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这样对她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回应我。”

夏晰欲言又止几次,最终只低下了头:“那我先走了。”

“好的。”蒋南霆笑了笑,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十分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挡住电梯门。

看着她走进去以后,才收回手挥了挥:“去吧。”

再无他话。

好像这一切真的只是他“自己的事”,与她全然无关。

-

电梯下了一楼,夏晰收拾了心情,去找林答。

国际医疗中心的设施应有具有,草坪宽阔得像海洋,高尔夫球场边接着网球场,林答正在那儿与蒋北霆打网球,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北霆不是蒋先生最小的儿子,但毫无疑问是最受父亲宠爱的那一个,不仅连带整个蒋家上下一起宠他,林答也对他喜欢得不得了。他今年刚满十五岁,胶原蛋白满满的一张脸已初见俊美的端倪,看到夏晰,远远就挥舞起球拍和长长的手臂:“小晰姐姐!”

“要一起玩吗?”林答问她,见她摇头,便意犹未尽地道,“那等等我,再打两把就走。”

夏晰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手机,贺君怡刚给她发来了那个综艺节目的资料。

她随手翻了几页,确实如贺君怡所说,不算是多好的资源,主题看起来并不是很吸引人,似乎已经办过一季,收视率平平的样子,而已确定的嘉宾阵容也是一些知名度不高的艺人,三四线居多。她却已经很知足了,一页一页地翻到最后,竟然还看到一张熟面孔。

是那个跟她一起拍过半年戏的小男主角。

可能是团队制作跟不上的缘故,他的照片选得很随便,就是临时从微博上扒拉下来,直男角度的本人自拍。夏晰看着那双故意对着镜头放大的鼻孔,没忍住笑了一声。

“噗嗤!”

很轻微的笑声,大不过风吹草叶的沙沙响,她脑袋晃了两晃,背影落在一道怔怔的视线里,几近消融。

“二哥!”直到蒋北霆看见了来人,兴奋地直接把球拍一丢,就飞奔过来。

陆冕很默契地转身屈了膝,让他一跃窜到了自己的背上,托稳。

夏晰几乎是在一种错愕中从草地上起了身。

她应该早点催林答走的。

先前在家中对峙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这才不过半天,就又碰上了面。

林答那边也登时是警铃大作,她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站在夏晰身边,用充满警觉的目光瞪着陆冕。

空气里的氛围很凝重,只有单纯的小孩子没什么感觉,蒋北霆开心地大笑着从陆冕的背上滑下,亲热地吊着他的胳膊撒娇:“陪我打球吗?”

陆冕揉了把他的刺猬脑袋:“我要去见见爸爸。”

“他挺好的,我给他削了好多苹果。”蒋北霆说。

“乖。”陆冕再拍拍小伙子的肩膀,然后,便扭过头看向了夏晰。

那一刻,夏晰的手指不觉在身侧攥紧,林答也颇为紧张地瞪住了他,生怕他会有什么出格举动。

“我就说嘛,小晰姐姐都来了,二哥应该也会来才对。”蒋北霆还在旁边笑嘻嘻地道。

陆冕没有接弟弟的话,只是用一种平淡的眼神将夏晰注视着,一如往常,他嘴里轻声说了句:“我先去了。”

说完这句,他就去了,没有一分一毫想要纠缠的意思。

夏晰微怔着目送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怔过以后,却也释然。

这里是老爷子的地方,又有蒋北霆在,陆冕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在他们面前闹出冲突。

她于他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可以为之豁出体面的必需品,她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道甜点,聊胜于无,只有寂寞时刻才会让人生出几分兴趣,招之则来,闲闲品酌。

“我们赶紧走吧。”林答拉住了夏晰的手,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带有一丝愧疚。

跟蒋北霆告别,走出段距离,她便道了歉:“对不起,要是我不多玩那一会儿就好了。”

“没关系呀。”夏晰答得轻松,反倒安慰起她来,“又没有发生什么事,见个面而已,分手了也不一定就非得老死不相往来的。”

老死不相往来。

她说到这一句,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旋即就抿住了唇,开门上车。

车很快启动,朝着医院外驶去,越来越远。

直到在陆冕的视野尽头,化作模糊不清的小黑点,终究是不见了。他站在窗前,仍旧一直眺望着。

“她走了吗?”病床上的蒋静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你后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评论发红包~】

以及一则通知:这篇文准备入V了,跟编辑商量过,决定在11月11日【周一上午10点】发V章,一共三更。V后还是很需要大家的支持,所以V章也会给每条评论发红包的,请多多捧场哦,比心心

顺便安利一下自己的预收《白老板好像有心事》,跟本篇是系列文,也写追妻火葬场,风格会轻松点,有兴趣可收藏

沪城名媛圈中,人人都觉得顾三寻资质平平,能够得到白老板的垂青,不过因为她乖巧听话,善解人意

连白老板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沉浮生意场多年,见惯套路的他,还是更喜欢顾三寻这样简单纯粹的性格,从不玩欲擒故纵的那一套把戏,不曾想有一天她会对自己说分手

很好。白老板警觉地眯起了眼,是想用这种方式索要名份?

他平生最讨厌被算计,很失望连单纯如顾三寻也不可免俗选择了这样的路

不假思索答应后,便冷眼等待着对方痛哭流涕来挽回的那一天

直到……那个雪夜,他看见她与一个陌生男子并肩走过落满雪的街头

冻得鼻头通红,却笑得很甜

☆、综艺节目

陆冕收回了视线。

他的手稍一上抬, 就拉下了窗扇里的百叶, 人随之转身, 面向自己的父亲。

“您在说什么?”陆冕唇角上挂着淡漠的哂然,几秒之前还不经意间从背影中乍泄的落寞, 此刻已荡然无存。

蒋静儒一愣之下, 既而便不足为怪地笑了。

也是, 他这个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人活得明白, 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字典里恐怕从来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是他老糊涂了,居然会问这种无谓的问题。

“可是你跟小晰……”蒋静儒还想再问, 喉头忽然涌上一股不适,话说一半就不住咳嗽起来。

陆冕冷眼看着,到老爷子的咳声越发剧烈, 颤抖的手指伸向床头的水杯,却怎么也拿不稳。

眼看着那水就要泼洒出来, 他才走过去,伸出只手扶住。

“咳……”蒋静儒喝得着急,不断有水滴自他的嘴角漏出, 沿着枯瘦的脖子流成水柱,病号服的前襟由此浸湿了一片。

陆冕一手托着杯子, 另一手抽出几张纸巾,塞进他抖个不停的手中。

一杯水喝完,蒋静儒粗喘了几大口气,靠在枕头上, 慢慢缓了过来。

他无力地转了脸,看着陆冕一声不响地擦干了杯子外的水迹,放在桌上,提起水壶重新倒满。

“真的老了……”他不由自嘲道,出声时嗓音异常嘶哑。

而陆冕放下杯子后接着擦起了手指,一点一点,慢条斯理。

“医生说您只是着了凉,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听了他这话,蒋静儒才稍稍有所慰藉,若有所思地静了一会儿。

“你跟小晰之间,好像出现了不小的矛盾。”想过之后,他还是又提起了这事。

陆冕头也没抬,在他的心里,他和夏晰已经一起走过了七年,经历了太多事情,这一次的矛盾来得莫名,比起过去实在不算什么。

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她会想明白的。”

她回到他的身边,不过是时间的早晚。

“可是有的女人,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轻易回头了。”蒋静儒意味深长地看自己的儿子,过于自负并不是件好事,“你想一想小晰的母亲。”

那一刻,陆冕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而身为父亲,自然可以看出在一瞬间,他眼中曾一闪而过的那丝怀疑。

“是么?”

-

“妈妈,”夏晰从被子里换了个姿势,翻转过来侧卧着,面朝向檀丽,“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檀丽正伸手关了灯,她也躺下来,才回应了女儿:“嗯?”

母女二人好久没有同床共眠,这会儿面对面相视着,久违的亲切感席卷而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对着彼此笑了一下。

房间里很黑,只有夏晰那对清透的瞳孔依稀泛着微薄的光亮,随眨动而慢频次地闪烁着。

她问道:“离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很没有头尾的一句话,在檀丽听来也不是太懂,她不免感到困惑:“夏宝是想问什么呀?”

夏晰犹豫着想了想。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从医院回来到现在,一颗心始终乱糟糟的。

“只是觉得妈妈好坚定的样子,”夏晰的目光在眼眶里来回流转,“离开爸爸对你来说好像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

特别简单。

无论是离家出走,找律师打官司,还是对抗流言蜚语与来自娘家的压力,檀丽的态度一直没有变过,哪怕期间父亲尝试挽回了无数次。

“真的吗?”檀丽立刻又笑了,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却依然美得惊人。

她笑得停顿,稍微沉静片刻,才温柔地告诉可爱的女儿:“也不简单的,很难哦。”

然后,她便换了一副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难也要做下去。”

夏晰听着,若有顿悟。

“妈妈当然也曾经想过要不要算了,你爸爸认错的态度真的很有诚意,很能打动人,”檀丽感触良多地道,“而且他对我好了那么多年,看在那些年的情分上,我也……”说到这里,她又摇摇头。

“可是一转头我就又从他的手机里发现,他还和那个女人有联系呢。”

“还有这样的事?”顿时,夏晰睁大了眼睛。

从前檀丽不曾提过这些不堪的细枝末节,真正说起时,直令人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妈妈觉得自己好天真,差点就上了他的当,你爸爸对着那个女人一口一个宝贝……过去他也是那么叫我的。”檀丽的话音有些破碎,夏晰担忧地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

而她反手握过来,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夏宝你知道吗?”

“有些事,一直摆在那里,你不能避而不见,”檀丽说,“因为它就一直摆在那里,不会自己凭空消失。”

夏晰听得沉重,不是很明白檀丽指的是什么,但又莫名觉得自己是懂的。

“夏宝你可别学妈妈,活得稀里糊涂的,前半辈子靠爸爸,后半辈子靠老公。”檀丽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声音越来越低,“到头来才发现,两个都靠不住。”

她轻抚着夏晰的手背柔声道,“而你就不一样了。”

她说:“你还年轻,以后要学着靠自己。”

-

以后要学着靠自己。

次日上午,坐在飞往纪市的飞机上,夏晰脑海里还不时闪现这一句话。

她回想着檀丽说话时的神情,语调,望向窗外漂浮的云朵,看着它们层层叠叠地铺向天边尽头,心里莫名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她搬到了纪市。

新住所离市中心很近,中介在热河区为她找到了一间公寓,单套室,地方小了点儿,胜在环境与物业都不错,据说不少小网红和一些刚出道的艺人都住在这儿作为临时过渡。贺君怡来看她的时候,倒也没有特别惊讶,只微笑着问:“离录制还有十来天呢,你不多在家休息休息再来吗?”

毕竟离上次拍戏杀青,才过去不到一个月,那样高强度的拍摄,很多时候连贺君怡都替她受不了。

“反正在家没事。”夏晰笑了笑,俯身将倒好的热水放在贺君怡面前。然后坐过去,拿起她带过来的节目台本。

名字改过了,由原来的《荒野攻略》改成了《荒野逃生》,形式也较上一季作了很大改动,节奏变快了许多。

第一季的节目形式大概是把一群嘉宾分拨放在小岛上,他们需要动用手边可以找到的材料来制作工具,再由此做出各种生活用品以及食物,来维持一种十分原始的生活。其实节目的点子是好的,但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后的成片上映后普遍反馈节奏冗长,剪辑混乱,看起来无聊又虚假,还不接地气,唯一值得一看的是其中的竞技部分,几个小队之间互相争夺资源的“部落战争”,总是能引起弹幕里的一片爆笑。

因而第二季在换团队之后,直接把拖沓的部分砍去,保留了最吸引人的地方。新的节目形式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人版的生存游戏,把一群人限制在岛上,分成几个小队,以虚拟武器互相竞技,抢夺物资,最后的生存者即可胜出。

“这种节目女孩子参加可能有点吃力,所以在你之前的那个就临时打了退堂鼓,才把位置空了出来。”贺君怡暗暗地观察着夏晰的脸,“反正正式合同还没签,如果你也觉得……”

话未说完,夏晰将台本合上:“我觉得可以。”几乎是不假思索。

贺君怡讶异的反应,在夏晰的意料之中。

事实上,过去几个月里,夏晰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她不该没有察觉才对,只是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接受过来。

“君怡姐,你不用担心我。”夏晰打消了贺君怡的顾虑,“我知道自己以前错过了很多机会。”

“现在我只想重新开始,好好把这条路走下去,今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她郑重其事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更是让贺君怡一愣:“嗯……嗯……”

“那我现在把合同拿出来让你签了。”贺君怡手忙脚乱地就去翻包,夏晰从她的手里接过签字笔的时候,两人的目光无意对撞了一下,贺君怡忽然笑了。

“夏晰,加油啊。”她动容无比地说。

-

《荒野逃生》的这次录制地点选在了纪市周边的一座新开发的人工岛,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第一天的录制内容还包括了集结所有的嘉宾,统一乘坐节目组租的游船进岛的过程。

清早,夏晰就在家中准备完毕,等待节目组的人来敲门,在摄像头前随意聊了几句后,便下楼坐上专车,一起去接下一个艺人。

那个嘉宾是坐早班飞机从沪市飞来的。

车开到机场停下,摄影师扛着镜头下车接人,夏晰坐在车里耐心等着,不多时,恍惚听到车外有阵阵骚动。

抬头看时,才发现不知从哪儿呼啦啦涌来一群年轻女孩子,一个个都满脸兴奋地伸长了脖子,举着灯牌追过来,好像把什么人送上车走了。她们却还停在原地叽叽喳喳地交流个不停,迟迟不愿离开。

“这是谁家粉丝接机?”司机等得无聊,探出头观察了半天,“……陆冕啊?难怪。”

听到那个名字,夏晰微怔了一秒。

但也只是一秒。

她知道自己今后可能会经常听到这个名字,不必每次都要大惊小怪。

想明白了以后,也就很自然地笑着应和了一声:“噢,是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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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节目

“好红的, 这个人。”对方“啧啧”称叹, 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举出了一堆自己七大姑八大姨围绕陆冕的疯狂追星事迹,末了还颇为感慨地道, “要是我们组能请到他当嘉宾, 那可就不愁拉不到赞助了吧?”

“请谁当嘉宾?”摄像师带着人回来, 刚好听到了这一句, 边问边敲敲车窗。

那司机赶忙下去接行李。

“你好。”夏晰主动与刚从飞机上下来的嘉宾打了招呼, 演喜剧电影出身的演员詹小小,与夏晰是节目组里唯二的女孩子, 年龄也相仿。

也许是因为赶早坐飞机的关系,詹小小本人不如荧幕上富有亲和力,神色中不掩饰疲惫, 没顾着镜头在,只淡淡回了句“你好”, 便闭目休息起来。夏晰也不以为意,看着窗外的风景,很快就到了码头。

车还没停稳, 早有人开开心心地跑过来:“夏晰姐姐!”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一起拍了几个月戏的小男主肖航,夏晰下了车与他寒暄了几句, 有个认识的人在,心里多少是踏实了点儿。据说拍摄是封闭式的,不仅经纪人不能同进,连通讯工具也不允许带。

只不过这股踏实感没持续多久, 跟着众嘉宾一起上了船,她才想起这个节目还有分组这一说,被节目组分到不同的船舱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肖航的人。

“嗨。”船舱里,换过迷彩服的夏晰与自己的两个队友碰了面,她已经提前了解过他们的资料。

费麟是歌手选秀出道,拿的是那一届的亚军,只是之后水花不如同期的冠军和季军大。

汪子灿则是凭一部网剧红过一阵子,但由于后续资源没有跟上,曾经在微博下疯狂喊“老公”的女友粉们现今大多已转而爬了别人的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