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女也道:“那剩下两个就跟着我吧,一路上也挺无趣的,倒还不如让我教她们几首歌。”

“这才好,都是姐妹,就要如此相互扶持。都去吧。”兰台若鱼满意的道。

乌泱泱的美人退去了,兰台若鱼便坐到软榻上,拄着头继续寻思,正和女师商议着今后如何教导新来的四女,此时那曾跟着女师前去选人的剑客就走了进来,道:“夫人,客馆里来了个绝色的美人要见您,您快去瞧瞧。”

兰台如鱼笑指着剑客道:“在你这个贪腥好色的臭男人眼里,只要是个女人就没有丑的。什么样的美人能称绝色,她可有我美?”

剑客略一为难道:“夫人可要我说实话?”

兰台若鱼一听,稍显正色,坐起来道:“比我美?”

剑客笑着一指自己的眼睛,“这里生的实在是好,她就那么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看了我一眼,我的心就酥了。”

“走,去看看。”兰台若鱼一下站了起来。

兰台若鱼自称大家,又曾是出身贵族,坐卧起居时便颇有讲究,此时见客,又闻听是个极美的人物,就不免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命剑客先行一步,而她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重理鬓发,将家常佩戴的小珠耳珰换下,戴上了最为匹配自己容貌的夔龙纹黄玉玦,再往镜子里一瞧,觉得唇瓣的颜色不润泽,就翘高尾指拈弄了一点子抹在唇上,上下唇那么一抿,她原本稍显干涩的唇瓣就明艳亮泽起来,这才对自己满意了,手搭在身旁女妇的肩膀上,道:“走吧,咱们去瞧瞧那绝色的美人。”

“喏。”

彼时大堂里楼上楼下的客房门都被打开了,楼上的客房门口都站着一两个美人,有些风华正茂,有些还只是一颗豆芽菜,显见的是服侍那些美人的小丫头子,然即便如此,这些小丫头子也都长的颇为好看,有些俏丽,有些清秀,身上的风情竟不自觉的学了自己服侍的美人们,这大抵是那位兰台若鱼的有心安排,当这一波的美人凋零,下一波的美人就长好了,出师了,如此这兰台歌舞队就不会有消亡的那一天。

而楼下客房的门口则站着些把剑的男人,这些男人都长的身强体壮,面有煞气,大抵便是兰台大家雇佣的游侠儿了。

“夫人来了。”楼上的美人们嗡嗡的叫起来,一窝蜂的往兰台若鱼的身旁涌,就这么,兰台若鱼被众星拱月着走来,她起眼先瞧见了那么一个背影,这女子穿了一件百花穿蝶缠枝纹的曲裾深衣,就那么孤零零的站着,她一见那肩膀眼前就先是一亮,肩若削成,这是美人必备的,纤腰盈握,线条流畅,但看背影此女便有了美人都要具备的两样,待见她转过头来,面貌如何兰台若鱼没来得及看,登时她便被那一双眼睛吸引了。

盈盈一转,媚意天成,怪不得珞那个家伙要说,被看了一眼体态就酥软了,这女子就算是长的不怎么美,有了这么一双眼睛在,她也能教出一个名姬来。

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那一双她渴求许久的眼眸上移开,此番才正视这个女子整体的长相,兰台若鱼顿时就往前迈了一步,挥散开了想要围过来看的众女,那眉、那鼻子、那嘴、那洁白如玉的肤色,真无一处不美。

美还在其次,此女身上有一种书卷气,仿佛学富五车,整个人自然散发一种胸有丘壑的贵气,贵气中散播媚意,不说话已自成风景,兰台若鱼心想她服了,她是比不上这女子的。

“您可是这兰台车队的当家人?”吕姣开口道。

这把子声音也好,男人喜欢,兰台若鱼顿时喜笑颜开,亲切的上前来就握住吕姣的手,“我是。这位…”

“我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女公子,此番前来便是想借一接你兰台大家的威名,重新回到贵族圈子里去。我已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不习惯从此粗茶淡饭一生。”

“像你这般的人物,怎会粗茶淡饭,被那些凡夫俗子糟践了,不会,不论你在哪里都不会。”兰台若鱼瞧吕姣的目光顿时就变了,疼惜的什么似的,还有同为天涯沦落人之感。

“不知你是哪国人?”

“齐国人。”吕姣道。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个国家的风俗习惯和口音,为防止露馅,故此吕姣依旧说自己是齐国人。

“敢问娇娇祖上是?”

“往事已成烟尘,再辉煌又如何,我今日将要沦为歌舞伎,不想令祖上蒙羞,请不要再问。”吕姣垂眸黯然。

兰台若鱼同情的点点头,“我懂。”又反复打量了一番吕姣,越看越爱,便道:“你是想长久的呆在我这里,做我这里的台柱子…”此话一出,那名怜儿的女子双眸便是一黯,那翠娘看好戏的瞥了怜儿一眼,暗自得意。

“还是想以此为踏板。”

“我开头就已说了,想再回到贵族的圈子里去,自然是不会长久的。”

“可惜了。你若愿意长久的呆在我这里,我是很愿意将我这全副家当都留给你的。”兰台若鱼松开了握着吕姣的手,请吕姣坐下,她顺势坐到吕姣身畔。此时这兰台若鱼对吕姣的热情就减去了一半。那怜儿面色回升,若无其事的走了,那翠娘撇了撇嘴依旧站在那里还想看。

但接下来的话就不方便被旁人听了,吕姣要求与兰台若鱼能单独谈谈。

兰台若鱼会意,牵了吕姣的手往自己暂居的院子里走去,片刻而知,女妇奉上茶水便乖觉的退了出去。

二人安顿,静坐,片刻吕姣开口道:“以我的相貌,被王孙公子看中只是迟早的事,说句不怕兰台大家你打我脸的话,即便我不借助你们也是能得到一场富贵的,但是我还看不上,我心气高,既要与人做小,自然要那身份地位最高的男人。晋国君夫人骊姬也不过是一个亡国的小公主,她都能做得君夫人,我还不能吗?此番我便想入王宫和那位争上一争,若赢了,兰台大家你从此又有了一个得力的靠山,若我输了,不过一条命罢了,也与你无干。”

兰台若鱼心动了,想她这歌舞伎队虽声名远扬,但到底是各国漂泊,就如那无根的浮萍,她还能一辈子不靠岸?若她能帮助此女得偿所愿,待他日她年老色衰,也能得她的助力在晋国养老。

想至此兰台若鱼便道:“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妹妹,只不知你可嫌弃我这个周旋在诸多男人之中的女伎?”

吕姣忙起身行礼,“我自身难保,岂敢嫌弃大家呢。”

兰台若鱼笑了,“我最喜你这样的女子,想要什么明说,不藏着掖着的。”

吕姣也笑了,“我也最喜大家这样的,助人为乐。”

二女心照不宣,合作愉快。

随后吕姣状似无意的问,“兰台大家…”

“还这么客气吗,叫姐姐。”

吕姣从善如流,假意问道:“姐姐。我想问一问,咱们这支队伍下一站将去哪里?”

“去晋国国都绛城,士妫大人乃是我的好友,恰巧晋国世子奚想为自己的母亲骊姬恭贺寿辰,他就推荐了我。妹妹想在献公面前露脸,这正是一个机会。”

吕姣摇头,“我们在晋国王宫可没有什么助力,那里全都是骊姬的人,我不能在骊姬的眼皮底下见献公,姐姐若信我,入了绛城之后就听我安排,我必能在骊姬无知无觉下得到献公青睐,只要先得了献公的宠爱,想那骊姬也轻易动我不得。”

“正是。我怎就没想到呢,差点就误了妹妹的性命,姐姐实在该死。”兰台若鱼满面愧疚。

吕姣忙宽慰道:“姐姐是直爽的心肠,哪里像我这般斤斤算计,姐姐快别自责了。”

“是姐姐不如妹妹聪慧。罢了,入了绛城之后姐姐就都听妹妹的,我一定全力帮扶妹妹,也希望日后妹妹莫要忘了姐姐,在姐姐落魄时帮衬一把姐姐也就知足了。”

吕姣道:“若妹妹日后博得滔天富贵,何止要帮衬姐姐一把,还要把姐姐接到身边来好生伺候着。”说得兰台若鱼高兴不已,二女谈话渐入佳境,颇有相逢恨晚之意。然隔着肚皮又都是各自心肠。

“姐姐,妹妹如今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已无处可去,姐姐现在可能收留?”

“自然。妹妹可还有什么财货傍身,姐姐这就命人去帮你搬来。”

吕姣摇头,黯然神伤,“哪还有什么财货傍身,只有随身带着的这一个包袱罢了,里面也只几件衣裳。”

兰台若鱼一听就更加放心了,却原来是走投无路才撞到她这里来的,遂忙道:“你跟我来,我这就给你安排一间屋子歇息,咱们明早就要启程,今夜就别累着了,好生睡一觉,别再为前程担忧一切都有姐姐呢。”

吕姣感激不尽,转过脸去滴下泪来,还怕被人看见,急忙忙先走了出去。兰台若鱼瞧见,心里越发放心,待吕姣又添了几分真诚。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小标题,英雄造时势改成黑寡妇更合适。

么么哒,看文愉快。

第68章 黑寡妇(七)

很快兰台若鱼就给吕姣安排了一间屋子,里面一用梳洗用具俱全,又温声软语安慰一番,这才将空间留给了吕姣。

吕姣坐到铜镜前,打开包袱,将包袱里的盒子打开,将手指伸了进去,微微的疼痛传来,她知道那两只心肝已开心的用起晚膳来,她转眼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古怪森森的笑了。

这张脸,像她又不像,这双媚意天成的眼她没动手脚,只在脸颊、下巴等处抹了药粉,将自己变得比以前更美艳几分,她就要用这张脸去杀人!

“巫童,我会跟着这支车队前往绛城,我这里用不到你了,你回巫族去找他吧。”

“可是大巫,不对,大长老要奴跟着你啊。”

“跟着我做什么,就你这小身板难道也想保护我吗?反倒成了我的累赘。”

“不是的,临来时大长老给了奴好些东西,都能用来保命的。”

“那你就拿着这些保命的东西原路返回吧,这样我也放心了。”

“可是…”

“我可不是你的主子,何必跟着我,还是回去找大巫吧,你本是他的巫童,随在他身边学些本事,不比跟着我强上许多吗。好了,你不必再说其他,立马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吕姣盖上盒子,用锦帕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想着,她要做的事太过危险,巫童还是回到巫竹,不,巫咸身边去才能安稳,那还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孩子,白白死了就太可惜了。

翌日,天才蒙蒙亮时,车队就启程出发了,吕姣就此用这张修改过的脸跟着兰台若鱼一路走一路用心学舞。

翟国,国君新近攻打了廧咎如【1】部落,捕获部落首领之女,叔隗【2】、季隗二人,国君为感谢公子重献计之情,将二女赐给了他。

身在他国,寄人篱下,又是长者之赐,公子重推辞不得,只能受了。何况,贵族之间相互赠送美人那是再平常普遍不过的事情,若是推辞,那送美人的一方必会多想出一些道道来猜疑。

只不过是女人,接受了养在身边又何妨。

“这二女都是上等的姿色,您有福了。”近侍将一双玉璧拢于袖中,含笑道。

“是君上厚待亡人重,还请将亡人的感激之情传达与君上知道。”公子重态度谦恭的一拱手。

“这是自然。君上还等着奴婢回宫复命,奴婢这便告辞了。”

“赵衰,送近侍。”

“喏。”

少顷,赵衰回来,见二女皆跪在一旁垂泪,大为惊诧,便问道:“主上何在?”

二女之中,一个圆脸的女子啼泣答道:“往里面去了。”

“那你二人为何哭泣?”

另外一个鹅蛋脸的女子便呜咽答道:“公子不喜我们,将我们呵斥。”

却原来这二女出身四夷,性格热情野蛮,部落被灭,不仅不伤心,还极为高兴被献给贵人,见这屋里没有外人之后,二女就对公子重献媚,然公子重不知何故,对这两个姿色颇好的女子没有好脸色,冷声将她们喝退之后就甩袖去了后院。

赵衰心想,难不成主上忘记夫人是假,原是为了哄他们安心?要知道,夫人身死之事,乃是他与狐偃合谋之故,狐偃为主上舅父,自是没有记恨的道理,只他是个外人,虽如今被信任,若有朝一日,功成之后,主上又念起夫人的旧情,岂不是要拿他出气?

赵衰心中正惴惴,那圆脸的女子就趁隙偷看,她见赵衰生的虽比不得那位公子健硕可人,但一张脸面却要温润俊美些,心里就动了心思,想着那位公子看起来是个薄情的,更何况她又长的不如自己姐姐,没有和姐姐一争的本事,就退而求其次想要屈就赵衰,遂膝行到赵衰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也不说什么,只一个劲的娇啼婉转。

这赵衰亦是个成年的男子,跟着公子重出来,身边也没个可心的女人伺候,如今被这女子用胸前两块肉贴着,磨着,不免就起了旖旎心思,他定了定神,抬起这女子下巴细瞧了瞧,心下满意,便道:“你们且在此处等着,我去见见主上,定有你们一个去处的。”

二女喜不自禁,忙磕头道谢。

赵衰来至后院,就见公子重正坐在石桌前看棋盘,他打叠起精神上前来便笑道:“主上,那二女不好吗?臣瞧着到都是上等的姿色。”

“亡人,前途未卜,怎敢贪图享乐。且,并无那个兴致,先放着吧。怎么,你看上了哪一个,或者两个都看中了,就都给了你吧。”公子重看了赵衰一眼,这一眼却仿似把赵衰整个看透了一般,吓得他浑身冷汗涔涔,忙道:“主上,您这是想吓死臣吗,那是您的女人,臣岂敢觊觎。”

公子重便笑了,一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坐。”

赵衰一拱手坐了,然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神态上仍是拘谨着,不似往日洒脱自在。

“我可不是同你玩笑的,那两个夷女,我都不喜,你看上哪个就要哪个。”

赵衰脸上有些不自在,默认了。然心中却早已是如浪涛翻涌,他原本以为这个主上礼贤下士,仁厚勇武,心中并无多少谋划,若能被他信任,被任命为身边第一谋臣,那将来定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就好比管仲之与齐桓公,但自从蒲城城灭,出奔翟国,夫人身死之后,这个主公就渐渐发生了变化。不知是他原本藏拙了,还是因为刺激太过。但就他的观察来看,这个主公竟是欺骗了太多的人。

遂,渐渐的他也把自己的一番心思收敛了去,竟是比往日待公子重更为忠诚谦卑。

“赵衰,你我来对弈一局如何?”

“敢不从命。”对弈棋一道,他自问这些跟随的人物里面无有是他的对手的。

然而,当一局棋接近尾声,赵衰望着回天乏术的棋势,手里拈着白子悬着,呆了呆,双眼猛的瞧向公子重,低喃一声,“主公。”

公子重将黑子随意扔到棋盒里,笑道:“你输了。”

“是,臣输了,臣甘拜下风。”从此后,赵衰收敛起自己所有的自作聪明,跟随在公子重身边鞍前马后,再无傲气。

晋国,绛城。

这是一间中等繁华的客馆,后面连带着有一座花园,此时花园中,一株海棠花树下,落英缤纷,一美人正在翩翩起舞。

月影凄迷,露华零落,便见那美人素腰萦回,飞袂拂云,翩如蝶婉如龙,轻移莲步,款摆袅娜,娇眼横波,令人观之便生拥入怀中好生怜爱之心。兰台若鱼的舞姿不是不美,只是她沦落风尘,排演舞蹈也终是带了讨好男人的目的,就失了傲骨仙姿,这舞也便俗媚了。这是吕姣跟着兰台若鱼学舞以来最深的感慨。

一舞罢,众女皆服,拍掌喝彩,兰台若鱼接过女妇递来的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渍,便笑对吕姣道:“妹妹可看清了没有?”

吕姣点头又摇头,惭愧道:“妹妹愚笨,只能记住一半。”

“妹妹能记一半已是她们多不能比的聪慧。我这支舞,繁复无比,要多看多练才能学会,然我今夜还要去赴宴,就不能多教了,妹妹先自己练习着吧。”

说着话,兰台若鱼牵着吕姣到房里来,二人坐定后,兰台若鱼便道:“士妫大人知道我已到了绛城,已派人来接我入府,我听妹妹的话,这一去就想法子说服士妫大人站到我们这边来。”

“我们初来乍到,在王宫中是一点根基也无,若想不被骊姬瞧出异样来,就只能借助旁人。士妫大人是献公的宠臣,他必然与君上近侍有所联系,若有士妫大人从中牵线,让近侍与我们方便,那我们就离成功近了一半。姐姐去后就如此说服士妫大人,你便说:如今二五与骊姬勾结,将献公把持在手,献公对他们听之信之,满朝上下无人敢得罪他们,士妫大人您虽也被献公所宠信,然终究比不上二五,何故?还不是因为士妫大人您在后宫无人吗?若再有一个骊姬是站到你这一边的,结果又会如何呢?到那时,二五只怕也要靠边站了。”这些朝堂上的势力分布,都是曾经公子重闲暇时随意讲与她听的,如今也派上了用场。

“妹妹说的这二五是?”兰台若鱼满眼疑惑。

“梁五、东关五,这两位大夫如今是献公最为宠信的人。”

兰台若鱼明白过来,遂即起疑道:“妹妹怎知?”

吕姣顿了顿道:“这两位大夫如今已是臭名远播,朝野皆有怨言,茶馆酒肆里的士人文士没有不说的。妹妹识文断字,也看过些许书简,所有听得懂这些。更何况,我既处心积虑想要飞上高枝,这些自然都是要清楚一二才方便行事。”

“原来如此。”兰台若鱼遂打消了疑虑,起身道:“妹妹来帮我掌掌眼,看我穿哪一条裙子,佩戴哪些头饰好,不瞒妹妹说,我与士妫大人也是有一段情缘的,他还想将我收入府中去呢,但我那时年轻气盛,死也不愿一生俯就伺候一个男人,就远远的逃开了去,如今再想,虽依旧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到底觉得对不住他的一腔情义,我没想到他竟还想着我,今夜,我是定要好生陪陪他的,就是不知他看见我如今的模样,可会嫌弃?”

兰台若鱼凑近铜镜,扒着自己眼角的细纹,一阵烦闷。

“若姐姐信得过妹妹,今夜这妆就让妹妹来为姐姐画可好?妹妹定能让姐姐的这张脸美玉无瑕。”

兰台若鱼大喜,忙握住吕姣的手,“当真?”

“当真。”吕姣安抚道。

作者有话要说:【1】:廧(qiang)咎(gao)如:春秋时夷国名,隗姓,赤狄别种。

【2】:隗:音wei.

第69章 黑寡妇(八)

兰台若鱼去后,吕姣练了会儿舞,便径自坐在院中出了会儿神,更深露重,那名叫怜儿的打从她身边走过,见她如此便说了些要她爱惜身子的话。

吕姣淡淡颔首,算是领她的情。

她一入这歌舞伎队伍便已明说了,并不会长久的呆下去,故此这队伍里的美人们对她都无敌意,反有那消息灵通的,得知她的目的是要去服侍国君,便都有意来与她交好,一路上,有对她嘘寒问暖的,有送她手帕耳饰的,还有借着教她舞蹈套近乎的,又有兰台若鱼对她照顾有加,以姐妹想称,故此隐隐的她在这歌舞伎队伍里竟颇受了些尊重。又加之她有意同这些人交好,一时间她竟是成了这里最游刃有余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没人乱嚼舌根。

抬头望月,见月上中天,兰台若鱼走了已有些时候了,知她今夜不会回来了,唇角便是微微一翘。

却说兰台若鱼被士妫迎入府内,旧情人相见,对坐望着对方的容颜,往日那些浓情蜜意的日子一时就都想起来了,在兰台若鱼看来,士妫更添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而在士妫看来,兰台若鱼的风情风韵更胜从前。

干柴往烈火上那么一坐,就那么“轰”的一下子燃烧起来,他两个相互搂抱着就那么滚做了一堆,他压着她,望着她红艳艳的唇吞噎口水,她微张红唇,粉嫩舌尖一吐,他便再也受不得这份诱惑,衔住那口小嘴就咂|吮亲香起来。

一时,烈火燎原,士妫抱起怀里美人就往床榻上去,伺候的女奴连忙放下帐幔,低首退去。

屋里灯火通明,薄透的纱帐内,两团肉翻滚来去,吟叫声不绝于耳。

*苦短,不觉半个时辰已过,士妫要了一碗茶来喂兰台若鱼,兰台若鱼饮了一口,衔着渡与士妫,士妫乐颠颠受了,嘴对嘴亲咂半响儿,二人方分开,兰台若鱼趴在士妫怀里就把吕姣教她说的话都说了,另外又道:“这女子并非是我的什么人,我也不知她的底细,是半路上她投奔了我来,我见她可怜就收留了,经过一路我旁敲侧击的询问,觉得她就是个想要攀附权贵的女子,她有这心思也不瞒我,明晃晃都告诉了我,我就觉得这女子心虽野,却也是个值得结交的。你是没见她的身段模样,若是见了,一定也会赞同我的选择,她被贵人青眼只是迟早的事,白白送我一场人情,我为何不要。话我是替她带到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怎么样,不必看我面上如何。我先说好,我和那女子并无多少情分。”

士妫笑道:“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先把自己摘了出来,他日那女子若真成了君上新宠,你又白白得了这份人情,你这生意做的可真没有亏本的时候。”

“列国行走,我什么没见过,为保命计,我自是要小心谨慎的。”兰台若鱼慵懒的睨他一眼。

士妫抚弄着兰台若鱼的肩头,考量半响道:“明日你带她来,我先看过再说。不瞒你说,这女子来的正是时候,二五与骊姬勾结,令献公只信他们,手已伸到我这里来,我这个大司空也就要保不住了。”

兰台若鱼大喜,撒娇道:“那你还得谢我呢。”

“可不是要谢你。”说罢,又将怀里美人压下,又行那事去了。

一整夜的扭缠翻滚,闹到四更才罢休,使得士妫的夫人姬妾们喝了一夜的醋,兰台若鱼知道这些贵妇们的厉害,不敢与她们相见,鸡鸣三声,连忙爬起来就走。

士妫最喜兰台若鱼这等的识趣,也不阻拦,自己又略睡了个囫囵觉,待天蒙蒙亮便起身准备上朝。

平素都是他的宠姬伺候他穿戴,此番这宠姬来的比往日更早了,就是准备揪住那妖妇的发髻闹她一个没脸,没想到那妖妇竟跑了。但她身份低微也不敢给士妫脸色看,还要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来讨好。

“夫主,起身吧。”宠姬捧着朝服送到床前来。

士妫懒懒嗯了一声,只觉身上犯懒,自忖是昨夜闹的太过的缘故,略歇了歇这才坐起来,方要站起身,忽觉眼前一黑,猛的又坐了回去,把那宠姬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搀扶,忍不住叽咕道:“您不是年轻人了,也该爱惜些自己的身子。那、那女子又不是呆一天两天,您若喜欢就多留她几天玩玩也好啊,何必弄的这样。”

士妫老脸微红,恼羞将宠姬呵斥下去,唤来女奴伺候着穿戴完毕,草草用了些肉汤便去上朝了,整整一日都觉懒怠无力,他也觉出味儿来,拖了两日才又召兰台若鱼前来服侍。

却说吕姣,心里记挂着巫咸嘱托她的事情,天黑蒙蒙时便出府去,谨慎起见,她也没坐车,自己徒步去寻找,好在东郭离着她们现在所下榻的客馆并不十分远,巫咸给的地址又清晰明了,走了半个时辰便找到了,果见一座院子,左邻右舍,一家卖肉一家卖陶,此时清晨,卖肉的那家正是人多,吕姣将纱帽上的纱放下来,径自走过去,掏出钥匙来试着开门。

随着“啪”的一声响,吕姣放下心来,果是这家无疑了,进去一看,这家里却是空荡荡的,她又去把堂屋门打开,里面却别有洞天,一应陈设摆器都像是士大夫家,只是久无人居住,桌椅板凳上都积了一层灰了,屋檐下还挂着白丝蛛网。

吕姣想了想,还要在此等人呢,还不知要等几天就撸起袖子来收拾。

这屋子里别的都整齐,只需要擦擦灰尘便可,故半个时辰后,这屋里就亮堂了,她又略坐了坐,见天色大亮,心里还记挂着兰台若鱼,就将门锁了出来,径自回来客馆。

此时兰台若鱼已回来,觉得身上疲乏的厉害正躺在榻上歇息,见吕姣来瞧她,她脸就先红了,让着吕姣坐在身边,羞愧道:“到底我的身子是不行了,让妹妹见笑。”

吕姣心里明镜似的,知她为何疲乏至此,便道:“姐姐先睡着,我去为姐姐煮肉羹来。”

“怎敢劳烦你,我让旁人去就罢了。”兰台若鱼忙要起身阻拦。

吕姣将兰台若鱼按下,真诚道:“我吃姐姐的用姐姐的,为姐姐煮上一碗肉羹还不行了吗,姐姐快别羞我了。”

兰台若鱼只能作罢。

片刻,吕姣端着肉羹过来,兰台若鱼闻到香气就来了精神,笑道:“没想到妹妹还有这等手艺呢,快让我尝尝,我真饿了。”

吕姣淡笑不语,亲自来喂她吃。心里道了声歉。

谁能知道,她想报仇老天爷便送来了兰台若鱼呢,送她来也罢,谁让她又是士妫的旧情人呢。

利用了她,心里虽愧,但她却不后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本就是自私的人。

若有朝一日天也看不过去了,自然有人来收了她。将来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是该的。

她顾不了后世,只能尽力让今生无悔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