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笑了笑,伸手去拿第三张符箓。

蒲老头这次却是着意仔细看了,然而如此一阵工夫过后,他白眉忽地一挑,脸上笑容已经缓缓退去,因为第三张符箓也成了。

当沈石将第四张制好的符箓轻轻放在书桌上时,蒲老头脸上的惊讶之意已然是掩饰不住,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沈石的动作,甚至是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

沈石拿起第五张符纸的时候,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却是看到了几分站在书桌边不远处的蒲老头的模样,他心中忽地一动,拿着那张符纸的手也微微顿了一下。

第五张符纸安静地躺在沈石的手掌间,他安静地凝视了片刻,然后沉心静气开始了灌灵。蒲老头不知为何,看去脸上神情居然有几分紧张之意,双眼紧盯着沈石的动作和那张符纸,眉头皱着,像是惊讶之中又隐隐有几分期待。

不过这一次的灌灵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因为所制的术法是沉土术,所以散发出来的是土黄色的灵力光芒,当那些符纸上的符纹亮起想要吸收时,突然一阵光芒散乱摇曳,像是力不从心一般,转眼之间沈石与蒲老头同时脸色一变,便听到一声低沉的闷响,那张黄色符纸瞬间无风自燃,瞬间烧尽,化为了一堆青灰散落下来。

却是失败了。

沈石“啊”了一声,后退了一步,蒲老头也是身子微微一震,脸上看去似有些许失望之意,但随即又是被一股更大的喜悦之色所替代,不过总的来说,或许是这最后一次的失败让他没有太过失态,哈哈大笑一声,道:

“不错不错,居然能够做到五张成四,真是想不到啊,难怪徐丫头一直都说你在符箓一道上有天分呢,今日一见,果然天资非凡。”

连做五张符箓,哪怕以沈石早已熟练无比的经验也是额头略微见汗,脸色少见苍白,闻言向蒲老头勉强笑了一下,道:“让师父见笑了。”

蒲老头哈哈一笑,摆手道:“什么见笑,你做的再好不过了,很好,很好。”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带了几分好奇对沈石问道,“这符箓一道最是磨人,艰难深奥,你应该是有点天分,但看着年纪还是不大,如何能练到这种地步的?”

沈石犹豫了一下,便把自己从小自五岁时便在父亲指令下开始练习画符同时坚持至今,十多载从未间断的事对蒲老头说了一遍,蒲老头随即明白,不断点头,感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你竟是已经磨练了十多年啊,难怪难怪。”说着,他看向沈石的目光里更是多了几分欣赏,道,“能够这份毅力恒心,再有几分天资,世上修行之途便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难关了,日后你一定要坚守这份本心,不可懈怠。”

沈石离开书桌站到一旁,深深一礼,正色道:“弟子一定记住师父今日教诲。”

蒲老头显然看去心情十分之好,大笑一声,走过来一把拉起沈石便向外走去,同时笑道:“走走走,师父带你去看几门咱们术堂秘传的术法法诀,都是为师我昨晚仔细想过适合你的。”说着,他甚至还带了几分狡黠对沈石眨了眨眼,低声笑道,

“不要钱的哦。”

一个时辰之后,沈石面带着喜悦之色,从五行大殿中大步走了出来,而蒲老头则是背负双手,面带微笑地也跟着出来站在大殿门口处。

沈石回头施了一礼,恭声道:“师父,您老人家请留步,弟子当不起你远送啊。”

蒲老头呵呵一笑,也不勉强,就站在门口不动,同时微笑道:“你道行境界放在这里,确实有些限制,但你之前本身所挑选修炼的术法组合也还算不错,我再帮你补了两个术法,一个是面对强敌增添几分攻击,一个是打不过逃命可用,暂时算是在你这个境界比较合适了。待日后你境界再度提升时,自然会有更多更强的术法可以修炼。”

沈石面带恭谨之色,道:“是,弟子明白了。”

蒲老头又笑道:“你之前跟我说,常出门磨砺与妖兽敌手厮斗,而少在宗门洞府静修,担心是否会耽误修行。关于此事我以为大可不必担心,老夫向来以为所谓静修,只是你仔细参悟神通道法时可用,至于领悟之后,反而更需多多磨砺锤炼,这一整天呆在山上瞎练,能修出什么好东西来?”他笑了笑,挥手道,“领悟了这两个术法后,你只管去山下磨砺,多杀点妖兽,同时搞点灵材灵草什么的回来,也能换点灵晶不是?唔,对了啊…”

蒲老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道:“我现在是大长老了不方便下山,你若是身上有余钱的时候,每次下山都帮我带点美酒回来,可好啊?”

沈石一怔,随即笑道:“既然师父开口了,弟子岂有不尊之理,师父放心,待我下山时,弟子必定会记得为师父买回美酒。”

蒲老头顿时眉开眼笑,道:“好好好,果然还是你有孝心,徐雁枝那臭丫头每次就知道推三阻四的,想方设法就不想给老夫买酒。”

沈石笑了起来,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后,却是试探地向蒲老头问道:“师父,弟子有些事,或许需要这几日中下山一次,正好也可以去替师父买些酒水回来,不知道师父允许否?”

蒲老头笑道:“去吧去吧,我又不是孙明阳那个脑子发僵的老头,你这么大个人了,我还能管你那么多么?修行最要紧还是就在自己,唔,没事,你只管去吧,别忘了修炼就是。”

沈石深深一礼,道:“是,弟子绝不敢忘。”

说完,他才转身一路下了五行殿外的石阶,向远处走去,走着走着,在距离五行大殿看去有一段距离之后,不知为何,他脸上的喜悦之色渐渐平复下来,神情中却是多了几分有些奇怪的模样,迟疑了一下后,他却是轻轻伸手到了腰间的如意袋里,摸索片刻后,在他拿出来的掌心中,却是多了一块颜色纯黑、深邃无比中带着几分诡异亮光的黑色晶体。

正是当日在镇魂渊下与那一块“戮仙古剑”残片两败俱伤后一起陷入沉寂的神秘黑色水晶,这么多日子来一阵沉寂不动,但是就在此刻,沈石却感到了手心里传来了一阵阵微微灼痛的感觉,从早上在五行大殿门口的时候起,他便突然感觉到,这块黑色水晶不知为何,竟然像是猛地惊醒一般,开始古怪地发热异动起来。

而当沈石的手指摸过那黑晶表面的时候,他忽然又是一怔。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在镇魂渊下这块黑晶是被戮仙古剑的残剑刺穿进去,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但是此刻他却摸不到这道痕迹了。黑晶表面光滑无比,那道痕迹竟是不翼而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是自我愈合了一般。

沈石手中暗暗抓着这块不大的黑晶,脸色保持着镇定平静,但心中却起了一阵阵的波澜起伏,这块黑晶突然自愈觉醒,处处显出诡异,为什么在其他地方不见它醒来,偏偏就在这五行大殿中有异状发生呢?

而且自己以前过来的时候,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状啊?

他怔怔地站着想了一会,随即缓缓回头,带了几分深思之色,远远遥望着那座高大的五行殿。

而在五行殿大门处,看着沈石一路离开,蒲老头脸上笑容依旧不减,背负双手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看到自己子孙长大成才时的普通老人。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有个黑影竟是在他身后不远处,大殿里的某个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随即也不见那动作如何变化走动,眨眼间却是出现在了蒲老头身后不远处,不过还是站在门后。

“怎么样?”那个人影淡淡地开口道。

蒲老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也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回过头笑了笑,道:

“天资心性人品毅力,都是好的,我非常满意。”

阴影里的那个人笑了起来,笑声温和,随即从门后缓缓走出,与蒲老头并肩站在五行大殿的门口,身材高大一身道袍,双眼之中星辰隐现,仙风道骨,赫然正是当今凌霄宗掌教真人岑怀远。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密谋

虽说是心中有几分疑惑不解,这块来历不明的神秘黑晶显然绝非凡物,沈石也不明白为何在之前一直沉寂不变的它突然会有所骚动起来,不过在随后观察了一阵后,沈石便发现这块黑晶除了莫名其妙地自我修复之外,也就是在刚才那一段时间里微微发热了一会,便很快又陷入了沉眠一般的安静状态。

既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沈石沉吟思索片刻后,便还是将这块黑晶收回到自己的如意袋中,然后一路行去,在走到观海台附近的时候,心念转动,没有立刻回转自己的洞府,而是沿着山道下山走向另一个方向,前往孙友住的地方。

平日里他来孙友所住洞府的次数并不多,统共也就只有几次,不过路径还是熟记的,一路穿林越涧来到了一处向阳的平缓山坡处,这里的环境看去就比他的洞府要好得多了,视野开阔,茫茫沧海碧波无垠,一望无际,海风平缓吹过,让人有心旷神怡的感觉。而在此处开辟的洞府更是数量比沈石那处山谷里多了许多,一排看去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洞府石门,显然是一个极热闹的黄金宝地。

沈石看了一眼这周围情景,见此处来往的凌霄宗弟子人数也是不少,与自己那个整日间寂静空旷的幽谷完全两样,也是苦笑暗暗摇头了一下。

孙友的洞府就在这片山坡中位置颇好的一处,沈石走到那洞府石门前,上前叫门,过了一会石门隆隆而开,孙友探出身子,看到沈石先是一怔,随即带了几分惊喜,笑道:

“咦,石头你怎么来了?进来进来。”

沈石走了进去,边走边笑道:“过来看看你啊,顺便跟你说一声,我和师父那边的事暂时完了,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今日我就打算下山。”

孙友随手用云符关上石门,领着沈石到洞府中的桌边坐下,他这座洞府中各种家什物件都是齐备众多,同时又多而不乱,沈石随眼看去,除了这间前堂石室之外,里面几处库房房间同样也整齐堆放了不少东西,与他那个摆设简单粗陋、除了卧室其他屋子多数都是空空荡荡的模样截然相反,犹如是天壤之别。

沈石笑着看了周围一眼,叹道:“每次过来看你这些东西,就觉得你小子真是舒服啊。”

孙友笑道:“看把你酸的,咱们两兄弟,你要什么,只管开口,只管自己动手拿,我决不说一个‘不’字。”

沈石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我今日就准备下山了,想想还是要过来跟你再道谢一声,顺便也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去流云城或是去山下做的?”

孙友摇摇头,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别管我了。”顿了一下,他的脸色微微一凝,却是看向沈石,道,“石头,说真的,对山下那个叫做凌春泥的女子,你心里究竟有何打算?”

沈石沉默片刻,平静地道:“我曾经对她说过在一起的,既然说了,我就不想反悔食言。”

孙友看着他,眉头微皱,道:“你是真心喜欢她么?”

沈石怔了一下,欲言又止,不过在再度沉默沉吟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坦然道:“我和她的关系确实有些突兀,其实当初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在短短时日里和她就在一起,不过若是你要问我是否真心喜欢她,我想我应该是喜欢吧,至少,我不后悔。”

孙友缓缓点头,道:“反正你自己想好了,这种事虽说够不上什么触犯门规,但像咱们这样的年轻弟子,若有此类传闻在门中传开,只怕难免会给宗门长老前辈们落下个轻浮的印象,总是不好。”

沈石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对孙友笑了一下,道:“总之多谢你替我保密了,说老实话,这件事除了你,我真不知道当时在门里还能找谁帮忙了。”

孙友摆摆手,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沈石沉默了一下,忽然道:“还有半年就是四正大会了,这次的机遇难得,如今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么?”

孙友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片刻之后也是掠过一丝沮丧之色,似乎是在这无人窥视的自家洞府里,面对着沈石这个最好的朋友,他终于还是露出了几分心底的情绪。

“我能有什么打算?”他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就像是一只孤僻愤怒的野狼,冷冷地道,“我爷爷那边,有我大伯看着,如今已然定下最后一个门人名额就是给我大哥孙恒,我根本争不了。”

沈石想了想,试探地道:“你们孙家如今风头正盛,势力又大,或许你可以试试去探听一下其他长老门下是否…”

孙友摇了摇头,脸上冷笑讥嘲之意更重,又似带了几分苦涩,淡淡地道:“正因为我姓孙,而孙家如今声势又盛,已是被宗门中不少人马派系所忌。虽说平日里大家和和气气的,但真要到这上头,没有哪一个元丹真人会收容我。”他苦笑了一下,又道,“收我入门,便等如直接靠拢了孙家,又或是投靠了我爷爷,只怕平白无故地便会在暗中多了不少敌手,甚至有可能会惹来掌教真人的主意也不一定。那些位元丹长老一个个精明无比,怎肯做这等蠢事?”

沈石缓缓点头,脸上神情微微变化,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孙友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些事不提了,反正还有半年时间,我就勉强争取一番吧,反正最后不还是有几十个普通名额么?”

沈石看了他一眼,道:“你有把握在上千个凝元境师兄弟的争夺中脱颖而出?”

孙友翻了个白眼,道:“有把握才怪了。”

沈石失笑,随即点了点头,却是对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些话。”

孙友一时疑惑,道:“什么啊?”说着还是凑了过去,只见沈石揽住他的肩膀,却是与他附耳轻轻说了几句话。

孙友神色先是一怔,随即一惊,脸上带了几分错愕而难以置信之色,但渐渐的双眼明亮起来,甚至眼中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掠过,片刻后猛然站起,咬了咬牙,却是盯着沈石道:“石头,你说的这些话是…当真的么?”

沈石笑了笑,站起来拍拍手,道:“我自然是当真的,不过这件事想必你也知晓,最多也只是从旁帮你一下,并且还是未必能成的。而且…”沈石目光中略带了几分审视之意,静静地看着孙友,道,“我想到的这法子,事关你孙家几位至亲关系,也谈不上算是厚道之举,你决心要做了吗?”

孙友默然片刻,神情渐渐平静下来,但目光里却有坚定之色,露出了几分笑容,道:

“我这个二房次子的名头,就一定要我平凡一生么?我是不服气的,这事我干了。”

说完,他又深深凝视了沈石一眼,然后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沉声道:“石头,我信你,也请你帮我这一次。”

沈石收起笑容,脸色也是肃然,迎着孙友的目光,正色点头答应。

随后,他转过身子向门口走去,道:“好了,事情便是如此,我这就下山去了,至于那事你就先行暗中探查,等我回山之后,再依计行事,到时候就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孙友点了点头,忽然又笑着对沈石叫道:“喂,你这家伙,可别沉迷于温柔乡中,忘了我这个兄弟啊。”

沈石头也不回,只是笑骂了一句:

“滚你的!”

离开孙友洞府,沈石先回了一趟自家洞府收拾了一下东西,同时也整理了一下如意袋中的物件,有用的带在身上,没用的就先放在洞府中,不过在摸到那块黑晶的时候,沈石犹豫了一阵子,但在一阵迟疑后还是放进了如意袋里随身携带。

如是者收拾妥当,便出门径直下山,只是在走到去往金虹山下码头的山道中途时,他忽然听到从身后十分遥远的地方,像是观海台那里传来了一阵悠扬悦耳的钟鼓之声,声势颇大,同时不少凌霄宗子弟纷纷从山道向上方快步行去。

沈石心中正有些惊讶的时候,却是听到身旁几个路过的弟子交谈,正说到那钟声起处,灵药殿中,丹堂赫赫有名的执掌长老云霓正在举行收徒典礼,将前几日在丹会上最后胜出表现优异天资过人的钟青露收入门下。

这番场面,这般气势,当真是凌霄宗里独一份了。

沈石在山道之上的脚步缓缓顿了一下,回头向那遥远的观海台方向深深凝视一眼。

风自海上来,人从身边过。

随后他忽然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转山大步走去,再没有回头多看一眼,只有悠扬钟声回荡在海天之间,在海风里悠扬飘荡,静静地望着那个男子下山的脚步与身影。

或有几分孤单,似有几分寂寞,与喧嚣背道而行,走向远方。

观海台上,灵药殿中。

一个女子俏立于人群之中,万众瞩目之下,她风姿绰约美丽动人,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无比,正是她一生中最美丽最鼎盛的时刻。

前方,云霓长老嘴角含笑,坐在一台青玉莲花宝座之上,周围弟子环绕,甘文晴更是站在首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正款款走来的女子身上。

钟青露脸色淡淡,落落大方,她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会激动,可是到了这时却发现这些情绪自己竟然都没有,心里一片平静,却又似一片空白。

她安静地走过来,面对着宝座莲冕上高高在上的师尊,面上露出几分敬仰之色,然后在无数道情绪各异的目光里,缓缓地拜伏下去。

“师父!”

她低头俯身,清晰地说了这么一句,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个明明该是她一生中最紧要之一的时候,她心里却是没来由地掠过了一阵幽幽的惘然。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情思

流云城。

繁华一如往日,喧嚣热闹是这座巨大的城池给前来这里人们的第一个印象,不过正如明月之外还有繁星,沧海虽广仍有岛礁,在这座热闹非常人口众多的城池中,也有一些不那么喧闹相对安宁平静的地方。

某处屋宅,小小庭院,一棵歪脖子槐树斜倚墙角,几枝绿叶伸出白墙,在微风中微微抖动。芳草茵茵的小院里,忽然从屋中跑出来一只小黑猪,先是在院子里溜达小跑了一圈,然后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慢慢地走到了那棵歪脖子槐树边上。

它先是凑前闻了两下,又在树干上蹭了蹭,随即不知为何,突然又对这棵槐树上头看起来产生了兴趣,走到树根下摩挲磨蹭,甚至两只前脚抬起,看去似乎居然是有一些想要爬树的意思。

只是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猪会上树的,所以小黑猪爬了半天,费了老大的劲头折腾,愣是没离开地面半点,搞得它看起来有些不开心了,对着这棵槐树哼哼叫了几声。

这时一阵轻柔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出现在小黑猪的身后,那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微笑着走过来双手轻轻抱起小黑猪,然后抬起放到了歪脖子槐树横跨出去的那段树干上。

小黑猪抱着树干顿时高兴了起来,嘴里哼哼哼哼咧嘴笑着,那女子微微一笑,摸了摸小黑猪的脑袋,然后安静地抬头望去。

风中那几分绿叶迎风而动,她凝视半晌,眼中渐渐有几分温柔,低声道:

“又是一天了,小黑。”

沈石进了城,按照孙友给自己的指点来到城北,走到了那条十分僻静的街道上,过往的行人都没几个,这里显得十分冷清,沿街的那些宅院大门,多数都是紧闭的,也不知在门后是住着些什么人。不过沈石对此并不关心,他只是在心中暗暗计算着门户,最后在街道中段某一处看去十分平凡普通的小屋宅外停下了脚步。

门扉紧闭,白墙高耸,一侧墙头露出一段绿叶树枝,为这个还有些凉意的天气增添了几分亮眼的温和。屋子内外,都是一片寂静,也不知这屋中主人,究竟是已经外出不在了呢,还是天冷慵懒,依旧眷念被窝而不愿起床。

沈石的心情忽然没来由地有些紧张,那短短一日夜间的温存,至今想来仍旧像是一场有些过于炽热的梦境一般,如此的突然而猛烈,甚至于让他在这一刻,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与话语,来重新见到那个女子。

他安静地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在门扉上轻轻拍了几下。

“啪啪啪…”

屋内没有任何回音,一片宁静。

沈石等了一会,又轻轻敲打了几下门扉。

“啪啪啪…”

墙角的那棵槐树,枝干轻轻抖动了两下,而那门扉背后,似乎终于也隐约传来几声细微的动静,沈石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一会,门户依然不动,但有一个女子声音在门口低声问道:

“是谁?”

沈石顿了一下,道:“是我,沈石。”

门扉后头忽地一静,像是某人突然僵住,随即却是猛地传来一声轻呼,带着惊喜欢欣之意。

“吱呀”一声,门扉被猛地拉开,凌春泥的身影现了出来,脸上欢喜之色中还带着一丝激动,一下子站了出来。

门扉内外,门槛前后,两个人的目光在那一刻接触到一起,忽然间却又同时沉默了下来,彼此凝望着,像是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气氛仿佛突然间有些尴尬,明明只离开了数日时间,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复杂而怪异的情绪仿佛横在他们两人之间,沈石在过来的路上本想过许多言辞,但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何,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两人的脚下发出一阵喧闹,低头一看,却是小黑跑了过来,挨到沈石的脚边狠狠磨蹭了好几下,张开嘴巴哼哼个不停。

沈石与凌春妮同时笑出声来,随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是对望一眼,而这一次,那一抹笑意同时出现在他们嘴角边,凌春妮让开身子,轻轻微笑着说道:“先进来再说罢。”

沈石点了点头,迈进了门槛,随手关上门户,摸了摸小黑脑袋后让它自己玩去,又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的院子,然后忽然觉得手心一凉,却是一只有些寒凉但柔弱无骨般的手掌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沈石看了凌春泥一眼,只见她微微低头,他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动了一下,低声道:“外面寒凉,进屋说话吧。”

凌春泥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了屋子,房间并不大,家具有一些,说不上是奢华,不过都是普通家什罢了。只是这一眼看去,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屋子里每个角落看去都很干净整洁,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沈石看了看周围之后,回身面对凌春泥,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凌春泥也望着他,可是他嘴巴蠕动了几下,好像又有些词穷,最后只是有些吃力一般说出了几个字:“你…这几日还好吗?”

凌春泥目光盈盈如水,温柔地看着他,道:“挺好的。”

沈石觉得嘴巴里有些发干,或许是过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在那一晚上自己曾经和她那般亲近,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却仍是有几分紧张,想了一下,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对凌春泥解释一番:

“前些日子,我因事耽搁了,真是对不住。那事情是…”

话说到一半,凌春泥忽然打断了他,微笑着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没事的。”

沈石“唔”了一声,忽然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这种有些窘迫的感觉过往日历他鲜少遇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又觉得自己在这时候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脑子想来想去一时间有些糊涂了,居然又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呃…那你最近还好吗?”

凌春泥怔了一下,然后看了沈石一眼,忽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如春风吹拂花儿绽放,温柔无限,眉眼之间尽是柔媚之色,微笑道:“我说了啊,我挺好的,就是…”

“啊,就是什么?”沈石连忙问道。

凌春泥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脸颊忽有一丝晕红,可是却并没有丝毫退缩转头的意思,她拉着他的手掌,温和而平静地道:“这些日子,我在这里一直挺好的,就是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想你。”

“很想、很想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从没有过这样想一个人的,可是我就是很想你,好想能快些见到你,好想能和你在一起。”

她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但说到后面脸颊的晕红深了几分,声音也微微有些细微的颤抖,像是也有几分紧张不平静,可是她仍然还是站在那儿,一字一字地看着沈石说完了这些话。

沈石忽然间觉得脑海中空白了片刻,那些言词语句,听入耳鼓就这样来回鼓荡着回响着,他的心跳慢慢加快,忽然间一股激动从心里泛起。

他看向她,她还勇敢而略带一丝紧张地站在那儿,不愿后退,脸颊晕红,凝视着他。

他张开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忽然间却又觉得所有的言词自己都觉得如此苍白无力,所以到了最后,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一步猛然跨上,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深深的,拥抱入怀。

在这个寂静安宁的午后。

甜蜜的芳香浮散的身旁,

她仰起头,如醉酒般羞涩的红晕,如琥珀般温柔的肌肤。

坚实的拥抱沉稳的胸膛,还有那熟悉的气息,似美酒,似醇酿,未饮人先醉。

原来想你念你爱你抱你,竟如那醉酒一场。

那就酣醉畅饮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