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片刻之后,他在强烈的痛楚与眩晕中仿佛感觉自己的身子猛然一轻,竟是飘了起来。紧接而来的,仿佛是两声有些熟悉的怒吼声。

那是伍成与宋丕的声音。

一看情势不对,他们二人立刻便是出手相救,然而那沈石的施法速度快得令人愕然,而一旦出手之后之狠辣果断,也是令人咋舌。

只一照面间,宋武便已身受重伤,瞬间失去了战力,而当他们脸色大变冲出救人的时候,忽然便只见那宋武的身子被沈石一把拎起,如提小鸡,直接向他们二人这里砸了过来。

风声呼啸,宋武一下子被丢了过来,伍成与宋丕身子硬生生地顿住,连忙伸手接下,然而还不待他们做出下一个动作,伍成猛然心头一抽,看到沈石的身影已经如疾风一般,冲到了落后几步的宋文身旁。

这几下惊变陡生,宋文也是心中震骇,看到沈石冲了过来,心里一阵慌乱,但出身名门的训练终究还是有几分底子,手中灵剑一横,便已挡在身前,灵芒亮起,护住全身。

沈石却是视若无睹,直踏中宫,宋文怒吼一声正要祭出剑芒御敌时,忽然间一声惨叫猛地从他口中发出,身子一下子向旁边歪倒下去。

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脚边,似这个漆黑的夜里神秘的鬼影,无声无息的一只黑猪,张开雪白森然的獠牙,和它的主人一样,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下去。

那骨折崩裂的声音甚至比刚才还清脆可怕!

沈石面色毫无改变,手上动作更无丝毫迟疑,一只手直接按上了宋文的小腹。

“咚、咚、咚!”

在这长城之上,接住宋武的伍成与宋丕眼中,便看到了那一幕,几乎是连续最多只相隔短短一息时间的低沉闷响,在宋文的身下以令人齿酸乃至头皮发麻的频率,迅速地散发开来。每一声的闷响,伴随着一道火光或是一记冰冷的水色,而宋文的身子如弓弦一般,每一次都幅度巨大的颤抖了一下。

仅仅几次之后,宋文的身子便无力地垂落,脸色完全惨白如死人一般,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片刻之后,那低沉闷响渐渐沉寂,他的身子也从沈石的手掌上,缓缓地缓落摔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沈石默然无言,慢慢地转过身子,看着那还站着的两个人,神情冷漠,而伍成与宋丕的脸上兀自还有一丝愕然。

长城之上,夜风萧萧,寥落星光里,夜色正是一片萧然。

第一百九十四章 年轻即正义

“呵呵呵呵…”

忽地,一阵打破了这暂时的沉寂,却是在那头的宋丕怒极反笑,看起来他手下宋文宋武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即落败的事并没有让他有所畏惧,反而是脸上带着几分愤怒之色,正是冷冷盯着沈石,冷笑道:

“好手段,好手段,阁下从来都是对一见面的人便下如此重手的么?”

沈石看了他一眼,连与他分辨的话都懒得去说,再怎样的重手,哪里又能比得上刚才那肆无忌惮地下死手。

相比起宋丕,伍成的神情便谨慎许多,同时看向沈石的眼神里也有几分忌惮,不过也仅仅只是忌惮罢了,身为一个元始门正经出身的亲传弟子,与宋文宋武这两个只是宋丕随从的半吊子家伙还是有所区别的。在他的脸上,同样并没有什么畏惧之意,此刻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沈石,沉声道:

“阁下,你可知刚才你所伤的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沈石眉头一挑,道:“看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说这两个废物有一个了不起的身份在,我便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任凭他们打我骂我伤我,甚至抢掠了我的女人去,我也不能做什么了么?”

他神情冷峻,嘴角更是露出一丝说不出的讥讽之意,冷笑道:“若当真如此,我是要请教一下,诸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伍成一窒,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刚才他在一旁将那点事也是看得清楚,从头到尾确实是宋丕等三人启衅动手,包括宋文宋武那有了杀心的挥剑,他也是看在眼底。若是在往日里,包括是在中州元始门中,伍成向来是对这些身份贵重的公子哥敬而远之,反正他们就算平日欺负些人也多有眼色,不可能会对门中弟子胡来。

只是这一次他被派遣出来,多少有些请托照顾的缘由,如今这麻烦上门,便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一时间心里也是烦躁,正想着如何回复的时候,却听到身旁的宋丕冷笑一声,道:“满口胡言,装腔作势,分明是你这贼子见财起意,妄想窃我财务,被我下人发现又狼子野心,暴起伤人,如今竟然还敢出言反诬么!”

沈石与伍成两人同时转眼看去,眼中都有一份惊愕之色,与此同时,只听那宋丕袖袍一挥,身形潇洒,举步向前,长笑一声,道:

“诛不尽奸邪恶徒,杀不尽豺狼凶人。你且听清了,我宋丕身为元始门亲传弟子,六圣文德公之后人,今日便要为民除害,弘扬我天地正气!”

“哐啷…”一声轻响,犹似龙吟之声,一柄寒光宝剑出匣,长四尺宽三寸,如一泓碧波横过这片夜色,毫光四射,竟有几分灿烂夺目之威势。

这显然不是一柄普通的法宝兵刃,不过沈石目光在那宝剑上瞄过一眼之后,随即又是看了看宋丕,然后最后扫过伍成,随后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之后,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再说什么。

而站在一旁的伍成却猛然间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燥热,特别是看到对面沈石那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嘲讽之意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伍成甚至有了一种想要掩面而走的冲动。平日里他与门中那三大世家的公子哥接触不多,偶有一两个交好的,往日看起来似乎也是温和谨慎,哪里有像今日宋丕这般,瞎话张嘴就来的模样。

眼看那宋丕马上就要动手,伍成心念一动,忽地踏前一步,一把拉住了他,宋丕霍然回首,脸上涌起一股怒意,冷笑道:“伍师兄,我敬你年长,又是三叔公派来的人,所以这一路上才给你几分面子,你可不要自误!”

伍成心底气往上冲,看着眼前宋丕那一张年轻却跋扈的脸真有种也要一个耳光甩过去的感觉,只是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性子,他都不可能这么做,只能是强忍心头不快,皱眉道:“宋师弟莫急,先问清楚此人来历再说。”

宋丕一挑眉,似乎不甚在意,但伍成已经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沈石,沉声道:“阁下,刚才我们已经表明身份,乃是中州元始门门下弟子,此间事是非对错暂且不论,但你打伤我门中弟子,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还请阁下示下名号师门。”

元始门这三字,当真是赫赫威名,过往日子里每有类似冲突,一旦报出这师门来历,宋丕几乎都会看到对方眼中先是震惊继而犹豫再而退缩的反应,能够坦然不惧的人当然也不是没有,他在中州时也遇到过两次,不过事后大家却都是发现,那两位原来都是自己门中不常露面并且凑巧路过的前辈宿老…

元始门历史悠久人多势众,又与凌霄宗甘家不同,三大圣人世家元、宋、古三家,历代都有人出任元始门掌门真人,等同于轮流坐庄上台,其中元家实力最强势力最大,在历代元始门掌门人数中占了六成,宋古两家出色弟子又占了三成,而非这三大世家出身的掌门在历史上仅仅只有一成之数。如此年深月久下来,家族势力盘根交错,元宋古三家实力如日中天,便是门中一些长老前辈,也多有门生故旧能拉上关系,所以向来对宋丕这样的人多有宽容。

此刻宋丕冷眼看去,果然看在对面那贼子在听到元始门名号后脸色就是一变,心中冷笑又兼得意,正不耐烦伍成多此一举时,忽听那边沈石看着伍成,脸上神情像是飘过一阵愤怒之色,正气凛然,大声怒道:

“狂妄!你们非但冒充元始门弟子,更胆敢诋毁文德公,玷污圣人清誉,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一声长啸,踏前一步,手掌间已是再度多了一张黄色符箓,朗声道:“朗朗乾坤,天理昭彰,我今日便要替前辈圣人找回一个道理!”

伍成愕然,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而忽然只听身旁风声大起,却是宋丕大怒之中已经直接掠身扑去,喝道:“悖逆狂徒,吃我一剑!”

看着那宋丕扑去,转眼与沈石战到一处,伍成忽然只觉得自己心底猛地泛出一阵无力之感,顺带着还有几分茫然感觉,似乎对这周遭世界乃至人生都有几分陌生起来。看着前方那两个年轻人,他茫然了好一会,才带了几分错愕低声自言自语,苦笑了一声,道:

“这…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了么?厉害,厉害,好生厉害…”

甫一交手,沈石立刻便发觉宋丕与之前宋文宋武截然不同,非但是道行境界远胜那两人,看起来至少也在凝元境中阶甚至有可能到达了高阶之境。而他虽然看去愤怒,但出手之后沉稳利落,几乎是每一个动作细节都有一种无懈可击的模样,显然是自小便在最好的近乎完美的修炼教导中学出来的。

而他手上那把不知名却极锋锐璀璨的宝剑,更是一把不可小觑的法宝,挥动之间,灵力四溢,如刀如间,犹如孔雀开屏一般竟是发散开去,直接便笼罩了近乎一丈方圆的地方。

除了在妖界三年里,经常与敌对的妖族厮杀搏斗外,回到人界后的沈石多数时候其实是与各种凶狠残暴的妖兽战斗居多,与人类修士当然也有几次斗法搏杀,包括刚回到归元界后因为老白猴与石猪的缘故杀死天剑宫门下玄剑门弟子钱义那一次。

只是眼下看来,钱义与这个宋丕相比,无论从哪方面都相差甚远,不管是境界道行还是法宝灵器,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世家弟子真的是比大多数人高出一筹,不管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家世加成还是其他什么。

锐锋扑面,剑芒如雪,在宋丕喝斥声中,灵力陡然大盛,千百道剑光如莲花盛放,转眼间遮蔽了沈石身前所有地方。

每一片花瓣都是一道剑光。

在漆黑的夜色中霍然而现。

白玉莲花剑!

站在一旁的伍成眉头一挑,缓缓颔首,宋丕此人性子脾气如何且不说,但在道行上看起来还是对得起他的姓氏的,这白玉莲花剑乃是元始门在凝元境上一门极有名的道法神通,传承悠久,早就已是千锤百炼无懈可击,练到最精深处时甚至能突破凝元桎梏,对神意境的高人直接造成威胁。这门功法共有十层境界,光看宋丕此番施展,那剑芒莲花看起来完整明亮,花瓣条理分明,竟是有了至少八成的神通。

这可当真是罕见的天分,要知道白玉莲花剑第九第十两种境界,自古以来能修成的便只有日后惊天动地一般的奇才,几乎每一个人都至少修到了元丹境。宋丕年纪轻轻能修到这种地步,未来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只是伍成正惊叹处,忽地又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眉头一皱,怔了一下,低声道:“不对,那把剑是…”

花色如霜如雪,看着妩媚动人但身在其中,沈石却只觉得前方压力如山,还未近身便似千万条利刃呼啸扑来,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被千刀万剐。

他悚然一惊,登时收起了起先因为宋文宋武而生出的一点点轻视之意,元始门立门万年,始终牢牢把握四正之首显位,其中底蕴确实是深不可测。

不过此时的他,也并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回到人界还留在炼气境的平凡修士,虽然在境界道行上他似乎比宋丕还低了一筹,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再是靠道法神通去压制比拼了。

他走的,是另一条路。

一条式微、艰辛、困难而曲折,并且很多时候出人意料的术法之路。

黄色的符纸在他的掌间忽然消失了,面对着呼啸而来白玉莲花,沈石的衣襟发丝都在向后飘舞,但是不知为何,他竟然没有退缩之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迎着那片白色光芒,如山如岳灿烂如花之中,忽然在掌心里,重新飘起了另一张符箓。

那是单独的一张符箓,颜色不是一阶术法的黄色,也不是二阶术法的青色,而是三阶术法符箓所特有的淡紫色符纸。

三阶五行术法·冰剑术。

灵力瞬间爆裂,符纸剧烈燃烧起来,迎着那一片莲花白影,在这长城之巅的夜色里,淹没了他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来历

三阶术法·冰剑术!

这是沈石拜入术堂长老蒲司懿座下后,蒲老头传授给他的两个三阶术法之一,一攻一守,主攻的是冰剑术,另一个是偏辅助防御的闪烁术。不过三阶五行术法艰深繁难,远远胜过了普通的二阶术法,沈石得到蒲老头传授多日,也仅仅是在近日才刚刚修成了冰剑术,而闪烁术的虽然本身没有攻击之力,但修炼难度甚至还在冰剑术之上,哪怕他有阴阳咒的加成助益,却也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参悟出来。

而这一晚,可以说是他第一次正式以三阶术法迎敌,冰剑术更毫无疑问的是他眼下最强的手段之一,事实上,就连他自己对在阴阳咒加成下的冰剑术威力有完全清晰的了解,因为他毕竟刚刚修成不久。只是此刻的宋丕一上来便陡然使出了元始门神通道术白玉莲花剑,再加上他手上那柄不知名的宝剑显赫不凡,竟似有对这门神通极大的助益功效,那如山剑影如莲花绽放,瞬间就已将沈石几乎压制住了。

沈石也没有想到宋丕竟然会有如此实力,或许还是之前他当机立断迅速打败宋文宋武两人,让他心里多少有些轻敌之意,不过目睹了这威势极大的一剑劈来之后,多年以来在生死厮斗间磨砺出来的宝贵经验立刻让沈石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所有的轻视之心立刻抛到九霄云外,沈石几乎是在刹那间便立刻动用了自己除了那龙纹金甲外最强悍的手段应对,随着淡紫色的符箓瞬间被灵力焚烧殆尽,那一股沉寂的气息在他身前手间,一下子如同一只沉眠的妖兽般惊醒而起。

“咝、咝、咝、咝…”

细微却清晰带了几分诡异的声音,忽然从沈石身畔响起,一丝丝一缕缕凉气陡然出现,如细霜,似幽雪,以沈石为中心,在他站立的地面周围三尺之地,瞬间一片雪白,长城之上,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刻,只觉得身子周围的气温猛然下降了许多。

狂风呼啸,剑芒如山,宋丕看去仿佛就像是一个光辉耀眼的战神俯冲而下,气势无与伦比,那一柄宝剑化出千万剑芒,无可匹敌。而在剑芒洪涛之中的沈石,全身寒气飘起,神情肃穆,忽地一声轻喝,声如裂帛,双手十指次第屈伸,如点兵,如布阵,寒意气流如随心意,旋转而动,由轻微至浓烈,由无形变有质。

那虚空之中,雪白寒霜里,忽有一声脆响,如冰块碎裂冰川战栗,似有无形力量唤醒妖魔,从天穹取来鬼神之力,转眼之间,一片尖锐刃尖从那无数霜雪惨白中陡然出现。

那一刻,天地忽然静默。

紧接着刹那之间,忽如古老梵歌低低吟唱,苍莽气息从天而落,夜色黑暗如在咆哮,无形气旋轰然而开。沈石身周的冰寒气息瞬间大盛,恍惚间竟有无数冰霜雨雪纷飞,如至那万年永冻风雪无尽的极北雪原。

咝咝之声大作,冰雪狂飞,无尽寒意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在他身前,凝出了一柄晶莹剔透的三尺冰剑。

站在一旁观战的伍成大惊失色,骇然不能自己,以他的道行眼界,自然不会没见过其他修士施展三阶以上的五行术法,甚至就连冰剑术他也绝不是第一次目睹,然而这一天这一晚,在这长城之巅,眼前这一幕几乎完全颠覆了他过往对五行术法的印象。

什么时候开始,区区一个三阶五行术法,竟然在施展时能有如此声势,看去竟似有天地共鸣之威,而那一股冰寒气息,更是直接从那万千剑影中直接透了出来,以白玉莲花剑这等强大无比的道法神通威力,竟然也压制不住。

这真的是五行术法吗?

伍成心中猛地掠过这样一个念头,然而这心思只是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下一刻,他的呼吸便猛然屏住,双眼目光紧盯着那两团光影交错的地方。

白光越发灿烂,那柄在宋丕手中的宝剑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自行颤抖起来,剑芒威势越来越盛,反倒是宋丕在那光辉之中,忽然不自觉地眉头微皱了一下,脸色也突然略见了几分苍白。

而在沈石身前凭空出现的那一柄透明如水晶般的三尺冰剑,剑刃忽起,甫一抬动,登时便卷起了那漫天风雪,冰霜寒意无穷无尽,直向那如山剑影,在沈石已经也有微白寒霜染上的眉头目光下,毫无畏惧地冲天而起,向着那如山剑影当面直击。

一团璀璨耀眼的光辉,猛然在尖锐的呼啸风雪声中绽放而出,就连天际星光,似也在那刹那间黯淡几分。

漫天剑影,忽如被风雪冻住一般,在虚空夜色里凝固不动,唯有那一把毫光四射的宝剑丝毫不为所动,仍是气势万钧地斩落而下,但迎接它的是一柄冲破风雪呼啸而来的水晶冰剑。

宋丕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脸色越来越是苍白,但是那柄宝剑上的光辉却是越来越盛,看着竟有几分像是要压过了那漫天风雪。沈石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之意,同时不知为何他,他的眼角也是连着抽动了几下,呼吸间也沉重了不少。

然而除了两个施法者这细小难以察觉的细节,最引人注目的仍然还是那半空之中光彩夺目的两把剑。

莲花花瓣次第盛开,剑芒白如良玉,而风雪之中,水晶冰剑破开虚空刺破花瓣,有了片刻沉寂之后,忽然一声清脆之声陡然而起,水晶冰剑的剑尖,准确无比地在万千剑影中,直接刺中了宋丕手上那柄宝剑的剑尖。

两把剑,一把灵器仙刃,一把术法之剑,就这样,在这片光彩夺目璀璨耀眼的光辉中,撞在了一起。

“嗡!”

一声刺耳却震人心魄的声响仿佛化作一波狂暴的音波向四面八方疯狂涌去,挟带着无尽风雪寒意,水晶冰剑原本完美无瑕的剑身上瞬间龟裂出了十几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裂痕,甚至有一大块冰晶直接从剑身上掉了下来。

但是另一方,宋丕的身躯陡然大震,双目猛然圆睁,仿佛是在瞬间所有的血色都从脸上消散而去,片刻之后,他忽地一声大叫,连退三步,手臂颤栗,竟是再也握不住那柄宝剑,脱手飞出,而他还未及说话,一仰头已是一大口血雾喷了出去,为半空中犹未消散的冰霜风雪染上了一丝鲜红血色。

剑影风雪徐徐散去,露出了两人身影,宋丕已是委顿在地,气色衰败,而沈石看起来仍然还是站在远处,只是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不少,同时不知为何,他刚才施法的一只右手,却是有意无意地负在了身后。

站在他身后原本有些目眩神迷看着这一场激烈斗法的凌春泥,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一时间猛地张嘴,花容失色,但随即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身子微微颤抖了几下。

光影缓缓散开,忽地人影晃动,却是伍成一个箭步冲到倒地的宋丕身旁,一把抱住了他,同时面色肃然,全神戒备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沈石。

而沈石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忽然若有所觉,抬头一看,只见天上一道光芒掠过,却是那把冲天而起的宝剑掉落下来,正在他的身前。

他左手伸出,一把抓住了这柄不知名的宝剑。

长城之上,又是一片沉默,伍成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面无人色的宋丕,眼中有些许迟疑之色,但随后缓缓站起,走上两步,站在了宋家那三人身前,沉默无言地看着沈石。

沈石的脸色有几分苍白,但神情还算镇定,目视伍成,同样没有说话。

“哗啦啦啦…”忽地一阵清脆之声,却是那残留在半空的水晶残剑,突然化作无数冰晶碎片,尽数掉落在地上。

只是沈石伍成两人都没有向那堆残片废墟多看一眼,如此对视了一会,伍成忽然开口道:“好手段,好法术。”

沈石慢慢放下手上的那柄宝剑,看去仿佛有些随意地抓在手上,剑尖向下,还轻轻划到了地面青砖上。

“过奖了。”他淡淡地道。

伍成目光一闪,目光看着沈石,眼神里似有几分异芒闪过,似有凌厉之色但又有几分迟疑,片刻之后,他还是没有异动,只沉声道:“这位朋友,是道法高深不同寻常,只是真当我们元始门无人么?”

沈石目视于他,只是淡淡一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道:“你要怎样?”

伍成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柄宝剑上,眉头一挑,道:“这柄剑是宗门宝物,不能落在他人手上。”

沈石静静地看着他,伍成没有多说什么,但神色坚决,片刻之后,更是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踏出了一步。

沈石忽然左手一抛,伍成猛然错愕,却只见沈石是直接将那柄宝剑丢了出去,同时口中淡淡地道:“这种东西,我是不要的。”

只是话虽如此,他将那宝剑丢出去的方向却是刁钻,一抛手不是往前丢也不是往后丢,竟是直接扔出了长城之外,那柄宝剑在半空中似乎转动闪烁了几道光芒之后,顿时便陷入了长城之外的黑暗,竟是从这万丈之高的地方丢了下去。

伍成勃然变色,怒道:“你这是何意?”

沈石冷笑一声,道:“他要杀我,我丢了一柄宝剑,你又待怎样?”

伍成气往上冲,正要有所动作,忽然只听一声低沉咆哮,却是从那沈石身边传来,他悚然一惊,低头看去,只见一只小黑猪忽然无声无息地又出现在沈石脚边,张着雪亮獠牙,眼中满是恶意狰狞,正是冷冷低吼着盯着自己。

以他的道行境界,竟然完全没察觉这只小黑猪来去踪迹,伍成不由得气势一沮,原本想要动手的念头登时淡了。以沈石刚才动手的术法威力,再加上这只神出鬼没但战力难测的黑猪,自己还真的未必能讨得了好处去。

沈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却是转身走了。

伍成心念电转,片刻间忽然便为自己找到了借口,这宋家三人伤势沉重,自己要照顾他们,更重要的是那把宝剑来历不凡,当务之急显然是要立刻找回来,相比之下,与这来历不明的对头动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一念及此,他顿时念头通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但仍是有几分不甘,突然开口大声道:“阁下道法高深,难道不敢留下名号来历吗?”

夜色里,沈石转身带着凌春妮已经渐渐走远,仿佛有一会功夫的沉默,随后忽然却传来了他的声音,平静而洒脱,仿佛带着一股自信自傲,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道:

“天剑宫,南宫莹。”

伍成一怔,先是惊讶随即醒悟但又是愕然,低头道:“原来也是四正名门的弟子,难怪。只是南宫英…这又是谁?”

第一百九十六章 洪流

走下长城没入黑暗之后,远离了元始门那几个人,沈石带着凌春妮的脚步陡然加快,迅速离开石阶边趁着夜色走到一处黑暗的角落里,沈石的身子顿时便是一晃,看去竟似有些脱力,险些摔倒在地。

一旁的凌春泥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此刻一看到沈石有些支撑不住的模样,立刻一把搀住了他,扶着他走到墙边,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就先坐在了这个阴暗无人的角落上。

微光里,沈石的气色看去有些难看,凌春泥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赫然只见那只不久之前还在施展术法的手掌上,不知为何竟是出现了数十条大大小小的血缝伤口,不住的有细小的血珠正在缓缓地渗透出来,有些地方甚至隐约可以看见些许森然的白色,令人触目惊心。一眼望去,甚至能让人想到那种名叫千刀万剐的酷刑,只是受刑的地方只有这只手掌而已。

凌春泥半张了嘴,像是想要惊呼却又强自忍住,只是两行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划过脸颊,怔怔地看着沈石。

沈石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墙壁,闭目深深呼吸了一阵,只觉得体内灵力从丹田气海到周身气脉经络里,像是全数失去了控制一般,突然所有的灵力都变得狂暴起来,如无头苍蝇一般在体内疯狂冲撞着。

他周身气脉痛如刀割,其中反应最剧烈痛感最甚的地方正是右手手掌,在一段时间里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这只手掌的掌控,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钻心的剧痛。

他坐了一会,强忍着这种突兀出现的不适试图调息静气,但很快发现情况似乎没什么好转,心中一沉之后,他脑海中念头急转。这种体内灵力剧烈反噬失控的情形,过往他从未听说过,并且从他修炼以来所听所闻乃至自小看过的众多书籍中,也从未有过类似的记载。

换句话说,这种诡异的情形显然在其他修士身上并没有出现过,或者说是极其罕见,而师父蒲老头在传授他三阶术法冰剑术时,也根本没提起过这种事,显然问题也不在冰剑术这种三阶术法上。

那么唯一的原因,一定是在他身上,是他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才导致了这般诡异的灵力反噬。但那又会是什么…

沈石脸色苍白,呼吸沉重,耳边已经传来凌春泥几乎带着颤音的哽咽声,低声道:“石头,石头,你没事吧…”

沈石忽地猛然睁眼,倒是吓了凌春泥一下,可是还不等她问些什么,沈石却已沉声道:“春泥,你帮我看着周围,别让人过来,我调息一下。”

说罢,他立刻又闭上了双眼,再不言语。凌春泥愕然片刻,随即咬了咬牙,慢慢站了起来,挡在沈石的身前,看向周围。这时已是深夜,星光黯淡乌云低垂,在这座古老、庞大却无比陌生的城池里,在这个不知名却阴暗的角落,寒意与孤寂似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每一处的黑暗仿佛都像是阴险的妖兽窥探着他们,每一缕吹过的冷风都仿佛是可怕的敌人脚步,凌春泥忽然好生后悔,她莫名地有些憎恨自己,为什么在那流云城中分明有那样温暖安稳的日子,自己却不知足,还有几分贪念要来到这里。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有几分憔悴苍白倚靠坐在地上角落里的沈石,心中忽地一痛。万千柔情掠过,只在心头流转,然后她轻轻转过了头,对着这片无比巨大的黑暗城池,就那样沉默地站着,护卫着身后的那个男人。

哪怕她看去那样弱不禁风,仿佛一吹就倒,可她心里却莫名有种决绝,怔怔地看着前方黑暗,在心里轻声道:“你为我如此,那除非是我死了,谁也不要伤了你。”

沈石此刻的心里当然不会知道凌春泥心里有这般念头心思,在最初正常的调息努力失败之后,沈石并不是个蠢人,相反他一直以来都是个细心谨慎的聪明人,所以几乎是在转眼之间,他便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关键之处。

阴阳咒。

一定是也只可能是这种神秘的妖族秘法,过往人族修士施展五行术法时,或许会有灵力消耗过大而脱力败亡的例子,但绝不会有灵力失控反噬的情形。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回想起不久之前与宋丕那一战的经过,沈石也隐隐想到,三阶术法的威力必定是远高于二阶术法的,但似刚才在长城之上那般竟似与天地共鸣有那等骇人威力的,显然不太可能。

而他自己能够施展出那等威力无与伦比的冰剑术,显然是在得到阴阳咒中的“天冥咒”篇功法后,得到了极大的加成助益效果。而在他体内肆虐的那种灵力反噬情形,也正是在那一记冰剑术之后很快出现的。

难道阴阳咒这种妖族秘法果然是有缺陷的么,又或者说是这种秘法只适合妖族修炼,而人族修炼后就有这种异常可怕的后遗症?沈石在片刻间心里掠过无数念头,但此时此刻体内经脉欲裂,右手上剧痛无比,尤其是那种痛感甚至已经开始慢慢向手腕手臂上漫延,他不用看都知道那些似千刀万剐般龟裂的伤口裂痕,已经有向周身漫延的趋势。

沈石狠狠一咬牙,已经再也顾不上太多了。

沉心静气,他不再去以人族正常的道法调息,而是全身心念瞬间聚集至他眉心的那一团神秘窍穴里,那里静静隐藏着另一份犹如第二个丹田般的气穴。

既然是由阴阳咒引起的诡异反噬,那么最后就只能去赌一把,也用阴阳咒去治!

加成各种术法威力强大的是天冥咒,但是还有另一篇咒文,看去只是养神平和的清心咒,才是开启沈石眉心窍穴,奠定他修炼基础的根基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