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珺初用短剑探了探他的衣襟,道:“你别告诉我,解药不在身上。如果这样,你更走不得了。”

“我可以拿给你,”苏沐承拧眉道,“但你得让我走。”

“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连珺初淡淡道,“当面拿出解药,万无一失之后才能走,如若不然,你身上的各种毒药都会被塞进自己嘴里。”

岳如筝随着应龙他们朝北行了一程,依旧未远离巢湖范围。湖水拍岸,寒声入耳,她遥望远处,见有黑影晃动,应龙策马迎上前去,与那骑马的人一起将马后拖着的苏沐承押到了近前。

岳如筝乍一见苏沐承被牢牢捆住的狼狈样,不由一怔。应龙将他推了一下,道:“弩箭之毒的解药在哪里?”

苏沐承瞟着岳如筝,脸上浮现讥讽的笑意,扬眉道:“岳如筝,你怎么又跟七星岛的人在一起了?”

岳如筝扭过脸不说话,应龙紧了紧手中的绳索,苏沐承哼了一声:“解药就在我怀里,敢的话就来取。”

应龙抽出背后长剑,一下挑开苏沐承的衣襟,从他怀里落下数个纸包。毕方上前一步,向应龙低语几句,应龙点头并未去拾。苏沐承反倒是皱起眉头:“怎么?连拿都不敢拿了?”

“少罗嗦!”应龙以长剑横于苏沐承颈侧,目光却望向远处。岳如筝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茫茫苇丛尽处有人快步而来,青衿锦袍,正是连珺初。

岳如筝感到心头好似砰的一声,目光却下意识地低垂了下去。

连珺初走到苏沐承跟前,朝地上扫视一眼,侧身向毕方说了一句。毕方伸手自苏沐承背后夺过一支弩箭,苏沐承被应龙以剑胁迫着无法退避,只见毕方手腕一捺,那弩箭便斜刺进苏沐承肩头。

“你自己看着办。”应龙将长剑迫近他咽喉,用足尖踢了踢地上的那些纸包。

苏沐承咬着牙强忍了一阵,只得低声交代。原来这数包药粉缺一不可,须以固定份数兑和而成,稍有差别便无济于事。毕方等人先是给苏沐承敷上药粉,见他无碍之后,才依照原状给岳如筝解毒。整个过程之中,连珺初一直静默地站在一边,好似置身事外。

药粉敷上后,岳如筝的伤口渐渐止了血。苏沐承捂着肩头,瞪着众人道:“解药已经给了你们,还不放我走?”

岳如筝正待有话要问,连珺初却以眼神示意,应龙撤下长剑,苏沐承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转身便朝着原路疾行而去。

毕方与应龙等人牵过马匹,低声向连珺初说着什么。岳如筝独自站在他们身后,听又听不懂,只能看出他们神色凝重。片刻之后,她见这几人像是要准备离开的样子,不禁急了起来:“你们就这样走了?”

应龙等人诧异地望着她,连珺初走上一步,平静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为什么就这样放苏沐承走了?他不是本该在庐州的吗?忽然出现在这里,不觉得意外吗?”岳如筝虽是一连串地抛出问题,眼睛却是望着其他人。

连珺初冷淡地看了看她,道:“这是你们印溪小筑与极乐谷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们还有其他事情,不可能再浪费时间。”

岳如筝又气又恼,抓起剑走到他面前道:“我不是想让你帮忙,你明明知道极乐谷的人在追查我师伯的下落,却还将苏沐承放走,连问话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周围几人不知她与连珺初的关系,见她忽然发怒,皆是颇觉意外。连珺初扭过脸冷笑了一下,望着别处,道:“那你想怎么样?”

岳如筝本想发泄心中烦闷,见应龙等人都用狐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只得强压下想说的话,径直从连珺初身边走过,朝着苏沐承离开的方向而去。

应龙与毕方等人虽是不知就里,但见岳如筝走了开去,便颇为着急的想要让连珺初上马。不料连珺初未看众人,拗着唇望着岳如筝的背影,见她毫无回头之意,忍不住叫了一声:“岳如筝!”

她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前行。

连珺初快步追到她身前,怒视着她,压低声音:“你究竟想干嘛?!”

岳如筝深深呼吸了一下,平缓地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要挟你什么。我想清楚了,这事确实与你无关……我没有理由再叫你做什么事。之前对你发火,是我的错……”

“你能不能别说这些废话?!”他忽然打断岳如筝的道歉,抬起眼盯着她,脸上带着悲伤的笑,“为什么你现在一点都不像你自己了?”

岳如筝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就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很想洒脱地大步迈过他身边,双腿却沉得难以抬起。

“是,我变了,已经不是以前的岳如筝了。”她吃力地说完这句,才咬牙与他擦肩而过。

她的身影隐没于苇丛深处,连珺初还站在原地,他并没有回头去望,甚至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七星岛的部属们一直都在远处观望,毕方踌躇半晌,才走到他近前。

连珺初低着头,在那些部下看来,是从未有过的颓丧。

“公子,刚才跟您说过的事……”毕方本想询问清楚,但看到连珺初的神情,又只得止住了话语。连珺初的面容隐在阴影下,过了片刻,才哑声道:“你们先沿原路返回巢湖,让我自己静一静。”

毕方似乎很是意外,回头望了望其他人,又向连珺初道:“不需要我们前去查探吗?”

连珺初沉默片刻,低沉地道:“不用,极乐谷的人恐怕也在附近,暂时不要惊动。”

“是。还有……”毕方踌躇着道,“我离岛之时,二小姐也已经在准备启程来这里了。”

连珺初默默地点了点头,应龙返身退下,与众人齐跨上马,向着巢湖行去。

五五、不肯寄与误后约

巢湖之北的河流分支曲折蜿蜒,汇入山林深处。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岳如筝沿着那水流一路追踪至紫薇山下。这紫薇山实则只是矮丘,四周怪石嶙峋,岳如筝伏在灌木之后,借着微微的光亮,望到不远处苏沐承身影一闪即逝,隐没在土石间。

她虽已解去了毒性,但毕竟有伤在身,再加上一路急行,已是气息不稳。眼看苏沐承消失不见,岳如筝心内焦急,却也不能追上前去。此时又从斜坡后闪现数个黑衣人,看那装束应也是极乐谷部下,他们紧贴灌木走过,岳如筝屏住呼吸,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几人步履急促,行至山前,稍一商议便分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掠去。岳如筝暗中观察了其中一人行走的路径,待他们渐渐远去之后,便想要跟踪而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追踪至山坡西侧,原本可隐约望到的黑衣人竟消失无踪。她正疑惑不解,忽又听上方足音轻起,她忙侧身隐藏于一块突出的灰石之后。片刻后,头顶上方传来了苏沐承与其他人的话音。

“查清他的去向了没有?”

“还没有,只是刚才我们进了那紫薇洞,确实在里面找到了有人暂住的痕迹。”

“混帐,既然能找到这里,为什么又让他跑了?”

“护法……我们久等你不来,又不敢擅自行动……”

苏沐承怒哼了一声,这时又听得远处林间似有轻风掠过,枝桠一阵晃动,伴随着沙沙之音,有人足踏草木点跃而至,正落于山坡顶端。

“谷主!”众人压低了声音,苏沐承也不敢造次。

“你们确信他已经离开了此地?”墨离低沉地问了一句,语音中带着不悦。岳如筝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暗自忐忑。

这时苏沐承忙接话道:“我赶来之前他应该是在这紫薇洞中,但现在已不在。已经安排了人在各处路口搜寻堵截。”

墨离冷笑一声,似是踱了几步,忽而又问道:“紫薇洞内是否仔细找过?”

先前与苏沐承对话的那个人支支吾吾道:“那洞里岔道很多,我们也看不清楚,只是在最外面找了一遍。”

“简直是废物!”未等墨离开口,苏沐承已经抢先斥责了一句,随后只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

岳如筝屏息等待了片刻,上方也不再有话语之声,她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听了他们的对话,应是在寻访于贺之的踪迹,岳如筝不明白为什么师伯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雁荡山,到了庐州附近也不去印溪小筑。但不管如何,她觉得极乐谷的人要找他,肯定是心怀叵测。

她估算着墨离他们应该已经走下山坡,便握着剑朝着上方攀行。不料还未等她爬上山坡,忽觉劲风扑面,岳如筝左手抓着枯藤,迅疾侧身,见那出招之人正是墨离。她一惊之下,剑尖直挑,划出一道斜痕,刺向墨离手臂。

墨离袍袖一震,阴风阵阵,苍白的指尖如利爪般直擒向岳如筝的手腕。岳如筝身子悬在半山,右腕又有外伤,无法使尽全力,但仍咬牙高纵而起,借势飞踢墨离肩头。墨离右肩一沉,闪开攻势,左掌正对上岳如筝足尖。岳如筝心知墨离内力远胜于自己,于半空中拧腰急旋,双腿一剪,已如燕子般掠向他身后,手中孤芳剑迅速斜挑,朝着墨离肋下而去。

不想墨离身形变幻极其诡异,看似未曾回转,却在她出剑的一刹那飞速出掌。岳如筝眼见他黑衫激扬,掌心隐隐发红,挟着一股巨力直击而来。她的剑势再凌厉,却冲不破面前这一袭无形之力,墨离掌心之力犹如怒海狂涛,猛地翻涌冲天,紧紧攫住她的剑身。岳如筝不及撤剑,手臂竟被这股力量死死缠住,任她发力后退,也无法抽身而出。

她的右腕伤处鲜血迸流,几乎要被墨离的内力撕扯成碎片。此时四周萧萧作响,两道带着尖钩的铁索飞刺而来,直落向她的双肩。

此时岳如筝被墨离以内力牵制,孤芳剑在半空中颤抖不已,既无法前刺又无法后撤,她已是拼尽全力才勉强定住身形,若不然,早已被那源源不住的内力打得筋脉尽断。现身侧铁索呼啸生风,显然是要将她扣死在此。

岳如筝咬牙发力,孤芳剑上的那抹淡红瞬间通透发亮,她手腕一震,剑光如虹彩般飞向墨离咽喉,而她则借着这一股反震之力,翻身退向后方。身侧之人挥动铁索,尖利的爪钩扫向岳如筝双足。

岳如筝手中已无武器,不能挡住那铁索的袭击,见身后正是山岩,便想纵跃而上。孰料墨离已急掠而至,手中拈着孤芳剑,指尖一弹,那长剑便飞速刺来,扎向岳如筝左目。

铁索、长剑,由下而上席卷全身,将她迫得无路可退。

倏然一道银链破空而至,横扫过岳如筝身侧,将已即将刺中她的铁钩震飞出数丈之远。再一上扬,链尾飞剑疾如旋风,正撞上孤芳剑剑刃,那宝剑被击偏数寸,紧贴着岳如筝的脸颊深深刺进岩石,犹在嗡嗡抖动。

墨离霍然回身,只见林间青影闪动,飞剑回旋,四周空气化为漩涡。满地枯叶蓬然乍起,为剑气所震,尽成暗器状,激射向墨离等人。

墨离与属下为避枯叶抽身后退,岳如筝倚着山岩,刚刚将孤芳剑拔出,已有人踏着松枝掠至她身前。

青缎锦衣,眉目冷澈,正是连珺初。

“抓着。”说话间,那道自他右袖中射出的银链已经荡了回来,他肩膀一沉,银链便缠在了岳如筝的左腕上。岳如筝下意识地握住,此时墨离已击碎枯叶,欺身直上,掌风凌厉。连珺初双足一点山岩,左袖间剑影明灭,将墨离的掌势阻了一阻,趁此机会带着岳如筝纵身跃过山峦,飞落不见。

极乐谷的部属见状急欲追赶,却被墨离低声喝止。

“谷主,抓住岳如筝,不是可以作为要挟吗?印溪小筑总不至于眼看她落在我们手里,还不让于贺之出面!”两旁之人本已准备上前,只得无奈地退回至墨离身边,犹自忿忿不平。

墨离微微拧眉,不悦道:“此事若是被七星岛知道内情,必定会横生枝节。连珺初并非我们之前想的那么好对付。”

“那我们当时去印溪小筑,被衡山派蓝柏臣遇上,会不会也……”

墨离淡淡道:“蓝柏臣虽然有些迂腐顽固,倒也不会对我们要的东西使什么手段。我之所以先去印溪小筑,正是为了让他们误以为于贺之藏在庐州。你们现在只需继续追查,切不可让七星岛再插手此事。”

那些部属应诺一声,返身投向山野之际去了。之后墨离一回头,隐于暗处的苏沐承悄然来到他身后。苏沐承才刚要开口,墨离双眉一皱,抑制不住气喘,低沉地连咳数声才平息了下来。

“谷主身体可受得住?”苏沐承一惊。

墨离摆摆手,虽是示意无事,眼里却依然流露阴狠之色:“若是找到于贺之,必将他碎尸万段。”

晨阳渐渐升起,洒落在高低起伏的山林间。岳如筝跟在连珺初身边,她紧握着银链,掌心惟觉冰凉,但若非如此,以她现在的状况,实在难以跟上连珺初的速度。

微冷的风迎面吹来,拂动他束发锦缎,岳如筝望着他的侧脸,他直视着前方道路,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目光。

一路飞奔,两侧密林摇曳,她有些晕眩,脚步稍稍放慢。连珺初似是望了望她,带着她又行了一程,才停了下来。

四周依旧是古树参天,小径幽深,依稀通往紫薇山后方。

那道极细的银链还被她紧紧抓在掌心,她低眸,看着它延伸进连珺初的衣袖,链尾的短剑在她手腕下方垂着,在半空中微微的晃动。

他衣衫整洁,一丝不苟,可岳如筝不知道在这看似完美的装束之下,到底是如何的模样。

“可以了。”连珺初率先打破沉默,很轻地说了一下,随后动了动衣袖,牵在岳如筝手里的银链往后一紧。岳如筝怔了怔,手一松,那银链倏然收回,连带着短剑一起消失在他低垂的衣袖里。

阳光投映于他的眉眼,清冷低沉。

岳如筝望着他的衣袖,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他抬起眼眸,快速地扫视了她一眼。

“我是说,那剑……”她心情压抑,说话声音也很低,还带着点犹犹豫豫。

连珺初沉默不语,侧过脸无意识地望着远处。岳如筝觉得这寂静的氛围几乎要让她窒息,她屏住呼吸,伸手便想去拉他的衣袖。

连珺初却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猛地后退,双眼直直地望着她。

“干什么?”他那幽黑的眼里充满敌意。

“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岳如筝望着他的眼睛,竭力装作平静。

“没什么好看的。”他很冷淡地说着,身子还是紧贴着后方的古树,好像生怕她再次接近。过了一会儿,他又垂下眼帘,补充了一句:“与你没有关系。”

岳如筝本就力竭气乏,听他这样淡漠而又冷静地说出此言,只觉自己好像要不断地往下沉,勉强才站住了脚。

“是你自己练的吗?”岳如筝自从在听雨山庄,再见到他的第一面之后,心中就被许许多多的的问题堵塞得满满的。

他本是沉默的,眼睛只是望着地上的树影,听得她又不甘心地问了,静了片刻,方才扬起脸,定定地直视远方;“不是自己练,还能是怎么样?”

他的语气始终充满冷峭,岳如筝怔了怔,低声道:“难道不是你父亲……”

连珺初忽而转过脸望着她,眼神幽深,却有着捉摸不透的意味。

“他死了。”

岳如筝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直白地回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只得道:“我听说了……好像很出人意料……”

连珺初的眼眸似是沉了一下,随即浮起了薄薄的霜意:“谁都会死。”

岳如筝咬着下唇,心内百转千折,此时又见他转过身子,她以为他要离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他的去世,和我那件事有关吗?”

连珺初背朝着她,似乎是很轻微地哂笑了一声:“你以为什么都会受你的影响吗?”

岳如筝望着他的背影,眼前渐渐朦胧,先前一度曾硬下的心肠又揪痛起来。她朝前迈了一步,离他很近。

她努力控制着即将蔓延的泪水,低沉缓慢地说道:“如果你心里难受,尽管可以朝我发泄,我只是不希望,你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略微抬了抬头,朝着前方。刺目的阳光落在眼里。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你跟以前还有一点点相似吗?”岳如筝悲声道。

连珺初静了一下,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松针落在他的玄青衣衫上,他的双袖寂静地垂在身侧,此时没有短剑的支撑,显得有些空荡。

他抬起眼望向她,冷冷地反问:“为什么一定要跟以前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从始至终都在骗你?”岳如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可还是抑制不了声音的微颤。

连珺初依旧望着她,可岳如筝竟无法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情绪的变化。他的眼眸还是幽黑清冷,但情感更收敛无踪,好似沉沉地压在了湖底。岳如筝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打心底里泛起了一阵凉意。

“我对这些,已经不在意了。”

他低声说着,微微仰起脸,眼睛在阳光下闪着透澈的光。

眼前这个男人,容貌清俊,锦袍玉带,可岳如筝看着他,只觉身子一阵一阵发冷。她哽咽着注视他:“没有过去了,是吗?”

他紧紧地抿着唇,片刻后只答了一个字:“是。”

“任何解释都没用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即将要干死在沙滩上的鱼。

连珺初别过脸,连回答都不给。

“那你刚才为什么回来了?!”她失去了理智,身子摇摇晃晃的,几乎站立不住,“一次又一次来救我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我更加痛苦,自行了断吗?!我再也受不起你的恩惠了!”

她近似发泄般地喊着,连珺初却只是静默无语地站着。他望着地面,许久才道:“我不出现,你说是在折磨你,可我出现了,你又说更痛苦……说到底,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岳如筝还在哭泣,他自己又接下去说道:“或者说,你是不是很后悔曾经认识了我?”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一边哭着,一边大声道。

可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听她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呓语:“三年前,我不该在那山坡下救下你的,是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岳如筝心痛不已地颓然倒退了几步,倚靠在身后的古树上,“在你心里,就真的认为我始终都是在演戏吗?!你情愿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了吗?!小唐!”

连珺初慢慢地抬起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脸色有些苍白,好似忽然从刚才那一连串的疑问中惊醒。

他听着她的哭声,沉默许久,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在岳如筝的泪眼朦胧中,他转身。很慢但又很执著地离她而去。

五六、前路不见伊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写过长评的,积分都送了。其他的等我下周一个个去点哈!留言要满25字才可以自动送积分喔。 晨阳渐渐升起,林子里不再是阴郁幽暗,岳如筝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之意。

连珺初已经渐渐走远,她强迫自己不去再望他一眼,甚至连哭声都硬是压制了下来。在如今的连珺初面前,她觉得自己完全就像个苍白无力的破布偶,失去了原有的生命。

积累多年的解释与歉疚,竟显得如此多余。他冰冷高傲,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理由。她只有眼睁睁看他离去,不留一点痕迹。

或许这一次的重遇,反复的纠葛,只是为了完成最后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