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终笙摇了摇头,“不是。”

那司机疑惑,“那您这是去…”

她避重就轻,“我未婚夫在那里工作。”

“哦”,那司机豁然,“原来是去找人啊。”

“恩。”

那司机因此放宽了心,和她闲聊起来:“报纸上都报了,那公司在盐城有个房地产项目,不好好干活,降低材料质量糊弄老百姓,太缺德!到头来坑的是谁?还不是自己!”

苏终笙听到这话,抿了下唇,没有立即回答。

她很清楚这司机所说并非事情原貌,只是这个报道的时机抓的很好,经过几度传播,自然也就走了形。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每个人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因为他们喜欢看热闹,大公司出现问题,自然热闹不过;因为他们听多了那样可恶的人做出的可恶的事情,所以下意识地会往那方面联系,然后恨得牙根直痒的说“活该”。

媒体煽风点火,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如现在的陆氏,就如当年的苏家。

苏终笙听着,没有说话。

那司机言犹未尽,继续道:“没想到那么大的财团也会出现这种问题,人心真黑,您还是快劝您未婚夫不要在那里干了吧!”

不要在那里干…

苏终笙扬起眉,依旧没接话,要是陆少城不在那里干了,陆氏未来就可以直接关门了。

她看了一眼表,此时已经临近中午,给陆少城打电话,依旧没有打通,她心里有些着急,对司机师傅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急,请您快点。”

终于到了陆氏,走进大厅,苏终笙却忽然不知所从,她上次来是来找陆秋平的,至于陆少城在哪儿,她并不清楚,更何况这会儿已经临近午休时间…

她走到前台,问接待道:“请问你们陆少城陆总办公室在几层?”

tang“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苏终笙赶紧又说,“我是他未婚妻,有点急事要找他。”

那接待抬起头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素颜、衣着普通,没有半点身价千亿的陆少未婚妻的感觉,也正是因此,她先前并没有注意,只是此刻仔细一看,这张脸的确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之前新闻报道里看到过的。

她赶忙道歉道:“不好意思,苏小姐,刚刚没有认出您。”

苏终笙连忙摆手,“没事,可以带我去找一下你们陆总吗?”

“您稍等,我给您确认一下陆总的位置。”

接待拿起电话,快速的按下了一串号码,很快,电话那边被人接通,“喂,请问陆总现在在办公室吗?”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很快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她对苏终笙道:“陆总现在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请您跟我过来。”

董事长的办公室,也就是陆秋平的办公室…

苏终笙面色一凝,两次来陆氏都是去陆秋平的办公室,上一次挨了一巴掌,这一次…

她只觉得自己来的这个时机真是糟糕透了,她本来是想先和陆少城单独了解一下情况,现在去见陆秋平只怕会正撞在枪口上,可已经赶上了也就别无退路,她直到跟着前台小姐过去。

将她带到陆秋平的办公室门口,前台小姐向她致意后就转身离开了。

苏终笙看着标牌上“董事长办公室”这几个字,只觉得头皮发麻,最后再试一遍陆少城的电话,他还是没接,她只得抬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房间里的人声音微沉:“谁?”

她听得出是陆秋平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答道:“苏终笙。”

门那边的人有片刻的沉默,她随后听到陆秋平说:“正想找你!”

下一刻,房门在苏终笙的面前被人拉了开,她心里一紧,紧接着震惊的发现房间里不似她的预想,并不只有陆秋平和陆少城两人,还有其他的几个中老年男子,身穿西装打着领带、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有些人的头发已是花白,应该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她迟疑着走近,只见坐在屋子最里面的人此刻眉头紧蹙,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她的心里大叫一声“糟糕”,心知自己一定来的非常不是时候。

果然,现实没有辜负她的预想。

办公室的房门被关上,陆秋平用来迎接她的,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苏小姐,据我们公司的员工称,昨日你全程参与了盐城分部的项目会议,并且看过了所有呈给陆少城的文件对吗?”

苏终笙心知陆秋平的意图不善,咬牙认道:“是。”

“你看到了项目计划书以及预算对吗?”

苏忠生警惕地看着他,“是。”

“你知道那些文件是机密吧?”

“是。”

“现在其中很重要的内容遭到了泄漏,请问你要做何解释?”

之前一连串的问话都是是非问句,根本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而现在单单让她解释内容泄漏这一项!

她有什么可解释的?她根本就是无话可说啊!

苏终笙自心底冷笑了一声,“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陆秋平强势地追问:“那么,苏小姐是承认了?”

真是强盗逻辑!

“我没什么好承认的,陆董事长,现在是您的公司里出现了问题,如果你单单纠缠在我的身上而忽略了自己自己公司里的问题,只怕日后会酿成大祸!”

苏终笙直视着陆秋平,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大祸?”陆秋平冷笑,“我还不用你来教育我这些!苏终笙,陆氏向来有严格的保密制度,能够同时得知计划书以及新旧预算的人并不多,我们当然会挨个筛查过,现在,到你了!”

转眼之间,这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场呈堂证审。

苏终笙双

手紧握成拳,她能感受到周围人充满敌意的目光。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开口道:“苏终笙不是公司里的人,没有被筛查的义务。”

所有的人同时循声望去,是陆少城。

你最好希望能查出来

他站起了身来。

虽然依旧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但他猜得到苏终笙应该就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苏终笙,过来。”

苏终笙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楮。

“昨日让苏终笙看项目资料的人是我,有什么问题大家问我吧。糌”

陆少城这样说,姿态再分明不过,陆秋平看着,不禁怒道:“陆少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少城却是异常平静,“我说过了,昨日让苏终笙看项目资料的人是我,我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如果诸位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苏终笙不是这公司里的人,没有被筛查的义务,但他是。

陆秋平被他气的面色铁青,却再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总不可能真的和其他几位董事一起在这里筛查自己的儿子、公司里最大的股东!

可恶,这个苏终笙真的是太可恶了,利用了陆少城对她的信任…

有董事见状,赶忙圆场道:“要不今天先到这里吧,大家都累了,都会去休息休息,整理一下,明天再说。”

一旁有人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共事这么多年,大家谁不知道陆秋平家里有一本难念的经?现在陆少城少年老成,势头正盛,又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大家自然不想得罪,那女孩子又是他陆家未来的儿媳,陆家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吧!

有人带头站了起来,“陆老弟,我们就先回去了!”

陆秋平自然也不想让家丑外扬,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大家陆陆续续的散了,陆少城扶着苏终笙也要离开,却在这时,陆秋平突然出声叫住他:“等一下,陆少城!”

陆秋平起身向他走来,站定在他的面前。

“我问你”,陆秋平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神态皆是严肃,“你这么相信这个女人,是因为你相信今天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乡镇医生与人无害,还是因为…”

陆秋平微顿,眸光锐利似剑,仿佛要看穿人的身心,“你觉得她像六年前的那个女孩,你相信的其实是那个人?”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连苏终笙也不由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的陆少城,心里有些紧张他的回答。

陆少城神色未变,仍是平日里的淡漠之色,唯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了他此时不一样的心思。

“父亲觉得是什么?”

他开口,不答反问。

“是后者。”陆秋平说的坚决。

陆少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既然父亲心里已经有了认定的答案,又何必再问我?”

陆秋平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再说话,只是半晌,轻舒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陆少城身边的苏终笙身上,是已经带了狠意。

不管陆少城承不承认,不管有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个苏终笙已经不能再留。

他要找一个人替代她的位置。

既然别人陆少城都不会接受,那么,他就再找一个她出来,再找一个陆少城肯相信的人。

离开陆秋平的办公室,苏终笙脑子里紧张的神经终于能够得以暂时的放松,她轻舒了一口气,就听陆少城问她道:“你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

的确是突然,他刚刚正在里面同董事们说着筛查内鬼的事情,大概是盐城那边的人给陆秋平送了信,说她昨日在里面一同开会,并且看过了资料,陆秋平当即就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昨日会议室的人不少,那项目经理解释那两项地方标准的材料是大家都在听着,这样未免太过武断。

正是矛盾激化的时候,偏偏她到了!

她本来就与陆氏无关,想要找机会筛查她并不容易,现在自己搅和进来,再想全身而退,若不是他在,只怕并不容易。

苏终笙也是委屈,“我今天早上看到新闻爆出来的消息,当即就想到一定是被人泄露出去了,意识到自己也是嫌

tang疑人,就着急想找你,说起来,为什么我之前给你打电话都没人接啊?”

给他打电话?

“我并没有收到…”

“怎么会?”苏终笙急了,“我可是给你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啊!”

打了一上午的电话,他也没有收到,因为…

陆少城忽然想起,她手机里他的电话大概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留下的陈光的号码,陈光今天被他派出去办事了,看到她的电话大概也是不敢接又不敢挂,就那么响了一上午吧。

“把你的手机拿过来。”

他向她伸出手去,苏终笙一怔,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还是将自己的手机交了出去。

他快速地按下一串号码,存成了他的名字,而后将手机还给她,对她道:“以后有事打这个号码。”

“你有两个号?”

他的回答简短:“不是。”

苏终笙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之前的那个号码不是你的对不对?”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推开自己办公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苏终笙知道自己猜中了,心里对自己也真是服了,连人家的手机号都没有问清楚,居然就成了他的未婚妻,哪天要是找不着他了,她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一想都觉得丧气,跟着他走进屋里,她随口道:“我现在觉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我唯一确定的就是你的性别,要是哪天…”

她原本想说“要是哪天你性别也要变,可千万第一个告诉我,我可不想从报纸上知道”,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大Boss,还是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陆少城的声音凉凉的传来:“怎么不说了?”

她改了口:“要是哪天你再换手机号,记得告诉我一声。”

“不会的”,陆少城轻叹了一口气,“我在用这个号码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六年前的那六年,他和阿懒两个人如果谁要单独出门,总会在到达和返回的时候给对方报一句平安,可惟独六年前最后那日,她离开之后,杳无音信。

他从未换过电话,只是想等着她哪一天想起了,会再来和他补一句平安。

无论如何,“平安”二字最金贵。

明知陆少城此时已经暂时性的失明,却在这时,苏终笙只觉得似有人的目光迥然,落在她的身上。

她忽然就想起了刚刚陆秋平的那个问题,他肯相信她,是因为她无害,还是只因为她手上这枚戒指的主人?

她低了头,没有接话,只是换了话题,“你真的不怀疑我吗?”

“怀疑,不过会把你放在最后一个。”

如果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那只能证明他一点也不相信她,那么就此而言,他用她这个决定就是错的。

陆少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昨日不是说要同我一起回陆家?一会儿司机来接我,准备走吧。”

苏终笙一怔,“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用再安排工作还有筛查人员什么的吗?”

陆少城摇了摇头,简要说:“该安排的已经都安排下去了,至于筛查人员,我父亲他自然会做。”

她小心地问:“如果最后相关的其他人员都筛查过了,没有任何人可疑,你们…会怎么办?”

陆少城看不到,却能感受的到她此刻的紧张,有些许奇怪的紧张。

他沉默了片刻,“你最好还是希望能查的出来。”

苏终笙心里一紧,只一句话,她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与关联。

这样的事情里,不可能没有任何人可疑,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证明…

可疑的是她。

万幸的是,查出来了。

他一定要一个结果(关于终笙欲言又止的过去)

因为苏终笙收拾好的东西并没有带来,陆少城特意让司机送她回了一趟南榆镇,来回往返,剩下的半天也就基本报销了。

再折腾回陆宅的时候,张妈将她带去了她先前临时借宿的那间房间,房间已经被事先收拾齐整,苏终笙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屋子里的四处,当东西全部归置齐整,就好像自己也随之安顿下来。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张妈在外面轻敲了敲门,叫她:“苏小姐,可以吃饭了。糌”

她赶忙应道:“好的!”

快速走出来,张妈还在那里,苏终笙一面跟着她向餐厅的方向走去,一面问道:“请问陆家经常会有客人来这边留宿吗?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