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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皇后这才让贺夫人平身,命人给她置了筷箸。贺夫人告了座,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佳肴,不禁眼前一亮,赞道:“天下间竟有这样精致的菜肴,不知是何人所作,皇后娘娘可真是会网罗人才。”

潘庭指了指后边垂首而立的凌书南,“是我从宫外找来的,夫人喜欢就好。”

贺夫人看向凌书南,随口说道:“女子能有这等手艺当真不错,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南谢娘娘赞赏。”凌书南小心翼翼地答着。

“阿南?”原本有些恹恹的贺夫人忽然眼前一亮,重又打量了她一番,“不知姑娘姓什么?”

凌书南总觉得贺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只是警觉地说道:“奴婢没有姓。”

“是吗?”贺夫人抿了抿唇,然后朝潘庭嫣然一笑道,“潘少爷可真厉害,找到这般有趣致的人。”

“是吗?”潘庭被贺夫人一夸,竟有些飘飘然了。

潘皇后见潘庭这副模样,不禁眉头一皱,冷笑着就吩咐分菜的宦官道:“还不给贺夫人夹菜?让她尝尝这道鱼。”

贺夫人忙道:“娘娘恕罪,臣妾自幼便不能吃鱼的。”

潘皇后冷笑道:“贺夫人这是不给本宫面子吗?还是压根就瞧不上本宫这儿?这样吧,本宫亲自给你夹菜。”她说着,便站起身夹了一筷子雪白的鱼肉放进贺夫人的碗里,“贺夫人,除了皇上,本宫可就没有给谁夹过菜了呢。”

贺夫人为难道:“臣妾一旦吃鱼,就会心悸呕吐,高烧不止。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可是……”想必这贺夫人是对鱼类过敏,而且还挺严重的。

潘庭在一旁道:“姑母,要不这鱼就给侄儿吃吧。侄儿最爱吃鱼了,这一整条侄儿都能吃下。”他说着就想要去端贺夫人面前的碗,还没站起身,潘皇后就已是使劲地一拍桌子,狠狠地瞪向潘庭,“你给我坐下!”

潘庭没想到自己不说还好,他一开腔,竟惹得潘皇后怒气值增大,当即不敢再说话,只是忐忑地坐在那里。

潘皇后的怒火既然被点着了,便再顾不得端庄得体,直接就对着贺夫人斥责起来,“贺夫人,本宫本宫好心好意地请你来吃饭,还亲自给你夹菜,可你倒好,架子端得还真是大!本宫本宫敬你让你,你却越发嚣张,你根本就没有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她这一怒,所有人都吓得俯下身去,凌书南额左右瞧了眼,也赶紧匍匐在地,这皇宫当真不是好玩的地方。

贺夫人却是不慌不忙地跪了下去,口里称道:“娘娘恕罪,可是臣妾真的不能吃。”

“贺夫人,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你把这鱼吃下去,要么,你便到外头去跪着。本宫到底是皇后,倘若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目无纲纪,那这皇宫还有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潘皇后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响,贺夫人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脸颊边赫然有了一道红红的五指印。

就连潘皇后都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只见一行清泪从贺夫人的眼中流出来,她已是哽咽道:“臣妾怎敢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只是臣妾真的不能吃鱼……皇后娘娘若是觉得臣妾冒犯了娘娘,要怎样处罚臣妾都行。”她说着便匍匐在地,呜咽起来。

凌书南有些懵了,贺夫人方才虽然也是彬彬有礼,但对潘皇后也不过是敬而远之的味道,怎么一下子就委屈成这样了。正想着,却见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贺夫人捞了起来,她正要偷偷瞄一眼,当瞥见那一抹明黄时,便又赶紧把眼低了下去,是皇帝郦圭!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八章 桃花井针锋(4)

郦圭愠怒道:“皇后好大的威风啊!中宫之责,本是辅佐君子,礼教六宫,可皇后倒好,成日里无事生非,这母仪天下四个字,皇后怕是也不知道怎么写吧!”

潘皇后到底是郦圭的正妻,被他当着这么多人面数落,面子上如何下得去,她含着怨气道:“皇上,臣妾好心好意请贺夫人过来用膳,还亲自给她夹菜,怎么就是无事生非了?怎么就当不得母仪天下了?”

“那这是什么意思?”郦圭将贺夫人的抬了起来,指着面颊上的五指印道。

贺夫人梨花带雨地忙解释道:“不,皇上,您别误会,这是妾身自己打的,是妾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好意,可是,可是妾身是真的不能吃鱼……”

她柔弱的样子和潘皇后盛气凌人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郦圭怒火中烧道:“自己打的,自己打能打得那么重吗?”只一句话,便说得皇后哑口无言,她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贺夫人是唱得哪一出了。

潘皇后也是彻底地恼了,“皇上,臣妾与您这么多年的夫妻,臣妾是怎样的为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我真想要对付她,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

“是啊,皇后今日真是说出真心话了,你早就想要对付她了吧!”郦圭冷笑着牵起贺夫人的手道,“不过,很可惜,皇后你没法如愿了。因为朕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离开我的,更不会让任何人动她!否则,朕一定要让动这念头的人生不如死!”

凌书南在地上听得心惊肉跳,万万没有想到这郦圭虽然黑心肠,却也用情至深。可听到这番“真情告白”的潘皇后却已是气得浑身颤抖。眼见郦圭拉着贺夫人扭身就走,贺夫人却忽然说道:“皇上,妾身,妾身有个请求。”

“能不能把她赏给妾身。”她的手指尖忽然指了过来凌书南打了个激灵,越发匍匐下去,KAO!太悲催了!怕什么来什么,她一向大脑单线条,就怕自己卷入宫廷之争,可这下真好,一进宫就被搅合进来了。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贺夫人低声道:“妾身知道这要求很无礼,可是妾身近日没有什么胃口,只看见这位姑娘做的饭菜,才有了些心思。不知道……”话还没说完,郦圭就道:“你想要什么便要吧。不过一个奴才,朕便替皇后做主赏给你了。”

他说着便瞟了地上的凌书南一眼,凌书南忙把身子俯低,以免郦圭认出来。潘皇后气得火冒三丈,她才是位列中宫,贺夫人竟然直接找皇上要她的人,摆明了是挑衅。她正要开腔,熟知她的郦圭便已经不耐烦地开腔道:“好了,皇后。朕现在已经被前朝的事弄得很烦了,你能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要来给朕添乱?还有,以后没事不要派人去卷帷宫。朕不想再为这件事专门跑一趟了!”

他说完,便拽着贺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把潘皇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撂在了那里。

地上的奴才一个也不敢起来,甚至大气也不敢喘。过了许久,才听见潘皇后压抑的呜咽声传来,以及喃喃地吟道:“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凌书南心念一动,这不是李白的《长相思》吗?原来那卷帷宫的寓意竟是从这儿来的。看来郦圭对贺夫人还真是用了真情,也难怪潘皇后会那么讨厌她了。

“为什么,二十年了,他始终还没有厌倦她?我一直等着,等着皇上的后宫美人一轮接着一轮的换,我就等着有一日皇上对她再没有兴趣,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万千荣宠?皇上居然还为了她来警告我!”皇后气得呜咽,潘庭忙在一旁劝导,还没开声就被潘皇后呵斥道,“行了,你到底是不是姓潘?”

二十年?凌书南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那贺夫人不过二十几岁,可现在听起来,至少也是30多岁近四十的年纪,没想到能保养地这样好。她忍不住偷偷瞄了潘皇后一眼,一个年老色衰,另一个却风流韵致,更何况贺夫人瞧起来便也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也怪不得郦圭的心仍被贺夫人吊着。

她在地上跪了半晌,见潘皇后终于平息下来,忍不住问道:“那奴婢……”贺夫人突然把自己指明要走,她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滚,统统滚!”潘皇后气得将那一盆桃花井端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潘庭忙和奴才们一起劝下,“姑母,您何必和皇上置气。皇上也是因为太子的事,最近很是焦虑,才会如此。说起来,皇上心里头还是看重姑母的,这些年,不论再宠谁,可也从来没允许谁僭越过您,不是么?”

“那是他还用得着我潘家,我早就对他没指望了。”话是如此,但潘皇后的气终于还是顺了一些,她冷冷地对地上的凌书南道,“你去吧,免得晚了,那小贱人又要在皇上耳边嚼耳根子。”

凌书南连忙顿首,心里却有些惴惴的,皇宫似乎不是个好地方。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脑袋一抽,贸然跟着潘庭入宫了!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九章 宫闱有秘辛(1)

领凌书南前往卷帷宫的是个小太监,凌书南身上虽然没什么银子,但在楚国待了些时日,值钱的首饰还是有几件的,连忙给他行了贿,好一边向他打探宫里的事情。

那小太监不过是皇后宫外头打扫的,平时没多少油水,见凌书南打赏颇丰,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原来这贺夫人在郦圭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已经跟了他,听说出身低贱,娘家一个人也没有可郦圭却极为看重她。哪怕后宫嫔妃不少,这么多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郦圭会去她那儿,雷打不动。

“不过吧,说起来也奇怪,皇上虽然去得勤,却极少留宿在那儿,而且皇上管贺夫人也管得严,不喜欢她和别的人接触,尤其是男人。说一句话也不行!”曾国虽然尊崇儒教,但男女之防也不至于那么严苛。正是因此潘庭出入宫帷,虽然于理不合,郦圭瞧见了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太监不禁音量放低,暧昧地笑道:“估计是情之深,爱之切吧。”

小太监知道的东西有限,嘴巴又溜,不一会儿就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凌书南对贺夫人和潘皇后的争宠没有太大兴趣,她比较关心的是郦夭霄和黄昏的情形。于是,见小太监对自己没什么戒心了才问道:“对了,公公,不知道东宫在哪里?”

“东宫?”小太监一怔,嘴角往右前方努了努,“喏,那边。”

凌书南道:“一会儿咱们能不能从那边走啊?”

小太监不解道:“姑娘为何想要去东宫?”

“我没有想要去东宫,我就是好奇太子殿下住的地方是怎样的。”见小太监仍是一脸犹疑地看着自己,她只好说道,“这不是听人说,太子殿下长得年轻帅气,所以……”

小太监立马顿悟道:“所以姑娘想着要是从东宫旁边经过,或许正好碰上太子殿下。说不定太子殿下一下子就看中了姑娘呢!是不是?”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凌书南这样的想法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凌书南干笑了一下,便也懒得否认了。

小太监于是摆手道:“我说,你还是别做梦了。”

“做梦?”凌书南嘴角一撇,“怎么,莫非你觉得他看不上?还是他在宫里头的妃子太多了?他挨个轮一遍也得一两个月?”

小太监笑道:“姑娘您真有意思,太子殿下虽然是精力旺盛了点,但轮一遍也用不着一两个月啦。”

“……”凌书南瞧见他那猥琐的笑容,差点没一翻白眼,小太监聊兴正起,见凌书南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忙拉住她伏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别生气,我不是说您长得不好看。其实,太子殿下他最近是不会出东宫的。所以,你见不着他。”

“为何不出东宫?”凌书南不由问道,“难道他病了?”她早从孙玉钦那儿得知郦天霄被软禁,只是故作不知,希望能额外探听出些什么。

小太监低声道:“外头是这样说的,可是我看着不像。自从太子殿下回来,东宫外头的禁卫足足比平时多了五倍不止。对外是说,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怕有人对他不轨所以才要好好守卫。可我听说太子殿下从来就没出过东宫,而且这两天,太子少傅在宫门外一直哭着嚎着,皇上愣是没让他进宫见太子呢!”

“你的意思是,太子被软禁了?”凌书南话刚脱口,就被小太监把嘴巴给捂住了,“我的姑奶奶,这里可是皇宫!这些话,可不能胡说八道。”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九章 宫闱有秘辛(2) 

那小太监到底还是胆小怕事,不敢再拉着凌书南闲逛,“咱们还是赶紧去卷帷宫吧。一会儿我太晚回去复命,准挨骂。”

凌书南支吾应着,心思却还是放在东宫,她忍不住往东宫的方向瞟了一眼,漆黑混沌的夜里,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到卷帷宫的时候,宫门紧闭,但皇帝的御辇还在宫外停着,随侍的太监宫女也都在外头等着。

小太监把凌书南往奴仆们专门走的角门一搁,朝卷帷宫里的人交代了两句,便回去了。凌书南由卷帷宫外头服侍的宫女带了进去,正要往宫里带,就有一品阶较高的宫女冲过来拦住,用眼神狠狠地瞪着两人,低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没头没脑就往里头冲?”

那宫女被一吼,连忙解释道:“这位姑娘是中宫送来的,说是夫人指明要的。奴婢想着夫人定然着急见到,所以才……”

“当真是不长脑子,来了这么些天还不知道卷帷宫的规矩吗?”那大宫女呵斥道,“只要皇上在这里,所有人都不许靠近!这么重要的规矩都不记住!我看你还是去外头扫树叶好了。”

这规矩听得怎么有点别扭。难不成是郎情妾意不想让下人打扰?凌书南正想着,却听见宫殿里头隐隐传来女子带着哭腔的呻吟声,还有男人的低吼声,凌书南不禁擦了把汗,没想到两人一把年纪还进行得这么激烈?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她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人,那些宫女一个二个都默默地低着头,充耳不闻。

少许,郦圭从宫里头疾步而出,所有人忙跪地行礼。凌书南更是低着头,不敢让他瞧见自己。临出宫门的时候,郦圭有些虚浮的脚步令他差点绊了一跤,宫人们赶紧去扶,却被他一把推开,大怒地呵斥着:“滚开!”

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好啊!奇怪,一般而言,男人在这之后不是应该很满足吗?就连郦天霄那个人渣在那晚之后,都难得地温柔了一把。她想着,忽然心底一颤,连忙把自己的心神收摄回来,她怎么会忽然想到那晚的他?

过了很久,贺夫人小憩醒了,才把凌书南召唤进去,她在软榻上侧卧着,面色微微有些白像是有点虚弱,

凌书南感觉到贺夫人的目光仍在自己身上打转,她总觉得贺夫人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只是不痛不痒地说道,“奴婢谢娘娘赏识,愿为娘娘效劳。”

“那也用不着。”贺夫人轻笑了一声,转而朝身旁服侍的宫女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去为阿南收拾间屋子,让她住下。”

凌书南抬眼见旁边那宫女有些意外地瞥了自己一眼,心里更没底了,她虽然不太懂规矩,但也知道这宫里头除了有品阶的宫女能有独立居室,其他下人都是大通铺,更何况她还是一没经过正经招聘渠道进来的厨子?这贺夫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她惴惴地站在那儿,贺夫人却只是问了她几句家乡何处,年方几何之类的闲话。末了才突然说道:“皇宫不比外头自在,你若是想出去,我明日就可以命人送你出宫。”

凌书南一怔,这才明白过来,贺夫人为何要把自己讨来。她以为自己是被潘庭掳进宫专门用来讨好皇后的,所以想要对自己施以援手?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帮自己。

“你别这样看着我。”贺夫人淡淡笑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一只误入鸟笼的黄鹂就这样被关住了。我自己这辈子是没指望走出皇城了,可是,这里并不适合你。”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九章 宫闱有秘辛(3)

凌书南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好容易才忍住点头的冲动,对她说道:“娘娘对阿南的恩德,阿南铭记于心。不过,奴婢这辈子的愿望,是在宫里做一名御厨,如果可以,娘娘能不能派奴婢去御膳房?奴婢绝对不会给娘娘丢脸的。”她心想,郦天霄被软禁,他出不来,寻常人进不去,可他总要吃饭吧,她就不信她混进御膳房会找不着机会。

贺夫人的目光在凌书南身上流连,“你真的想留在宫里?”见凌书南坚定地点点头,她便叹了口气道,“既是你的决定,那便随你吧。明天我让人安排你去。”

正说着,她跟前服侍的宫女捧着一黄绸香囊过来,“娘娘,这是在地上拾到的,不知是不是皇上落下的?”

贺夫人打开,取出一金制的长牌瞧了瞧,重又塞了回去,“是皇上随身的御牌,你先收好。今儿天色太晚了,明天你再找人送去。”

那宫女答应着,便将那香囊包好,放进了软榻旁边的橱子里。

凌书南瞧在眼里,心里头却是打起了小鼓。一想到那御牌上刻着“如朕亲临”的字样,倘若她能够有这么个东西在手,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若是平时,她想要去弄这么个东西可不容易,应该说见一面都难。可今天这御牌近在咫尺,容不得她不打起这东西的主意。

再加上她发现贺夫人就寝时,从来不留人,就连值夜的太监也都安排在院外,那就更加惹得她心痒痒了。

她在屋子里头琢磨了半夜,终于还是趁丑时,人睡得正熟的当口,偷偷溜进了贺夫人的寝宫。屋子里一片漆黑,她只好趴在地上,蹑手蹑脚地一点一点往前摸,生怕惊动了屋里睡着的贺夫人。

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橱柜,将那金牌掏出来,把正反两面往事先准备好的面粉上使劲摁了摁,这才将那有全套纹路字样的面粉模子包好了往怀里一踹,刚刚关好橱柜,准备溜之大吉,就听屋里一女声道:“谁?”

凌书南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已经这么蹑手蹑脚了,居然还是惊动了她!眼瞅着里边燃起一丝光亮,凌书南正想着该怎么瞎编个理由,就听一男声道:“别点灯,是我!”飞快地将那烛火给吹灭了。

屋外的凌书南慌忙掩住口,以免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只因这声音她在两三个时辰之前还听过,正是潘庭!

“是你啊。你来做什么。”贺夫人放下心来,像是毫不意外。

“施施,我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你……”潘庭话还没说完,就听贺夫人冷笑道,“潘少爷,你应该称我夫人,或者娘娘,独独这名字,你是叫不得的。”

潘庭忙冲上去,握住她的手道,“施施,我知道你是怪我晚上没有帮你,其实你被我姑母欺侮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很痛。可是你瞧见了,我姑母正在气头上,我越是说话,她就越是针对你。施施,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你看我们能见一面是多么不容易啊?”

凌书南在一旁听着越发大气不敢喘了,她就觉得奇怪了,潘庭干嘛非想在宫里住着,敢情讨好皇后是其次,借机留下来,与贺夫人亲热才是真的。怪不得贺夫人把所有人都给遣走了,不让人守夜。她听得头都大了,这是秽乱宫廷,宫闱秘辛啊!居然又被她撞见了。

点背啊。要是他们发现她在这里,别说找郦天霄和黄昏,只怕这间屋子她都没法子走出去了。

贺夫人撒了一会儿气,终于还是被潘庭哄回来了。潘庭正想与她温存片刻,便听见贺夫人哎唷叫了一声,惹得潘庭直心疼,“怎么了?他……他又打你了?”

卷七 长夜烛烬 第五十九章 宫闱有秘辛(4)

贺夫人幽怨道:“你回去吧,我今天实在是没法服侍你了,我……”

潘庭却已是怒火中烧,“为什么他每次都要这样蹂躏你?他这究竟是爱你还是恨你?施施,这样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留恋?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他显然是气极了,连声音的分贝都大了一圈。凌书南心道,看不出来潘庭还动了真情,也难怪了,贺夫人虽然年纪不轻,可风韵别致,有魅力更有手段,自是把这年轻人迷住了。

贺夫人道:“你真的肯带我走吗?”

“你这是什么话?施施,我待你怎样你还不知道吗?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他把你带走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当我看到他这样对你的时候,就跟扎了我的心窝一样疼。”潘庭说着,贺夫人突然道,“好,那我跟你走。”

“你……你说什么?你是说真的?”潘庭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我……我求了你这么多次,你一直都不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

“愿意,我当然愿意,做梦都愿意啊!想到你可以只属于我一个人,以后你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我想什么时候见到你就能见到,就是要我去死,我也愿意啊。”潘庭一时高兴,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小点声。”贺夫人连忙掩住他的口,“快别说这种话了,我可不想你死。不过,他看我看得这样紧,如今宫里的禁卫军又这样多,你要把我带走,岂是那么容易的。要是被他发现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潘庭道:“这个我来安排。禁卫军里头有我的人,只要设计得好,他未必会找得到。我先替你找个地方躲上一阵,他现在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也不见得能顾得上。”

“那倒未必。不如这样吧,我这手里头有几个人选,你看能不能将他们调为禁卫军步兵司和骑兵司里内殿和外殿的直长,若是他们当值,我们偷溜出宫,他们也好放我们一马。即便被人发觉了,他们也可以替我们打掩护呢。”

贺夫人的话让潘庭十分为难,“施施,我不过领个闲置,哪里有这本事能够安排禁卫军的人事?更何况这五千禁卫军,是皇上的亲信,除了皇上谁能指挥得动?”

贺夫人愠道:“我不过是让你安排一两个直长,又不是让你谋夺整个禁卫军。倘若我没记错,那禁卫军步兵司的统领张屏从前是你们的家臣吧?你就不会想个法子,让潘皇后给他提个醒,提拔一下?我也是为我们的将来考虑,我不想真的抱着你一起死,既然要走,自然就要走得干净。你要是不答应就算了,与其出去被抓,我还不如就留在这里受他折磨好了。”

她这一着恼,潘庭立马就服软,“好,我一定想办法。我尽快……我一定办成……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凌书南在贺夫人的寝殿里待了半宿,好容易等潘庭溜走了,贺夫人睡踏实了,她才猫着腰出来,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她也没时间歇着,连忙按照面粉模子把御牌给仿冒好了,只等去了御膳房,寻合适的颜料材料再加加工,就大功告成。

卷七 长夜烛烬 第六十章 床前旧南瓜(1)

贺夫人倒是言而有信,一大早就命太监把凌书南送至御膳房因是贺夫人的嘱托,御膳房的庖长自是不敢怠慢凌书南,膳房中大多数又累又脏的活都是男子和太监干的,庖长便安排凌书南做了个领催的职司。这御膳房中领催一共六人,当各宫各位主子派人来催膳时,领催就负责叮嘱和协调各位庖人做菜,起一个中间跑腿的作用。

虽然对于凌书南来说,这工作还不如那又脏又累的白案红案讨她喜欢,但这领催的职务倒是能令她接触不少人,司膳传膳的太监,御膳房的庖丁厨役,非常有利于她收集有关东宫的情报。

东宫与其他各宫一样,每日传膳两次,但其他宫里来传膳的都是各宫中负责司膳的太监或宫女,唯独东宫来人,除了东宫的人之外,还有一个大宦官全程相陪。她打听之下才知道,那黄门原是郦圭御前的人,自从太子回宫之后,只要东宫的人出来传膳,就必定会陪在左右,寸步不离。

连到御膳房传膳这样的小事都要派人紧盯,只怕东宫里出来的任何奴才的一举一动也都在监视之中。

当务之急,得让郦天霄知道自己在宫里才行。别的凌书南不行,可在御膳房里头,她又是个领催,想个法子通知郦天霄却是再容易不过。于是,当下午那大宦官又陪着东宫的人前来点膳时,凌书南赶忙去接下。趁着进厨房催膳的时候,帮那摆凉菜的庖丁露了一手。

原本庖长还想数落凌书南不要越俎代庖,可一瞧她的手艺之后,哪里还有半句话说,恨不能在旁边使劲地夸赞。凌书南想要让郦天霄知道自己来了,自然得精雕细琢,好教他务必能看出是自己的手艺,可她这一动刀子,庖长又岂会放过她?于是当把东宫的膳食全部准备好,送走司膳太监后,庖长便又命凌书南依法炮制,也给其他各宫的饭食装饰一番。

凌书南估摸着,这御膳房的薪资也是分底薪和提成的,各宫娘娘们一高兴,少不了要打赏御膳房,那庖长见凌书南这般手艺,怎么会不物尽其用?凌书南不好推拒,只好强忍着瞌睡,硬着头皮上。

到了夜里各宫都来人打赏,接赏接得庖长都要手软了。把凌书南狠狠地夸奖了一番,恨不能把其他刀工庖丁都给开除了,只把凌书南好好供着,再不放她走。这菜做得好吃是紧要的,可首先得好看才行啊。当然,也有例外的。太子东宫就没有人打赏。不光如此,在大家都正乐着的时候,东宫来人了,说是太子突然呕吐,怀疑御膳房里的饭食不干净,要将今天负责东宫饮食的庖丁和传膳接膳的一应人等全部带到东宫去训斥。

凌书南心下暗喜,郦天霄定然是认出自己的手艺了!想着法子把自己弄进去会面呢。他虽然被软禁,但责难几个御厨的权利还是有的。儿个为东宫掌勺的庖厨都面露苦色,一个劲地表着清白,独独凌书南是松了一口气,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跟西天取经一样,终于要见佛祖了。正要乖乖迈脚步,还没站出来,立马就被庖长给逮了回去,还使劲地朝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去。

凌书南看懂了,自己眼下可是庖长的摇钱树啊,他当然要保她。凌书南真是欲哭无泪,眼见庖长用“淫威”逼迫另一个催膳的宫女顶替了凌书南站了出去,凌书南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正急得发慌,眼瞅着东宫的人数了十几个御膳房的人就要带走,突然队伍当中一个掌刀工帮厨的厨工嘀咕道:“动了菜的又不止我们,还有她,凭什么她不用去!”

卷七 长夜烛烬 第六十章 床前旧南瓜(2)

那厨工本就是新来没多久,不大懂得“潜规则”。平时里受气就不少,已经积了怨。今天别人都领赏,就他们非但没领赏,还被庖长狠狠骂了一顿,表示刀工太差。这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被带到东宫去挨训,说不准还有一顿毒打,心里本来就不平衡了,又见庖长袒护凌书南,看不过眼,一冲动就嚎出来了。

他这一嚎,倒是把顶替凌书南的催膳宫女也给嚎得慌了心,谁知道去了东宫会有怎样的命运,这一慌,扑通一声跪倒了,“其实不管我的事……”

庖长气得真想拿火钳狠狠地戳两人,凌书南喜了,忙冲了出去,“对不起,是我负责催膳的,有一盘菜我也确实插了手,我负责,我负责!”

东宫来传旨的太监都有些傻眼了,大家都恨不能把自己摘个干净,居然还有人这么自告奋勇去挨骂,八成是脑袋有问题吧。

楚江殿寝宫,内侍仔仔细细地向郦圭汇报着东宫的情形,“听说太子突然上吐下泻,大发雷霆,连夜又是召御医,又是命人把御膳房的十几号人都带进去训斥,让那些人都在殿外跪着,说他没好彻底,便不让那些人起来。皇上,要不要奴才进去瞅瞅?”

“行了,有什么好看的,他这是知道自己气数尽了,就胡搅蛮缠起来。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悔改,由着他折腾吧。”郦圭道,“只注意着,别让那几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趁机混进去了。”

内侍知道郦圭指的是太子少傅等人,忙道:“这个您放心,他们已经确认过了,都是御膳房的厨子厨工。”

“那就好。待外边的火再煽两天,朕就只好顺应民意,把太子给废了。哎,皇兄啊,不是朕不想把皇位交给他,而是朕的好侄儿实在是太不争气,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内侍见郦圭心情愉悦,忙顺着话道:“皇上,奴才觉得您是太看得起太子了,依奴才看,少傅他们实在是白忙活的,东宫那位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都这会儿了,还不知道收敛,皇上其实您根本用不着这样防他。”

郦圭冷笑道:“你以为我防的是他吗?我防的是西山黄昏。他终于还是出手了……”

内侍不解道:“青福侯来说的时候,奴才还不信。这黄昏不是皈依佛门的人,无欲无求的人吗,怎么突然就和太子搅一块去了?而且辅佐谁不好,竟然挑了个这样的主……”

“这才让朕忧心啊。到底还是错看了他。”郦圭脸上的笑意渐渐冻结,“当初真应该听皇兄的话,不该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