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胃口。”

“空腹喝几口没事,别担心。我知道一家店,香菇猪肉陷儿的包子特别好吃,要不要去尝尝?”

他从善如流地答应。

程师傅包子铺,位于校园西小吃街的最里侧,位置不太好,但包子味道好,附近的学生、老师经常来光顾。

“程师傅,香菇猪肉、牛肉陷儿包子各六个,再加一碗紫菜汤。”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苏画一边点一边带着陆子航到靠窗的双人小桌前坐下。

程师傅是长了一脸凶像的五十左右岁的大叔。他答应一声,进了厨房,马上就端了两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和一碗紫菜汤出来。

店里唯一的服务员小青年立刻送上两套餐具。

吃过包子,陆子航开车送她到了绿湖公园。绿湖公园在居民密集的几个小区之间,早晚两个时间段最热闹。早晨,这里有许多晨练的老人和中年人。晚上,是跳广场舞的大妈大爷的天下。

天气冷,但太阳却很好。气温是零下十二度了,但这点低温阻止不了棋迷、溜宠物的和聊八卦的大妈。

苏画选了阳光最好的位置,占用一个石桌把自己的家当摆上,坐等求诊者到来。

陆子航好奇地陪着她坐了一会儿,“你确定有人找你看病?”

“不知道啊!我第一次到公园出诊,没经验。不管来几个就诊的,不收费,今天我义诊。”

不擅言辞的两人默默坐了十几二十分钟,终于迎来了好事儿的大妈三人组。

大妈甲,“我说小伙子,恋爱不是这么谈的。大冷的天,你得带人去喝茶喝咖啡。”

大妈乙不住点头,“对,对,也不说话,就干坐着,感情培养得起来才怪!”

大妈丙,“我说姑娘,这小伙儿多帅,喜欢就赶紧追,晚了就成别人的男朋友了。”

苏画:“……”她的药箱那么明显,为什么大妈们看不出来她在义诊。

“哎呀,你们俩怎么不说话?”“急死人了,年纪轻轻的竟然不会谈恋爱。听我说……”大妈们很热情,七嘴八舌地围住尴尬的两人猛传授恋爱三十六计。

苏画有点坑不住,正在考虑要不要撤退的问题,陆子航居然先她一步落荒而逃。她眨了眨眼,应该是她眼花了吧!陆子航那么严肃冷硬的人怎么会脸红?肯定是她看差了。

“小伙子,别走,要走你得带上女朋友一起。”大妈丙很是不满地大声喊道。

陆子航头都没敢回,很快走没影儿了。

“不象话,不象话。姑娘,阿姨跟你说,结婚不能只看外表。小伙儿帅是挺帅,但不会办事儿,哪有丢下女朋友一走了之的。”大妈乙很是忿忿。

苏画伸手摸了医箱一次又一次,但大妈们就是视而不见。没办法,她只能尴尬地开口,“各位阿姨,你们误会了,我是大夫,今天出来义诊。”

“什么?”

“你是大夫?”

“义诊?不是相对象吗?”

大妈们愕然,然后尴尬地互相瞅了瞅,果断走开了。

苏画:“……”

☆、第26章道不轻传

苏画在公园坐了一个半小时,病人一个没有,倒是前后有两个青年过来搭讪。然后,草药、药方、医术中泡大的她并不知道人家在搭讪,干巴巴地问人看病不,她今天义诊。结果当然是人家迅速走开。

出师不利,她无精打采地背了药箱走出公园,意外看到陆子航的车还停在原位。她惊讶地走过去,陆子航就给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我以为你回去了?”

他没回应这个问题,反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没有。真奇怪,我的医箱那么明显,可没一个上来看病的。前后有两个青年过来跟我说话,我问看病不,什么也不说就走了,真奇怪。”

陆子航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人家那是搭讪时,手机响了。是外公的电话,叫他必须回去吃午饭。他不想见到聂云,但又不能忤逆外公的意思。他沉默地送苏画回校,这才开车去外公家。

苏画下午有两节课,所以没再去绿湖公园。第二天是周五,上午、下午各有一节课,时间不允许,依旧没出去义诊。接下来的周六、周日两天都没课,上午8:00至11:30,下午2:00至4:00,她准时到绿湖公园报到,坐等病患。结果是,两天迎来七批围观的大妈大叔,但没一个找她看病的。

晚上接到谢师兄的电话。谢师兄问她在忙什么,周末为什么没过去。她也没瞒着,就把自己开始出诊,只是成果为零的囧状说了。

谢国安沉默几秒,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妹,道不轻传。”

挂了电话,苏画琢磨了一会儿道不轻传四个字,歇了去公园义诊的心思。一抬头,就见司琴扒着床头栏杆幽幽地盯着她看。她吓了一跳,“干嘛呢?怪吓人的。”

司琴眨了眨眼,“画姐,你是怎么得罪周紫琼的?”

正在玩手机游戏的宋宇菲立刻竖起耳朵偷听。

苏画被问的一脸莫名,“我没得罪谁呀!周紫琼是谁啊?”

司琴听了,立刻嘟起嘴巴,“我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的,那个周紫琼绝对是在单方面找画姐的麻烦。”她跳到地上,跑过去伸手扒拉宋宇菲,“看,是你输了,我赢了。”

宋宇菲丢给她一盒黑巧克力,“拿去,拿去,你赢了。”

司琴摆了个胜利的造型,巧克力放到自己书桌上,又跑过去和苏画说话。“画姐,我跟你说,大一护理丙班有个叫周紫琼的权三代。她呀,整天带着两三个小喽罗牛逼哄哄地在校园里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背地里整谁。”她撇了撇嘴,“说白了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背景比她硬的,见了人她还不是灰溜溜地滚走,也就能欺负欺负没后台的普通学生。”

苏画示意她说重点。

“据可靠消息称,周紫琼盯上你了,扬言要你好看。”司琴双手握拳,用拳头顶着下巴扮可爱,“画姐,需要帮忙吗?”然后迅速后退,在地上转来转去蹦哒,模仿拳击手,“我会左勾拳哦,还有右勾拳,绝对能打出一对儿漂亮的熊猫眼来。”

苏画看向宋宇菲。

宋宇菲耸肩,“别看我,她抽风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

“喂,谁抽风了,人家很认真的好不好!”司琴抗议。

苏画从床上爬下来,拿过桌子上的牛肉干,给司琴、宋宇菲每人丢了两根,自己拿一根,撕开包装放嘴里一边啃一边声音有点含糊地说道,“真不认识你说的人。我每天在班级、食堂、图书馆之间转,没跟任何人产生矛盾。这两天我还往公园跑,看到了很多下棋、散步、溜宠物的大叔大妈。”时不时的还能看到腻歪的让人牙酸的小情侣经过。

“真不认识啊?”宋宇菲从上铺探头看苏画。

苏画摇头。

“苏画,你麻烦大了。我认识你们班一个女生,她昨天告诉我,周紫琼周三上午、周五下午去你们班找过你,只是你下课走的太快,周紫琼没堵到你。周家势大,周紫琼是个不依不饶的,你要小心了。”冷眼听她们说话的张涵突然说了这么一段话,然后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背过身去不吱声了。

苏画啃肉干的动作顿了顿,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只是,简直莫名其妙。

第二天是周一,中医班上午有两节课,一节8点,一节10点。第一节课结束,苏画找了个空教室上自习,之后踩着点赶去上10点的课。一脚踏进教室,她感觉到气氛不对。教室里的同学不时打量她几眼,然后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

她不明所以,像平常一样,走过去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一一取出背包里的课本、笔记本和笔。

这节课相安无事地结束,她迅速收拾好背包准备离开。

班长截住了她,“来一下,有事跟你说。”

她倒也没多想,背上包跟着班长出去,来到一间空教室。

班长是个长相普通,个子180的男生。他瞅了眼身后,这才反手把门关了,看着一脸莫名的苏画,“你怎么得罪周紫琼那个烂货的?”

苏画不自觉地皱眉,“我不认识什么周紫琼。昨晚别人就问过我这个问题,今天你也问我,我都糊涂了。”只是,班长喊姓周的烂货,什么情况啊!在她的印象里,班长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接人待物也非常和气,遇到像她这样不合群的都没对她甩过脸色。

班长烦躁地扒拉几下头发,“真不认识?”

“不认识。”

班长吁了口气,“那成,以后下课别单独走,跟着我离开教室,记住了。”

“……”她一脸莫名。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是我们中医班的一员,是我方刚罩着的女生,我倒要看看姓周的烂货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你!你去哪里?走,我送你过去。”

苏画的目的地是食堂。班长说到做到,不容拒绝,跟她一起走到二食堂,跟她一起打饭吃午饭。

砰的一声,餐盘被重重地砸到桌面上,餐盘上坐的小碗中的汤汤水水飞溅出来,弄得满桌子都是。

苏画和班长吃到一半的饭菜也遭了殃。当然,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没能幸免,溅了些汤汁。

“妈的,你有病。”班长立刻发飙。

“姓方的,你骂谁呢?”肇事者,即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名牌的漂亮女生,怒视着班长声音尖利地质问道。

不等班长开口,皱着眉头的苏画先说话了,“你确实有病,肝火旺,易怒易躁是表症,不是根本。碰到经验不足的大夫,容易误诊。手伸过来。我给你看看。”

班长呆住。

跟着肇事者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三个女生呆住。

“你……你……混蛋。”肇事者气红了脸,“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三个女生反应过来,围上来要抓苏画。

浪费食物的人都是苏画讨厌的人。班长站起来急着拦人。而苏画稳稳坐着,很随意地抬手拍过去。

啪、啪、啪,极有规律的三声过后,三个女生瞬间飙泪,个个抱着一只胳膊喊疼死了。

班长一脸惊怵地后退几步。

肇事者吓白了一张脸,“你……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苏画朝她勾了勾手指。

肇事者“妈呀”一声,跑的比兔子还快。只是,高跟鞋不是用来跑路的,不出意外,这位没跑出去几米,扭了脚撞到餐桌上,发出一声惨叫。

苏画拿上背包,一脸不高兴地起身便走,“道不轻传,果然很有道理。”

☆、第27章处理决定

下午,苏画被系主任叫到办公室进行批评教育。理由是苏画当众殴打同学,行为恶劣。处理决定如下:一,苏画在校广播上公开向周紫琼等四位同学道歉;二,记大过一次。

苏画安静地听完啤酒肚系主任的训话及处理决定,一脸不高兴地开口问,“我可以说话了吗?”

系主任黑着脸,“你想说什么?”

“我有三个问题。”

“说。”

“主任说我当众殴打了周什么什么的四个女生。第一,我根本不认识叫周什么什么的四个女生,更别说打了。第二,说我一个人打了四个人,还把对方打成重伤,我不清楚有些人是不是武侠片看多了,脑子不清醒了。第三,就算我真打了人,学校想要处理我,那也得让我心服口服才行。有伤情鉴定吗?有目击者吗?学校能做到尊重事实、公平公正地解决问题吗?别以为我是乡下来的学生,见识少,就想糊弄我。”

“你……你……”系主任气的不轻,“顽劣,顽劣之极,竟敢质疑学校的公平公正性。”

苏画绷着脸,表情再严肃不过,“主任,你这么说不对。我很尊重学校,也很尊重你。我说这些不是在质疑学校,而是在质疑人。不管从医学角度还是从人类学角度讲,人都是很复杂的生物。人生病时,有时身体会说‘谎’,会误导自己与他人。这种时候,就需要高明的大夫去伪存真,以行之有效的手段还患者一个健康的身体。人会为了达到某些目的,会说谎,会栽赃同类。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保护无辜的人,就需要主任你这样的管理人员介入调查,去伪存真,还大家一个真相与公道。”

系主任暗想,怎么感觉这位女同学比他还能说!

“主任,我没有打人,我不接受处理决定。”苏画严肃地表明态度,又郑重地补了一句,“麻烦主任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然后转身,理直气壮地走了。

走了,居然就这么走了。这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系主任觉得很没面子,很恼。

苏画出去后立刻给吕梁打了个电话。她把自己知道的大体跟吕梁说了一下,还有系主任这边,根本没找她了解过情况,直接就下了处理决定。不用想也知道,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吕梁让她不用担心,还说有宋教授在,谁也冤枉不了她。

这事儿太怪了,处处透着古怪。苏画也只是个21岁的年轻姑娘,碰上这种事,心情多少受了影响。她没去图书馆,而是直接回了宿舍。药学班的三个都不在,只有她一人,倒是清静。

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她的直觉告诉她,最近她的日子不会安生。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立刻过去反锁了宿舍门,之后翻箱倒柜,挑出紧要的东西一一藏起来。尤其是药箱里的东西,珍贵的保命丸、解毒丸、救心丸等等全部藏起。

藏到后来,她觉得药箱里的东西没一个是不珍贵的,于是立马有了主意。药箱里只留一把剪刀、一把镊子、一把柳叶刀、一套普通的银针、一瓶跌打药酒、一包止血药粉,以及碘酒医用纱布和西药。一般情况下,她不用西药,但在乡村偶尔会碰到不爱吃中草药的病人,所以她才会备一些消炎片、感冒胶囊、清火片等常用药。

好东西都藏起来了,药箱瞬间空了五分之四。她又想了想,把自己所有的医书也收了。一通忙活下来,她的家当只剩衣物、药箱、专业书和日常用品。除了她师傅,谁也看不出问题。她终于安心了,走过去打开门上的反锁,转进洗手间洗了手,回到桌边翻出仅剩的一点零食,慢慢吃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探头一看,原来是大姑。拽了一张面巾纸擦了擦手,接电话,“大姑,最近忙吗?”

“不忙,秋收完,打完粮食就不忙了。钱够花不?不够跟大姑说,大姑立马给你汇。”

“够花,上次不是跟您说了嘛,我给人看病挣了不少钱。”

“那成。这都12月了,眼瞅着就元旦了,你们学校放假不?”

“不清楚,到时候下通知才知道。咱家离这儿太远,元旦放假我也回不去。”

“也是,一个来回两三天都用在赶路上了。对了,你爸还隔三差五给你打电话不?”

“嗯。”

“你奶奶说,你爸给你寄了老贵的手机。”

“我没签收,让退回去了。”

“唉!这事儿吧,大姑不好说什么。但有个事儿得让你知道,你心里有个数儿。”

“大姑,什么事?”

“是张正偷听来的,他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就是赶巧儿的事。你二婶和你二姑吵架来着,你奶奶在中间劝架,就说露嘴了。你三舅可有本事了,你爸有个大生意,需要你三舅帮忙。”苏珍说了关键,多余的话就不说了。

苏画说不上生气或伤心,但知道自己被人利用,肯定不会高兴就是了。“老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画呀,夏天送我回来的小伙子,姓秦的,最近联系你没有?”

“没有。大姑,你问这做什么?”

苏珍支支吾吾地不答,转了话题。

苏画没多想,俩个人又聊了会儿家常,这才结束通话。

司琴和宋宇菲是消息灵通人士。晚上回宿舍时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比如中午发生在食堂的事,比如下午苏画被系主任叫去训话,又比如周紫琼四人正在住院。

苏画这才想起来,她忘了问班长,中午找事儿的几个学生的名字了。不过,司琴和宋宇菲很肯定地告诉她,中午在食堂针对她的就是周紫琼四人。

苏画一脸的问号,“我没打她们,她们为什么住院?”

司琴一脸古怪地盯着苏画。

苏画往后退了退,“干嘛这样看着我?”

宋宇菲凑过来问,“画姐,你确定你没动手?”

“她们上来抓我,我只是把她们的手打开了,然后就回来了。班长和食堂许多人都看见了,他们可以作证。”

司琴和宋宇菲听了,面面相觑。

宋宇菲一脸迟疑地说道,“可是,据探病回来的同学说,周紫琼的脚踝肿成了大馒头,另三个人耷拉着一条胳膊疼的死去活来的又哭又喊。”

苏画眨了眨眼,“反正不是我打的。”她那一拍,只是利用人体穴位,暂时把人体的疼痛感放到最大而已,三两分钟就能好。

☆、第28章不可理喻

第二天上午,苏画正在上药理学课。极少露面的班主任和系主任突然出现,把上课的老师叫了出去。

药理学的任课老师是位五十左右岁的女性副教授,姓杨,个子不高,长的胖乎乎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学生们私下里喊她熊猫教授。她脾气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变脸就变脸,学生们都很怵她。

一分钟不到,杨副教授回来了。她往讲台上一站,向学生中间瞄了瞄,“苏画。”

坐在第一排的苏画立刻站了起来。

“原来是你啊!”杨副教授来了这么一句,然后示意苏画坐下,并冲着关住的门不高兴地喊了一句,“等着,下课再说。”

等就等呗!班主任是无所谓。开学之初,宋副校长就跟他打过招呼,苏画是副校长老家那边高辈份的亲戚,麻烦他多照应。他欣然应允,只是苏画同学太低调,一直没麻烦到他什么。

系主任却不愿意。不过,他不敢有异议就是了。杨副教授虽然只是副教授,但在教授遍地走的医科大却是极有份量的。再说,这位脾气不好,前一秒跟你眯眯笑,眨眼的工夫就能跟你翻脸,把你弄的灰头土脸的。因此,他陪着笑脸请两位民警到办公室等。

主任这边一走,班主任立刻拿出手机给吕梁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下课铃声响满楼道。

杨副教授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教案与教材,盯着第一排正好抬头看过来的苏画,笑咪咪地问,“听说你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