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小凤看来,花家里最不可招惹的不是盛名已久的花老爷,也并非温柔大方的花老夫人,而是花满楼的二哥,花满轩。这无关花满轩的脾性,而是因为花满轩的妻子:一个敢于直面生命中任何挑战、且随嫁嫁妆堪称威力无比的悍勇女人。

陆小凤这个人,在江湖上的朋友看来,除去武艺高强和够义气的优点,其余那便是好色、贪酒,酒和美人是他生命中决不可缺少的东西,他不会终日喝同一种酒,正如他不会为同一个女人停留。他爱喝朋友的酒,爱喝酒馆的酒,但他同样爱喝另一种酒——喜酒。

那年春,花满轩大婚。陆小凤在宴席上喝了个酩酊大醉。

陆小凤醉酒的时候很有特点,往往乱说胡话的时候还能保持着半分清醒,那年头,少不更事、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陆小凤揽着花满轩的肩膀哥俩好的不撒手,伸着指头直言对方口不择言:“掉入了婚姻的坟墓”“可怜见儿的,为了一棵大树,放弃了整片森林”…云云。

不恰巧的,此话被入堂来逮人的花二嫂听了个正着。

于是,后来…

——在陆小凤看来,只有三个字能形容得了他当日的悲恸:哭、长、城!

陆小凤两指捏着玉佩的外缘,朝着枣林透出来的灿烂阳光举起,他忧伤的看着上面清晰的纹路,无奈而又凄凉的深深叹了口气。

“陆大侠可有何疑惑?这玉佩,确是花公子身上取来的。”黑衣女人语气温柔的说着,即便隔着面纱,陆小凤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在笑,而且笑得很美。这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呵呵。”陆小凤干笑两声,无意识的摸摸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半晌挑眉问道:“你就是丹凤公主?”

“小女子正是上官丹凤。”上官丹凤步下马车,她身姿窈窕,不论走路的姿势还是娇柔的语音都像是经过无数次锤炼一般,不可谓不美,上官丹凤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还请陆大侠随丹凤回去见我父王,便可见到花公子了。”

“丹凤姑娘,我好心劝你一句,还是快快把花公子放了为好。”否则…后果绝不是你能想象的。陆小凤苦笑一声,并且迅速在心里为上官丹凤点了一只白色的蜡烛。

“花公子住在满是花香的屋子,能安静的坐一整天,再好不过。”上官丹凤一步一步走近陆小凤,直到相隔半米远的距离,才伸出细白的手指,隔空在他肋骨前划过,眼中带着崇敬之色:“听说陆大侠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

“你要明白,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毕竟,肋上插刀会很疼的。”陆小凤脚步一错,连忙跳开,三两下消失在树梢。

如果是花满楼,他一定会跟上官丹凤回去,即使对方明显有所图谋;但如果是花满轩,他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只要一想到花满轩被逼着一整天都待在满是花盆的屋子里的真相…再过不久就会被花二嫂知道,他后背就凉嗖嗖的。

但他真的不介意再添一把火。像陆小凤这样爱热闹的人,也总是爱看戏的。

摆脱了上官丹凤,陆小凤再次来到百花楼。

这次他不是走的后院,而是正正经经的从大门而入,因为他上次真的吓怕了。

今天的玉蜂看上去依然不是很友善。陆小凤眼风里觑着停驻在花朵上的一个个小生物,面色友善的呲牙笑了笑,大部分玉蜂不屑于搭理他,小部分撅着屁股,拿尾针朝着他,针尖微微闪着银光,但到还是没有扎下来。

“花满楼。”陆小凤意气风发的嗷嚎一声。

人做了坏事,往往乐于找一个分享者。陆小凤刚刚飞鸽传书花二嫂,估计再过半个时辰花二嫂就会气势汹汹的冲出花家了。他决定通知花满楼之后,自己便跟在花二嫂后面默默保驾护航,顺便再次欣赏一下花二嫂的破坏力。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丹凤公主等人必定对他有什么谋划,他若是不去看看,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这传说中的麻烦体质?

小楼里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焦急的熟悉声音。

陆小凤一愣:“霞儿?”

“陆公子,花公子和龙姑娘出去找花二爷了。”粉衣姑娘快步跑过来,手指纠结的搅着衣袖的衣缘,急切道:“陆公子,你向来聪明,知不知道花二爷在什么地方?”

“花二爷?”陆小凤哈哈大笑:“我自然知道。”

花满楼虽是个瞎子,可他却足够聪明。将鸢尾花的香气前后联系起来,花满楼顺着崔一洞这条线索终于弄清了上官飞燕的位置。

两人骑着快马赶到大金鹏王的住所的时候,连马都没下,便听这座巍峨的充满了异情风味儿的宫殿响起了一声“平地惊雷”,高大的建筑轰隆一声,整块大花园里的泥土水平上升又下降,直接天然翻新了一遍。

“龙儿,小心。”震耳欲聋的声音折磨着花满楼的神经,但他没有捂住耳朵,反而伸手扶住差点惊马的小龙女。

旁边茂盛的树上,一道红色的身影轻巧的落地,正是多日不见的陆小凤。陆小凤啧了一声,看了眼大金鹏王的宫殿,唏嘘的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听到这个轻佻的声音,花满楼翻身下马,黑黑的眼睛转移到陆小凤身上,奇道:“陆小凤,你怎么会在这里?”

“霞儿说你们在找花二爷,我在这里,自然是等你们。”陆小凤摸着胡子笑起来,挤眉弄眼的接着道:“不过我现在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花满楼,你什么时候也会这样称呼姑娘家了?”

花满楼近几日被他的嘴巴损的不轻,故意避过这个话题,板着脸道:“陆兄,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正说话间,一身暴发户气质的大金鹏王急匆匆的从宫殿大门冲出来,一张老脸拉的老长,眼睛毒蛇一样盯着门口施施然走出来的红衣女子。

“你要做什么!”大金鹏王强装气盛,但实际上早已外强中干。他身侧是一身黑衣的上官丹凤,同样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两人从没想到,抓错个人竟然会招惹到这么一个泼妇。

“敢欺负我相公,你们好大的胆子!”红衣女子横着一脚踹在金刚大门上,她手指在腰间一抹,指尖又夹了两颗银色的小球,“一个老不死的,还有一个爱勾引人的,也不看看花满轩是谁罩着的,小心老娘油炸了你们!”

“轰”“轰”两声爆响,响彻在大金鹏王和上官丹凤身侧。

花园里的土再次翻新了一遍,一具深埋在土里的尸体被这三炸直接炸飞到半空中,往花满楼头顶掉落下来,小龙女冷着脸,手中白绸一抽,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尸体顿时转了个方向,朝着陆小凤的怀抱飞去。

陆小凤尖叫一声,猴子一样飞快跳到花满楼身后,悲愤道:“太欺负人了,花满楼你快管管她。”

花满楼摇头失笑:“她还什么都不懂,你怎么总跟她计较?”

小龙女收起金玲锁,好奇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七童,这个人一只脚上有六根脚趾。”她想了想,又迟疑的问道:“你们…也都有六根脚趾么?”

花满楼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不是的,正常人是五根脚趾。”

花满楼看不见,但陆小凤却低头瞧去,只见地面上的尸体果真有一只脚没了鞋子,其上六根脚趾暴露在空气中,伴着尸臭气味的烘托,甚是灵异。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学校开会耽搁了,发晚了,面壁中。。

第九章

第九章

【 “七童,我不欺负你,也不叫别人欺负你。”】

不过这次陆小凤倒是来了兴致。他也不顾尸体刚才是否差点砸到自己,反而凑近了细细打量。死者为大,他没有动手查看,而是盯着对方异乎常人的六只脚趾看。他冷笑一声:“我想不出,一个如此富有的人家,却怎么又会自家花园里埋下一具女子的死尸。”

“在何处生活,自然死后也会埋在何处,这又甚么奇怪?”小龙女不解道。她自小长在古墓,她的师祖死后躺在古墓石室的棺材里,她的师父死后也同样躺在师祖旁边的棺材里,等到将来,她也会如此。

人死如灯灭,灯芯却还在原先的地方。

陆小凤眼睛一亮,又摇了摇头:“你说得对,也不对。”

“也许这个死去的女子是本家人,却又意外被人害死,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掩盖事实,便将她埋在花园里。”花满楼在某些时候能够准确的理解到陆小凤的想法,“恐怕就连真正的凶手都没想到,尸体会被二嫂突然炸飞出来。”

“总觉得又遇上了什么阴谋。”陆小凤将尸体踢到一棵大树后面,又用泥土遮掩起来,拍了拍手:“好在除了你我三人外,再没人瞧见。”

花满楼无奈一笑:“陆小凤…你越来越懒了。但我知道,你总会弄明白这件事的,不然你会一整晚都睡不着。”

“怎么会,我可是天下间最不爱管闲事的人了。”陆小凤摊手,表示自己是如此的无辜。

花满楼:“呵。”

陆小凤:“…”花满楼你这声轻笑是怎么个意思…

“我们的人并未见过花满轩公子,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看来我们之间大概是有什么误会。”两次三番的被雷砸,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了,更别说养尊处优的大金鹏王。但由于形势所逼,敌人火力太大,这边招架无力,只得稍显服软。

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低沉的声音虽然带着下命令的口气,却已软和了不少。

“误会?呸!咱们梁子结大了,老娘是花家老二他媳妇儿沈嫣,甭管你是大金鹏王还是孔雀大明王,敢招惹我沈嫣。就是天王老子也拿炮把你轰下来!”红衣女子不要钱似的又往宫殿里砸了一颗硝石霹雳弹,屋顶上精致的瓦块已经掉落的差不多了。

大金鹏王吓得头疼,连忙挥了挥手:“有话坐下来好好说,要是底下的人真的请错了人,我亲自给夫人赔礼如何?”

沈嫣斜睨他一眼:“老掉毛,赔礼可以往后排一排,你最好还是先把我相公放出来,否则,我不确定你的房子还保不保得住。”

“好个刁妇。”上官丹凤口下发狠,同时手中三枚飞凤针瞬间从她指尖迸发,分别刺向沈嫣潭中、天池等三个大穴,其人出手之狠辣,叫一旁观忙着看戏的陆小凤也不由得狠狠皱起眉头。

一道挟着风声的红影闪过,陆小凤手中夹着三枚银针,而小龙女更是比其先一步出手,将沈嫣裹在宽大的金玲锁内,生生拽着人往旁边平移了三步。

陆小凤挡在沈嫣身侧,随手将飞凤针扔在地上,他摸着胡子笑着打招呼:“丹凤公主,咱们又见面了。”

“陆公子果然够朋友,今日可是为了花满楼花公子而来?”上官丹凤像是吃定了陆小凤的性子。一个名动江湖的人,必有他的可取之处,陆小凤虽是个浪子,可他重视朋友,因此他只在短短几年便创出极大的名声,誉满江湖。

“在下才是花满楼。”花满楼摇着扇子走近,一双黑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上官丹凤,“姑娘那晚请到的人,是花某的二哥。”

上官丹凤:“…”

一只银色的小球叮当一声落在正在愣神的上官丹凤身边,轰隆一声将她黑色华贵的衣衫炸的七零八落,腿上和手上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脸上的黑色面纱也随着这一声巨响…灰飞烟灭。

陆小凤的目光雷达一样顺着她的脸颊扫描,心底忍不住失望的一叹。

眼前这位丹凤公主五官精致是精致,那双眼睛也足够勾人,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看到对方脸型的时候,总觉得似乎凹凸不平一样,左边脸较大一些,右边脸较小一些,怎么看怎么别扭。

——显然,再高明的易容术也遮掩不了被玉峰蛰肿的脸蛋儿。

“别扔了!”上官丹凤捂着漆黑的脸,简直要怒了!

于是,又是一颗霹雳弹从她头顶降落。

大金鹏王:“…”

“敢暗算别人,就要做好血的觉悟。”花二嫂手心托着三四颗银色的小球,还拿起一只在指尖打转,那漫不经心的动作,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在地上爆炸似的。

陆小凤默默地往远处移动了一步,花满楼握着小龙女的胳膊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小龙女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花二嫂的举动,勾了勾花满楼的手指,眼睛黑亮亮的,恰能显示出主人的好心情,她抬起头:“花满楼,我喜欢你的家人。”

花满楼缩紧手掌,握着她的手指,僵直着脊背微微点头:“恩。”他知道这个姑娘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而她口中的“喜欢”…也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样复杂,大约只是一种高兴情绪的表达。

但他还是没来由的勾起了嘴角。

陆小凤心下暗笑,窜到他俩身侧出声调笑道:“哎哎,龙姑娘啊,你就只喜欢人家花满楼的家人?你不喜欢花满楼啊?”

“七童,我自然是喜欢的。”小龙女语气认真,并不敷衍。

喜欢七童…花满楼心头一跳,只觉得现在将对方的手指握在手心,有些发烫,正在他耳根染上一抹霞色的时候,却听小龙女又道:“就像七童喜欢你这个朋友一样。”她后面的这句话是对着陆小凤说的,只是听到声音的两个人却脸色相当古怪。

花满楼顿时哭笑不得。

陆小凤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在他耳边戏谑道:“花满楼,任重而道远啊…”

“那你也喜欢我么?”想了想,陆小凤又满怀期待的追问道。如果小龙女只把花满楼当朋友,那他陆小凤也是对方的朋友啊,陆小凤总是忍不住逗一逗小姑娘,其实他更想看见的是花满楼有一天会做出便秘的表情。

但显然,他没有机会了。

小龙女专注的看着他,半晌开口:“不怎么喜欢。”

陆小凤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他哭丧着脸揉了揉胸口,突然觉得一瞬间有什么碎掉了。

花满楼轻笑一声,小龙女见状,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但也跟着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展露的笑颜如冰雪融化,花满楼动了动手指,“龙儿,你在笑什么?”

小龙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突然古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笑?”

“你可不要欺负我看不见。”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感觉到对方调皮的动作,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就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轻松了。

小龙女握紧他的手,带着他的胳膊前后摇了摇,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的动作,幼稚的可爱。但花满楼没有觉得好笑,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因为对方就像是做出什么承诺一样,郑重的对他说:“七童,我不欺负你,也不叫别人欺负你。”

就像很多很多天以前,她好奇他眼睛看不到的时候,认真的说:“除了师父和孙婆婆,只有你待我好。如果遇到害你的人,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因为被真心相待,所以以真心待人么?

花满楼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仿佛不知在什么时候落上了一片一片的雪花。

你有没有听到过雪花落在屋顶的声音?有武功的人也许听得到,但真正有心的人,就算闭上眼睛,也能够看得到。那是很轻很轻的画面,雪花落下的时候并不觉得寒冷,融化后暖烘烘的,几乎要将他灼烧殆尽。

花满楼捉着她的手,幼稚的前后晃了晃,又晃了晃。

陆小凤眨眨眼,夸张的捂着胸口做出受伤的表情,从原地窜了出去,嘴角也挂着微笑。看来这一次,真的要喝花满楼的喜酒了。

花满轩“无罪释放”的时候,正是大金鹏王最后一个完整的宫殿完全化为废墟的时候。以前花二哥从不知道面朝大海为什么会有春暖花开的感觉,但现在他知道了。

面朝废墟,他眼中依然能看到春暖花开。

自从进入那间满屋子都是红花白花紫花蓝花菜花的屋子后,他的眼前便全部都是鲜艳的颜色,色彩斑斓,每一朵花开的时候都有细小的声音,每一朵花谢的时候都饱含着一种最后的呻-吟,比人间绝唱还好听,这可是天地间自演自化的阳、春、白、雪啊!

——可这不应该是七童的剧本么!

被大金鹏王和上官丹凤极尽精神折磨的这两天,花满轩默默地下了个决定,请让他媳妇儿来毁灭掉这个一直妄图复国的王朝。

大金鹏王宫殿的废墟外,花满楼、小龙女和陆小凤面面相觑。

花满轩缓慢的走过来,就如同刚从静态变成动态的画面,他看着红衣的沈嫣,轻声道:“媳妇儿,还等什么…”

他扭了扭手指,嘎贝儿嘎贝儿响。

露出森白的牙齿。

“上!”

作者有话要说:为被人道毁灭的金鹏王朝点蜡!

看上去离剧情简直越来越遥远了,但我们的主角依然坚守着言情频道不动摇,点赞!

第十章

第十章

【“这世上可有个古墓派?”】

“是哥萨克的铁骑踏破了我们的城门,将我们拖出了富足安乐的生活,让我们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我们的王朝自先祖起便是神圣的血脉传承,虽然它已经没落,但只要有我在,有我的臣民,在有我的子孙后代,它依然会永远传承下去,它就像一个不屈的信念,熔铸在我们的意志里…”

大金鹏王神色高深的端坐在废墟上的黄金椅上,虽然他脸上早已青青紫紫没有多少完好的肌肤,但他声音依然低沉有力,语句间抑扬顿挫,让人忍不住要跟着他的节奏走。

大金鹏王举起手上的指环,那是一只镶着宝石的指环,那颗宝石又大又亮,就好像是他骄傲和自信的根源。

一个国家的传承,凝聚着一代一代人的鲜血凝注而成的城邦,永远是需要别人仰望的。

如果在发现那具掉落的女尸之前,陆小凤也许会觉得他很伟大,起码这是一个有尊严有勇气有信心的人。但是一旦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地方曾发生过什么奸邪之事,便不会这么轻易去相信,这是人之常情,就算陆小凤也不能免俗。

“那又如何?你的国家有没有没落,你又想做什么,关我们何事?”花二哥和媳妇儿沈嫣联手将大金鹏王等人生生揍了一顿后,现在又开始和对方讲起道理来了。花二哥怀里揽着自家媳妇儿,啪的一声收起手中的折扇,花二嫂会意,右手指尖顿时又显出一枚银色霹雳弹。

看到又是一枚杀伤力强大的霹雳弹,大金鹏王不动如山的脸皮抽了抽。

“小女请错了人,好在未曾铸成大错,我在这里给二位赔罪了。”大金鹏王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早先便道花家七童脾气好的没话说,可怎么到了对方哥哥嫂嫂这里,居然两个胡搅蛮缠的人?大金鹏王恳切道:“你看你们炸也炸了,怒气也发了,之前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吧?”

“和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花二嫂掰着手指头数着:“在你这里我用了十八颗硝磺霹雳弹,这东西造价高,虽说是我外祖送来的,但也不能白用在你身上啊你说是吧?我手里边的都是非卖的上品,有价无市,一颗就算你三百两银子吧,一共就是五千四百两银子…”

“我相公被你们困了这么多天,精神上似乎出了点问题,按照花家二爷的身价折算半成,便宜点算你十一万五千四百两白银。”花二嫂虽是绝不吃亏的性子,但她也是做过生意的人,知道第一次开口需得恰当才能拿捏住对方。

陆小凤啧了一声,竖着拇指对花满楼道:“二嫂这么会做生意…不愧是你们花家出来的。”

“身处花家,耳濡目染,花某勉强也会一些的。”似乎对陆小凤的说法感到新奇,花满楼也来了兴致:“陆兄要不要试一试?”

陆小凤讪讪的摸摸鼻子,他实在想不出花满楼讨价还价的样子,但他也不准备去试一试,因为花满楼从不说空话。

小龙女打量他一眼:“陆小凤,你也有银子么?”

“…”陆小凤悲愤道:“龙儿妹妹,虽然我陆小凤是浪子,但不是所有的浪子都是身无分文的…”

“那银子是什么?”小龙女好奇的追问:“正常人都有么?…还是像方才六个脚趾那样的人才有?”

陆小凤抹了把汗,连忙说:“是,正常人都有。”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举在身前,来回摇了摇,再递给小龙女,普及道:“看,这就是银子,还有一种银票,跟银子的作用差不多,是纸做的。”

“哦,它有什么用?”

“可以买东西,住店吃饭看美…咳…都需要银子。”陆小凤一直都知道小龙女对一些人人本能的事不甚清楚,但他从没料到对方居然连银子是什么都不知道…陆小凤尽量解释的动些:“就像百花楼下面那些卖葱油饼的,你如果想买大饼,就要给他银子。这些人卖东西,就是要赚银子。”

小龙女怔了一下:“可是,有一天我瞧见许多人在吃,便直接把大饼拿走了,没有给他银子。”

花满楼了然:“…难怪那日你说不怎么饿,便没有吃晚饭。”

这次变成了陆小凤开始忍不住发问:“你没给银子,他便没问你要?”总觉得天底下应该没有这种好事吧。

小龙女摇摇头,“他只对我说:姑娘,拿好。”

小姑娘声音清冷冷的,只是简单的重复,显然什么都不懂。

花满楼薄唇微抿,忍不住握紧她的手,只觉得她说话时候这副样子一定分外好看。

“他不忍心问你要银子,如果换了是我或者花满楼,也不忍心。”陆小凤轻叹一声,突然眼前对白衣小姑娘充满羡慕,又突然有些感动,情绪换了好几个,最后心下一动:“便是卖葱油饼的人,也许没有太多银钱,也没有什么地位,但比许多人都要善良。”

他又想起花园里炸出来的那具女尸,观其身上的衣料也知,这断然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子,可惜却因为富贵人家富贵事,早早的失了性命。

这世上的人,为钱财为名利争夺不休,却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生活的意义。

这边冷汗涔涔的大金鹏王听到十一万五千四百两白银的时候差点白眼一翻,晕厥过去,不过他也不是个傻的,镇定了一下,道:“我们既然冒犯了花二公子,补偿是应该的。”

“态度良好可以从轻处置。”花二嫂满意的点点头。

但陆小凤却眯起眼。

他不觉得大金鹏王不会这么好说话,也不会傻到平白被炸了房子、还要欢天喜地的给别人倒贴钱。

果然,大金鹏王语气一顿:“原先的金鹏王朝的确有那么多财富,甚至更多,但是国破时先王将国库的财富分成四份,分别给了四个心腹重臣,让他们带我来到中土以谋划日后的复国…只是,除了我舅父,其余三人带着许多的财产不见了。”

“这三个人便是上官木、平独鹤、严立本。”上官丹凤没有看花满轩夫妻俩,而是紧盯着陆小凤,随后道:“这是他们以前的名字,而一年前,我们终于根据当年的蛛丝马迹查到了这三个人。”

陆小凤:“哦?”

上官丹凤从大金鹏王掩埋在废墟的宝座底抽出三只画卷,第一张是关中珠宝阎家的阎立本,第二张是独孤一鹤,大金鹏王说他是青衣楼的主人,至于第三张乃是陆小凤的好友,霍休。

陆小凤心情骤然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