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看黑衣人渐渐逼近,他二人显然已来不及翻过君临三宿寻求庇护了,仓促间慕容逸已有了决断,他想起出山时,行至君临三宿,忽遇大雪,被困时他与何云端和丁秀秀三人合力挖了个雪洞藏身,可先藏伏在其中,等待九幽教总教来人支援。

如此,他带着暗香依依七拐八绕来到早先藏身洞穴,回身一把抱住她,扑入洞中,而后一掌打向后方,洞口立刻被上方坍塌的积雪掩盖。

黑暗中,狭小的洞穴堪堪能容他二人藏身,慕容逸紧紧抱住她,一边安抚着她的喘息不定,一边静听着外面的声息。

她起伏不定地喘息着,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让她无限多想,也无暇它顾。

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没几下便停了,显然下山来迎他们的守山弟子已全部杀害。静待了一会儿,四周寂静无声,黑衣人是否走远尚未可知。

暗香依依正惊魂未定,便听慕容逸附耳轻声道:“我们一起死吧。”

她转头茫然地看向慕容逸,黑暗中难以辨识他的神情,只听慕容逸又道:“我们就这样,抱在一起死。”

终于听出他的戏谑,暗香依依顿觉无力,无心回应他的戏谑之语干脆置之不理。

洞穴狭窄堪容二人紧紧相帖,如此紧紧地被他抱着让她微感不适,想要尽可能地与他分开一些,却终究只是徒劳。他似察觉到了她的刻意躲闪和挣扎,愈加肆无忌惮地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头。她一边扭肩膀一边试图抬手将腰间的手臂抠下去,却听他以更为轻佻地声音说道:“乖,别动。”

暗香依依无心理会他的肆意轻薄,可心里难抑羞怒,便听他道:“依依,我真的喜欢你。”

这句话她听过多少遍了,可没有一次像现下这样排斥。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这是顾不迷从未做过的。他紧紧地抱着她,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她的耳际,这也是顾不迷从未对她做过的……她想将他推开,可洞穴狭窄,又能将他推到那里去,再说黑衣人尚在外面,性命攸关的时刻,只有忍。

不是因不属于自己而不屑于执着吗?可为什么此刻又觉得欢喜?早先心底徘徊不散的那丝阴霾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忽然明白过来,喜欢一个人,纵然有大把时间,有很多女人,有无数消遣,也难以忘却或磨灭。原来这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愿意和她同生共死,愿意为她变成另外一个人,没有原则,舍弃自尊,原来一切都难以替代,都没有此刻能拥她入怀的真切,让他心动失控。他附耳在她耳边呢喃着问道:“我是不是很傻?”

暗香依依依旧没有回应。

他继续在她耳边呢喃:“明明唾手可得,却没有要,明明已抓在手里,却偏放了手,明明可以永远隐瞒,却偏将实情说了出来……”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懂了。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为何她不怨恨他的缘故,其实,他并不坏,只是当初的自己分辨不清他对自己究竟有几分情真。早先还曾为此懊恼气苦,可如今,只想怅然一笑。

抚摸着长发的手下移,柔而紧地握住了她的,他附耳柔声对她道:“我真想,就这样握着你的手永不放开……”

她敛了眸光。或许被他狠狠伤害过的伤疤犹在,也或许再次被他若有似无地调戏而激怒,她微微偏头,亦附在他的耳畔,轻声道:“可是,我想握住的,却不是你的手。”

*******

握着她的手有些僵硬,黑暗中,他的神情看不分明。只听他忽尔一笑,道:“依依,你忘了吗?百花谷中你答应过我什么,如果这次我们能化险为夷,我就娶你过门。”

她很想反悔抵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很可能又是说着玩的,与其在这微妙的档口与他作无用地口舌之争,还不如到时候再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异响。显然黑衣人仍在四处搜寻着他们,他们消失得如此突然,黑衣人很可能已猜到他们藏身雪中,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被黑衣人搜到。

如有意外,必须做出抉择,慕容逸心知自己不是黑衣人对手,万不得已之时,也只有以命换命。

他暗敛眸光,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耳听黑衣人始终在附近徘徊,暗香依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想到自己已经害了莫七落,又岂能再害了他。此刻他仍愿陪在自己身边,她已心存感激,又岂能奢求更多,如此心下已有决断,便低声对他道:“你说的

对,他们武功很高,你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我也不想拖累你,一会儿被他们发现,你先走吧。”

慕容逸轻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自从百花谷一别,他就时常在想,她究竟有什么好,让自己总是不经意地想起,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她又傻又笨还来历不明。可此时此刻他已不愿去想喜欢上她是为什么,因为纵然有一千种理由不应该喜欢,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刚想到此处,便听几声巨响,有人在外面动用内力打向山体!

这般惊人的内力!慕容逸心中一惊,便见洞外的雪瞬间被打散,光亮透进来的瞬间,慕容逸拉着暗香依依,自洞内飞跃出来。手中折扇一展,几枚暗器带着银光准确无误地射向了三名黑衣人!

慕容逸趁此机会拉着暗香依依向山顶奔去。可就在这时,黑衣人之一随后追上,隔空一掌击出,打向了暗香依依!

暗香依依只觉身后一股强大的内力袭来,直震得她胸口一滞,若非慕容逸紧拉着她,她已失控地扑跌出去。可即便如此,她仍跪在了雪中,再无力起身奔逃。

慕容逸回身将她扶起,她却接连呕出数口鲜血,眼前发黑几欲昏厥。

如此一耽搁,黑衣人已到得近前。

慕容逸与黑衣人瞬间过了几招,就在这时,众人只听得山顶轰隆隆一阵巨响,闻声望去,只见山顶烟尘滚滚,山体积雪竟在此时坍塌,巨大的雪块带着浓浓雪雾铺天盖地地翻滚下来!

如此情形不只令慕容逸和暗香依依面色大变,黑衣人亦不敢恋战,几番抢夺暗香依依被慕容逸阻拦后,眼见雪块将至,只得放弃转身拼命向山下奔去。

慕容逸抱起暗香依依也飞速向山下跑,可显然已来不及了。

雪块翻滚着以极快的速度覆顶而来。

巨大的冲击力令慕容逸难以支撑,他一个踉跄,暗香依依自他怀里飞出,重重跌在雪中。眼见一个巨型雪块迎头砸下,暗香依依勉力避过却吐了满地的血,再见第二个雪快迎头压下时已然无力再躲。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逸突然飞身挡在了她的身前,巨大的雪块重重砸在他身上,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响和他喷在脸上的鲜血,令她惊恐到窒息。

他重重压在她身上,将她扑进了雪地里。她脑中一片空白,看着漫天压盖下来的雪,往事一幕幕,如零星地碎片在记忆中打开。

他的嬉笑怒骂,他的故作幽怨,他的捉弄,他背着自己时回眸的微笑……

雪转瞬间将他们掩埋,光明远去,已无力挣扎。

此刻忽然明白,他说喜欢自己是真的。

是真的……

意识朦胧时,一双温柔的唇瓣附在了她的唇上,一口真气混着血腥随之渡了过来。她意识顿时清醒了几分,便听一人在自己耳畔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口诀,虽只有几分意识,但求生的本能令她体内真气立刻按照口诀运转起来,几个周天后,意识渐渐清明,她睁开了眼,虽看不见什么,却知道慕容逸还压在她身上。

厚重的积雪压在上方,一丝光亮也无,她轻轻唤道:“慕容逸。”他没有任何回应,她再唤,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忽然害怕起来,用尽全力方才让手指穿过层层冰雪来到他的鼻端……

良久……指端没有一丝暖意。

他没了呼吸。

不,不会,他方才还和自己说话的,或许是手指冻得没了知觉这才感觉不到,她偏头贴住他的脸颊,附耳去听……

她用交叠的脖颈去感受他血管的脉动……哪怕一丁点,哪怕一丁点……

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眼睛瞪得极大极大,空洞空白。

寒冷已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手指穿过层层冰雪,直到将他紧紧抱住。

耳边幻听般响起他方才在对自己的耳语:“我们一起死吧。”

我们一起死……

决不放弃你

醒来时,在陌生的屋中。

睁开眼,看到一缕幽暗的光在轻纱帘外摇曳,朦胧凄淡,恍如隔世。

身上除了棉被,仅着单衣,但显然不是自己原本穿的。她怅然一笑,悲观地尽往坏处想,不会是死后又穿越了吧……

“吱嘎”一声轻响,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屋中,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微微一动,浑身撕裂般地痛。

“嘶——”忍不住呻吟一声,瞬间,帘外那人僵住了身体,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去。

她一直注意着那个人,初时觉得身形很似一人,待他转身时,负在背后的琴让她顿时喜悦起来,可随后听到关门声又有些怔忪,顾不迷……他明明知道自己醒了,为什么又……

百医圣手萧仁三日来细心照料着她,可她想见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她幽幽地问萧仁:“少主是不是最近很忙?”

萧仁抬眸看了她一眼,道:“是。”

她黯然垂下了头。再忙也该来看她一眼啊?她九死一生,难道他一点也不心疼?即便不能日夜守候,至少也要来探望一眼……除非他根本不在教里,所以来不了,如此一想也就释然自言自语地劝慰自己:“他定是不在教中。”

萧仁正埋头整理着针灸用的银针,闻言以为她在问自己,低声道:“在。”

她惊怔无言,继而追问道:“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萧仁抬眸,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神色变得尴尬。

“他肯定是太忙了。”她告诉自己,顾不迷才回到总教,肯定一大堆事情缠身。

萧仁闻言,点头应道:“是,少主一边要忙着调查杀害教主的凶手和伤你的黑衣人,一边还要准备即位之事,这几日的确很忙。”

“嗯。”她深信不疑,重重点了点头。

萧仁走后,她扶着墙,一步步走到了屋外,从萧仁那里得知慕容逸也没死,只是受了较重的内伤,一时尚未醒来。那日慕容逸明明没了呼吸,为什么没死,她想不明白,问了萧仁,萧仁说:“发现的及时,再晚些时候,左护法和慕容宫主就没命了。”

只是因为发现得及时吗?可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明明没了呼吸……再看自己打着绷带的左手,当时手腕也未断,怎么醒了就断了呢。或许当时自己神志不清弄错了吧。想到以为他死在自己怀里时心中的痛,暗香依依很想看他一眼。

得知慕容逸就在隔壁,她咬牙忍住身上的伤痛一点点摸到了他的房间,直到满头大汗喘息不迭地坐在他床头,触碰到依旧昏迷不醒的他,指尖感受到他鼻端的呼吸,颈项间的搏动,心中一阵酸涩,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次次地戏弄,已令她分辨不清他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可如今细细想来,他对自己,或许正应了那句话:道似无情却有情。

忽然发觉,原来这世上痴傻的人,不是只有自己。最聪明的人,原来也有犯傻的时候。而他舍命相互的情谊,自己又该如何报答?还有生死不明的大哥,都是受了她的拖累。越想越是愧疚。

未曾关紧的木窗被风吹开了一角。

屋中,她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慕容逸,而屋外,一个紫衣身影冷冷地注视着屋中的她。

发现他们的时候,暗香依依和慕容逸已冻得全身僵硬,暗香依依紧紧抱着慕容逸,郑长老命人将他们分开,却怎么也分不开。以他们当时的状况,必须及时救治,否则二人都将性命不保,郑长老无奈之下,只得将二人以这番暧昧的姿势抬到教中,命萧仁为他们医治,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顾不迷在不久后赶回总教,途径君临一宿时便看到了满地尸首,已觉大事不妙,回教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左护法是否回来了?”得知暗香依依出了事,他迅速来到青竹海看她,却看到了床上紧紧相拥未醒的二人。

他冷冷地看着二人颈项交叠,紧紧相拥,推开还在床边试图救治二人的萧仁,先探了一下暗香依依的脖颈动脉,而后使力想将暗香依依与慕容逸分开,可暗香依依实在抱得太紧,他如何都分不开,而后众人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顾不迷竟生生扳断了暗香依依的手腕,这才将慕容逸从她怀里扯了出来。想到此处,顾不迷眸中闪过一抹阴戾。

这时,院中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顾不迷,你在这看什么?”

九幽教上下都是男人,除了暗香依依,从来就没有女人的声音。

听到有女人唤顾不迷,屋中的暗香依依闻声抬头,顺着窗口看向了屋外。

屋外,一袭红衣的娇俏女孩儿闪烁着晶亮的眸子正仰头看着顾不迷,眼中满是对他的倾慕。这让她心头一跳,莫名地酸涩起来。而后便见顾不迷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探头看向屋内的女孩儿也忙跟了出去,暗香依依听到女孩儿问顾不迷:“屋里的女子是谁呀?”

暗香依依忍不住哑声唤了声:“少主。”却看到刚行至门边的红衣少女转头瞥了她一眼,她不甘心,起身依靠屋中摆设地支撑,一点点挪到了门边,又一点点挪到了院外,一抬头看到了院外成片的竹林,和一条青石小路,却已不见了顾不迷的身影。她厉声向竹林喊道:“顾不迷!——”

声音在林中回荡,良久,方听到红衣女子疑惑的声音自林间传来:“她在喊你。”

暗香依依静静地等待,即无人回应亦没有折返回来的脚步声,她不敢相信顾不迷就这么丢下她和别的女人走了,她几乎用尽全身内力催动内息,让声音穿透层层竹林,再次唤道:“顾不迷!——”

竹子随着声音剧烈摇晃起来,无数的竹叶被震落在了地上,可依旧没能将他唤回。

她怔怔滑倒在门边,委屈的眼泪打湿了衣襟,为什么?他为什么……连见都不愿见自己。

萧仁出现时,天色已暗,萧仁见她面色有异目光呆滞地坐在门口,便觉不对劲,刚唤了声左护法,便见她倒向了一旁。

萧仁将她抱入屋中,放在床上,她浑身滚烫,已陷入昏迷,口中不停呢喃着顾不迷的名字。萧仁再三探过她的脉息,心中慌乱起来,急忙出了院落,奔向了顾不迷的住处。

***********

入内一问,少主并不在屋中,说是去了清尘殿,清尘殿是历代教主更衣沐浴的地方,明日便是少主继任教主之日,沐浴更衣祭拜历代教主灵位是九幽教的规矩,原不该多做打扰,可当下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向清尘殿赶去,却在跨入门槛时外听里面传来一个女声,那女子笑道:“你赶我走,我就走了?”

“滚。”顾不迷沉声道。

“我偏不滚,有本事你就从水里跳出来杀了我啊。”女子笑道,“我知道,九幽教最重信义二字,如果被你的属下知道,你恩将仇报,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你说他们会怎么想你?”

闻言,萧仁紧蹙眉头,犹豫之下却听内堂琴音忽起,萧仁一听这琴音,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少主的迷心叠曲可令人陷入心魔幻境,他可不敢领教,殿内女子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远去的萧仁自然没有听到,清尘殿内女子陷入幻境后所说的一番话,世事往往如此,在诸事烦乱毫无头绪时,阴差阳错又会觅得蛛丝马迹,顾不迷也未曾料到,此女子竟与蛊毒有关。

清尘殿内,陷入幻镜的女子一声声哀求着:“不要给我下蛊毒,娘,我会听话,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都听话,娘,我求你,别给我下蛊毒,别给我下蛊毒……”

“你娘在哪?”顾不迷问道。

瑟缩在角落的女子回道:“洛阳,藏玉庄。”

萧仁匆忙离开清尘殿,当下无奈,只得去寻郑长老,将事情一一禀明。

原来,暗香依依当日后背中的那掌名为烈焰掌,被解救出来时,因冰雪克制,掌毒尚未蔓延至心脉,却也十分凶险,必须小心将养不能受任何刺激,尤其不能催动内力加速热毒运行,只要细心调理,再加上一段时间的药物和针灸治疗,掌毒便可逐渐被清除。可萧仁没料到,今日发现暗香依依时,她竟已内毒攻心,显然曾经催动过内力,眼下情况十分危急,就算他拼尽全力,恐怕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郑长老闻言立刻问道:“少主可知此事?”

萧仁摇头说:“还不知道。”

郑长老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你尽力救治左护法,此事暂且不要告诉少主,以免扰乱了明日的继任大典。待明日过后,你再禀明不迟。”

“郑长老,这么做……”萧仁心中忐忑,“您可能有所不知,少主对左护法有情……如果不将此事及时告知,我怕事后少主怪罪下来……你、我都难以担待。”

郑长老没有去江州,虽知晓江州发生的事可他哪里清楚,在江州分舵暗香依依与顾不迷之间的诸多插曲,萧仁却是亲眼所见,先是百花谷,少主抱住左护法不放,再来那晚为庆祝少主武功练至第六重,左护法喝多了酒当众发起了酒疯,揪着少主的衣袖死死不放,少主罕见的包容怜惜之色,几乎让在场所有兄弟都看掉了眼珠子。他不敢想象,如果左护法有个三长两短,明日的教主会如何处置自己。如此一想,竟出了一身冷汗。

萧仁向来稳重,郑长老见他如此神色,亦明白他那句“少主对左护法有情”必是事实,虽然先前也听到过一些传言,可这些时日,眼见少主对左护法并不上心,也就渐渐淡忘了。如此想来也颇为犹豫,可转念一想,教主身亡已公布天下,按照惯例,教主身亡,执事以上教众须披麻戴孝,从各方赶来祭奠,可一来教主被害尚且尸首不全,二来蛊毒重现江湖,他和顾不迷都心怀隐忧,在此非常时刻,众头目离开所辖之地,恐生霍乱。便下令所有人都不许来总教祭奠,全力追查杀害教主的凶手,凶手伏诛之时,方是祭奠教主之日。

如今九幽教上下心思动摇,为稳大局,少主继位迫在眉睫。教主活着时,便已将教中事物多交予少主处理,这几年,少主在教中声望极高,近日又将武功练至第六重,已成为武林神话,受众人景仰。现下只有他继任教主,方可保九幽教百年基业不毁。

少主继任之事是眼下头等大事,什么也不能阻碍,尤其那暗香依依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喜欢谁,郑长老脑中闪过暗香依依紧紧抱住慕容逸的模样,打定主意暂时不将这事告知顾不迷,便道:“走,我随你先去看看左护法。”

二人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暗香依依所居院落,推开门,便看到暗香依依床边坐着一个人,正是多日来昏迷不醒的慕容逸。

慕容逸看到郑长老与萧仁进来,立刻道:“快,帮我把她抬到君临三宿峰顶,埋入雪中,要快……”他说完这番话似已用尽了力气,靠在床头不停地咳了起来。

萧仁道:“烈焰掌毒性热理应以冰寒控制,可左护法如今身体十分虚弱,身上不只受了烈焰掌伤,还有骨断和冻伤,君临三宿上常年积雪,左护法恐怕耐不住一时半刻的冰冷便……”

“萧仁……”慕容逸虚弱地道,“我自有办法,你找两个担架,带着我和她同去,我会守着她,直到她的毒全解。”

萧仁看向郑长老,郑长老道:“萧仁,如果不按慕容宫主所说的去做,你可有把握将左护法治好?”

萧仁摇头道:“左护法身体十分虚弱,火毒已入心脉,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郑长老看向慕容逸,问道:“慕容宫主,据老夫所知,你并不擅长医术,为何肯定如此能解左护法体内的烈焰掌毒?”

慕容逸云淡风轻地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但我既然护她到今日,就绝没有害她之心。此去君临三宿还需一日的路程,她的时间不多了,即刻上路,快……”

慕容逸重伤刚醒,此刻显然已用尽了力气,不知道他是怎么支撑住的,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怵目惊心地滚落,面色苍白如纸,白衣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说明他醒来时吐过血。

郑长老见状,想起他自雪堆中挖出二人时的情景,再看当下慕容逸的样子,又看向萧仁。

萧仁曾说少主对左护法……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当下还是先保住左护法的性命再说吧。如此,即刻命人按照慕容逸所求,再由萧仁跟着带上必备药材和工具,齐往君临三宿赶去。

从九幽教总教赶往君临三宿,路途遥远。须翻过君临九宿至君临四宿等六座山峰,原本不过一天的路程,可因为抬了暗香依依和慕容逸两个伤患,这一走就走了一天半。

期间,慕容逸连喂了暗香依依两粒药丸,可依旧不见有任何起色,慕容逸面色凝重。不顾自己重伤未愈尚不能受颠簸之苦,咬着牙忍着痛催促萧仁加快行进地速度。

一路上暗香依依多次呓语,每一次唤出顾不迷名字的时候,萧仁都侧目打量几眼慕容逸。

连赶了一夜山路,第二日,朝霞升起时,九幽教方圆数十里连绵不绝的钟声由远及近渐次响起,君临九宿的山顶也跟着敲起了钟声,一时间,仿佛天地都要

更迭。慕容逸问过萧仁,这才得知九幽教少主顾不迷今日继任教主之位,而前任教主顾天穹现已亡故。

他看向一旁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暗香依依,想到她即便此刻仍心心念念着顾不迷……而顾不迷却在她命悬一线时不闻不问继任他的教主之位,复杂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轻蔑几分苦涩。

终于到了君临三宿,在峰顶寻了处避风的位置挖了雪坑将暗香依依埋进去,暗香依依已经昏迷了接近一天一夜了。

雪坑就挖在烽火台的旁边,原本萧仁想让慕容逸在烽火台内避风养伤,可慕容逸却坚持在暗香依依身边搭个简易帐篷,缩在其中,一边照看暗香依依,一边养伤。

帐篷口随时开着,他每一次伸出手,就能摸到她的脸和她的发。

虽然已选在避风处,可峰顶不仅风大而且极为寒冷,烽火台内驻守的弟子烤着火都冻得直哆嗦,何况慕容逸这个受了重伤初醒的人。不只如此,峰顶积雪冰寒虽可解暗香依依体内热毒,可因她虚弱昏迷,寒气长时间侵蚀会让她肌肉坏死,就算寒毒祛除,也很可能因此丧命,就算能侥幸活下来也必定变成残废。

常人或可用外界内力导入助她体内真气运行抵抗冰寒,可暗香依依不同常人,若有内力导入势必走火入魔而亡,萧仁为此很是忧虑,与慕容逸讨论过后,二人决定,对她施以重手法的针灸,控制她体内热毒,除此之外,还须每隔一个时辰,将她自冰雪中挖出来,为她全身按摩,打通筋络,再喂她喝药活血暖身,可药物活血也会加速热毒扩散,用量必须谨慎再谨慎。

第一天埋下去时,萧仁无暇他顾,按照慕容逸的吩咐,抓药熬药,并每个一至两个时辰将她自雪中挖出交与慕容逸为她打通血脉。药物活血果如二人所料,加速了暗香依依体内热毒的运行,可药物不能停止,一旦停止,体外寒气便会侵入她的躯体,如此冷热频繁交替,暗香依依时而高烧不退,露在雪外的额头冒着热气,就像是刚出锅的包子,时而全身冰寒,脸上甚至起了冰霜,危机时刻,甚至停止了脉搏。

萧仁几次都以为暗香依依死了,可慕容逸却不放弃。

她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一次次又将她自鬼门关拉回来,不容她放弃,不容她在自己面前就这样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