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逸向她伸出了手,轻声道:“过来。”

她将头垂得更低,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忽听他道:“你怕吗?”

闻言,她顿住脚步,听他又道:“你心里在怕,怕自己动摇,怕与我接近,怕情不自禁,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有些狼狈地回转到屋中,爬上床,将自己埋在被褥中,回想慕容逸的话,她微微有些害怕,或许慕容逸说得对,她是在怕,怕自己会动摇,怕自己情不自禁。慕容逸有这个本事,让她的心乱。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再次从窗外传来:“依依,要我如何做你才愿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相信,她早已相信,只是……无法做出同等回应,只因心里已有另外一个人。

她始终不相信,顾不迷不在乎自己。她一定要等到顾不迷回来,亲口问他为什么,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自那日后,她再也没有打开过窗户。每日闷在屋里,一声不响,吃的很少,睡得不好。

竹林幽静,平日里服侍暗香依依的小弟子除非送饭、送药、送信等必要也不常来,只有竹林外有弟子把守,而有心的丁秀秀更是自从慕容逸能下床后,带着何云端离开了此地。这反倒让这两人住进来的孤男寡女多了些共处一室的暧昧。

午夜梦回,暗香依依又一次辗转醒来,黑夜静得可怕,目光扫过一室清冷,她又一次觉得孤寂难忍。

这些天,她将自己与顾不迷在一起的所有细节想了一遍又一遍,也越发思念他,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害怕,思念是种折磨,它让一个人在梦境和现实中徘徊,一遍遍对比从前与现在,就越发凸显现在的可悲;它让一个人渐渐心生怨恨,恨从前的美好,恨现实的残忍;它让一个人慢慢失去了坚持的信念,由不相信而变成怀疑,从怀疑而变成可能……

思念也像是日益累积的毒药,时间越长越觉得痛苦万分。

人在脆弱时最容易变得悲观和胡思乱想,尤其是生病不能动弹时,尤其想要看到心爱的人在身边,可偏偏她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起先是因伤病无法出屋,后来在日渐等待和思念中变得不想动弹,如此,她已有半个月未曾走出这间房子。半个月来,丝毫没有顾不迷的消息,看着每次她问起时萧仁为难的神情,她忽然很怕,怕顾不迷早已将自己忘了,怕自己的真心换来的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她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在这个囚笼里被动地等他出现,她推开了房门,大步奔了出去。可才奔出去几步,便停住了脚步。看着地上的倒影,她问自己,那是自己吗?形单影只……一直都是形单影只!这就是他给予自己一辈子的承诺,原来这就是一辈子相守的承诺,她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啊!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能相守一辈子的爱!尤其是她,永远也不会得到一份真爱!

她痛哭失声,无助地抱紧自己,瑟缩地躲入了阴影下,直到一双温柔的臂膀将她拥进怀里,无言而坚定地安慰呵护。

她幽幽抬起头,看到了慕容逸。

每天他都呼唤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每天她都躲在屋子

里,任他如何敲门都不回应。他说他喜欢她,可那又怎样?他根本不了解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谓秘密的真相!如果知道,他肯定会不知所措甚至撕裂所有深情的伪装吧!

她扬起了残忍地笑意,道:“慕容逸,你是不是一直都想娶我?”

慕容逸看出她的不对劲,没有回答。

她哈哈大笑,笑得有些狰狞,笑得眼中满是泪水。慕容逸将她抱在怀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可她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又是哭又是笑,像是疯了一般,摇头说:“没人真的喜欢我,没人想娶我,没人!”

慕容逸大声打断了她的疯言疯语,道:“是,我想娶你,让你成为我的,只是我的!”

她边哭边笑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肯定就不想娶我了。”她不待慕容逸回应,便附耳与他道,“我的落月迷香源自一本吸人功力的邪功,正着练叫落月迷香可增加对方功力,倒着练叫无敌媚功专门吸人功力,而我不巧,将落月迷香练倒了,成了无敌媚功。如果你娶我,我就吸尽了你的内功,让你变成一个废人,你还要娶我吗?”

她笑着看向慕容逸,良久不见他有所回应,显然亦因她所说的而惊讶万分,眼见他神情几番变化,以为他有所怀疑尚且不尽信,便抬手一点点解开自己的衣衫,道:“你不相信,是吗?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他按住了她脱衣服的手,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手中一点点暖了起来,幽幽道:“原来这才是你的心结。”

“我没有心结!我真的会吸光你的功力,我是个妖女,你还要娶我吗?”她紧紧看着他。

他摇头轻笑道:“你不知道,我一向定力很差,尤其面对你,几乎无定力可言,无敌媚功,这门邪功我听说过,练者通过男女交合,吸取对方功力,直到把对方吸干,听起来真是邪恶。”

“你怕了是不是?”她似早已料到他会怕,笑得愈发轻蔑讥讽。可他却道,“我想,既然我打算娶你,就要做好被你吸干的准备,在你把我吃了以前,我要问你几句话,只要你答应,我愿意被你吃干抹净,一点不留。”

“什么话?”她根本不相信,慕容逸是真心答应娶她。

慕容逸道:“今后我没了武功,肯定也当不了叶落宫宫主了,从今往后我很可能变成一个无用的人,到时候,你可不许仗着有武功就欺负我,外人欺负我,你要第一个站出来帮我,如果我不小心被人欺负了,你还要出头替我报仇,从今往后,你要发誓养我一辈子,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给我做饭,一辈子不许离开我。你同意吗?”

“我……”她依旧不相信他会舍得舍弃自己的武功,她只想看他撕去伪装离开她的那一刻,如此便道,“我同意!”

“好!”他笑眯眯地牵起她的手,道,“那你发誓!”

她想都没想便举起手对天发誓:“如果我吸光了你的功力,就罚我一辈子照顾你!”

慕容逸欢喜地将她扯了起来,一步步拉着她走向屋内,边走边道:“今夜月色如此美好,这样的月色,如果我没这一身伤我必定将你抱到床上,让你成为我一个人的。依依,你即许诺我,事后就不许后悔。”

“后悔的是你!”她依旧不相信,只等最后,他退缩!他害怕!他逃走!……

可他没有,他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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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傻瓜

逃走的不是慕容逸,是她。

慕容逸仰躺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哭笑不得。

进屋后,主动的不是他,反而是暗香依依,一副饿虎扑食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只好乖乖顺从,全力配合。被她骑压在身下,胡乱摸了一通,瞧着她恶狠狠要吃了自己的样子,他已经忍笑忍到内伤。而后她又开始乱码七糟地解他的衣衫,先是腰带解不开,后是脱不下他的外衫,再来是双手压在他肩头让他动弹不得,喘着粗气双目含仇地瞪着他说:“怕了吧!”

他强忍住笑,怕什么?一切都还没开始呢。他想要掌握主动,可她正气势凌人使着蛮力,他不敢使力牵动伤口或者不小心伤了她,如此被她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气喘吁吁,咬着牙又一次逼问他:“怕了吧!”

他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自己被折腾了大半天仍一丝不露,她连腰带都没解开的模样,暗道:究竟是谁怕了?他手掌上移,扣住了她的肩膀,使了巧劲,顿时让她伏趴下来,跌入自己怀里,而后抱着她腾空翻身,瞬间将她压在身下,看着她惊慌起来的眼神,玩味地笑问道:“怕了吗?”

“谁……谁……怕了!”她还死鸭子嘴硬,殊不知越是大声,越是心虚。

手指滑到她的面颊,抚摸逗弄,直到指尖反复在她嘴唇上划弄,让她全身因此战栗起来,他方才附耳轻声低问道:“你怕了吗?”

这一次他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他知道她开始怕了,可他心里其实不想她怕,他甚至希望,她能一直如方才那样,哪怕并非出自真心,哪怕只是一时糊涂。

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机会和时间,去试探去等待,如今箭在弦上,就算真的失去一身武功,他也想得到她!如果得到她必须以武功为代价,这条件他还付得起,不是不怕,也不是不犹豫不在乎,而是他太想得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为此,他愿意付出更多。

他再不多言,炽热地亲吻,动情地抚摸,亲密地呼唤,只想解开一切束缚,让她成为自己的,不惜一切代价!

可终究还是未能如愿,犯糊涂的她还是清醒了过来,开始激烈地反抗。如果没有这身伤,他不会让她有机会逃走,哪怕是强迫,也会让所有成为不能再反悔的事实。可他因伤所累,抵不过她的蛮力相拒,还是被她无情地一脚踹下了床去。望着她仓皇逃离的身影,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懒得打理自己,便就这样敞着衣襟,懒散地躺在地上,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竟有些怅然若失,轻声道:“你……还是怕了。”

是的,她怕了,她怕,怕慕容逸突然对自己的热烈怕他真的和其他男人不同,怕他是个不珍惜自己多年练就武功的武林异类。她是怕,怕自己如果真的和慕容逸发生了关系,无论结果如何都再没有回头路。她还怕,还怕自己不过是多想了,万一顾不迷是有苦衷的,而她还没有亲口问他缘由,便走上了不归路。

她窝在屋子里一想到方才发生的事便濒临崩溃,她都干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啊!她怎么会想要和慕容逸试试那件事啊!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与此同时,隔壁的慕容逸时不时便听到撞墙的声音,起初还未分辨出声音何来,后来觉得不对劲,便出了门来,来到她的窗外,见窗户虚掩,索性打开,正好看到她“砰!砰!砰!”用头撞墙的懊悔样,四目交接时,她额头淤肿狼狈不堪,突然看到他出现,顿显拘谨,慕容逸瞧出了她的尴尬,戏谑道:“你要是后悔了,咱们可以继续。”

见她低垂着头闷不吭声,慕容逸道:“依依,你有没有问过他,他可愿为了你付出毕生功力?”

慕容逸这句话是暗香依依的致命伤,她一直没有和顾不迷提及自己武功练反了的事,因为她宁愿让顾不迷以为是她自私不愿奉献功力,也不想将这件事转嫁到他身上去抉择。那样对他太残忍,也或许她早已笃定了结果只有一个。武功与她,顾不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武功,她一丝胜算也无,说出来也是自取其辱,所以干脆选择不说。

慕容逸似知道她心中所想,缓缓道:“你究竟是怕自己受伤害,还是不忍他左右为难因此痛苦?”

暗香依依沉默不语。

慕容逸道:“你一直在骗他。”

暗香依依无可辩驳。

“可是你却对我说了真话。你不忍伤他,不忍让他左右为难,却忍心伤我,让我在两难中挣扎,可当我好不容易选择了你,你却又逃了,这对我何其不公,这又是为了什么?你可曾想过?”见她茫然,慕容逸轻言浅笑道,“我告诉你,你为何会这么做,你不过是想借着伤害我,进而伤害你自己。依依,如果我可以伤你的心,那么就说明,你心里面——有我。”

她已将头埋入双膝。是,慕容逸说的没错,她是想借他的手,狠狠地伤害自己,让自己明白,让自己清醒,自己会被人嫌弃,自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可她没想到,慕容逸的选择大出自己所料,最后反倒将她吓退。只有在乎才能被伤害,慕容逸说的没错,她是在乎慕容逸的,可是……

慕容逸久久未语,直到等到她开口说道:“慕容逸,你为什么愿意为我付出毕生功力?难道你真的舍得,真的不怕吗?”

慕容逸看着天际,幽幽道:“谁说我不怕的,方才若然片刻不想你,恐怕都要反悔了。”

“想我?”

“是啊,想你,满脑子都是你,再没有其他,就连得到你要付出的代价也给忘了。”

“怎么可能……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的武功……”不小心她实话实说了出来。

“这话听着真伤人。”他轻轻笑了几声,又道,“我说了,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可以继续。”

“你难道就没想过,没了武功你什么都不是了,你再也当不成叶落宫的宫主,还会被人欺负,甚至连在武林中生存下去都难……”

慕容逸闻言咳了咳,道:“不是有句老话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是什么回答,暗香依依被这句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轻笑了起来,复又道:“我知道,你先喜欢上了顾不迷,我迟了一步,不过这也无甚大碍,自古只有笨鸟才先飞,我起步晚了,可不见得我就追不上了。依依,你虽然喜欢顾不迷,可你也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暗香依依因他惊人的自恋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如此大声说这句话就是心虚!”

“谁心虚了!”她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你若不喜欢我,干嘛告诉我你的小秘密!”

“那不是小秘密!”

“好吧,大秘密!”

“你……”

“你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

“你喜欢!”

“不喜欢!”

“别狡辩了,你喜欢。”他语重心长地道。

暗香依依猛地冲了过去,“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窗户,再不和他纠缠下去。却听慕容逸在外道:“骗别人的是聪明人,骗自己的就是傻瓜了。依依,你是个傻瓜。”

***********

暗香依依赌气道:“我傻不傻关你屁事!”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慕容逸未在言语,而是悄然回了自己屋。

为二人送饭的小弟子来了。

许是因为折腾了大半夜,将心里的郁积发泄了出去,看着早晨明媚的阳光和送饭的小子的热情笑脸,暗香依依半个月来,头一次不再自怜自艾,换了心情和心态去重新审视顾不迷与自己之间的问题。有些事情,不弄清楚,自己很容易钻牛角尖,也会不甘心。所以她决定不再被动的等待,而是主动去问个清楚明白。

小弟子是厨房的杂役,自然不会知道顾不迷的下落。如果连萧仁都不知道顾不迷的去向,那就只有郑长老知道了。

暗香依依静下心来用饭,仔细想了想,便决定去找郑长老。

和分舵一样,每日上午,管事以上必会齐聚议事厅商议。

总教地域实在太大,从竹林寻到议事厅,几乎走了一座县城那么远。暗香依依不由得想,难道在总教,每日议事也要用轻功飞来飞去那么麻烦?自来到总教,暗香依依从未四下逛过,早先是受伤养病,后来是没心情,当下也是心中有事,如此走马观花,直闯入议事厅。

以她的身份议事厅自可来去自如,当她进到议事厅的时候,已经迟了,议事厅空无一人,问过守卫,方知众人已经散去,郑长老去了北殿。

九幽教历经数百年沧桑,总教建于谷中四面环山,共分北殿、西殿、南殿、东殿和中殿五个以方位划分的区域,每个区域方圆数里,占地极广且景色各异。当暗香依依稀里糊涂寻到北殿时,已过了午时,刚入北殿后大门,便刚巧遇到了郑长老一群人。

郑长老迎面走来,温和问道:“左护法,伤势可好些了?”

暗香依依点了点头,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道:“郑长老,现下可方便?有些话我想当面问你。”

郑长老稍一沉吟,便回头道:“我和左护法有些事情要说,你们不必跟来了。”

身后众人应是,不消片刻尽皆散去。郑长老道:“我还要去西殿,我们边走边说。”

跟在郑长老身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问起,见她低着头一直不说话,郑长老反而笑道:“你想要问的,是关于教主的吧?”

她点了点头,问道:“他去哪了?”

“此为教中机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郑长老道,“教主带着张海、霍双等人去了洛阳追查下蛊毒者的踪迹,今日我刚收到消息,教主已经抓到了那个人,目前正在洛阳分舵审讯。”

“真的有人会下蛊?”她傻傻问道。

郑长老道:“确有其人。”郑长老又大略说了一遍蛊毒来历,和暗香依依当初听萧仁说过的大同小异,不同的是,那个害死下蛊之人的女子也掌握了蛊毒之术,周禾就是被她害死的。至于顾不迷和郑长老为何会追查到女子下落,郑长老并未和暗香依依提起。

暗香依依想问的太多,除了顾不迷的去向,还有红衣女子是谁,她受伤的时候为何顾不迷不来看她……可面对有些陌生的郑长老,这些话,她一时又问不出口,当下也只问道:“教主什么时候回来?”

郑长老不慌不忙地回道:“教主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蛊毒之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虽然抓到了下蛊毒的凶手,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左护法不是有伤在身,此刻追随教主一同处理此事就再好不过了。”

暗香依依自然听出了郑长老的言外之意,郑长老是想她伤势好后去找教主,如此便也没什么可再问的,她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见她神不守舍地转身要走,郑长老忽道:“教主也曾问起左护法伤势的情况。”见暗香依依驻足回眸,显然还想知道更多,郑长老微笑道,“恕老夫直言,左护法和慕容宫主之间似乎关系匪浅,不知你二人有何渊源?”暗香依依闻言一怔,想起自己和慕容逸的渊源,突然想到了自己最初曾是他的“小妾”,颇有些尴尬地回道:“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见暗香依依不愿多说,郑长老也未强求,只笑着点了点头,举步远去。

暗香依依收回了视线,转头打算继续前行,可忽然瞥见转角楼阁上靠着的人,起先没有注意,待仔细辨认,顿时惊怔当场。若不仔细看,她已难认出,那个满脸胡茬形容萧索的人竟是汤斩!

此处地处荒凉,他独自一人坐在楼阁之上,双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依靠着窗一动不动,似个死人,风吹起他凌乱的发,露出他紧抿干裂的嘴唇和望向远处无神的目光。这怎么会是汤斩,这怎么会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高傲冷酷不输顾不迷的九幽教右护法汤斩!?

暗香依依伫立在阁楼之下,心中震惊久久难以平复。

回去的路上,她走得很慢,踏着枯叶,一步一声,轻轻地碎裂声仿佛自己的心里有一样东西也跟着碎了。汤斩的样子就像一个万念俱灰等死之人,她还清楚地记得,初来此间第一眼看到汤斩时的情景,他手拿一柄半人高的大刀,挥舞的瞬间血肉横飞。汤斩的性情其实和顾不迷有些像,大概是同出九幽教之故,同样冷酷,同样强大,也同样骄傲!

顾不迷……想到他,忍不住微微心痛,他走时,红衣女子也一并跟着走了,这么长时间,只言片语也无,如果她就那么病死了?如果她被黑衣人抓走□杀害了……他会不会悲伤,会不会心痛?

这世上,相爱的人并非都有美好的结局。

顾不迷,难道你就不怕?失去我,永远地失去我……从此再也没有人和你一起兑现相守一生的承诺,想到此处心底涌动的情绪竟然不是愤怒而是沉重的悲伤。

走了很久才走到自己所居的青竹海,远远看到林中青竹旁倚着一人,是慕容逸。

慕容逸似已等在林中多时。

阴影横斜下,他白衣如许,悠然自在,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远远便瞧着她了,接触到他的目光,她踯躅地停住了脚步。

一想到昨夜,她就忍不住退缩。

昨夜的事,慕容逸没错,错在她。她不应该失去理智,明知他对自己的心意,还不加约束地去鼓动,就算她有苦衷,可慕容逸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么能利用他的真心去试探去伤害?

她不应该告诉他自己已决定隐瞒一辈子的秘密,她更不应该做出那些事来。昨晚的事,是她做错了。虽然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昨天自己会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可说也说了,做也做了,此刻后悔已经没用。她知道昨晚的事让这许多日来对他的有意疏远全都白费了,她知道虽然那个秘密慕容逸知道也不会怎样,可无疑已经让他觉得,他在她心里有所不同,因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那个秘密,这定然让他心存希望,同时,也让他看

到了自己内心的怯懦逃避,所以他一再接近自己,不让她逃避,不容她忽视他的感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慕容逸一而再地舍命相救,怎不令她动容?他待自己真的极好,或许也曾有那么一刻,有过动摇。可她心底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更想和顾不迷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哪怕他从不对自己笑,哪怕只偶尔才能看到他的一个温柔眼神,哪怕如今只剩无止境地思念……

察觉到慕容逸一步步地接近,她抬起了头,忽然想到百花谷峰顶他决绝而受伤的眼神,一想到他从那个时候起对自己的心意便是真的,她忽觉狼狈。她快步走进屋里,将房门紧闭,将他关在门外。

此刻,他就站在门外,不用说话,她也知道。

靠在门上,控制不住地有些慌。

或许应该快刀斩乱麻,或许应该镇定自若地对他说她心里只有顾不迷一个人,告诉他不要再对自己费什么心思了!也或许……应该如郑长老所言,去寻顾不迷,哪怕明知离开九幽教很可能会让自己再次身陷险境。

夜幕低垂时,他依旧靠在她的门外,夕阳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沐浴其中的他,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着一抹笑意,道:“我听到你肚子在叫了,你还不开门?饭已经放凉了。”

他的脚边摆放着两个食盒,一个是他的,一个自然是暗香依依的。

暗香依依早已经离开了门边,躲到了床上,还用棉被裹住自己,可门外的慕容逸还是能轻易听清她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她很想说:你回屋,我就开门。可她知道,只要一开口说话,她和慕容逸之间将又会是无止境地你来我往。

如此,她竟然真的忍住了饥饿,由始至终,没有说话亦没有开门。

直到夜半。

屋外传来风声和他的轻咳,他还在门外,她无法入睡。

想到他身体尚未痊愈,她挣扎犹豫还是忍不住挨到了门边。

他似听到了声响,轻声在门外唤道:“依依,开门。”

她立在门边,望着只要他轻轻一撞便能打开的门,他们都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并非只有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