情起伏。

我相信,对于每一个作者而言,无论用什么方法(纸质或电子)看她写的文,都是对她最真心的支持,也是对她的付出给予的最真心肯定和最好的回报。

如笑的弯月

晚饭后,天便黑了。

虽然时间尚早,可毕竟两夜未曾合眼,即便心事重重,也耐不住身体上的疲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不过睡得并不踏实。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蓝枫变成了傅月,对她说:“嫁给我吧。”,她将他推开。转眼间,傅月又变成了慕容逸,无限风情地笑着问她:“你喜欢我吗?”,她转身欲走,却见不远处有一个人,直觉告诉她,那是蓝枫。她流着泪扑了上去,可就在将要触碰到他时,他忽然转过身来,她猛地怔在当地,难以相信面前竟是一个女子,女子笑对她说:“我就是蓝枫的转世,你喜欢这样的我吗?”对方就是蓝枫,她知道,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我喜欢这样的你。”,女子婀娜地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道:“依依,嫁给我吧。我们成亲,我们生孩子。”,她呆立当场,生孩子?女人和女人如何成亲生孩子?对方抱住了自己,胸前的柔软和自己的相触,眼看就要吻了下来,她备受刺激,猛地推开了她,连连否认,“不是,你不是他,不是!”闻言,对方怨恨地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就是他的转世,你怎么又不喜欢了?”

“不,你不是!蓝枫是独一无二的,你不是他!你只是他的转世,不是他!”就在这时,她忽然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场梦。

再也睡不着了,她翻身坐起,失神地靠在床头。

究竟,她是因为蓝枫是慕容逸而喜欢,还是因为慕容逸是蓝枫而愿意接受?如果是后者,那么蓝枫转世后若成了一个女人?她还会接受和喜欢吗?

以前一直心存希望,上天让她穿越到此,或许是要再给她一次机会与蓝枫重逢,弥补曾经的错失。可如今才明白,她爱的那个人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即便转世,也不再是她曾经爱过的那一个,沉闷的胸口,眼角的泪水,都清晰地提醒着自己,原来一直期盼遇到的那个人,已经再没可能遇到。

突然之间明白这个道理,悲伤再难抑。

可转念又想到,自己本就不相信什么情啊爱啊,如此不是正好,从今往后就彻底断了念想,安守本分做个古代剩女。再来,这一世所练落月迷香,注定自己不能如寻常女子一般结婚生子,自己不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吗?又干嘛庸人自扰自怨自艾。

望着地上的月光,暗道:只要别再穿越了,要她怎样都可以,“穿越”——这年头早不流行了,再说了,万一她再穿一次成了女变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实在伤不起。

原想裹着被子继续睡下去,可肚子忽又闹腾起来,不得已只好起了身,先去解决内急。

回来的时候,仰头望天,只觉月色明亮,清爽怡人,正踏着月色往回走,便听到了阵阵琴声。不用问,这么晚了还有谁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弹琴,耳听琴音就在附近,便向琴音方向走去,于暗处偷偷瞄起了正在弹琴的顾不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