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她握着贝壳,低声道,“等我为印溪小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就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做饭一起采药,永远不分开,好吗?”

“你要做什么事?”唐雁初望着她,眼神很是沉静,就好似深远的海洋。

岳如筝勉强笑了笑,没有抬头,道:“你不需要知道,那是关于江湖的事情。”

海风渐大时,岳如筝才恋恋不舍地准备回去休息。唐雁初站起身,岳如筝抱了他一下,他侧过脸贴近她,呼吸拂在她的唇边。

岳如筝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觉得有些凉,小声道:“你冷了,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还陪着我坐到现在。”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贴着她的脸庞,岳如筝将掌心放在他胸前,感受到他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唐雁初近来渐渐忧悒,再也不像在南雁荡时那样,眼里常常含着清亮的笑意。

风声掠过两人身侧,岳如筝正想催促他快些回去,却听到他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如筝,我是真的喜欢你。”

夜深时分,岳如筝与唐雁初告别,独自走向住处。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遥遥传来的一声钟响,并无其他动静。

但就在她刚刚迈进小院的一瞬间,忽觉身侧一道寒光闪过。岳如筝震惊之余迅速拧腰避让,那道寒光却并不像是要取她性命,径直射向院中大树。岳如筝凝神一看,只见原是一枚银镖,刺入了树身,上面还夹带着宽不过一指的纸条。

回身四顾,周围一片漆黑,唯有风声掠过,不见人影。

她屏息上前取下银镖,紧握着纸条快步进屋,掩门点灯后,才看到那纸条上的一行小字:“十年养育之恩,不及数十天荒唐情爱,可笑可悲。今晚一过,再无机会!”

岳如筝紧攥着这纸条,手足冰凉。她认得出这字迹,正是邵飏的。

她忽然重新冲到院中,急切地寻找,却仍旧看不到邵飏的身影。七星岛上防备森严,前些天她仅仅是误入墓地,连珺秋便会知晓,但邵飏何时上了岛,又是如何能找到这里,他现在是否已经离开,或是也在暗中打探?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岳如筝心中翻涌不已,她只在院中站了片刻,便又迅速回屋,用蜡烛烧掉了纸条。略一思量,自床前取来孤芳剑,紧束于身后,推开后窗,飞身跃入夜色之中。

夜色如墨,岳如筝在这些天来已经渐渐清楚七星岛上的路径。她紧贴着道旁树丛而行,一直飞奔至海滩,却还是找寻不到邵飏的踪迹。抬头远眺那高岩上的青铜大钟,此时也已安静下来,看不到守卫身影。

海滩上空寂荒凉,岳如筝蹙眉凝望,忽见不远处的礁石后有一黑影晃动,疾步上前,果见一艘小船系于石后,正随海浪波动而起伏。

她更加心焦,沿着海滩寻觅,试图想要发现什么,但终是徒劳。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时,高岩上却隐隐传来低语之声。岳如筝闪身伏在一旁的礁石后,透过缝隙,望见有数道人影立于高岩上四处张望,似是也在寻找。过不多时,又见一人飞掠而来,长身白裙,发髻高挽,正是连珺秋。她与那几人说了一句话之后,众人便都随着她飞快地朝着岛中央奔去。

岳如筝担心他们发现了邵飏,便稍稍落后于这些人的步伐,尾随而去。树影婆娑,月色幽淡,四下里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她跟着他们一直到了当日来过的忘情阁之前,见连珺秋停下脚步,岳如筝急忙也止步藏匿于假山之后。

“好生守在这里,我进去查看一下,也不知那人是否已经到过此处。”连珺秋向众人说完,便推开那朱漆大门,隐入了暗处。

过了片刻之后,她才返身出来,有一人低声问道:“东西可还在?”

连珺秋点头道:“看来他并不知东西就藏在这里。但我们还是不可大意!”

“是。”众人应诺,却在此时,不远处忽传来刀剑相撞之声,隐隐还有火光闪动。连珺秋一惊,急忙吩咐道:“留下几人看守,其他人随我去!”

说罢,身形一闪,已朝着那个方向掠去。

岳如筝一直在暗中看着,眼见她带着数名守卫离开,只留下了两人守在门口。她思忖再三,终究敌不过心中久已纠葛的念头,暗下决心,想要赌上一把。

只要找到了定颜神珠,她便可以保住印溪小筑。而对于小唐,岳如筝觉得他不会在意七星岛有没有这颗神珠。只要今夜事成,她就可以与小唐一起离开,远走高飞,不会让他再留在这里受折磨,她也不会再对师门有任何亏欠。

这时那两名守卫手握双剑,一左一右守在门口,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岳如筝探手取出刚才得到的银镖,悄悄解下腰间装饰用的丝绦,系于镖尾。

手一扬,银镖飞射而出,直袭向左边一人腰间。那人急一后退,长剑飞斫银镖。岳如筝又往后一撤,以丝绦引回银镖。那人见状便扬剑朝这边冲来,与此同时,右边的守卫也紧随而至。岳如筝左手一旋,那银镖带着丝绦划出一道圆弧,缠绕向那人咽喉。那人手中长剑还未刺及岳如筝,已被丝绦勒住咽喉。岳如筝一手紧握丝绦不放,一手出剑刺向另一人手腕。

此人双剑左右交错,精光四射,分挑岳如筝双肩肩胛。岳如筝一招“素月凝芳”,剑尖微颤,横扫出手,如月光浮盈,封住对方剑势。同时借力斜纵,将先前那被缠住咽喉的守卫飞踢出去。那人本已呼吸困难,身形飞撞至假山,顿时失去了知觉。

另一守卫见状急攻岳如筝背后,想趁机取她性命,岳如筝忽然反手出剑,斜刺向他肋下。守卫不及闪避,被一剑刺中,岳如筝不等他后退,迅疾上前一掌直落,将这人击晕了过去。

此时远处的声音渐渐朝着海边而去,岳如筝心想定是邵飏尚未被擒,当下紧握孤芳剑,纵身跃向忘情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第三卷就要结束了,这卷写的比较长一些。从发文至今也已快2个月了,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呢!!!我爱你们!

第三十九章 苍岩下泪山竹裂

寂静之中,岳如筝闪身而入,又迅速关上了那扇大门。

里面并无灯火,她借着从窗户透进的月光,才隐约看到正前方案几之上摆有一列牌位,想必是连家的祖先。除此之外,这忘情阁中竟再无其他东西,只有两道素白帘幔垂于案几之后。

她紧贴着墙壁,在黑暗中摸索,手指一寸寸地移动,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的地方。眼看这半堵墙已经快要摸遍,却还是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她一次次告诫自己要镇定下来,但手心却微微冒汗。

四下一片寂静,偶尔有微风吹动窗纸,簌簌作响,她都会警觉地贴紧墙壁不动。

正在此时,门口似乎有人走过,发出轻微的脚步声。岳如筝全身绷紧,一闪身躲进帘幔,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来,才轻轻出了一口气,随后伸出手,沿着那帘幔从上自下小心翼翼地摸过墙壁。

忽觉指下有一处稍稍突起,她屏住呼吸,又用手指再次抚过,确定了一下之后,用力按了下去。但听得“叮”的一声,那帘幔顶端的红木架子上忽弹出一粒银丸,恰好撞上案几上的青铜烛台。烛台缓缓移开,在地面上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凹陷。

岳如筝飞身扑去,伏在地上,伸手去摸,却觉触手之处只有冰凉的石砖,并无任何物件。

她心内惊异万分,此时却忽听身后有人道:“不在这里。”

岳如筝一听这声音,顿时手脚冰凉,好像一下子坠入了千年寒潭。她跌倒在地,又飞快爬起,大口呼吸着急速后退,靠在了墙上。

紧闭的大门此时已经开了,一身白衫的唐雁初静静地站在月影之下。

岳如筝用力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唐雁初慢慢朝她走来,他每迫近一步,她就往边上移一步,直至退至墙角,再无路可退。

他却仍旧在往前走。眼神寂灭,衣袖微扬。

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忽然抽出孤芳剑,直指着他,苍白着脸,寒声道:“不要过来!”

唐雁初望了她一眼,还是朝前走着。

“我叫你不要过来!你有没有听见!”她的双手死死地握着剑柄,却在不住地发抖。

剑尖上流淌着如秋水般的寒光,在月色下看来,格外清冷雪亮。

唐雁初的唇边竟浮现一丝说不出什么含义的笑,只是这笑意清浅,转瞬即逝。他又踏前一步,迫至岳如筝面前。

她的手已经抖得厉害,眼看他一抬脚,竟不由自主地一剑挥去。唐雁初并没有避闪,她在剑尖划过他脸颊的瞬间猛然松手。

当啷一声,孤芳剑掉落在地。他的脸颊上却已被划破,殷红的血珠流落,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痕迹。岳如筝颓然瘫倒,双手撑在地上。她这时才看见,他抬脚并不是要踢她手中的剑,而是踏在她身后的墙上。

她的身前,不知何时竟已有一块青砖移开,随后自地下升起一块圆石,上面正中,便是一个精妙绝伦的银质小盒。

唐雁初望着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道:“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岳如筝倚着墙壁吃力地呼吸,眼里全是绝望与痛楚。那个小盒现在只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在无声无息地嘲笑着她,嘲笑她终于暴露了虚伪的面目,嘲笑她终于还是做了可耻的事情。

唐雁初后退一步,站定在那小盒之后,侧过脸不看她,低沉而缓慢地道:“拿去吧。”

她突然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前,抓着他的衣摆,歇斯底里地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小唐,你在这里等我来?!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唐雁初侧身站着,望着惨白的窗纸,声音清冷:“我以为,你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

他自嘲地笑着,身子不住地发颤:“如筝,我在跟自己赌,你知道吗?每一个人都对我说,你不是真心喜欢我,只不过有所企图,才会跟我在一起……可我不信,就算,就算是你曾经离开过,我想,只要我尽力对你好,你就不会再走了。原来到最后,我才是最可笑、最愚蠢的人!如筝,我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才能换来你对我的真心……你是为了这东西,才跟我回来的是吗?拿到了它,你就会远走高飞吧?可我还在做梦你会跟我回山里采药!”

“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岳如筝泪如雨下,伏在他脚边,只哽咽着说了这句,却觉得自己如今的解释已经完全苍白无力。

他听着她的哭声,却还是没有转回身看她一眼。

“陪我这个性情孤僻的残废过了那么久,想必你也觉得很无聊。这颗珠子,就算是给你的回报吧。”他低下头,近似自语一般地说完这句话,便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岳如筝跪倒在地,伸手拿过那个小盒,颤抖着打了开来,那神珠的寒光顿时吞噬了黑暗,耀出一团琉璃多彩的光芒。她看着那神珠,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尊严,但为了师傅,她又不得不做这可悲的事情。

当她撑着身子抬起头的时候,唐雁初已经孑然一人走出忘情阁,岳如筝紧握着盒子,跌跌撞撞地朝他追去。

不料刚走出几步,只听脚步声响,顷刻间,无数火把耀亮了天地,众多守卫将忘情阁围得水泄不通。

“死丫头,你果然没安好心!”一身华衣的连珺心拨开最前面的几人,身形一闪,便站在了她面前,云袖一卷,双剑画出两道月牙状的光痕,叮叮作响,横在了岳如筝颈侧。

“还不赶紧把东西拿过来?!”她凤目流转,朝身后的人厉声道。

身后的部属急忙要上前夺取神珠,却听到唐雁初冷漠的声音:“不要动她。”

岳如筝咬着牙朝身侧望去,他并未走远,一直站在旁边的花廊下。

连珺心柳眉一竖,道:“唐雁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既然不承认自己是连家的人,又凭什么让她拿走神珠?!”

唐雁初从暗处慢慢走到岳如筝的身前,盯着连珺心,道:“你不用管,所有后果由我一个人承担。”

“你能承担什么?你是仗着爹会可怜你同情你,才在这里为所欲为是不是?!”连珺心手中双剑一紧,将岳如筝的颈侧划破了两道血痕,又恨恨地瞪着唐雁初,道,“你真以为自己是七星岛少主了?可以决定一切事情?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今天不仅她走不了,连你也摆脱不了干系!”

唐雁初紧抿着唇,脸色发白,道:“你去叫连海潮来,我自己跟他说。”

“你有什么资格?!”连珺心忽然一剑刺向他胸口,他侧身一闪,同时斜里出腿,直踢向连珺心腰间。连珺心左手剑斜落护腰,削向他脚踝。他左脚猛地蹬地,身子借力腾空跳起,双脚在半空中朝着她连环踢出。

连珺心急以双剑护住面门,见他身形刚要下落,飞快出腿横扫他下盘。唐雁初翻身一踏她膝盖,用力往下一压,她咬牙倒地出剑,直刺他腰间而去。他身子忽然往后仰倒,趁势一脚踢中她手腕,她右手短剑被他生生踢飞出去。唐雁初此时一个后翻,连珺心双腿分岔,贴地朝上出剑,朝着他后腰而去。

他本已即将落在她剑刃之上,却以迅疾的速度在空中拧腰反转,与此同时,右腿猛地自上而下劈下,连珺心左手剑虽已刺出,他这一个下劈力道极大,竟将她手中剑一下子震落在地。连珺心的手腕被震得剧痛无比,顿时脸色惨白。

“都给我上!”她朝着四周的部属大声喊叫,但除了本来围住岳如筝的那几人之外,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敢朝唐雁初出手。

“珺心!你想干什么?!”人群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连珺心捂着手腕摇摇晃晃站起身,转身带着哭音喊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他想干什么?!”

这时人群迅速朝两边分开,让开一条通道。

连海潮面带怒色,大步踏来,身后跟着一脸肃穆的连珺秋。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众守卫推搡着一个黑衣青年而来。那黑衣青年身上血痕斑斑,正是岳如筝的师兄邵飏。

唐雁初扭过脸,看着地上。连海潮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唐雁初身上,道:“珺初,这位岳姑娘手里的东西,是你给她的?”

唐雁初沉默片刻,道:“是。”

“你可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连海潮沉声道。

唐雁初面不改色道:“知道。”

“那我问你,你有什么理由,要将它给岳姑娘?”连海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没有理由。”唐雁初冷冷道。

此言一出,连珺心冷笑数声,连海潮浓眉一皱,就是一直平静的连珺秋都忍不住低声道:“珺初,你不要太过任性。”

“我没有任何理由,因为我不会强词夺理乱找借口。”唐雁初却转过身,望着连海潮,神情淡漠而又坚定,“但是我可以接受你提出的任何条件,以此作为交换。就算你要我去重新找一枚神珠回来,我也不会拒绝。”

连珺心嗤笑道:“真是异想天开,你还真高看自己的价值。”

唐雁初没有理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连海潮。

连海潮沉默了一会儿,冷冷一笑:“你总算还像是我的儿子,到这个时候,还能如此骄傲镇定。”

“不需废话,你答不答应?”唐雁初直视着面前这个面目冷峻的男人。

连珺秋蹙眉望着父亲,只见连海潮一挥宽袍大袖,朝身后道:“取纸笔来!”

连珺心见状,气得上前道:“你真要相信这混帐的话?!”

“不要随便出口伤人!他也是你的弟弟!”连海潮斥道。

连珺心咬牙扭过脸,强忍愤怒,站在一边。

此时的岳如筝被忘情阁的人团团包围,刀剑交颈,遥遥望着面无表情的唐雁初,只觉他从刚才与连海潮对话起,便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与连海潮同样冷酷镇定狂傲不羁的人。

有人取来纸笔,交给了连海潮。他将纸的两端握在手中,双臂一展,抻开宣纸道:“口说无凭,珺初,你在这里当众立下契约,免得以后说我刁难你。”

唐雁初冷笑一声,走上前去。连海潮以眼神示意,一旁的手下将狼毫毛笔递到唐雁初面前,唐雁初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咬着笔,迅速地在纸上写下数行小字。待那人为他取走毛笔,他退后一步,朝着连海潮扬眉道:“拿去。”

“今因擅将忘情阁之神珠送交他人,甘愿接受神珠所有者连海潮之任意条件,绝无半点推脱。唐雁初。”连海潮一字一字念出来,众人都听得真切。

岳如筝听着这契约,心如刀绞,几乎就要虚脱。

连海潮却一抖纸张,挑眉道:“珺初,你连落款都不写自己的真名,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跟我耍花招?”

唐雁初脸上怒色一起,随即冷笑道:“你要是想让我换那个名字签落款,是不是就算已经提出了条件?我只要照做,就不必再听你的?”

连海潮捻须大笑,拍着纸道:“你还真是像我!不过我要告诉你,只要你不肯写上连珺初的名字,我现在就可以不跟你再谈什么条件,马上将岳如筝和她这师兄一起绑着扔到海里去!”

唐雁初狠狠盯着他,咬着牙又衔过那狼毫,在他跟前俯□子,将先前的名字划去,重新写上了“连珺初”三字。

连海潮此时才扬眉一笑,将这张纸收入袖中,背负着双手望着唐雁初道:“珺初,从此以后,你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意妄为了。”

唐雁初将口中狼毫猛地啐在地上,冷冷转过身,道:“啰嗦了那么久,可不可以结束了?”

连海潮朝着那些围住岳如筝的人一挥手,众人纷纷收回刀剑后退至一边。

岳如筝的衣衫已被冷汗全都渗透,额前的头发也都拧在一起,样子十分狼狈。连海潮向连珺秋道:“这神珠就算是珺初送给岳姑娘的了,准备一条船,送这两位印溪小筑的高徒出海。”

连珺秋神色复杂,只得默默点头。连海潮宽袖一卷,又喊了一声“珺心”,便朝院外走去,连珺心被迫含恨跟着他而去。

一时间,本来挤满了人的庭中只剩四人。

邵飏捂着心口,吃力地走到岳如筝身前,低声道:“如筝,已经拿到神珠,我们可以走了。”

岳如筝却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立在原地,双目呆滞。

连珺秋看着这岳如筝,上前一步轻声道:“岳姑娘,请。”

岳如筝震了震,这才苍白着脸,眼神黯淡,迟钝地转回身,望着站在一边的唐雁初。他却一直背对着她,没有回头的意思。

邵飏以剑拄地,一手扶着岳如筝的臂膀。她的唇边浮现自嘲的苦笑,紧紧攥着那小盒,跟着连珺秋向院外走去。即将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她屏住呼吸,慢慢回头朝后望去。

夜幕深蓝,残月瘦弱,空荡清幽的台阶上,一身白衣的连珺初背向她而立,似乎在望着那高高在上、一片沉寂的忘情阁,只落了满身清辉,孤寂无声。

这是唐雁初留在岳如筝心中的最后一幕。

后来,每次想到他的时候,这让人不忍相看的身影,逐渐凝刻成一道水墨剪影,由深变淡,画在了记忆的深处。

连海潮对唐雁初提出的要求听起来很简单:认祖归宗,成为连家子孙,永留七星岛。

他答应了这要求,但提出在彻底改变自己之前,要回一次南雁荡。他坐着船过了海,一个人踏上了回山之路。

从上岸的那一刻开始,直至回到平阳,唐雁初就一直不眠不休地走着。两天两夜的时间,他不仅没有休息,甚至连东西都没怎么吃,除了极度疲惫的时候,会趴在山溪边,大口大口地喝着冰凉的溪水。

喝水的时候,他把脸埋进溪水的最深处,直到呼吸快要停止,才挣扎着抬头,任由溪水从脸上流下,打湿了衣衫。

夜里,他独自在幽暗的山路上走,没有月光,也没有风声,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一声声在山谷间回荡。

第三天凌晨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离别多日的山间小院。

走时栽种的兰草已经凋零,一片片花瓣落了满地,因为下过了雨,花瓣上满是污泥,再不是以前那样纯洁美丽。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院子,用肩膀推开了门,站在空荡荡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