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行。”程易笙倒是少见这么痛快的女孩儿,一般人听见针灸下意识就问能不能吃药,这姑娘倒是爽快。

他指了指后头的诊疗床,“脱鞋躺上去,辫子拆了。”程易笙说完后去了里间准备针灸用的东西。出来的时候,他将一盘子的针放到了凳子上,托盘和细针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

黎菘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浑身僵硬,两只手紧紧攥着诊疗床上的白色床单,后背全是汗。

她从小到大最怕打针,长大了还好些,小时候扎针的时候恨不得把房顶掀了,每次打疫苗回去嗓子都得哑个两三天。

“要扎几针啊?”黎菘尽量调整着呼吸,身子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抖动。

“看情况……”程易笙指了指托盘,估摸道,“应该能剩几根。”

这话听完,黎菘脑子里像是钻进了百十只蜜蜂,嗡嗡嗡响个不停。这一托盘的针要是全扎她脑子上了,回去洗完澡甩一甩头不得跟花洒似往外喷水?

“开始了?”程易笙捻了一根针,缓缓地靠近黎菘的脑袋,另外一只手轻轻按着黎菘的肩膀。见她唇瓣紧闭,程易笙拍了拍黎菘的肩膀,安慰道:“放松,没事。”

随着程易笙手里的细针一点一点靠近,黎菘心里的恐惧也一点一点增加,她咬着下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

针抵到皮肤的那一刻,黎菘猛地睁开眼睛,声音发抖:“停一下……”

第3章

“停一下……”

黎菘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使劲儿闭了闭眼将眼泪挤掉,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

程易笙看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随手将针丢进了托盘,想了想,征求黎菘的意见,“喝药?”

“啊?”黎菘手放在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就是见效慢些。”

“慢,慢点没事儿的!”黎菘十分利索地从诊疗床上爬起来,然后快步走到方才的椅子上坐下,她随意地抹了抹眼泪,咧开嘴笑了,“我不怕苦,你开药吧。”

程易笙答应了一声,然后拿了个小小的黄铜秤去药柜前头抓药。药格的位置他都熟记于心了,从左边开始拉抽屉、抓药过称,然后依次往右边挪动。

黎菘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他,这人抓个药都跟走秀一样。

“一天两次,服药期间作息要规律,不要饮酒,少辛辣……”程易笙用牛皮纸将草药分装包好,拎到了黎菘面前。

“这个是不是要煮?”黎菘突然想到了前天刚刚光荣牺牲的电磁炉,问道,“我们宿舍只有饮水机,能用水泡吗?”

“不能……”程易笙拎药的手愣住了,头一次听人问能不能用沸水泡中药的。他思考了片刻,给黎菘出主意:“去食堂借锅?”

“额……”黎菘挠了挠头,这法子好像行不通。

“要不我加钱,你给我煎,我每天来拿。”她突然想出了这个绝妙的主意,这样一来既能天天喝药,又能天天见面。反正只要能天天见面,药喝不喝都无所谓。

程易笙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替她煎药,“有课的时候可以叫跑腿,从你们学校过来一趟太费时间。”

黎菘此刻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他怎么知道自己学校在哪儿?

程易笙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勾了勾嘴角,问道:“这两天失眠有缓解吗?”

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程易笙认出她了?就是说自己上次那副长痘憔悴的脸被他看见了!

“嗯?”程易笙看她望着自己发呆,敲了敲桌子提醒黎菘回神。

“缓,缓解……”

“那就好。”程易笙将药包随手搁到了旁边的架子上,“后天开始,每天中午或者傍晚过来拿。”

“好。”

“回去吧。”程易笙看了看时间,下午的病人过会儿也该到了。

“要不留个电话吧?”黎菘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半垂着眼,结巴道,“万,万一我有事儿来不了,好告诉你一声。”

程易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了几下送到黎菘面前。

黎菘看着屏幕上的二维码突然反应过来,“对对,还没给钱。”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笑道:“没想到你这地方还能二维码转账。”

程易笙玩笑道:“用银锭子付也行。”

“滴!”微信扫描成功,跳出来的是添加好友的页面。黎菘眼疾手快地按了添加到通讯录,随后故作不解地抬头看他,“钱……”

程易笙收了手机,解释道:“药得吃一段时间,钱不着急。”

黎菘满意地看着手机上新添加的好友,“你不怕我跑了?”

程易笙脸上挂着笑,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你们系主任跟我是发小。”

等黎菘走了以后,程易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翻出了昨日同冯萍的短信记录。

冯萍说今日过来的是一个大三的姑娘,快结婚了想调理身体。可方才那个姑娘参加了之前的新生讲座,分明是刚刚大一……程易笙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妻今年也刚刚大一。

他点开了微信通讯录,看着最新添加的好友名发呆。那姑娘的微信名是一个梨子的表情,程易笙点开对话框,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黎小姐?”

很快,对方回了消息,是一张图片,上面有一只肥嘟嘟的猫,脑门上有三个问号。

程易笙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定了定心神提醒她明日别忘了来拿药。

消息弹出:“可你刚刚讲后天来……”

程易笙揉了揉太阳穴,回复道:“明天吧。”随后收了手机,没理会口袋里的震动。

未婚妻这三个字几乎每月爷爷都会同他提起,最近一次就是前些天,程老爷子说那姑娘上了大学了,再过两年就能将婚事提上日程……

程易笙没怎么谈过女朋友,不知是为着爷爷年轻时定下的婚事,还是没遇见合适的,但也总归是为那大眼睛姑娘守身如玉了二十多年。

可今日猛不丁遇见了……程易笙现在想想觉得浑身都不对劲,隐隐地还有些许担心,跟这么个丫头过日子,怕是一年就能愁掉他前二十八年拢共掉的头发。

电话响,程易笙接起来一听,那头是黎菘的母亲冯萍。

“小程,那姑娘去了吗?”冯萍得了空,特地给他去了一个电话。

程易笙看了一眼时间,拿着电话进了里间,“已经看完了。”

冯萍:“怎么样啊?”

“调理调理就行。”程易笙不慌不忙地帮黎菘圆谎。

“那就好,给你添麻烦了。”冯萍说完后停了几秒,看似无意地问到了程易笙的感情问题,“阿姨也一年多没见你了吧?怎么样,有女朋友了吗?”

“没呢阿姨。”程易笙老老实实回答着,听冯萍问这话,他心里有数了,他和黎菘的事情多半是爷爷辈的意愿,黎菘父母自然是会觉着自己年纪大了些。

“你也知道你爷爷和黎爷爷的意思,可菘菘到底是今年刚成年,太小了些……她三叔的闺女今年二十五了,倒是和你般配,改日有空你俩见见,如今也不兴长房长孙那套了,要是有缘也了了老一辈的心愿。”冯萍这电话是思忖再三才打过去的,黎菘渐渐大了,黎老爷子是越来越着急她的婚事。黎老爷子那脾气是说一不二的,光是冯萍夫妻俩不同意怕是拦不住,可要是两个小辈儿都没那意思,事情就好办多了……

“劳烦阿姨挂心,得空我一定上门拜访。”程易笙给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挂了电话以后,程易笙去里间换了件中山装,他看诊的时候都会打扮得老成些,穿得年轻了总有些病人觉得不靠谱。

“师父。”程易笙的徒弟姚思成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竹竿儿,兜里满当当地装着海棠果。

“案上的药每日早晨煎,用密封袋装好。”程易笙指了指黎菘的草药嘱咐道。

“得嘞。”姚思成应了一句,然后掏了颗海棠果扔进嘴里,“我刚才在外头还碰见上周那个美女了,问你在不在,我说不在她还不行,最后说您和师娘快结婚了才把人打发走。”

“哪个?”

“就那个眼睛倍儿大,腰倍儿细的,大波浪头。”姚思成描述道。

程易笙摇摇头道记不清了,顺便从姚思成口袋里抓了几颗果子走。

姚思成:“诶呀,就那个有胃病还一天吃一个柠檬的。”

“嗯。”程易笙这下想起来了,随后又板着脸教育姚思成,“小小年纪别光顾着看人家腰。”

“您年纪不小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师娘?天天儿的扯谎自己有未婚妻,我跟了您四年了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姚思成说完以后拿着草药去了里间,嘴里没停着念叨,“我哥跟您一般大,孩子都俩了……”

师娘?程易笙低头笑了笑,原本是过两年就能有的,但今日前未来丈母娘这电话一打,还不知道得过几年。

程老爷子程皖青和黎家老爷子黎振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年轻的时候黎振国在战场上替程皖青挡过一枪,后来两人就定下了后辈的婚约。

可程易笙父亲那辈就出了他姑姑一个女娃,偏生程易笙的小姑同邻居家青梅竹马没法儿拆散,程皖青只得同黎振国赔礼,将婚事推到了程易笙这辈。如今瞧冯萍的态度,怕是他这辈儿也圆不了两个老爷子的心愿了。

程易笙忽的想起了黎菘那双大眼睛,起身打开药包换了几味味儿苦的药材进去,那丫头看起来实在是不像省油的灯,还是早些打发走的好。

第4章

黎菘从医馆出来以后直接乘地铁回了学校,她鸭脖和汽水风风火火地一口气跑上了楼,打开门跑到许千瑶的床边嚷嚷着让她下来。

“程医生送你回来的?”许千瑶三步并作两步从床上蹦了下来,接过她手里的鸭脖。

“我坐地铁回来的。”黎菘掀开床帘没看见顾暄,“日宣呢?洗澡去了?”

“兼职去了,她找了个发传单的工作,一百一天。”

黎菘拆开了鸭脖,连手套都没戴就抓了一个丢进嘴里,“她那见着生人就脸红的毛病还发传单?”

许千瑶想到了中午在校门外头瞧见的场景,手舞足蹈地跟黎菘描述:“她穿了一个布朗熊的玩偶服,就往那电线杆子上一杵,见人就拦,路人不接传单就捂着脸假哭撒泼……”

黎菘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突然也有点想去发传单了,套上玩偶服就能放飞自我,那岂不是看见单身的帅哥就能上去撩,而且就算是心虚脸红人家也看不着。

许千瑶:“跟你的程医生相处得怎么样?他居然让你一个人坐地铁回来了?”

“往后半个月,我天天都能见着他,并且还能喝下他亲手熬的药。”黎菘嘚嘚瑟瑟地扭了扭肩膀,把嘴里的鸭脖嗦得咋咋作响。

许千瑶没反应过来她这是要闹哪出,“药?”

“对啊,我得先装成他的病人,跟他亲近,然后……”黎菘陷在自己的畅想中,脑子里构建好了未来生活的美好蓝图。

“你等会儿,你什么病啊?”许千瑶问道。

“我没病啊!装的。”

许千瑶盯着她看了半晌,分析道:“他给你开了半个月的药,要不是你身体哪儿确实有点问题,要不就是他医德败坏想坑你钱。”

黎菘舔了舔嘴唇,这么一想许千瑶说得确实有道理,“骗钱不至于,河滨路后头有半条街都是他们家的……”

可她也没觉得自己哪儿不舒服啊……难道是什么隐藏的病灶自己还没发现被程易笙瞧出来了?

“你明天去的时候问问清楚,到底给你开什么药了。”许千瑶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头疼得很。

“没事儿,总不能谋害他的亲亲未婚妻的。”虽然嘴上这么讲,黎菘心里还是有点儿慌的。

第二天是周六,黎菘起了个大早直奔河滨路。她想着早些去指不定药还没熬,那样就可以和程易笙一起坐在药炉子前头培养感情……

谁知道她一推门……门没推开,锁了。

黎菘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九点了。作为一个生活作息规律的中医,总不会这会儿还睡着。她给程易笙发了条微信,然后倚在门上等着。

约莫半分钟的样子,里头传来的脚步声,声音匆促密集,怎么听都不像是程易笙本人。

黎菘站直了身体等着,很快,木门中间张开了条缝,她扒开门进去,瞧见了姚思成。

“你好,我找程医生。”黎菘看他二十出头的模样,估计是程易笙收的助手什么的。

“他不在,拿药是吧,跟我来。”姚思成说完就往里间走,还没忘提醒黎菘注意脚下的门槛。

一直到坐上了回程的地铁,黎菘都没回过神儿来。她今日起了大早,洗了头烫了卷儿,还抹了鼻影打了高光,结果连程易笙的面儿都没见着?

黎菘越想越来气,换乘的时候摸着怀里温温热的中药,咬开密封袋的一角咕咚咕咚就给吞了。苦得她龇牙咧嘴地连忙去自动售卖机上买了瓶矿泉水,瓶盖儿都拧开了才瞧见那密封袋上头印着的标签“一日两次,服药后不得大量饮水”。

她默默将矿泉水拧紧,咂了咂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这药虽苦,喝完了居然有回甘,好像也不是太难喝。

一天的药被她一口气儿给喝光了,黎菘想了想,拍了张空密封袋的照片传给了程易笙,问道:“我一顿都喝光了怎么办……”

程易笙原先还怕黎菘抿一口觉得苦就给倒了,这会儿收到照片以后仔细放大看了看,那密封袋上居然还有牙印……

“算了,以后记得分两顿。”程易笙回了消息过去,他左思右想,还是多问了一句,“药苦吗?”

从前他那些病人喝药程易笙也是见过的,有的人讲药倒进碗里以后要做半天的心理建设,直到药凉了才不情不愿地端起碗愁眉苦脸地喝完。

“苦!!!”黎菘连发了三个感叹号。

程易笙:“嗯。”

黎菘甩了一张满是问号的表情包过去,“嗯?”她本来指望着程易笙说调整一下药方之类的话,谁知道那头回了一句“良药苦口”就没了下文。

黎菘欲哭无泪,只能安慰自己为了追人吃点苦不算什么。

她今日拿的药是今晚和明早的量,黎菘晚上左思右想,还是在跑腿平台下了单。周末程易笙不出诊,自然是不在医馆的,她也没必要自己亲自白跑一趟。

这么想想原先计划着十五天见十五次,抛去周末也就剩了十次。

黎菘决定这十次起码能让程易笙对她起那么一丝丝的好感,能作为朋友约他出来吃饭的那种好感。

第二天中午,跑腿小哥带着一个牛皮纸包来到了宿舍楼下。

黎菘套着睡衣下楼,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道完谢后随口问了一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给你的药吗?”

跑腿小哥想了想,“一个二十出头,一个……”

“那个帅的也在?”黎菘一个激灵,“就那个皮肤白,眼睛大,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模样的那人?”

“对。”跑腿小哥肯定道,他一开始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人就是一脸讨债人的模样,还打着哈欠。

黎菘听完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大星期天早晨的程易笙没事儿去什么医馆?她拎着药上楼,气得趴在书桌上直哼哼。

自己同自己发了半天的窝火,黎菘猛地拉开椅子起身,丝毫没有留恋地把跑腿APP卸载了。从今往后,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也得自个儿跑去河滨路拿药不可。

晚上吃完外卖,黎菘打开了牛皮纸袋。袋子里头有两包药,合起来统共是昨日一大包的量,约莫是程易笙怕她又一口气给干了特地交代了人给她分开装。

两袋中药中间夹着一张宣纸,上头用毛笔写着八个字:一次一包,不得贪杯。

说是字如其人确实没错,程易笙这字儿虽是力透纸背,笔锋锋利,却带着点儿懒散劲儿。

黎菘从小就听母亲冯萍说程家的两个孙子都是在墨汁里头滚大的孩子,不像黎家老爷子,日日变着法儿地做木弩弹弓逗着黎菘他们玩儿,家里几个女孩儿养得一个比一个男孩子气。如今一看程易笙的字儿确实是从小下的功夫,比他们学校教书法的老师写出来的字儿都漂亮。

黎菘拿杯子接了开水,然后将药包丢进去烫。过了一会儿估摸着热了直接用剪刀剪开,寻了根塑料吸管戳进去喝。

黎菘小口抿着药,昨日喝急了觉得苦,今日细细品味起来觉得这药也算不上难喝。她小时候一打针就能掀了房顶,能吃药扛过去的小毛病都是吃药的,这玩意儿可没有西药片剂在嘴里化开的苦。

顾暄和许千瑶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捧着杯子喝东西,那两个人一下子就激动了,嚷嚷着黎菘吃独食。

黎菘倒是平静,将杯子往二人跟前一塞,“尝尝。”

许千瑶闻了闻,立刻弹开两米远,“你那未婚夫也太不人道了吧?这么苦的东西怎么着也得嘴对嘴喂你吧!”

黎菘斜了她一眼,“你恶不恶心。”

另一边的顾暄闻完也是拧着眉头,实在是受不了那苦味儿。她将杯子还给了黎菘,耸耸鼻子道:“你不嫌苦啊?我那儿有水果糖。”她说完就掏了两颗糖出来,撕开了递到黎菘手里让她吃了压压苦味儿。

“真有那么苦?”黎菘咂了咂嘴,低头嗅了嗅,“这不是药香味儿吗……”

许千瑶和顾暄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后者道如果打针和喝药选一个,自己宁愿被多戳几针。

黎菘点点头,心里想着明日再见着程易笙一定得撒泼打滚,让他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女生的娇弱……

喝完了药,黎菘看着桌面上的宣纸出神。程易笙的墨宝丢了可惜,不丢吧……裱起来挂墙上未免太过羞耻了。

思来想去,黎菘想到了她初中时候流行的玩意儿——折纸。那时候的学生谈恋爱总会把爱慕对象写下的纸条叠成千纸鹤保存下来,曾经黎菘也跟同桌学过千纸鹤的折法,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叠法就忘光了。

她从网上搜来折纸教程,挑了一个立体的爱心折纸。

黎菘平心静气,将视频调成了0.5倍速。她跟着视频里一双粗糙的大手将纸对折、翻开、折角、翻开……怎么翻开来着?

视频从头播放,黎菘把纸摊平重新叠……往复五次,她失去了耐性,直接将纸团成了团,丢进空玻璃杯里。

晶莹剔透的长方形玻璃杯里盛着一个小小的白纸团,好像也挺好看的。

第5章

跑腿小哥拿回来的药包上头粘着医馆的二维码,黎菘扫完以后关注了医馆的公众号。排队预约、营业时间等注意事项公众号上都有。医馆周末不看诊,工作日都是早晨八点开门看第一个病人。

黎菘看了一眼明天早上的课表,早上那堂课的老师几乎不点名……

人家都说无利不起早,撩汉也是同理。

黎菘第二天早晨八点不到就到了医馆门口,敲了门没人理,她直接推门进了院子。里间的屋子是关着的,她也不好直接开门进去,又怕敲门扰了人家休息,只得在院子里左看看右转转打发时间。

久立无聊,黎菘踱到海棠树下,树上的果子比上个礼拜稀疏了不少。她还是小时候吃过这玩意儿,酸酸的长得跟迷你版的苹果差不多。

她今日穿了条运动短裤和板鞋,头发也利索地盘在头顶,倒是十分适合爬树的。黎家三代都是当兵的,家里的女孩子从小骑马上树什么都会,这海棠树难不倒她。

黎菘双手在衣角擦了擦,然后将掌心搓热,双手往枝丫上一扒,脚一蹬,一窜就上了树。

靠下一点的果子都被摘光了,她只能一点一点往上爬,好在这树有些年头了,一百斤的人在上头树也不晃。将果子装满了整个斜挎包,黎菘又挑了枝头上最红的一颗,放在衣角擦擦就直接丢进了嘴里。

黎菘正寻思那核儿往哪儿丢,突然旁边的树叶开始晃动,身旁不远处的枝丫被人用钩子往下钩,她拨开树叶往下看,瞧见了双浅口布鞋。

程易笙从后院出来就瞧见了海棠树上的人,一双腿荡在空中白得晃眼,那裤子穿了约等于没穿,吓得他连忙就把姚思成打发从后门走了,随后寻了竹竿儿过来。

“程,程医生……”黎菘看清来人以后有些心虚,毕竟偷摸进人家院子还偷人家果子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下来。”程易笙把竹竿儿靠在了墙上,凝神看着树上的情况。

这树不低,前些天姚思成想着爬上去摘果子愣是折腾了半个多钟头,累出了一身汗也没能上去,今日倒是被个小姑娘征服了。

“哦。”黎菘乖乖地低头想着脚往哪儿摆,顺着树杈往下走了几步,她看着下头笔直的树干突然就停了动作。

黎菘抱着树干不撒手,低头同程易笙四目相接,“我下不去了……”她说完后眨巴了两下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