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庚紧紧拽着苏画的衣角不让走,一边哭一边让救爸爸。

苏画无奈地拍拍他脑袋,“知道,画姨知道了,画姨这就拿药箱,这就去救你爸爸。”

苏庚也是拗,宁肯亦步亦趋地跟着苏画,就是不松开苏画的衣角。

苏画没招儿,拖着他去东屋拿药箱,顺便把自己的另一双棉手套翻出来。她强行拉开苏庚冻的通红的双手,把手套给套上,再帮人把棉衣的帽子扣脑袋上,这才带着人往外走。

苏珍哪里坐的住,锁了门跟着出来了。

三个人急急忙忙赶到苏江家,刚进院子就和出来看救护车的苏如兰碰上。

苏如兰煞白着一张脸,挡住苏画,嘴巴还是那么臭,“滚,滚出去,都是因为你,你个丧门星,滚出去。”

“让开,姑姑你让开。”苏庚往外扯苏如兰,不要苏如兰挡路。

苏如兰低头见到苏庚的花猫脸,一脸嫌弃地尖叫一声退开,“啊,我的衣服,走开走开,你个小王八蛋,脏死了。”

苏海的媳妇臭着一张脸赶过来,给了女儿苏如兰一巴掌,强扯着人走开。

左眼多了个黑眼圈儿的苏卉堵着门,“大姐,苏画,你们两个搅家精,走,走,走,你们居然还有脸过来,赶紧走。”

“苏卉,滚你娘的,这是我家,轮不到你个祸害指手画脚。”苏江的媳妇一边说,一边彪悍地冲出来,把苏卉推了个踉跄。她扯过孙子苏庚,冲着苏珍和苏画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阿珍妹子,小画,来,进屋。”她吸了吸鼻子,“小画,你锦达堂哥……”她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你锦达表哥伤的很重,快给看看,拜托你了小画。”

“我会尽力。先让我看看表哥的情况。”苏画说着进门。她这才看见,屋内桌子椅子虽然立着,但摆放很乱。地上有瓷盘碎片、零星的菜叶子、肉块儿和玻璃碴子,明显是打扫匆忙并没清扫干净。空气里饭菜味儿混合着打破的白酒味,并不好闻。

西屋门关的很紧,但苏老太太断断续续的嚎声还是传了出来。

苏江的媳妇拉着孙子的手,打开东屋门,请苏画进。

东屋。苏江、苏海俩兄弟站在地中间。苏海的儿子苏锦全站在炕沿儿边小声喊着堂哥苏锦达的名字。

苏锦达躺在炕上,满脸的血,一动不动的。炕单儿上、他的衣服上、他的双手,也染了些血迹。看着很吓人。

苏画让众人让开,一边紧急检查苏锦达的大致情况,一边问在场的人,“怎么伤的?什么东西伤的,说说情况。”

“菜盘子砸脑门儿上了。”这是红着眼眶的苏江说的。

“盘子沿儿正好砸脑门上,当时血就喷出来了。”这是吓坏的苏锦全哆嗦着说的。

“涛子骂你大伯,锦达不让呛了几句。老太太偏袒涛子,打你大伯。涛子瞅见空一杯酒泼你大伯脸上了。锦达气不过,推了涛子一下。老太太当时就拿菜盘子砸锦达,涛子也拿酒瓶子丢锦达。”苏江的媳妇说着说着就掉眼泪,“锦达要是有个好歹,我非跟他们拼命不可。”说话间,她狠狠瞪了丈夫苏江一眼,又补了一句,“锦达当时就站不稳,差点摔跟头。”

苏江蹲到地上,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不出声。

“端一盆干净水过来,要温的。拿条毛巾给我,最好是洗过的新毛巾。开灯,屋里不够亮。都退开,不要挡亮……”苏画不紧不慢地吩咐着,脱鞋上炕,跪坐到伤员旁边,一手给伤员搭脉,一手打开药箱取出需要的用具。

对伤员大致的身体状况已经了解,她一边给镊子做消毒工作,一边交待伤员:“表哥,别动,疼也忍着点儿,我先把扎进肉里的碎渣清理一下。”

糊了一脸血的苏锦达声音极低地应了一声。

不到二十秒,她右手握镊子,前后取出一个白瓷盘碎渣、三个玻璃碎渣。拿起放大镜,再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异物留下,立刻消炎、再把自制的止血粉细心地洒在三公分长的血口子上。

温水和毛巾送过来了。她观察着止血粉的效果,打湿毛巾拧了拧,避开伤口位置擦掉他脸上糊的血,嘴里还问着,“头晕不晕?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伤员声音低低地答,“有。”

“伤口挺深,失血很多,又是冬天,恢复的比较慢。好在医治及时,好好养一养,不用担心留下什么难缠的后遗症。”她把带血的毛巾丢进盆里,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清理伤口左近的血渍,“有轻微脑震荡,尽量不要移动,要躺着静养。伤口不能碰水,可以用湿毛巾给他擦脸。”

苏江的媳妇认真记着苏画说的每句话。

止血粉效果不错,她三两下就包扎好伤口。“一会儿派个人跟我回去抓药,药煎好放一放,不烫嘴了再给伤员服下。明天我再过来换药。有发烧症状,用烧酒给他擦身子,或者去喊我。”苏画觉得,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她开始洗手、清理工具。

“小娃子就是小娃子,不懂不要装懂。伤的这么重,必须送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陌生中年男人,一脸不认同地说道。

☆、第56章苏锦年

苏画听见这话,看了说话的中年男人一眼。很眼生,她不认识这人,于是不理,穿鞋下地准备走人。

中年男人觉得很没面子,对苏画怒目而视。苏画却把中年男人当空气。苏江蹲在地上,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江媳妇的脸上带出了对中年男人的不满,抿着嘴唇不说话。场面有点尴尬。

苏海不想出这个头,可大哥大嫂不出声,他无奈,捅了儿子苏锦全一下。

苏锦全不是很情愿地开口替双方介绍,“堂妹……”接收到大伯娘的瞪视,他摸了摸鼻子,“那个,表妹,这是石头屯卫生所的贾大夫。”“贾大夫,这是我表妹苏画,学医的。”

贾大夫沉着脸,不满地看了苏画一眼,转向苏江两口子,“你们准备准备,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我联系了镇医院的黄院长,由他接诊,你们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苏江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蹲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媳妇走过来踢了他一脚,他往旁边挪了挪,既不抬头也不说话。他媳妇气的又踢了他一脚,见丈夫依然不吭声,这才看向贾大夫,怨气十足地说道,“我们是后娘养的,伤的比别人重,看大夫还得排人后头,活该没人管。不去,我们不去医院。管他是贾大夫还是真院长,我们没那福气,我们就让小娃娃治了。”

这话说的太直白,贾大夫立刻脸上挂不住。但奈何人家说的是实话,明明是苏锦达伤的最重,他却由着老太太拉着,先看了只破了点嘴皮的苏涛。可即便是自己理亏,但作为三个村子唯一开卫生所的大夫,他觉得苏江媳妇这样给他没脸,实在不应该。于是他臭着一张脸,一甩手,“哼!随便你们。”

转身要出去时,他又想到明目张胆地抢他生意的丫头片子,立刻站住,眉头皱的死紧,“上面有规定,没有执照不许行医。不想被举报,不想弄出医疗事故,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冒充什么不好?居然冒充大夫!大夫是生死……生死……有关生死的神圣……人。”卡壳说完,他总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

苏画觉得这人有病,看他卡壳说的费劲,不太高兴地纠正他,“大夫是攸关生死的神圣职业。不会说就不要说,尤其是出去后,省得让人笑话。”

贾大夫闹了个脸红,又羞又恼,气哄哄的摔门走了。

苏锦全到底年轻,没忍住,笑出了声。得了父亲一拐子,他立刻不笑了。

苏画背上药箱,看着苏江夫妻,关于怎么称呼比较合适的问题思考了几秒,“大舅,大舅妈,锦达表哥送医院我不反对。送医院,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了。继续让我治,那就派个人跟我回去抓药。”

苏江的媳妇立刻表态,“大舅妈跟你去抓药。”说着,转过身去摸出钥匙串,打开上锁的柜子拿钱。

苏画走到院子里才想起来没看见大姑,于是问跟出来的大舅妈(苏江媳妇)。

苏江媳妇还真不知道。小苏庚却拽了苏画衣角一下,一指西屋。

苏江媳妇转身进屋,不过一分钟带着苏珍出来了,身后跟着老太太的叫骂声。

苏画头都不回,带着大姑回家。进了家门,她迅速配好药,向大舅妈说明煎药、服药事宜,连药费带诊金收了三十块钱,附赠一盒冻伤药膏,再把人送出门。

这时,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全村人都听到了。

苏江的媳妇跑步回家,差不多跟救护车同时到家。进了门,她就看到丈夫和苏涛在东屋门口相互拉扯着。老太太挥着手要打苏江,而苏海从后头紧紧抱着老太太不让动手。苏卉大概是想帮老太太打了苏海几下,立刻被苏海的媳妇架到了一旁。吵吵嚷嚷间,小苏庚估摸着吓到了,正缩在爷爷身后哭。

见到这乱糟糟的场面,憋了一肚子气的苏江媳妇挤过去,手里的药包往孙子怀里一塞,把人推进门里,拽上门。她回头、踮脚,往人魔狗样的苏涛脸上就挠了一爪子。

这一挠之前,苏涛坚持要带苏锦达上医院,苏江记着苏画嘱咐的伤员不能移动坚决不同意。这一挠之后,拉扯事件再次升级为混战。

老太太拼了命冲过来打大儿媳妇。苏江手忙脚乱地开始护媳妇。苏涛脸都被挠出血了,气红了眼向大哥挥了拳头。有上前拉架的,比如苏海夫妻和儿子苏锦全。有兴风作浪的,比如时不时偷袭大嫂一下的苏卉。莫英兰也想学苏卉给大嫂几下,但没那实力,几次偷袭不成反倒脚丫子差点让人踩扁。

苏锦年,苏江两口子的二儿子,今年26岁,未婚,高中学历,退伍后在榕城一家保全公司工作。两天前他和队友漂亮地完成了一项保全任务,连薪水带奖金一共领了两万三千块钱,并得到了十天的假期。他兴匆匆地买了些营养品回家,见到家门口停的救护车,吓了一跳。电动三轮刚一停他就跳了下去,东西顾不得拿就冲进院子,闯进家门。一进门,正好看到母亲被奶奶二姑两人揪头发打,而父亲被三叔打倒在地。

他的眼睛立刻红了,吼了一嗓子,冲上去一脚踢翻压住父亲打的三叔,接着把二姑抓小鸡似地抓起来扔到角落里的几捆秸秆上,再把奶奶从领子拎起来往挣扎着要起身的二姑身上一丢。

农村女人就是彪悍,得救后的苏江媳妇抓过烧火坐的矮凳,轮起来就往挣扎着要爬起来的苏涛背上砸了下去。伴随着苏涛的惨叫声,她一连砸了四五下才被莫英兰推开。

苏涛趴在地上扶着腰背惨嚎,莫英兰手忙脚乱地要把人扶起来。

老太太和苏卉坐在柴禾堆上拍着大腿又哭又喊,什么不想活了,没脸活了,不能活了的……

得了大姑吩咐,特意过来教人做补血药膳的苏画站在门口,看着苏江家乱糟糟的场面,直皱眉头。

☆、第57章私生子

家庭大战告一段落。

苏锦年把狼狈的父母扶到一边,眉头皱的死紧,“爸,妈,到底怎么了?”

不等苏江夫妻开口,躲在东屋哭的眼睛肿成核桃的苏庚开门出来,立马扑到叔叔身上。

身为叔叔的苏锦年立刻把侄子抱了起来,心疼地抱着侄子笨拙地拍背哄。

二儿子回来了,苏江夫妻终于有了主心骨。他们把叔侄俩人拽进东屋,门一关,从里面插上。苏江话少,再加上今天的事主要都是自家老娘挑起来的,因此基本没开口。苏江媳妇没这个顾忌,她受够了老太太的气,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二儿子听。

本来就不愿意来,又看到苏家大战一轮后的场面,苏画转身要走,却和突然从后边冲过来的陌生男孩子差点撞上。

男孩子看着有十来岁,长的很白净,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张开双手拦着苏画的路,一脸委屈地开口问,“你是姐姐吗?”

苏画:“……”哪里来的小屁孩?居然到处乱认姐姐。

男孩子保持着张开双手挡人的姿势,吸了吸鼻子,“我是小程。”

苏画:“……”管你小成小橙还是小城。

男孩子一脸很受伤的模样,“我是小程啊,锦程,苏锦程。”

苏画觉得纳闷,表情有点呆,不自觉地嘀咕,“名字带一个锦字,应该是苏家表哥这一辈的人。村里苏家锦字辈的不熟但都认得,没见过这个。难道村里也流行外遇,谁弄出来私生子了?”她根本不记得苏涛几次三番提过的他家宝贝儿子的名字,这会儿也没往那方向想。

这下可捅了娄子了。只见苏锦程在听到“私生子”三个字后放声大哭,并非常生气地边哭边大喊我不是私生子。

简直是魔音穿耳。苏画捂住耳朵往旁边躲开。

莫英兰丈夫也不管了,瞬间冲了出来,表情比死了丈夫还难看。她抓住儿子的小胳膊,声音尖利的问,“谁欺负你了?小程,小程别哭,告诉妈妈谁欺负你了?”

苏锦程一把甩开莫英兰的手,眼泪鼻涕不顾擦,像受伤的小兽大喊,“我不是私生子。”

莫英兰的表情整个都扭曲了,使劲儿抓住儿子的胳膊,眼睛像淬了毒似的紧紧瞪住儿子,“谁说的?谁说你是私生子的?我要撕了他,撕了他。”最后三个字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的。

苏锦程被母亲的样子吓到,哭声立止,畏畏缩缩地往后躲,并指向旁边的苏画。

莫英兰的眼睛立刻定在了苏画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苏画觉得莫英兰的眼睛像狼一样冒幽绿的光。一眨眼,这种感觉就没了。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她就知道,苏家是沾不得的。这么多年都没登过苏家人的门,今天破了例,麻烦立刻如影随行地出现了。

莫英兰的身体晃了晃,立马变身柔弱妇女,凄然一笑,一声小画喊的九曲十八弯,好不幽怨。

好吓人。苏画下意识地摩擦双臂,试图擦掉胳膊上徒然而起的鸡皮疙瘩。

救护车还在,车上司机和一个随车大夫,再加上为避嫌躲进去的贾大夫。大门口的电三轮还没走,车主气闷,但耐心地等着苏锦年出来拿东西、付车钱。有这么多外人在,暂时毁容的苏涛不敢出来见人,只能阴沉着脸躲在屋里,给苏画记了一笔。敢骂他儿子是私生子,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脸是什么?

“小画,大人之间的恩怨大人承担,不要牵涉到小孩子。他……唉!”莫英兰幽怨地叹息一声,“他是你弟弟苏锦程,你是他姐姐苏画。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这样对待弟弟。”

苏画奉送“你有病”的一眼,冲着探头探脑不敢出来的苏庚招了招手。

“是我不好,以前没能好好照顾你。我知道错了,我正在改。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不能不理你爸和你弟弟。你和你爸之间的关系,我不好插嘴。可你和小程是姐弟,血脉相连的姐弟。你们暂时做不到相处融洽没关系,可以慢慢来,不急。但你不能敌视弟弟,不能对弟弟出言不逊……”莫英兰语速不紧不慢、声音不轻不重的话一时半会儿大概是停不下来了。

看她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当别人都是傻子,听不出来她在指责苏画训斥苏画嘛!

苏画不耐烦这些,牵了苏庚的手走人。进了家门,她把苏庚交给大姑,找出纸笔,把补血药膳粥需要的材料、熬制时需要注意的事项清楚明了地写了下来。

纸笔收好,把写有补血药膳粥做法的纸叠了叠,塞进苏庚的棉衣口袋里,嘱咐他回家交给爷爷奶奶。

苏珍没多想,于是就没问。她忙着用热毛巾给苏庚敷红肿的眼睛。

苏画顺手给苏庚把了脉,又摸了摸苏庚的头,“吓到了,没什么大事。画姨这就给你熬一剂安神的药。”

安神药煎好时,大姑已经给苏庚打理的立立正正的了。

苏庚苦着脸把安神药一口气喝了。

碰上这么合作的小病人,苏画难得笑咪咪的夸了他一句,还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把奶糖。

特供奶糖,味道好极了。自此,在单纯的乡村男孩苏庚心里打下了一个烙印:画姨=能救命=苦苦的药=天下第一好吃的糖。

天色暗了下来。大姑不放心,亲自要送苏庚回去,顺便想看看苏锦达的情况。

苏画什么也没说,钻进厨房准备晚饭,还想着另一个事。秦穆邀请她去榕城玩儿几天。看今天的架势,这个年肯定乱糟糟的过不好。要不接受邀请出去避一避?

☆、第58章肯定有事儿

晚饭做好了,猪狗鸡鸭都喂了,天也黑透了,大姑还没回来。苏画走到大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影。她进屋拿了手电筒,锁上门去接人。快走到苏江家大门口就见苏江和苏锦年送大姑出来。

大姑左手提一箱牛奶,右手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正和苏锦年推让着什么。

见到苏画,苏江咧嘴一笑,“小画,你来的正好,这是你锦年哥的一点心意,赶紧拿上。”

大姑略显无奈地让苏画接了东西,两个人这才往家走。到了家,苏画也没看都是什么东西,洗了手赶紧取出坐在大锅里保温的炒菜和大米饭。

吃完饭,两人收拾了一会儿,打开电视、铺上被褥,泡了脚上炕钻进了被窝。电视的声音放的不大,正在演一部苦情大戏。苏画不怎么爱看,趴在被窝里酝酿睡意。

大姑也不喜欢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苦情大戏。她瞅了姑娘一眼,见人还没睡,于是关了电视,絮絮叨叨地串联起来讲今天发生在苏家的事情。

这开头吧,还真是从她家姑娘身上起的。老太太叫苏画过去磕头,她当时不肯松口答应,正好苏涛一家到了,她也趁机脱身回家来了。老太太指挥着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做了一大桌子菜。饭桌上刚开始的气氛还行,直到苏涛说“大姐把小画养坏了,我得把女儿认回来。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得帮我。”

苏江和苏海夫妻默默吃饭,谁也不搭这茬。老太太不乐意了,直接下命令,让苏江夫妻吃过饭就去她家谈接苏画回苏家的事。苏江夫妻不肯当这个坏人,老太太骂他们,苏涛埋怨他们不向着兄弟。苏江夫妻没怎么说话,老太太和苏涛却越说越过分,翻起陈年烂芝麻的旧账。苏锦达见父母被逼的厉害,听不下去,就和老太太和苏涛呛起来了。

老太太说不过孙子苏锦达,直接对儿子苏江动手了。苏涛因为苏江说的一句“没担当,不是男人”就把一杯酒泼苏江脸上了。苏锦达当然要护着父亲,就推了苏涛一把。于是,老太太用菜盘子砸人又掀了桌子,苏涛跟着拿酒瓶子砸人。

儿子被砸的满脑袋血,气急眼的苏江给了苏涛一拳头。莫英兰见了,上来要挠苏江。苏江媳妇挡上来,反过来挠了莫英兰一下,纠缠间还揪掉了莫英兰新烫卷儿的一绺头发。苏海中间拉架,挨了老太太一巴掌,还挨了苏卉一爪子。苏海的媳妇怒了,赏了苏卉一拳头(苏卉左眼黑眼圈儿的由来)。

会休战,还是因为躲出去的苏锦程淘气往火炉里丢了炮仗。炸响声把所有人都吓住了。而差点被炸起来的铁炉盘子砸到的苏锦程当时就吓哭了。

石头屯卫生所的贾大夫正好在他们屯给村民挂吊瓶,于是第一时间被请了过来。贾大夫一到,就被老太太拉进西屋给破了嘴角的苏涛处理伤口,而受伤较重的苏锦达被丢在了一边儿。

剩下的人手忙脚乱地把苏锦达抬进东屋安置,可贾大夫呆在西屋不出来。他们急的不行,叫贾大夫出来先给苏锦达看,老太太就骂他们让他们等着。他们屯没卫生所没大夫,只能急的团团转。小苏庚却喊了一句请画姨,自己跑出去了。大家这才想起来,他们屯可不是有个现成的大夫嘛!

苏江媳妇跟着苏画去抓药的工夫,贾大夫说救护车进村了,鼓动把人送镇医院。苏涛说人是他这个叔叔伤的,他必须负责,非要把人送医院。苏江不同意,就争吵拉扯上了。也不知怎么的,最后又打起来了。若不是正赶上苏锦年回家来,指不定出什么事。

她送苏庚回去时,苏江家静悄悄的。救护车和贾大夫都走了。苏涛的车不见了,连着他们一家三口和老太太。原来,老太太一会儿说心口疼,一会儿又说胳膊疼腿疼,喊着自己要死了。贾大夫说这得送医院,他看不了。苏涛一听,把老太太送上救护车,自己开车跟着走了。

苏画听完,觉得电视演的苦情大戏和老太太主导的年度大戏一比,简直太小儿科了。

苏珍在苏江家会呆到那么晚,是有意为之。因为她太在意老太太的反常行为了。老太太一直很嫌弃小画,突然就提让小画过去磕头,让她不多想都难。还有,老太太挺精明一个人,跟着苏江两口子五六年了,以后还得跟着他们过日子,怎么会跟他们说翻脸就翻脸?她琢磨着,这里肯定有事儿。

第二天,苏画吃过早饭就背着药箱去了苏江家。她给苏锦达重新处理了伤口,换了药包扎好。

这时,苏锦达指了指左耳偏上的位置,“小画,你给看看这里,挺疼的。”

昨天他满脑袋血,头发上当然也沾了不少。他自己没提,苏画也以为他只伤在脑门儿上。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苏画看过去,就见他左耳偏上的位置有一块儿头发上血凝固成了痂。仔细看,隐隐还有新鲜的血丝渗出,既不多又不明显。

伤在长头发的位置,不好处理,必须剃掉这个位置的头发。她跟苏锦年要了剃刀,小心翼翼地剃掉伤口大概位置的头发,伤口立刻出现在眼前。成人指甲盖大小的伤口,不深,依她的好视力,她发现了极细小的玻璃碎渣。她很快给处理好,又顺手给他耳朵上、脸上的七八处浅显的划伤消炎。

这时,去医院陪床的苏海过来苏江家了。苏海说老太太不肯回来,苏涛没办法,带着老太太回榕市了。

回家后,苏画把这事说给大姑听。

正在洗苹果的苏珍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管手湿不湿,啪的拍了一下额头,一脸懊恼地说道,“我这脑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苏画失笑,拿过毛巾要给人擦额头上的水渍。

苏珍一把抢过毛巾,胡乱往额头上擦了两下,“我就说嘛,老太太作妖的很反常,心里肯定琢磨着事儿!瞧瞧,让我说对了吧!”

☆、第59章平静和乐

苏画不明所以。

苏珍说道,“你这孩子就是直,不琢磨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儿,肯定想不到。你看,你爸……”她懊恼地一打嘴,“涛子琢磨着认回你,老太太就明显站在了涛子这边,还主动替涛子张罗。老太太为了涛子,得罪了大哥大嫂,还把锦达给打破了脑袋。这情况,大哥大嫂肯定不愿意给老太太养老,老太太也没法儿在大哥大嫂家过了。怎么办?”

她低头继续洗苹果,一边还分析着,“跟着二哥二嫂过?那是做梦。二哥一切听二嫂的。二嫂那人不声不响的可比大嫂精明多了,没有天大的好处肯定不养老太太。老太太明白,涛子也清楚。你看现在,老太太被涛子接走了,进城了,终于如愿了。”

苏画惊讶极了,“意思是,老太太一直想进城生活?”

苏珍点头,又说,“老太太偏疼涛子,当然愿意跟着涛子过。老爷子五年前去世时她就想进城跟着涛子过。莫英兰可不是好相与的。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反正老太太那时候没能如愿。时间长了,大家都忘了这一茬儿了。谁成想,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不就进城了!”

说完她直摇头。老太太是个很固执的人,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就拿偏疼涛子和阿卉这事来说吧。

阿卉和涛子出生那几年家里条件改善了不少,没以前那么困难了。老太太就固执地认定阿卉和涛子是福星,他们俩的出生才改变了家里贫困的现状,其他孩子生来就是吃穷家里的赔钱货。因此,阿卉和涛子从小比他们这些哥哥姐姐吃的好、穿的好,不用干活,还能读书上学。

老太太跟着大哥过了五六年,卖掉老房子的钱一分没给大哥,前前后后的差不多全都贴补给了阿卉。不仅如此,每年大哥、二哥和她都得给老太太孝敬。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年节送东西就成。大哥二哥给东西还得加每年一千块钱。而阿卉送的年节礼,她这个当姐的都不好意思说。至于涛子,见过送东西、送米面,没见过给钱。

对自己的儿女不能一视同仁,差别对待的离谱,老太太却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再说老太太嫌弃小画的事吧,无非就是迁怒。陈芝,苏画的母亲,是老太太心中的一根刺。老太太当年没能压服住陈芝,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陈芝的女儿身上。老太太对自己的儿女都能差别对待,何况是隔着辈的孙女。

每次想到这些,苏珍都觉得无奈又难过。她这辈子嫁了两次人,第一次是遇人不淑,第二次也幸福了几年。两次婚姻,从头到尾她一直没受过婆婆气,反倒处处受自家亲娘的气。

苏家的事,苏画只当个故事听,并不当一回事儿。她现在比较关心豆浆豆花的事,“姑,咱们什么时候过去做豆腐?”

“石憨一会儿就过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