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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有些得意洋洋,谁曾想自己这个食雕师竟能在这里大放异彩。

郦天霄命君由绛将密函送出后,本想命他假扮自己回东宫去。可转念一想,还是自己亲自演这场戏比较稳当。凌书南虽然不大关心,但大概也知道郦天霄打着什么算盘,几日之后,神机营就将进城,在这之前,郦天霄最需要做的就是控制京城,稳住人心。

将郦圭亲近的掌握实权的大臣召进宫一网打尽,是为了掌控京城,可尚无胜算的他,却也不能让其他人起任何疑心。所以,宫里的禁卫军他丝毫未变。可即便如此,郦圭与郦天霄突然结盟已经令人觉得费解,他此时还昼夜不离留在楚江殿,岂不是越发让人生疑?所以,他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回东宫待着。

按理说,“皇上”已经就寝,楚江殿里头是不大可能有什么问题,但郦天霄总是不放心,他自己大张旗鼓地回东宫,却命君由绛在这里好好守着,以防意外

君由绛对于这个差事很不喜欢,郦天霄一走就想要放羊,尤其是当凌书南吃着半截黄瓜,不小心把胃里的馋虫勾出来后,央求君由绛给自己准备点夜宵时,君由绛趁机顺水推舟道:“我去把贺夫人请来。皇上醒了,要吃东西,自然该是由贺夫人服侍。”

他正准备金蝉脱壳,却被凌书南一把拽住,“不行!贺夫人是外人,你把我交给她,你怎么能放心?”

君由绛脸拉得老长老长,尤其是被凌书南那一句“贺夫人是外人”给雷到了,照她的意思,自己就是“内人”了?他拼命地抹了抹汗,补充道:“殿下已经完全掌控她了,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这楚江殿虽说已经大换血,难保没有人的眼线,服侍皇上的贺夫人一直在外,我一个东宫的护卫却在里头,这算什么事

“完全掌控?”凌书南不以为然,郦天霄他究竟掌控了什么啊?她于是退一步道,“要不你偷偷给我带点吃的,馒头,包子,只要能管饱就好了。君大哥,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你在一起。”

君由绛苦着一张脸,这女人到底什么意思,非要让自己留下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凌书南在船上想霸王硬上弓的的阴影还没有消散方才她和郦天霄滚床单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君由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衣服从凌书南的双手间抽离出来,指了指外头,“成,那我去御膳房帮你找找吃的。”

“哪里用去御膳房,这楚江殿不是有小厨房吗?你去搜刮点就好。”凌书南道“那你快去快回啊!”

君由绛听这话就跟催魂铃一样,恨不能立马就跑开,不过一两个时辰肯定是不会回来的。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八章 可怕的真相(1)

凌书南躺在床上左等右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推开的声音,她雀跃地睁开眼等着君由绛给自己送吃的,可当看清楚面前人时,心里却打了个突。

来者正是孙合媞。因她名义上是负责照看郦圭寝居,楚江殿中虽多了一些东宫的近侍,但为了掩人耳目,原本在殿外边服侍的内侍宫女依日保留,孙合媞在楚江殿中相对而言还算自由,她进来寝殿,君由绛不在,便也没人拦着。

“肚子饿了吧?我做了最拿手的东坡饼。”只见她把一碟形似花朵,色泽金黄的酥饼搁在自己面前,“虽然手艺比起你的差了许多,不过,拿来填填肚子,还是行的。”

见凌书南只是吞口水并不动手,孙合媞不由笑道:“怎么?怕有毒啊?你放心吧,虽然太子给我下了毒,我却未必要给你下毒,谁让璟儿已经交代我了。”她说着又将东坡饼往凌书南面前一抻。

凌书南挤了丝笑道:“没事,我不饿。”

孙合媞于是轻哼了一声,把东坡饼搁在了一旁。

说到底她也是黄昏的姑姑,凌书南也不想与她闹得太僵,想到她身上大喜大悲丸的毒,不由带着几分好意道:“其实,只要按时服用解药,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郦天霄不过图个心安,必定不会害你性命。”

孙合媞轻笑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是吗?若我是他,就由着我毒发身亡,也省的杀人灭口了。”

郦天霄的确不是个善茬,凌书南尴尬地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会督促他的。”凌书南想着自己既答应黄昏要护她,自然要做到。

孙合媞眼角的笑意有些暧昧,“到底还是美人计好使,我和黄昏,还真的得靠你了!”凌书南总觉得孙合媞这话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于是别过脸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尽力。再说了,就算郦天霄不给解药,黄昏定然会帮你制的,你要是需要茜妃玛瑙,我帮你借就是。”

孙合媞对于凌书南的突然变脸觉得颇为好笑,“行了,我还真没指望郦天霄会给我解药。这解药的事虽然麻烦,却也用不着茜妃玛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的任务可不是这个。”

凌书南有些懵懂,这制备大喜大悲丸的解药最重要的不就是需要用茜妃玛瑙做药引么?怎么这会儿又用不上了?还是孙合媞另有配方?正想着,外边有人来报,“夫人,青福侯孙玉钦在殿外候着。”

猛地听到这名字,倒是令凌书南心一紧,这满朝文武都关在宫门外,怎么孙玉钦却能够直接入宫门。她忙用眼神示意孙合媞,如今皇上正昏迷不醒,自然该将他打发走。

孙合媞沉吟片刻道:“听闻郦圭曾给予孙玉钦御前行走的特权,两人经常在一起密谋些什么。他突然在这个时候前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你当真不想知道?”

凌书南皱眉道:“孙玉钦认识我,倘若被他发现,不是前功尽弃了?”

“你只管躺在床上眨眨眼就好。只要你不吭声,连我都分辨不出来,更何况是他?”孙合媞见凌书南仍在犹豫,又补充道,“他最近可是郦圭跟前的红人,让他看一眼,皇上仍然安好,不正好堵住他人的悠悠之口么?”

凌书南倒是被这一句话给打动了些许,正犹豫间,孙合媞已做主对外头道:“皇上醒了,请侯爷进来。”如此一锤定音,凌书南忙缩回被窝里,一动也不动。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领着孙玉钦进来,听他进来叩头行礼,凌书南于是半睁着微眯的眼朝地上望去,正好与孙玉钦四目相对,她只从他的眼中独到恭敬和焦灼,看起来,他倒是全然没有认出自己。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八章 可怕的真相(2)

凌书南这才放心地朝孙玉钦微微颔首。但孙玉钦瞧见“郦圭”这副模样,却没办法放心,“听闻皇上御体违和,玉钦十分挂心,不知皇上可有好些?”

凌书南只是眨了眨眼,一旁的孙合媞忙解释道:“皇上是一时气急攻心才会病倒的。只是,心火上来,一时间说不了话,御医说得好好静养个两天,少说话,少挪动,便能好起来了。”

孙玉钦将信将疑,但见床上的郦圭面色祥和,似乎贺夫人也不像是在说谎。孙合媞见他仍旧跪在那里,不禁莞尔一笑道:“还是侯爷面子大,皇上昏睡了好久,直到侯爷来前一会儿,才醒来。可不是侯爷来得及时么?”孙合媞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摆出来,“侯爷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皇上商议吗?”

孙玉钦点头称是,抬起眼却见孙合媞仍旧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有些尴尬,忍不住提醒道:“娘娘可否容微臣私下启奏皇上。”

孙合媞微笑道:“侯爷与皇上有什么紧要话就只管说,我的任务只是照看皇上,其他的,我什么也听不见,也不想听。”她说着便看向凌书南,“皇上的意思呢?”

凌书南心道我有意见,我也不能说啊。此时只能虚弱地微微颔首。孙玉钦见皇帝没有屏退孙合媞的意思,便不好再言,仍旧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皇上,微臣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向皇上提要求,可微臣这两日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微臣心里清楚,这一生唯一的愿望便只有一个。微臣恳请皇上成全,将阿南赐还给微臣。”

凌书南身躯一震,自己已经一再决绝地表明立场,为何还会这般痴恋。一旁的孙合媞忍不住瞟了凌书南一眼,眸中藏着一丝冷笑。

“皇上在大雾寺时曾说过,阿南是微臣的奴才,自当归微臣所有,皇上金口玉言,时至今日,自然也是算数的。微臣斗胆,请皇上成全,微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孙玉钦说着再度叩首不止,但床上的皇帝始终一声不吭。孙合媞见凌书南的眼睛都直了,便在床头添油加醋地说道:“青福侯一片赤诚,让臣妾也很感动呢。皇上,何不就遂了侯爷的心愿,将那阿南姑娘赐给侯爷?”

凌书南忍不住横了她一眼,不知道孙合媞这时候煽风点火究竟是为何?孙合媞作恍然大悟状,“莫非阿南姑娘就是凌姑娘?可真真是个可人儿。可是,侯爷,实在是造化弄人,太子殿下已经抢先一步将人带走了。这个……”

孙玉钦面色发白早晨便已隐隐有耳闻,郦圭与郦天霄密谋一日,看起来似乎有握手言和的迹象,但他却是并不大相信。这叔侄二人矛盾由来已久,郦圭近日所筹谋的便是要将这个太子彻底废去,又怎么可能突然罢手?他心中只当郦圭玩得花样,他扣下阿南的目的原本也是用来制衡郦天霄。如今听得孙合媞提到郦圭把阿南给了郦天霄,顿时感到非比寻常,再不能淡定。

“皇上,太子狼子野心,决非可以共筹谋之人。况且,他那般狠辣,毒杀孙正香,杀死孙淼,他何时手下留情过?今日皇上放过他,他日太子却未必肯放过皇上!”孙玉钦急急道。

凌书南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孙玉钦还真是会贼喊捉贼,栽赃嫁祸。那孙淼、钟氏之死明明就是他下手栽赃到郦夭霄头上的,孙正香突然被毒死,想必也是他干的好事,从前她们只当郦圭也参与其中,可现在想来,还真的就如郦圭所言,他并不知情,这一切不过是孙玉钦自做主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搞臭郦天霄。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八章 可怕的真相(3)

为了得到阿南,为了报仇雪恨,孙玉钦就非得选择这么残忍的手法吗?凌书南实在无法苟同,她心中愤慨,却又不能说出来,只是朝孙玉钦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孙玉钦如何肯走,凌书南苦于不能言,只好示意孙合媞拿纸笔来,她不能说话,但仿造郦圭写字的活,她刚才可没少干。她在纸上写下“内忧外患,权宜之计”八个字递给孙玉钦。

孙玉钦瞧见这内忧外患四个字还一时不解,“如今内外皆因对太子不满,诟病曾国,陛下不正是应该在此时废除太子以堵住悠悠众口,平息民愤吗?”

凌书南心道这孙玉钦怎么这么难打发,只好将红袖军突然出现,直逼京城一事大致写下,这般“推心置腹”,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孙玉钦疑心自己,知晓如今“郦圭”的难处,乖乖离开。哪知道孙玉钦听到“孙聚堂”三个字时,却仍旧默默地跪在地上,沉吟了好半天,突然说道:“皇上,微臣想起来了,当初在武昌城,杀死孙聚吉,抢走黄龙珠的那伙人,所使用的功夫看起来便觉得眼熟,如今想来,极像是红袖军的刀法。”

他见凌书南半天没有反应,只当他全然忘记,便提醒道:“一个多月前,在武昌城内,孙淼在民宅被杀,此事本是太子所为,微臣与孙聚吉想着务必要将此事公之于众,却不料被他发觉,正要杀人灭口,有一帮黑衣人将我叔侄从太子手上救走,却趁孙聚吉取黄龙珠时将其杀死,微臣好容易捡回一条命。现在想来,当初那伙人所用刀法初时混杂,好教人看不出身份。可他们在追杀微臣时,却在情急之下使出了真功夫,正是孙聚堂的刀法!皇上,太子一心想得到黄龙珠,又怕被皇上知晓,所以找人与他合演一出戏,既骗了微臣,更瞒了皇上。如今,孙聚堂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时候直指京城,皇上,这只怕不是巧合,这必定也是太子的阴谋!”

床上的凌书南早已经手脚冰凉,孙玉钦说得十分详细,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诚如她方才所想,孙聚吉手中果然是黄龙珠,而孙玉钦并没有将黄龙珠据为己有的动机!

凌书南颤声问道:“孙淼果然不是你杀的?孙聚吉也不是?”

孙玉钦吓了一跳,当即变色道:“那些都是太子所为,旁人也就罢了,微臣为何要杀亲叔叔?”

凌书南已然信了九分,她原本以为孙淼、孙聚吉之死皆是郦圭与孙玉钦合谋为之,可今日孙玉钦对自己所说的话表明郦圭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而孙玉钦似乎也真的不像是凶手。当初郦天霄派人追杀他们,无功而返,倘若孙玉钦真有那能力对抗郦天霄,只怕早就已经倾巢而去了。或许真如他当日所说,他并没有杀孙淼和欧阳夫人,他只是去栽赃嫁祸而已。

但,若不是他,杀死孙淼砍下他们的人头,又杀死孙聚吉抢走黄龙珠的人又会是谁?凌书南忽然无声地笑了,还能是谁?孙玉钦都说了,那伙人使的是孙聚堂的功夫。这一桩桩狠辣的事,都是唐羿耘干的吧!或者也许是黄昏默许,亦或是指挥唐羿耘干的。

他们能千辛万苦跑到楚国去追杀凌亦秋和上官凛,自然更不会放过那一个个利欲熏心,觊觎江山的孙氏叛徒以及他们的后代。凌书南只觉得心底犯冷,黄昏,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选择复仇吗?可就算再仇恨,死亡不就已经够了吗?为什么在杀死孙淼夫妇、杀死孙聚吉的时候,还要残忍地割下他们的头颅?就算这事是唐羿耘干的,可一心为民的黄昏连自己被冤枉都肯牺牲名誉相救,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发生?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八章 可怕的真相(4)

他心底的仇恨到底有多深,他伪装地到底有多好?他曾说过再没有事情瞒着自己,可现在瞧来,他却不知道究竟瞒了自己多少!杀死孙淼,孙聚吉,既抹黑了郦天霄,又让郦天霄以为是孙玉钦和郦圭所为,好让他们矛盾激化,而他则坐收渔翁之利。

那么毒发身亡的孙正香呢?凌书南正要问孙玉钦,话到嘴边却已经自觉地闭上了嘴。还需要问吗?杀死孙正香,让小吴国与曾国彻底敌对,他才好趁势而起啊。他去楚国除了报仇,只怕也怀着这同样的一石二鸟的计划,只是他唯独算漏了自己而已。

凌书南心里头隐隐作痛,原来,他一直在演戏。甚至直到今日离开时,他还是没有向自己敞开他的心扉。真不愧是天生的演员!

凌书南正感觉自己心底空落落的,跪在地上的孙玉钦却突然间站了起来,朝凌书南投去犹疑的目光,一步步走向床比。

凌书南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一时情急直接说话了,孙玉钦定是发现自己了!一旁的孙合媞上前一步,拦着孙玉钦道:“侯爷,未有皇上传召,侯爷不得近前。”

“皇上?”孙玉钦刚才只顾着为自己申辩,才会大脑一时短路,可不过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刚才说话的明明是女声,而且那声音分明就是阿南的!

心中已存了疑虑,这时候再去瞧病榻上的“郦圭”,只觉得他的肩膀似乎是垫高的,而他握笔的手虽然粗糙暗黄,却仍旧可以看出手指纤细,分明就是女人的手!此时再看他的眼睛,清亮的双眸,只一眼就让孙玉钦认出来了!

“阿南!是你!”这双眸子他日思夜想,看了不知道有多少遍,如何能忘得掉!

孙玉钦已是百分之百的认定,冲上来就一把捋起凌书南的龙袍,露出一截雪白如藕的手臂来。如此,再抵赖不了!

孙玉钦在意外之下便是巨大的震惊,倘若说躺在床上的郦圭是他的阿南假扮的,那么真正的郦圭又在何处?答案只有一个,如果郦圭还活着,怎会允许有人堂而皇之的住在寝宫之中?而能够导演这一切,也有资格有动机办到这一切的,除了郦天霄,还能有谁?

孙玉钦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神不知鬼不觉,这天早已经惊变!他不由分说地就拽起凌书南的手,“跟我走!”

只是这一声才刚发出,凌书南还没开声拒绝,孙玉钦忽然搂着自己往旁边就势一滚,凌书南只觉得脊背一痛,差点把自己的五脏六腑撞击出来,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仰头却见一身太监服饰的郦天霄赫然站在面前。

他到底不放心将凌书南一个人扔在这里,回到东宫之后又偷偷地溜了过来。

郦天霄走上前一把将凌书南捞了起来,地上的孙玉钦只是仰着脸看向她,苦笑道:“我真傻,他又怎么会伤害你!”凌书南一低头,只见孙玉钦的脊背上一柄飞刀没入一半,殷红的血在那白刃周围晕开了一圈。

“是谁允许你把他放进来的?!”郦夭霄阴沉着一张脸,对着随后赶到的君由绛低骂。君由绛委屈地站在那儿,知道事态严重,不敢回话。

孙玉钦不由冷笑道:“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弑君夺位,毫不手软。你当真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

“论心狠手辣,青福侯也是不遑多让。”郦天霄笑容早已冷却,手里边另一柄飞刀眼瞅着就又要掷出,凌书南下意识地就按住他的手,恳求道:“不要杀他!”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八章 可怕的真相(5)

郦天霄脸色铁青,冷冷地看向凌书南,“不杀他?让他出去告诉所有人,皇叔已死,现在躺在龙床上的人是你吗?!”

凌书南道:“公子他不会的他不会伤害我的……是不是?”她扭转头看向地上爬不起来的孙玉钦,直到最后一刻,孙玉钦还是出于习惯,拼尽全力护着他心中的阿南。

“不会伤害你?”郦天霄冷笑道,“在孙正香的船上,他可有护过你?他若真是顾念着你你又怎么会被武昌城的人逼得如同过街老鼠?凌书南,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当真以为他会放过你?他早不是你从前的公子了,他如何狠毒,如何不择手段,还需要我一点点地提醒吗?只要给他一点翻身的机会,你和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凌书南心中抽痛,无论如何却无法将那可是后边的话说出来,孙玉钦固然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润的公子,但他也并不是他们所揣测的那样坏,很多事,孙玉钦只是为人背了黑锅。郦天霄对于凌书南的维护颇为不满,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竟然还要维护旧情人。郦天霄捏着她的下巴,目光如炬,“怪只怪你太自作聪明,非要在这个时候把他召进来,你这不就是想让他早点死吗?”

凌书南的身子一震,眼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孙合媞的身上,是她!孙玉钦不过是一个没有兵权的侯爷,又是施南国的人,和朝中大臣并无多少交情,他于郦天霄根本就无甚威胁,直接将其打发了便可。可孙合媞却非要将孙玉钦召进寝殿,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借刀杀人!

孙玉钦是施南国王孙聚诃的嫡长孙,孙、氏怎么可能放过他?

此时的孙合媞正缩在角落里头,像个六神无主、战战兢兢的弱女子,仿佛眼下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都令她惧怕……原来最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通常都是令人最无防备的,不经意间就要人性命,置人于死地,却还让人浑然不觉。

孙合媞、黄昏,这才是他们最擅长的!

凌书南想要说话,可所有的话如鲠在喉,地上的孙合媞正睁着一双无辜恐惧的双眼,可凌书南分明从那双清亮的眼中看到了讥讽和得意。她在讥讽自己的无能吗?她算准了自己根本就不会把她供出来吧?她知道黄昏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知道自己再纠结再矛盾也不会把黄昏供出来!

凌书南有些绝望,但看到地上濒死的孙玉钦,心里头涌起一股暖流,不知怎么就一把揪住郦天霄道:“孙玉钦进来探视,外边的人都知道。他竖着进来,却横着出去,你就不怕被有心人发现什么?”

她一低头,不知郦天霄那一刀是否伤着了他的要害,孙玉钦没有再吭声,意识似乎在涣散,就连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但一双眸子却只是含着笑意看着凌书南,她紧张的神情在他眼里头便是最美的景色。

郦天霄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冰冷道:“早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呢,这会子又念起日情来了?你的心会不会太不坚定了?”也不知为何,凌书南总觉得郦天霄非常生气,她正想着该如何小心求情,就听郦天霄冷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快死的。你这两天还可以同他叙叙旧。”

凌书南不解地看着他,郦天霄却已将她的手狠狠甩下,转而吩咐君由绛把孙玉钦抬到后边配殿里去小心看管,另召了御医去为他诊治。对外则宣称说郦圭留他在此处侍疾。御医是这两日在楚江殿为郦圭看病的,是郦天霄的心腹,自然不会泄露风声。御医入宫,旁人只当是为郦圭请脉,倒也没有怀疑。可郦天霄留孙玉钦在此“侍疾”,又是为何?

凌书南总觉得郦天霄心里头打着什么算盘,恰此时外边又有人说道:“夫人,潘庭公子求见皇上。”

“潘庭?潘大康的儿子?”郦天霄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犹如空气的孙合媞,“这个时候?”

孙合媞心中一凛,却只是满脸无辜地看着郦天霄,转而问外头道:“潘公子有何事要在这个时候觐见皇上?”

“回夫人,潘公子说手中有一位神医的药方,想面呈皇上与夫人,或许对皇上的疾患有意想不到的疗效。”

孙合媞道:“这么晚了,皇上已经歇着了,请潘公子改日再来吧。”

外边人刚答应下,郦天霄就笑道:“潘公子给皇上送药方怎么好拒之门外?那不是招人话柄么?还是夫人不愿见到潘公子?”他说着就朝君由绛使了个眼色,君由绛忙对外边补充道:“夫人请潘公子入内说话。”

孙合媞被郦天霄那含笑的双眼盯得发毛,只是强作镇定道:“妾身也是一片好意,若是那潘公子进来瞧出这里的不对劲,可如何是好?”孙玉钦刚刚被抬走,即便放再多的熏香,房间里头多少还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透着诡异。

郦天霄道:“夫人只管同潘庭在外头说话,不必让他进来就是。”孙合媞不敢再说别的,点头答应。眼见郦天霄自己拣了屏风后躲着,孙合媞立马朝凌书南投去求救的眼神,一边还紧张地举起橙黄色的袖口,不停地示意。

她在提示自己看在黄昏的份上,帮她一把吗?是了,她和潘庭本有私情,且不论这私情是真是假,她对潘庭是否仅为利用,一旦被郦天霄发觉,多少都是一桩事。凌书南冷冷地看着她,刚才那张虚伪的面孔满是惊惶,刚才只知道落井下石,趁机陷害的孙合媞终于也尝到了如坐针毡的滋味。

想到她的狠毒,想到她方才冷笑的模样,再看到她现在的情形,凌书南竟微微有种*她索性闭上眼,按照郦天霄所吩咐的躺到了床上。孙合媞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凌书南不给自己任何表示,想要说话,又恐郦天霄听出端倪,只好悻悻地往外间走去。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九章 前尘皆斩断(1)

君由绛引着潘庭进来,便自行退了出去。潘庭行了礼,就听孙合媞冷淡道:“潘公子的孝心,妾身代皇上谢过了。只是皇上已经歇下,不便召见,潘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她只说皇上歇息,又朝潘庭使了眼色,示意他尽早离开。可孙合媞待潘庭一向是忽冷忽热,潘庭一时间也没领会孙合媞这摇头摆手是何意,于是问她,“皇上已经睡着了?”

这句话真是难倒了孙合媞,若说他没睡着,郦天霄必然猜到自己和潘庭有私,若说他睡着了,潘庭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出来,她犹豫片刻只好说道:“应该是睡着了。”

潘庭明显松了口气,即便隔着两丈远,凌书南都听出了他语调里的轻松,他站起身就向孙合媞说道:“你让我办的事,我……”孙合婕面色一变,正要不顾一切地打断,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捶床板的响声,潘庭顿时住口,惊魂不定地望向里间,“可是皇上醒了?”

孙合婿站起身,说道:“许是梦魇着了?妾身去瞧瞧,潘公子在此稍候。”

潘庭到底有些惊着了,只觉得郦圭在场,他也实在没法子与孙合媞你侬我侬,见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倒也放心,于是说道:“得知皇上安好,微臣便放心了。夜已深,夫人还请早日休,息,微臣告退,改日再来给皇上、夫人请安。”这便退了出去。

见他退了出去,孙合媞悬着的心才落向实处,一抬眼,却见郦天霄青着脸从屏风后走出来,目光冰冷地望着床上一脸委屈的凌书南。凌书南畏缩地解释道:“有一只虫子爬上床,我忍不住才……”

郦天霄挥手打断她,示意孙合婕先出去。孙合媞于是望了凌书南一眼,这才恭敬小心地退了出去。她看向凌书南的时候,凌书南刻意把视线挪开,以避免与她对望。她实在不愿意去看她那双复杂的眼睛。她不喜欢孙合媞,她甚至能猜到孙合媞是用怎样的眼神看自己,她定然又是在暗笑自己的无可奈何吧?

明知道黄昏一再欺骗她,明知道她没办法认同他们的作为,明明想闭上眼任他们自生自灭,可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肠不管孙合媞。她答应过黄昏,要护着她的。更何况潘庭一旦将孙合媞命他调派禁卫军之事说出来的话,郦天霄定然会疑心黄昏与孙合婕……一想到此,凌书南便再忍不住,出声替孙合媞解了围。

说到底,是管不住她的心。一颗心,交付出去后,即便再不值得,却也管不住了。

她见郦天霄仍立在那里,想到他的一无所知,心里头的愧疚就更浓烈了一些,她垂着头低声说道:“对不起……”那声音里头有着无限的歉意。

郦天霄还从未见凌书南这副模样,像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似的,倒令他不觉好笑起来,“真是难得,这么有诚意的道歉。终于知道自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凌书南苦笑着,一言不发。

郦天霄走到窗边,打开一道缝隙,正好看着孙合媞走向她所住的配殿,唇边不觉多了一道笑意,“不过无妨,这已经足够了,有一场好戏要登场了,连唱戏的角他们都帮本王找好了。”

凌书南面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郦天霄,“你想做什么?”听他的意思,似乎与孙合媞有关。凌书南不由多嘴问道:“你是不是并不打算给贺夫人解药?”

郦天霄合上窗,反转头来,笑靥如花,“恰恰相反,我不单要给她解药,还要好好待她才行。”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九章 前尘皆斩断(2)

凌书南只觉得他这笑容有些瘆人,顿感不祥,正要再问,郦天霄却走过来,将她有些脱胶的鬓角粘好,冷笑道:“你不想让孙玉钦死是吧?说不定我还真的就会改变心意呢。不过,本王倒是对一桩事挺好奇的,黄昏一向慈悲为怀,可你说他私心里会不会也希望本王杀了孙玉钦?”

凌书南面色剧变,颤抖着声音问道:“他……他怎么会希望孙玉钦死?”郦天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郦天霄却没想到凌书南有这么大的反应,颇有些意外,他于是淡淡笑道:“你心里头不止有他,还惦记着孙玉钦,你说他会不会嫉妒?”

凌书南这才明白郦天霄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觉松了口气,但转瞬又自嘲般笑了黄昏当然希望孙玉钦死了,而且还是借刀杀人的那种。

凌书南这笑意,落在郦天霄的眸子里,却又是根刺,他不由冷笑道:“我放了孙玉钦,还他自由好不好?”

“你肯放了他?”凌书南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孙玉钦恨郦天霄入骨,郦天霄又何尝不是?别的不说,郦夭霄认为三番四次嫁祸他的罪魁祸首就是孙玉钦无疑,他又怎么肯轻易放了他?

“那你是想让我放了他,还是想要救黄昏?”郦天霄见凌书南眼前一亮,话语更冷,“你要的东西会不会太多了点,又想为黄昏集齐九颗龙珠,又想要救孙玉钦的性命。这倒无妨,可这之后呢,你可曾想过,孙玉钦不死,又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本王而是黄昏,你猜他会不会到时候也要去杀黄昏?小心到头来,你不过是一场空!”

说着这话,郦天霄忽然生出一股悲哀来,黄昏、孙玉钦,不论她要跟谁,不论她惦记着谁,又轮得到他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凌书南是不是一场空他不知道,可他自己,于她这儿,早已注定了是一场空的。

他颓然地正要离开,背后的凌书南忽然说道:“你之前问我的话,我心里头已有答案。”

见郦天霄回转头来,微微露出不解的神情凌书南又解释道:“你问我,如果黄昏只能带走一样,我希望是九龙珠,还是别的。”

九枚龙珠是吴国的传国之宝,意义非凡。于黄昏而言,九龙珠比起自己,要重要地多吧。若真的是单项选择题,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九龙珠。更何况九龙珠有着特殊的能量,不论它是否能治好黄昏的病凌书南都真心地希望黄昏能够得到九龙珠而不是自己。

她自己呢?她没空去想了。

凌书南深吸了一口气,还未开口,郦天霄就不耐烦地打断道:“爱选谁,不选谁,这话你留着跟黄昏说好了。本王没空理会你的这些破事。”他心里头烦乱异常,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从东宫跑来这里做什么!他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不再理会床上欲言又止的凌书南。

因为,是旧情难忘还是更爱新欢,他都不想知道。

这几日,凌书南自是留在房内继续装病,中间郦天霄还命她写过一次密函,将兵部尚书等郦圭亲信秘密入宫的时间又拖了一日,布置妥当之后,在他们进入楚江殿后,一举拿下。他以逸待劳地突袭,那伙人又完全没料到是郦天霄设伏,自是通通中计,为郦天霄轻易斩杀。

外头波诡云谲,但凌书南只装作不知,每日里就在龙床上躺着,继续扮演她的郦圭。这种情况,只有等到沈鹿的神机营抵达,京城形势在可控之下,方能够结束。郦天霄虽然每日还要到楚江殿来一两次,但多半是匆匆待了一下就走,只留下君由绛在旁边寸步不离。一来,郦天霄演戏与外人看,逗留太久未免要惹人怀疑。二来,他似乎有心避着凌书南,见面也不过是短短数语。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九章 前尘皆斩断(3)

凌书南也乐得如此,每日昏昏沉沉地醒来,昏昏沉沉的睡去,从前梦里头都是梅花枫林,可如今梦里头都是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至于孙玉钦的情况,郦天霄倒是没有刻意瞒她,听君由绛说,孙玉钦背上的伤口并不深,于外伤而言,并无大碍。但因为擦着了脊椎,所以这几日昏迷不醒,御医说他没有生命危险,只要醒来就一切无碍了。凌书南听了,多多少少放下心来。

这一日,一向有些神经大条的君由绛也紧张起来。凌书南这才知道,原来沈鹿已经抵达京郊,想必郦天霄很快就会昭告天下,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关键时刻,便在今朝了。

正想着此事,郦天霄来了,手里头只有儿张便笺。因伪造得东西多了,凌书南习惯性地就接过来,往书案前一坐,问道:“这一次要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