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肚子的热食,兰台如鱼觉得精神好了些,便感激的道:“谢谢妹妹。”

吕姣摇头,放下碗道:“姐姐先歇着,妹妹去练舞了。十六日不就是骊姬的芳辰了吗,想来,不是明日便是后日就该宣咱们进宫去准备了。”

“正是,可不能耽误了妹妹的大事。你快去,对了,士妫大人说要见见你,妹妹要见吗?”

“我是求人的,怎能不见。姐姐看着安排吧。”

“善。”

一早无话,到了晚上,士妫果然安排人来接,吕姣对镜整理好妆容,暗暗想好说词,便随着兰台若鱼来到士妫的府上。

此事不容旁人知道,士妫早已做好安排,她们到的厅堂里就只他坐在那里,一见她们来,士妫忙来迎兰台若鱼,吕姣便站在下处慢慢掀开纱帘来,那士妫一见,大惊,指着道:“是你!”

兰台若鱼惊诧,“你们竟相识?”

吕姣却故作迷惑,行了一礼后道:“妹妹是第一次见这位大人,何来相识之说?大人,您在哪儿见过我吗?”

士妫忙上前来细细打量,暗自心惊,道:“你真不是她?”

“大人说的是谁?”吕姣皱眉,清傲道:“难道谁还与我相似不成?我这般的模样,竟还有第二个?是谁,找出来,我先得弄花她的脸!”

士妫一听,一颗心就落下去了,就他看来的吕姣,那绝对是个温顺娇柔的女子,虽有城墙上那一面的刚强,但那也是逼不得已之举,再说了,吕姣可不像眼前这个女人这样傲慢狠毒,只是才知道有人和她长的相像,竟然就要弄花人家的脸,真是个,啧啧几声叹,士妫便收起了心思,待又细细打量一番,见眼前的女子长的比吕姣更为艳丽逼人,下巴处尖尖的,这才发现,猛的一看二人相似,细瞧时就能发现,这完全是两个人,因此又问道:“我听闻你也是齐国人?”

“出身哪家,可与吕氏有所牵扯?”

吕姣站在那里不言语,半响才道:“在我,我是极为看不起那些为妾的,若我家还在,我定然是要嫁人为妻的,但时事所迫,我不得不沦落至此,原本不愿意再提及家族,但大人既问了,我少不得就要说上一句,我家和吕氏原本是姻亲。”

“怪不得有几分相似。”但士妫还是不放心,暗自想道:若能派人去齐国查验一番此女的底细就好了。又想,时事逼人,破产的大小贵族不知凡几,此时男女老幼死的死、逃的逃、卖的卖都散到不知哪里去了,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就算逼迫她说出自己的家族来,她若有心欺骗,随意胡诌自己是哪家哪房里的哪一位娇娇,他也不知真假。

倒还不如放开手搏上一搏,如今君上年老昏聩,不知几时就薨逝了,到那时二五挟幼君把持朝政,他还能分摊到什么,还不如助这女子入宫,让她分骊姬的宠,这女子看起来也是个厉害的,说不定能在最后时刻帮他一把。就算不幸被骊姬斗败了,他也有说词把自己摘出来。

想到此处,士妫便笑道:“我不图娇娇什么,只盼娇娇到得君上身侧之时,好生服侍,这也是我们做臣子的忠心。”

吕姣假作大喜,慌忙行礼。

至此,事情说定,兰台若鱼就让吕姣自己回客馆,她则留下伺候士妫,但士妫却有心无力,和她说了几句话,也将她打发了回来,闹得兰台若鱼郁闷不已,又坐到铜镜前唉声叹气。

翌日,公子奚又将她们这整支队伍传召了去,毕竟是他要献给自己母亲的孝心,自然是要亲自看过一遍才好。

这公子虽年纪小,不知是谁教导出来的,做事一板一眼,说话老成持重,待人接物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只略见了一见就打发人送她们回来。又道让她们好生练舞,翌日就要送她们入宫去了。到底是不放心自己的儿子,这外面来的歌舞队是好是歹,骊姬也是要亲自看过的。

待入了宫,吕姣知道自己再想出来就不易了,遂这日下午就和兰台若鱼说自己有远亲在此,想要去看望一番,也为以后有个亲眷依靠,这是人之常情,兰台若鱼也不阻拦,还要派车给吕姣,吕姣婉拒了。

再次来到这小院,吕姣就发现了有人来过的痕迹,她在桌案上发现了一杯未喝完的茶,用手去碰,发现余温犹存,来者一定还没走远,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庭院中有响动,吕姣急忙奔出屋子,一瞧,就见一人翻墙而入,正堪堪落地。

“你是谁?竟贸然闯入我家,我要报官了。”吕姣板脸一喝。

来人是一个脸皮白净,眉眼极为妩媚的男子,他甫一瞧见吕姣就是一愣,连忙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去握吕姣的胳膊,吕姣后退数步,怒道:“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行凶不成,就不怕我喊人吗?”

“你…”男子惊诧过后,敛容正装,拱手一礼道:“我在此等人,已等了许久,我是来取走锦囊的人。那锦囊是黑底金线的样式,上面绣着一柄出鞘的宝剑,宝剑旁边还有一个狻猊兽玺印,那兽是蹲踞的坐姿。”

吕姣将锦囊拿出,见上面的绣纹与这男子所描述的一丝不差,心里便放下了些许戒备,语气缓了下来,道:“我是受巫竹所托来送这锦囊的人。”

“这便对上了。”男子一笑,便仿佛令吕姣看见了桃花纷落时的冶艳之象。

桃花?也曾有一个男子像他这般,几乎与桃花化为一体。她一时想不起那男人是谁,便撂下暂且不想,将锦囊交给了这男子之后,吕姣也不多停留,道:“我还有要事要办,这便走了。”

“姑娘慢走。”男子拱手送客。

吕姣边走边随意问道:“这院子是你的?”

“是我的。”

“对了,那我就把钥匙也还给你吧。”说罢,就抬起了手。

男子也不虚让,好生收了。这便到了门口,吕姣径自离去,男子却站在门口瞧了许久,也不知他到底在瞧什么。

第70章 黑寡妇(九)

骊姬使计尽逐群公子后,群公子之母,死了的倒享福,只苦了那些还活着的,如大戎狐姬、小戎狐姬等人,在王宫之中看尽骊姬的眼色,若有一个不好,还要受她磋磨。

至此,王宫之中骊姬一人独大。得知公子奚请了列国有名的兰台歌舞伎队伍来为她恭贺芳辰,知道是自己儿子孝顺,心里喜不自禁。然又怕这些歌舞伎之中有容貌超越她的,便要这些美人提前几日进宫,名义上是为了准备歌舞,其实就是她想亲自验看一番这些美人。若是美貌比不得她还好,若发现有容颜胜过她的,定是要想计驱逐出晋国的。美人相嫉,被嫁去秦国的五公主苇尚且被骊姬所妒,遑论这些浮萍一般的歌舞伎。

这日,宫里来人接,吕姣便与兰台若鱼商议定,扮做为美人们捧舞服做粗活的那等小丫头混进去,又故意用脂粉将自己化丑,果然,骊姬的目光全被队伍之中似怜儿、翠娘这等美人吸引,并不在意坠在后面小尾巴似的那些灰扑扑的小丫头们。

若说骊姬那张脸,在整个晋国都少有能比得过她的,怜儿、翠娘虽美,但身上的气韵散发着一股子风尘味儿,根本比不过骊姬多年来养尊处优积攒出来的贵气,骊姬放下心来,不仅让人好生对待这些公子奚重金请来的歌舞伎,还常叫了她们到献公面前叙话,用怜儿等人身上的俗媚来衬托自己的高贵,以图让献公更宠爱,更以能拥有她为荣。

这日午后,吕姣偷偷躲在屋里练舞,兰台若鱼推门进来,一看便笑道:“妹妹聪明过人,这才几日呢,跳这支舞你竟胜过我了,不仅如此,还跳出了仙气,活像天女下凡尘。”

吕姣暗想,你跳这支舞不过是为了吸引男人,我跳这支舞却是为了报仇,学起来自然比你急切一些。

收起舞姿,展颜一笑,道:“姐姐找我可是有事?”

“有。”兰台若鱼轻咳一声,“士妫大人又来找我,我也想他了,就想去陪陪他,想麻烦妹妹再为我画脸,实在是妹妹画脸的技艺太过好了,生生把我画的年轻了好几岁,何止士妫大人看了喜爱,连我自己也是呢,恨不得时时刻刻趴在铜镜上自己赏玩。”

“这有何难。”吕姣抬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笑道:“只是妹妹练了半日的舞,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姐姐容我用些肉羹再为姐姐画脸可好?”

“妹妹何必这般辛苦,凭妹妹这张脸,那年老昏聩的献公也要为你倾倒的,什么骊姬,也要退一射之地。”

吕姣笑道:“美人若只靠脸,这天下的美人就多了去。不说闲话了,姐姐在此稍等,我去煮肉羹。对了,姐姐也陪妹妹用些吧,姐姐一日只用早晚两顿膳,这会儿一定也饿了。”

兰台若鱼摸摸自己瘦条条的腰肢,心想吃这一顿也不要紧,便欣然点头。

吕姣颔首,径自去往厨下。她们所居住的是一个在王宫中较为偏僻的宫殿,为方便她们用膳,御厨房那边都是将食材拨过来,让她们自己做的。再有一个缘故是,她们身份低贱,那些庖丁大概也不屑为她们做饭。

这次进来,带了粗使的丫头,就是这些丫头们负责饭食,午后,厨房里没人,只有一两个丫头正趴在栏杆上打盹,吕姣也不叫她们停用,自己入了厨房,先烧火煮粥,有将肉切的细细的,剁成末,放进粥里一起煮,待要沸腾时,又往里加了些盐,搅拌少许,用瓮盛出来,做完这些,趁人不注意,吕姣将自己的指头割破,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

因为巫竹给她吃的那颗药丸的缘故,她养的那两只心肝的毒,目下只有她的血能解。

屋里,兰台若鱼正摸索着编跳新舞,见吕姣进来也不停下,笑道:“妹妹看我这支新舞如何?”

兰台若鱼,若放在现代,那绝对是一位舞蹈家。她在这方面,天生的有才分。便笑答,“不是我夸姐姐,姐姐编的舞,谁人能比?那自是再好不过。”

兰台若鱼高兴的笑了,收起舞姿,搬来一张小桌子放到榻上,道:“咱们就在这上头吃吧。”

“善。”

兰台若鱼俯身嗅了嗅味儿,便拍掌道:“还是你上次给我煮的那种肉羹,好极了。”

“姐姐爱吃,就多吃些。”吕姣让了让,将兰台若鱼的那碗推给她,就自己先吃起来。

兰台若鱼也不矫情,端起碗来大口吃,她整日想舞编舞跳舞,身体消耗最是大,然又为了保持身材,每顿饭也不多吃,日日都是饿着的,这会儿有吕姣在前馋着她,立马就把她勾的狠饿,恨不得吃它几大碗才解馋。

吕姣先用完了,便道:“姐姐先吃着,我去准备脂粉。”

兰台若鱼点头,催促道:“你快去。我一会儿就要走,舍不得那冤家等急了。”

入了寝殿,随手将门关上,吕姣坐到梳妆台前,将藏在最底层抽屉里的黑盒子拿出来,打开,露出里面趴伏着的两只蜘蛛,用小指甲盖逗引一会儿,引得蜘蛛吐毒液,再用胭脂盒收了,复将蜘蛛盒放回原处,吕姣拿上胭脂粉盒眉笔粉扑出来,见兰台若鱼已是用完,正躺在一边揉肚子,便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姐姐这是吃撑了?”

兰台若鱼也笑,假作埋怨道:“都是妹妹的错。”

“是,都是我的错。不是着急去会你的老情人,还不快坐过来,我为你画脸。”

兰台若鱼也听话,板板整整坐起来,笑道:“遇上妹妹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咱们的脸也是能画的,我自诩周游列国,见识非凡,竟还比不得妹妹,以往竟是姐姐坐井观天了。”

“这只是小道罢了,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好了,姐姐闭上眼,莫要说话,我要开始画了。”

“大善。”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吕姣画好,又拿了铜镜来给兰台若鱼瞧,笑道:“姐姐看看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妹妹擦了再给姐姐重新画。”

望着铜镜里艳丽非凡的自己,兰台若鱼哪有不满意的,道:“我是再满意不过,真是多谢妹妹了。”

吕姣但笑不语,兰台若鱼起身又拉着吕姣去给她参谋着选衣裙,泱泱半响儿,兰台若鱼把自己打扮的仙女似的这才满意了,对吕姣道:“我就不留妹妹说话了,晚上等我回来再和妹妹细说。”

“知道姐姐心不在我这里,姐姐快去吧,我回自己屋里去练舞了。姐姐再帮我问问,宫里是谁来帮咱们,何时来给我们递消息。”

“喏。”兰台若鱼心里高兴,笑嘻嘻的就给吕姣行了个大礼。吕姣又陪着玩闹一回,这才离去。

兰台歌舞伎,那是列国有名的,现在知道她们来了晋国,各名门贵族就都纷纷来求献公,要叫回家去宴请一回,宴请不到整个歌舞队,宴请一两个名角也是好的,只那些人没有士妫脸面大,请去的是兰台若鱼,像怜儿、翠娘等样的美人就去了二五宠臣那里,剩下的也都有去处,一时整个暂居的宫殿里就剩下吕姣,吕姣也不敢随意露脸,就自己在屋里练舞,她要求自己的这支舞,一定要献公看过之后便被她倾倒。

匆匆入夜,该回来的美人们都没回来,吕姣心知是被留下过夜了,正准备自己弄些东西吃,就迎来了一位料想不到的客人。

却说兰台若鱼,来到士妫府上之后,自是尽心讨士妫欢心,二人又有情义,不免就又滚到床上去抵死缠绵,士妫吃尽美人唇上的胭脂,自以为得趣,却不想美人唇,夺命刀,他二次尝毒,毒素加深,渐入肺腑,待兰台若鱼走后,他躺在床上竟起不来,只觉头晕头痛,软弱无力,还浑身发热发汗。

士妫自忖是精关大开,流泻太过的缘故,忙要人去煮些滋补之物来吃,这才渐渐好些,并暗自警告自己,再不可与兰台若鱼痴缠,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他越是心里如此畏惧兰台若鱼的如狼似虎,越心里还是想着兰台若鱼的花样多,新鲜有趣,一次两次不在意,稍微觉得好一些了,就又来找她,到第四次,士妫彻底躺下了,在献公那里抱了病疾,朝堂上的公卿大夫们心里都明镜似的,暗地里没少嘲笑士妫不中用,士妫自己也觉没面子,他竟不知自己的身体已这样虚弱了,只不过是放肆几次,竟至于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自己和自己怄气,也不延医问药,就那么自己将养,任谁说也不听。

实是,他心里还有病,年岁到此,膝下却只有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他还想多多宠幸姬妾生儿子呢,如今只不过多弄了几次,就病成这样,自觉生儿无望,自己再劳心劳力的在朝堂上与人斗气争地将来又留给谁去,一时心灰意冷,竟什么上进心也没了,只躺在床上自我折磨,如此,越发加重病情,渐渐的连饭食也进的少了。

士妫的妻妾们知道是兰台若鱼惹出来的,心里把兰台若鱼恨死,便要想尽法子将兰台若鱼弄到手里折磨,兰台若鱼吓的躲在王宫里不敢露头,只一个人躲起来哭泣。一是为了自己委屈愧悔,二则是为了士妫,她对士妫到底是有情的。

吕姣知道士妫时日无多,心里畅快,但一见兰台若鱼心里又觉愧对她,每次去看望也不知说什么劝慰的话,反而是兰台若鱼自己想通了,说道:他既是因我得病,我再不能去见他,还不如尽心帮他做个好事。遂尽心帮助吕姣,希望吕姣能被献公宠幸,有朝一日得宠也好为士妫或是他的子嗣说话。

却说那日吕姣迎来的客人,正是寺人勃鞮。原来自从士妫与勃鞮二人同流贪墨了蒲城的大部分财货之后,就一直没断了联系,勃鞮在宫外需要个人支应,士妫也需要个人在宫内支应,二人一拍即合,竟渐渐勾结起来。

此番又来了吕姣,勃鞮亲眼来看过,见吕姣相貌气度超骊姬良多,心里已有了主意,便对吕姣道:与其等到给骊姬献舞那日再与君上相见,还不如趁着骊姬倏忽,在她眼皮子底下与君上成好事。等骊姬反应过来,君上已离不开你,这不比等到献舞那日更好?

这正与吕姣所想之计不谋而合,二人议定,机会由勃鞮提供,吕姣只负责以舞勾人。

却说勃鞮为何那么热心的相帮,原来在他心里有个最羡慕钦佩的人,那便是齐国寺人貂,他也希望能像寺人貂那般成为齐桓公最为宠信的人,成为一个真正有权势的人。而吕姣的到来就是一个机会。却原来,有骊姬和优施挡在他面前,他虽为献公近侍,却并不被献公十分宠信。

勃鞮又道:“骊姬芳辰之后,献公便要去赴葵丘之会,若能在君上走之前,你被君上所宠,并要君上将你带去随侍,这一来一去至少要两三个月,在这两三个月里你尽心服侍君上,讨他欢心,令他离不开你,等你与君上同车再回到这王宫中时,骊姬就拿你没办法了。甚至,她还会畏惧于你。”

吕姣听他如此说,便知时不我待,无不从命。

及早不及晚,议定之后的第二日,勃鞮就让吕姣准备上了

骊姬芳辰将近,外面的公卿贵族都赶着给她送礼,这几日迎来送往都要来不及,她哪有功夫缠着献公献媚,便是优施也被骊姬拉去待客了。这正是勃鞮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嗯,请亲们支持正版哈O(∩_∩)O。

—————专职卖字为生的大山君

第71章 黑寡妇(十)

这日早朝之后,献公用过膳,伏案处理些奏章之后,便觉身躯疲乏,头晕眼花,便问身旁近侍:“骊姬何在?”

勃鞮越众上前,小声回禀,道:“后日便是君夫人生辰,又有世子为君夫人献舞之事,想来正忙着。”

献公便道:“往日都是她陪着我看奏章,这一日她不在我身边服侍,我倒觉得不大自在。优施呢,让他来为我跳支舞解解闷。”

“奴婢不知优施大人的去向,想来也应该在君夫人那里帮忙。”

献公眉头一皱便不大高兴,勃鞮见此大为高兴,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便道:“君上,月台的海棠花开了,红艳艳的满庭,要么您去那儿散散心?等您从那里转一圈回来,君夫人并优施大人忙完之后就该来寻您了。”

“也罢。看在是她生辰的份上,寡人便不追究她怠慢寡人的过错了。”

勃鞮便来搀扶,献公便嘀咕道:“满王宫里,竟找不出第二个骊姬来了吗?那几个兰台歌舞伎被外面人吹捧的如何如何美貌可人,但在我一看,也比不得骊姬一根发丝,实在令人失望。”

献公在前面走,后面跟随献公的仪仗便摆了出来,坠在后面跟着,勃鞮便扶献公上去坐着,他在前头领路,一边走一边给献公说些献媚取巧的话,倒也逗的献公淡笑了几回。

“君上哪里去?”

一听到这个声儿,勃鞮就暗叫一声不好,待优施近前来,勃鞮便笑道:“听闻月台的海滩花开了,君上想去瞧瞧景。”

“原来如此,君上,不若贱奴陪您去,在海棠花下为您一舞岂不美哉?”

献公大喜,忙令优施与他同乘。优施本就是献公男宠,在王宫之中行走没少坐献公的撵,跟随的近侍宦官也不觉稀奇,只勃鞮将优施暗骂了一通,心里为吕姣捏了一把汗,那优施乃是歌舞伎的行家,那女子也不知斗得过斗不过他。若是败下阵来,可就出丑了。

但一想吕姣的长相,又暗自将吕姣与优施对比一番,心里略略放心。春花秋月各有风情,想来君上也不嫌多一个宠姬。

一路无闲话,到了月台,就见一庭红花,随风招展,摇摇曳曳,飞落如碟,美不胜收。

献公便笑道:“果然是来对了。”

正在此时,红花丛中忽见一抹白影,一躬细腰,又忽见那美人云袖一甩,莲步跳了出来,献公一见美人眼前顿觉一亮,忙命随身之人不得惊扰,他自己则慢慢下得轿撵来,小心翼翼靠近,吕姣只当不知,犹自沉浸在自己的舞姿之中,舞的心无旁骛,红花云袖,飞跃腾挪间,献公只觉瞧见了九天玄女下凡尘,一颗老心顿时怦然一动,仿若回春。

急忙抓过身畔人的手问道:“那是谁?我怎没见过?”

献公抓的刚巧是紧随而来的优施,优施望着在海棠花林中舞的旁若无人的吕姣,眯一眯凤眼笑道:“贱奴也不知,君上可问一问您的近侍勃鞮,不是他倡议您出来走走的吗。”

献公一想也是,忙看向勃鞮,勃鞮假作不识,摇头道:“回禀君上,奴婢也认得此女。想来应该是新进入宫的宫婢,或者是,啊,难道是出自兰台歌舞伎?”勃鞮故作讶然。

优施嗤笑,眼见献公为吕姣容颜舞姿所迷,他便道:“只那美人一个在那里舞,哪有什么趣味,不若贱奴也去助一助兴。”说罢,摆起手势就走跳了过去,他一来就搅乱了吕姣的动作,吕姣好胜心起,重整旗鼓,与优施斗将起来。

献公哪里见过美人斗舞,顿时兴致起来,拍掌叫好。

吕姣哪里敌得过优施,渐渐的便体力不支,且优施的天分极高,他的舞姿变化万千,很快便斗的吕姣这个半调子舞者丢盔弃甲,同手同脚起来,吕姣自知即将出丑,忙收起手,往献公脚下一跪,也不说别的,就只呜咽娇啼不止。

美人落泪,最是能勾起男人的怜香惜玉之心,献公顿觉五内俱焚,忙弯腰将吕姣扶起来,静静的抬起吕姣的下巴一番打量,越看越爱,就叫道:“美人,你从何来?”

吕姣偷睨献公一眼,暗送媚波,低低答道:“奴婢是兰台歌舞伎的粗使丫头。”

“什么,你竟连歌舞伎也不是吗,怪不得我没见过你。可惜了,可惜了,差一点就错过了美人。来人,去将那个兰台大家抓拿过来,寡人倒要问问,她埋没了如此美人是为何?”

优施一手搭住献公的肩膀,将下巴枕在献公的肩头,笑嘻嘻道:“君上,依贱奴看,这美人八成是谁处心积虑为您准备的,又怕得罪了君夫人,这才瞒到今日。”

献公也是聪明人,一想就明白了,随高兴道:“美人,他说的可对,你的主子是谁,你说出来,寡人好赏赐他。”

吕姣难为情的拽拽自己的衣带,低低道:“君上若问奴婢的主子,那就是奴婢自己了,是奴婢自己想伺候君上,奴婢也想做夫人呢,就做您的夫人。”

“为何想做寡人的夫人?”献公心花怒放的问。

吕姣便道:“君上任人唯贤,使政治清明,又假道灭虢,开疆扩土,在奴婢心里您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英雄,这让奴婢如何不钦慕您呢。奴婢有心服侍君上左右,还望君上成全。”

献公哈哈一阵大笑,连忙将吕姣搂在怀里,点着吕娇的唇瓣道:“成全,你有心至此,怎能不成全。”

献公这么一搂吕姣,那边枕着献公肩头的优施就被晃了出去,优施也不恼,仍旧桃花面带笑,“君上有了新宠,看来就不屑的优施了,优施这便走了吧。”

说罢,甩袖要走。

献公如何舍得他,忙一把拉回来,一手牵住一个,笑道:“你两个都是我的心肝。走,随寡人回去。”

这便是要宠幸的意思了,勃鞮顿时喜笑颜开,高声应,“喏。”

一时献公坐在中央,优施、吕姣分坐两边,献公心里大喜,一会儿摸摸这个的手,一会儿摸摸那个的腰肢,吕姣媚笑连连,心内却想,她也是堕落到头了,如今都混到和一个男人争宠了,想想都觉晦气。

这献公也是,为老不尊的混蛋。怨不得会和自己的亲儿子过不去,活该治死他!

优施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只他面上的笑极为古怪。

话说献公的这间寝殿,不说是酒池肉林,但也不遑多让了,金碧辉煌还在其次,但就里面的陈设,多淫邪两性之物,吕姣进来此处,不觉就红了脸,心里的恶心感再度加深,忙急匆匆的道:“君上,可有沐浴之所,奴婢怎敢以不干净的身子接近您呢。”

献公忙道:“寡人与美人一同去如何?”

优施一把拉住献公,笑道:“君上回来,美人就在那里,她跑不了,君上请上座,您喝酒取乐,贱奴再为您跳上一支舞如何?”

每每观看优施的舞姿,献公都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那滋味是极其美妙的,当下应允。

吕姣见状,忙忙退出去,跟随宫婢去往后面浴殿。

浴殿里有一个大池子,池子是白玉筑成,上面的花纹多为妖精打架,吕姣冷眼瞧着,挥退宫婢,自己脱衣进去,将簪发的金钗拔下,紧握在手,那一双媚意横生的眼此时寒光凛冽。

既已存了死志,吕姣就连这副身子也不在乎了,她本就打算在献公乐极忘形之时,给他致命一击的,但现在有优施在旁,这个法子就不能用了,少不得还要应付献公几次,多受他几次的羞辱。

但好在,已然靠近献公,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治死他!

想罢,吕姣闭上眼,慢慢揉搓起身子来。

还不曾承宠,然而此时她却已感受到了恶心,激动时就把自己的皮搓的通红泛紫,竟是连疼痛也忘记了。

殿堂里,雾气袅袅,热气蒸腾,舒服的令人昏昏欲睡,但此时的吕姣却是越洗越精神,越洗越浑身发抖。

不管她给自己心理建设的再好也罢,临到头上也有一丝的惧意。她不怕献公,而是怕优施。优施这个人,浑身泛着一股子妖气。若然可以,她真想一辈子也不见他。

但是天意弄人,她要杀的人,还和他纠缠不清。

“怎就不死的远远的!”吕姣猛的拍击,浴水溅起数尺之高,她也随之猛然起身,狠道:“管你是人是妖,我要杀的人,谁挡在前面也不行!咱们走着瞧,我就不信我一个女人还争不过你一个男人!”

紧接着就拿起垂在春意合欢绸图屏风上的衣裙穿在身上,准备就此出去再和优施斗上一斗。

她正推门而出,迎头便和勃鞮撞上,勃鞮面有恼色,一见吕姣稍微收敛,恶狠狠的低声道:“不过是洗个身子你也洗那么久,想洗掉一层皮还是怎的,你现在也不用去了,君上睡了。”

“什么?”吕姣惊诧,“可是刚才…”刚才那死老头还一副急色鬼的模样呢。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不知道优施的厉害,有时连骊姬也要让他三分。”

“可他不过是个男宠!”吕姣急道。

勃鞮冷笑,“男宠又如何,谁让君上离不开他。”

“怎就离不开他?”吕姣问。

“他的舞姿极美,君上每有烦恼事,只要看过他的舞便消解了。这还不算,君上自己曾说过,可以一日不食,但不可一日不看优施的舞。”

“竟上瘾了吗!”吕姣气道。

见吕姣又急又气,勃鞮缓了缓,换上好言好语,道:“不过君上也还没忘了你,他就让你住在这座合欢殿里,也没说给你个什么身份。这合欢殿是君上寻欢作乐的地方,你以后多的是机会。”

吕姣当下冷笑,“明摆着的事儿,君上不过把我当个玩意罢了。”

勃鞮便劝道:“那优施原先也不过是个玩意,现在怎样,得了君上的宠信,也渐渐称霸后宫了,你出去问问,宫里哪个人敢和他呛嘴。还有一个,他是君上特别准许了的,任凭他上天入地,只要他要去、想去,就不容许阻拦他,不止如此,君上若发现有人慢待于他,君上还在后面给他撑腰呢。我劝你,心里如果有怨气也尽快消散了,以他为尊,敬着他,才是你在这王宫里长久的生存之道。”

“多谢你提醒,我初来乍到,根基不深,我不会犯傻的去和他作对。”吕姣平复心情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