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鱼死网破(一)

“欣宁…”文燕不知如何劝慰才好,她的心也是痛的,身为一个慈爱的母亲,怎能不深刻明白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没有了呢?”欣宁喃喃念了几句后,突然费尽力气,不顾一切地哭喊出来,脑袋胡乱地摇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骗我的!骗我的…”*

她不愿相信,不能相信,不敢相信!

“你别这样啊欣宁,失去孩子我们一样伤痛,你一定要坚强…”文燕紧紧握住他胡乱挥动的手,不知道多少年没体会过这种心如刀割的痛了。她柔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再难过你也得撑过去。奕棠等会过来…他…”

“妈…”欣宁一听到奕棠的名字,泪湿的双眼立刻闪现浓浓的光亮,却不知是悲哀还是怨恨。她用力反捉着文燕的手,吃力道,“妈…我不想见他…我不想见到他!孩子没了…孩子没了啊!”

“欣宁…”文燕看得懂她眼底的伤,看不懂她眼底的怨,“你现在这样子,奕棠怎能不见你呢?他会伤心会痛苦,但他迟早会知道事实。你们是夫妻,夫妻有难应该共同面对,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不需要!”不需要他的照顾。欣宁忿忿地别开头,闭上眸子,睫毛里滚落热烫的泪水。

她的心无法释怀,她想起自己一次次请求他不要去见姚馨语,不要相信姚馨语,不要去捧场参加画展,可是他固执地非要去。他那么多理由,在她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就是他根本舍不得姚馨语受到该有的惩罚。她被绑架被伤害,她是当事人可以选择宽容或原谅,但他呢?他说爱她,却每次都在她最伤痛的时候,跟姚馨语纠缠在一起。她每次迫切地需要他,渴望他在身边守护自己,而那些时候他都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他不但没有惩罚姚馨语,反而将那个阴险恶毒的女人捧得更高。

他口口声声说爱,嘴里说得好听,做出来的事一件比一件虚伪…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和姚馨语纠缠在床上翻滚的照片,像一把把刀子扎着她的心窝。看过一眼,她怎么都无法从脑海里删除。他必定是早就知情,但在她面前只字未提。是不相信她?还是自以为能处理得很好?

欣宁咬紧唇瓣,全身再次止不住地颤抖,她在怨恨他!除了怨恨,还有深深地自责。她对姚馨语不该有慈悲和怜悯,对逸辰父亲的罪行不该失去正义之心,如果早点报警揭发别墅里的事,让警方去调查,不管姚馨语的计划多么完美,不管逸辰父亲的势力多么强大,相信警方都能查到蛛丝马迹。那样的话,或许他们的行径多少会收敛一点。

失去孩子,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么?

“欣宁啊…”

“妈,我不想见到奕棠…”眼泪截止不住奔流之后,欣宁觉得好累好累,乱哄哄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慢慢睁开眼睛,“这几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谁都不想见…可以吗?”

“你真的不想见到奕棠?”

欣宁抿着唇,轻轻点头,不确定见到沈奕棠之后,自己会不会发疯。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见他,一点也不想,甚至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不想。

文燕哀伤地叹了口气,拭去她眼角的泪:“好吧!可是,你至少要在医院里休息一星期,这么长的时间,他不可能总不知道啊!”

欣宁垂下眼睫:“那就告诉她…我心情不好,去某个地方度假了…”

文燕明白了,她对这个儿媳妇有着说不出的愧疚和心疼。“我会尊重你的意思。奕棠是我的儿子…我为他说一句话——不管最近发生怎样糟糕和恶劣的事,他对你是真真实实爱着的,他很在乎你,绝不愿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欣宁呆呆地望着婆婆,眼底是一片迷蒙,恍惚间,那些曾经愿意用一辈子去渴求和争取的爱情,她觉得模糊而遥远。

浑身都是累,满心也是累…

美术馆,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煞是热闹。

此时此刻,围聚一起的不是观画者,而是一群媒体记者,他们不但包围了最近画展最耀眼的人物,还把王开成夫妇堵截其中。

关于网络上一小时内疯传的激-情照,姚馨语表现得极其震惊,不可置信。

“那些是我跟奕棠的私事…可是,怎么会有照片,是谁传出去的?”她没有否认照片的真实性,霎时引起更多的追问。

记者道:“有人怀疑照片是由沈太太雇私家侦探偷拍,你觉得会是如此吗?”

姚馨语惨白着脸色,开始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应该问她才对,那个女人应该最清楚。”

如此一问一答,听上去真相就在其中,她的话立刻将众人的推测自然而然引至同一方向。于是,联想力丰富的记者马上质疑,何欣宁如此报复,恐怕不仅是为情,还可能想以此为沈奕棠背叛婚姻的证据,离婚时可分得云天集团的财产。

姚馨语身材和脸蛋都娇小可人,那双大眼蓄满惊恐的泪水,不断自责那些照片会害了沈奕棠,会影响他的声誉。她不在乎自己,她只是跟沈奕棠情不自禁,没想到会害到他…

“我爱他啊,我真的好爱他,不在乎名分、不在乎委屈…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毁掉他的婚姻啊!”她深知自己一旦作出无辜的表情,就可以如意地换来旁人的怜惜。

“你没想过吗?你真的没想过吗?我看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处心积虑目的就是要毁掉我女儿的婚姻!”一个中气十足高亢而尖锐的嗓音,穿透人群。(第一更)

第三十章:鱼死网破(二)

陈清的背后似有一团黑色笼罩的旋风,她不知哪来的手劲,硬是三两下把围堵的记者一手扳开一个,震惊得其他记者纷纷自动让路。

“好几个姚馨语!你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陈清一路冲到姚馨语面前,双眼忿忿瞪着她,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然后突然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另一手狠狠地甩过去一巴掌。*

姚馨语顿时懵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头晕目眩地被陈清打得差点跌倒在地。半边脸颊立刻红肿起来,清晰地现出几个指印,嘴里尝到了咸腥的味道。

陈清这一巴掌可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尽管在来的车上,如栩已经再三叮嘱她不要冲动,为欣宁讨回公道的办法很多,但一进大门听到姚馨语的信口雌黄,她什么顾忌和理智都忘记了,只想狠狠撕碎这个恶毒女人的虚伪面具。

眼前一幕让所有人都着实愣住,过了几秒钟,记者们才想到要举起照片拍照。但姚馨语已经飞快别过脸去,乌黑的长发覆盖住那红肿的脸,似乎不愿让记者们拍到。

她是还没回过神,正在为自己完美计划暗暗得意,在记者们面前演出最后好戏的时候,突然杀出这样一个疯狂的母亲,不但将完美计划彻底打破,还当着众人的面凶悍地给了一巴掌,这情况完全与她的预期脱轨。尤其是陈清眼中燃烧着的熊熊怒火,一副想将她撕成碎片的可怖模样,毫不掩饰要为欣宁报仇的那股决心,让她莫名地胆颤。

黄美英失声惊叫,快步挤了过去,挡在姚馨语面前,俨然是一只维护孩子的母鸡,对女儿再多或愧疚或无奈的复杂情绪,到这一瞬都变成浓烈的母爱迸发出来。

“疯子!疯子!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大家把她抓起来,把她抓起来啊!”黄美英气得手指发抖。她本也是个烈性的女人,最近内心承受了那么多难以排遣的压力,陈清的一巴掌像一条导火线,让她胸口压抑着的那团怒火赤啦啦地顿时点燃。她正想发飚回敬陈清的时候,忽然听到丈夫在身后咳嗽了一声,那威严的冷哼像是命令,让她几欲出手的动作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没有人行动,明知道陈清打人不对,旁观的人就是没有人行动,不知是在等情况进一步发展,还是为陈清的那股气势为惧。

“小馨…你没事吧?让我看看你的脸…”黄美英还没靠近,姚馨语就悄然往后退了退,有意避免她的碰触。黄美英已然瞧见那红肿的指印,心痛而愤怒,将矛头直接转向陈清。

陈清冷笑,眼神更加尖刻,她穿着普通的平跟鞋,身形恰好比黄美英高那么一点点。看到黄美英朝自己伸出手,毫不犹豫不客气地推开。黄美英穿着精致的高跟鞋,身上是高贵的连衣裙,被她这么一推,踉跄不稳地朝旁边倾倒。

人们发出惊呼,有瞬间骚-动,记者忙不迭地拍下这一幕。如栩不知不觉就被几名记者挤到身后,她担忧地望着陈清,生怕再惹出更大的乱子。

“你你…”黄美英掩饰不住狼狈,怒气高涨,无法忍受,对着陈清直冲过去。

“我说这位尊贵的王夫人!”陈清飞快闪了过去,正好站到了姚馨语的旁边,她直直盯着黄美英,“我帮我被陷害的女儿讨回公道,你在这里瞎搅和做什么?”

黄美英毕竟要顾及一些面子,咬着牙根道:“你刚才打的就是我的女儿,我也要为我的女儿讨回公道!”

姚馨语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感动,蓦然睁圆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了过去。她的母亲,刚才真的亲口承认她了吗?还是…说的只是干女儿的关系?内心波澜起伏,脸颊上的痛倏然忘却,抑制不住轻颤:“你…说什么?”

陈清眯起眸子,玩味地在她们二人之间扫过两眼,冷讽道:“女儿?我怎么记得你只有一个儿子?王逸辰是你的儿子吧!”

黄美英的脸色骤然褪去血色,“馨语…就跟我的亲女儿一样!”

姚馨语的心被撞击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霎时冷却了大半,渗满悲哀。她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个自私的母亲怎可能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亲口承认她呢?她刚才怎能有丝毫的期望呢?

“管你是亲女儿还是干女儿,我今天要找的人不是你!姚馨语,你给我站出来!”陈清冰冷地吼道,一鼓作气揪住姚馨语的胳膊,站在众人的面前,“姚馨语,你自己说——我刚才给你一巴掌,你服不服?网络上传播的照片,是不是你的阴谋诡计?陷害栽赃给我女儿的人是不是你?你自己说!”

姚馨语咬咬牙,不屑地瞥过她,死不开口。

陈清火冒三丈,尤其想到自己刚刚失去的外孙,又悲又痛,使劲摇晃着她的身子,“你给我说!我要你说!说啊!说给这些人听,你是个多么阴险恶毒的女人,那些全是你背后做的好事。我女儿跟奕棠夫妻相爱,你旧情难忘,怨恨奕棠不再理会你,就设计勾-引他,还拍了那些不知羞耻的照片。”陈清说得愤慨激动,喘息了几下接着道,“你怎么不出声了?不敢承认吗?你千方百计想拆散我的女儿女婿,你以为会那么容易吗?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竟然还害了我的外孙,害我的外孙!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走!我送你去警察局!”

说罢,她揪起姚馨语的头发,一手拖着对方的胳膊,拼命地往门口拉。

姚馨语想反抗,却反抗不了,头发被抓得生疼。她忍着痛苦,睁大眼睛望过旁观当新闻看热闹的人群,望着黄美英,死死地望着黄美英,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突然停止了任何挣扎,任由陈清把自己往外拖。(第二更)

第三十章:鱼死网破(三)

此时的姚馨语,看上去不再优雅,不再恬静,不再美丽。她发丝散乱地披泻,白皙的容颜红肿显得触目惊心,细致的双眉紧蹙,小巧的唇瓣苍白而颤抖。

她整个人看上去那么脆弱,那么可怜,那么悲伤…

人们似乎再也看不过去,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有男记者带头嚷起来:“放开她,否则我们要报警了。”*

“是啊!公开打人,我们可以帮姚小姐告你的。”

陈清坚决不放开,任何威胁她都不以为惧,没什么可以弥补她心口的创伤和苦痛。她忿忿甩头:“告啊!该怕的人可不是我。你们没听到吗?我就是要送她去警察局,你们快点打电话吧!让警察快点来抓她!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早该关进监狱去!”陈清说这话,有一半是虚张声势,她在来的路上听如栩说过一些事,再加上欣宁所受的伤害,她更肯定自己的推测。一个坏心眼的人,不可能只做过一件坏事,她相信姚馨语身上定然可以挖出更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如栩隔着人群,戒备而审视地盯着姚馨语,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表面柔弱的小女人不简单,没想到欣宁还是被害到了。姚馨语为何不反抗不挣扎,也不呼救?她是不是还在盘算什么?如栩没忽略她被陈清拖住时露出的那抹冷笑。

“怎么还没人阻止这个疯女人?保安…保安!”黄美英失措地惊叫,胳膊突然被人捉住,回头一看,是她的丈夫。

王开成十分不悦,低斥:“你插什么手?跟我回去!”

“不…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馨语被人欺负?我怎能让我的女儿被人欺负!”黄美英一看到女儿凄惨被欺的模样,什么顾忌都抛却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走!”王开成心生异样,但被多家媒体在,他绝不愿出这种丑。

“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啊!”黄美英大声喊了出来,眼泪滚落。她扑过去愤怒地抓过陈清,在陈清的手臂上抓出了一道血痕,陈清吃痛稍微放手,姚馨语立刻站立不稳地跌倒在地。

“小馨…你没事吧?小馨!”黄美英不顾高跟鞋扭了脚,摇摇晃晃地去扶姚馨语。

姚馨语这时候,总算彻彻底底地抬起了脸,缓缓站直身:“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黄美英颤动着手指抚开她的发丝,碰触她犹有指印的脸蛋,哽咽道:“对不起…我…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辜负了你,亏欠了你…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是…”

“够了!”姚馨语的嘴角又露出了那抹古怪的笑,但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泪珠,更有嘲讽,“你现在才承认我是你的女儿吗?一个生下我,却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我的妈妈,看到我被人指责、被人打巴掌…一开始都不愿出声的妈妈,你以为…我想认吗?”

这演的是哪一出?陈清有点怔愣。

如栩终于明白了,总算见识到姚馨语多么有心计,多么可怕,怪不得欣宁不是她的对手,连沈奕棠都能被骗,这种女人擅长利用自身和身边的一切,将委屈柔弱装到极限,也能忍住痛苦和耻辱,只为达到想要的目的。姚馨语在逼迫逸辰的妈妈承认关系,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逸辰妈妈骄傲而虚荣的面纱——真的很可怕!

媒体记者们回过神来了。

王开成在震惊后,发出一声暴吼:“黄美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黄美英再度上前去扶姚馨语,心痛而悔恨,逃不过良心的谴责:“小馨…是我的亲生女儿,在我跟你认识前…就有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闪光灯劈哩啪啦惟恐落后。

陈清竟被记者挤到一旁,如栩趁机紧紧拉住她,凑近道:“阿姨,人不报,天有报。她们做过的坏事,都会有报应的。”

话没说完,美术馆的大厅门口噔噔噔进来四五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是警局和司法检察院的人,他们径自走到王开成面前。掏出证件,亮明身份,“请王部长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事情怎么发生的,人们觉得嫌自己反应太慢,焦点目标瞬间转移。

不过,一名警员扫视一圈人群,走到姚馨语面前,“姚小姐是吧?有件室内绑架伤人案,以及恶意散播网络不良信息,诽谤他人案,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什么调查…什么绑架伤人案?什么诽谤…我简直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会去的!”姚馨语怎么也没料到这状况,几乎站不稳脚,强自镇定。

“这个人是你父亲吗?他正在警局做客。”警员掏出一张姚栋才的视频照片。

陈清吃惊地抓住如栩的手,“这…原来这个姚馨语,还干过那么坏的事?”如栩心中大概有数,安慰地拍拍陈清的手背,“阿姨…我们还是回去陪欣宁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姚馨语漆黑的眼瞳骤然紧缩,喉咙如被人用一只手掐住一般,难以呼吸。她艰涩地吞吞口水,急促地呼吸着,突然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沈奕棠将证据带给父亲,虽然很想直接回家去见欣宁,但想了想,还是花了半个小时亲自去花店挑了九十九朵玫瑰,去精品店挑首饰。挑来挑去,发现自己最中意的是一条心型的钻石项链,价格不菲,但他毫不犹豫地买下。

几分钟前,听父亲说警局与检察院都出人去抓王开成了,姚馨语在他离开后也没打一个电话来,看来这回她是遵守约定真正放手了。他觉得神清气爽,一身轻松,全身都洋溢着幸福与欢喜的气息。(第三更)

第三十章:鱼死网破(四)

大束的玫瑰花娇艳欲滴,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不在乎路人异样惊羡的眼光,沈奕棠小心地将花放在车尾箱,生怕碰坏了娇嫩的花瓣儿,俊逸的面容尽是掩饰不住的笑容。送女人礼物的经验并不多,尤其是亲手将鲜花一朵一朵地精挑细选,经验更是绝无仅有,但他重在这份心思,每朵花蕴含他的真心和感情,不管欣宁能否体会到,他都认为值得。*

车子加速赶回自己的小家,掏钥匙开门时,心脏激动狂跳,有股近家情怯的感觉。他没想到的是屋子清冷空荡,床上没人,不见欣宁的身影,也没见到母亲。捧着花站在客厅中间环视一圈,有些疑惑,想到另一个可能,立刻返身冲出门外。然而,在父母的宅子里,盼来的依然是失望。不仅是失望,还有种难以描述的不安。

阿兰说:“夫人早上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啊!欣宁也没有来过,已经好些日子没看到她了。”

母亲说她在睡觉,可是两个家都不在,她们是刚出门的么?沈奕棠手里的花顿时变得千斤重,急忙拨打母亲的电话。

病房里,文燕陪着刚入睡的欣宁,寸步不离。怕影响欣宁睡觉,手机调的是震动,在柜台上嗞嗞地颤动了好一会,她才接起,耳边马上传来儿子急促的询问。

“你…回过家了?”文燕沉吟地紧皱眉头,听儿子的语气,似乎还不知道网络上他和姚馨语私照泄露的事。

“是啊!两个家都回了,就是没见你们。”沈奕棠满心的欢喜被浓浓的失望所替代,语气难掩低落,俯视身前开得绚烂的玫瑰,不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妈,欣宁还好吧?正在你身边吗?现在是开心着还是忧郁着?”

“她…还好啊!”文燕含糊道,压低声音,怕惊醒激动后好不容易睡着的欣宁。

沈奕棠吐出一口气,“为了姚馨语的事,我怕她一直生气不肯原谅我。我特意去买了礼物道歉,你们在哪?我过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欣宁现在还不想回家…”文燕听到儿子转为轻松的语气,眼前浮现他满怀期待的表情。她的心一阵绞痛。老天啊!事实为何如此残忍?让她怎么面对儿子?怎么跟他开口说出这个悲剧?不只是欣宁需要安静地调节心情,她觉得自己都无法面对这种惨痛。一些话语到嘴边又死死咽下去,眼角湿润。

“妈,欣宁在生我气对不对?我早跟她解释过,她不听。不过一切结束了,姚馨语的事情都已经解决,我跟她彻底了断,以后不会再有牵扯。就算姚馨语要出尔反尔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理她。我现在最珍惜的是欣宁,以后为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我会…”

“奕棠,你别说了!”文燕快要忍不住哭出来,孩子…奕棠以为那孩子还在…她飞快地抹抹眼泪,不再兜圈子,“妈跟你说实话吧!欣宁心情是很不好,所以去外地度假去了,我刚送她离开。”

沈奕棠呆呆地站定,手指无意识地抓紧鲜花,惊疑道:“怎么会…会突然去度假?”

“可能是计划已久,所以说走就走了。不过你放心,有她的好朋友如栩陪着她…过段日子心里平静了,就会回来见你。妈还有事,先挂了。”

他英俊的容颜上只剩下深深的忧郁,怔怔地靠在墙壁上。鲜花依旧绚烂芬香,想送的佳人却遍寻不获。清楚记得出门前,欣宁再次要求他不要参加画展,明知道她会生气,他却没答应,执意去见了姚馨语。没想到她竟气得离开这里,她有孕在身,就这样出门,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

越想越担心,偏偏她有意不让他找到,死活关机让人联系不上。这是一种残酷的折磨,他懊恼地对着墙壁用力一踢,心情哪还有一丝之前的欢心?

所谓祸不单行,沈奕棠深刻体会到了。

吴秘书给他打来紧急电话,道出了网络上流传的照片,在公司内外引起极大的轰动。他是企业的领头人,向来有着良好的个人形象,但那些照片不得不让人质疑他的道德素质,若让其他合作商、客户知道此事,也会让个人信用度大打折扣,后果相当严重。

沈奕棠将鲜花往车后一抛,加足油门火速赶到公司,迅速打开电脑。鼠标在指尖急速点动,他面色阴沉、铁青,双眸蓄满火气,不敢相信这会是姚馨语做的手脚。

吴秘书要报告的不止这些:“总裁,照片的事…据闻是你太太照私家侦探所拍摄,为报复你和姚小姐故意发到网络。不过董事长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找到网络监察机关申请删除,相信不会再扩散。”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欣宁?她不知道照片的事,也绝对不会作出这种恶劣的行为!”关于这点,沈奕棠坚定地相信欣宁。只有姚馨语,他能怀疑的对象只有那个早已陷入疯狂的女人!浑身被黑色笼罩,迸发出噬人的怒焰。如果此刻姚馨语站在面前,他一定要亲手掐住她的脖子,问她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将大家的关系往绝路上逼?

他将脸庞埋入双掌,痛苦地摩挲了一把,猛然起身。

吴秘书盯着电脑,不可思议地大呼一声:“总裁你看!刚出的网络快报,照片的始作俑者竟是姚小姐!天…原来是她故意栽赃,想破坏你和太太的关系,她被警察带走调查了。还有这组织部王部长…”

是的!网络新闻将半个多小时前美术馆发生的情况,纷纷做了详细的报道,配合着图片将丑闻一一揭开。(第一更。系统很卡,传晚了。)

第三十章:相思成灰(一)

那些纠缠已久的烦恼事件终于落幕。

但沈奕棠的心似被挖了个大洞,心惊、恐惧、绞痛。

谁落网了,谁在接受调查,谁要被法律裁判…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欣宁恐怕就是看到这些照片,才选择了逃避和离开。她多么伤心、多么痛苦、多么难堪?她会信他吗?就算相信他的清白,她能接受吗?她一定恨透了他,厌恶透了他,所以——不想见到他!*

沈奕棠如被针刺,一秒钟也坐不下去。

“总裁?总裁…”

“吴秘书,公司的流言不必理会,清者自清。我先走了。”

他心急如焚,不断拨打母亲的电话,发誓一定要问到欣宁的去向,他要马上去找她。

文燕正在跟陈清和如栩谈话,她们三个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说到激动处,陈清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她只恨当时没给姚馨语多几个巴掌。

如栩不得不暗暗承认,当这位阿姨为欣宁出气时,自己将一颗正义之心暂时小小地隐藏了一下,为那一巴掌的教训喝彩。

可是,说完之后,三个女人同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悲伤让她们泪水弥漫了眼眶。姚馨语挨十个巴掌、被警察带走又能怎样?能挽回那条失去的脆弱小生命吗?能弥补每个人的伤痛吗?能让一切悲剧当成没有发生吗?

欣宁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断断续续地梦呓,听到门缝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她猛然睁开眼睛,汗湿衣襟。柜台上手机又嗞嗞震动,她的心脏紧紧收缩,不敢接起。

两个妈妈推门进来,对上欣宁那双空洞而绝望的双眸。陈清心痛地拿起毛巾,为她擦汗,不停地安慰。

文燕拿起手机,已显示五个来电未接,都是儿子打来的。她隐忍的眼泪霎时滚落,轻颤道:“奕棠他…不停地找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欣宁心底掠过一抹深切的痛楚,嗓子沙哑却无比坚定:“妈,我跟他的事…请交给我自己解决!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欣宁在医院里已经躺了五天。

文燕见她决心坚定,又忧郁落寞,静心休养很重要,实在不想引来沈奕棠,避免刺激她的情绪。

尤其是陈清,打小将女儿疼到骨子里,她甚至不敢冒然把失去孩子的事告诉丈夫。短短五天里,她将女儿女婿、姚馨语等之间发生的矛盾纠葛了解个彻底,如栩和文燕所知道的,都被她慢慢问了出来。

她更加细心地照顾欣宁,知儿莫若母,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隐约觉得欣宁的心里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这天晚上,她按捺不住在病床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时看向躺在床上显得毫无生气的欣宁。欣宁的脸色仍然和床单一样白。在那床头柜上,她花了三小时熬的汤膳一动也没动。欣宁的眼睛睁着,迷迷蒙蒙地望着窗户,似乎在想着什么,在沉思着什么,或在回忆着什么,眼角有着模糊的水光。这是她连续几天最常展露的表情,陈清心口抽痛。

她感觉欣宁的心正在封闭,不让外界任何的力量闯进去。终于,她停止了踱步,直瞪着欣宁,下决心地开了口:“丫头,别说妈妈不理解你。失去孩子是很痛,但未来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发生这么多事,你从来都不说,自己傻傻扛着,唉!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女儿呢?你跟奕棠之间…迟早得解决,他最近找你,真是要找疯了。”

“妈…”欣宁受惊的把眼光从窗玻璃上收回来,落在母亲脸上。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都会尊重你,因为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奢望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妈…”欣宁哽咽,泪如雨下,心头紧闭的门窗悄然打开了一条缝。

夜色笼罩整座城市,天空不见月光,只有浓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