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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天霄帮着研磨,将那几张便笺一字排开,又给了她一匹白绢道:“你仿这个字体,在这上面写今晚戌时三刻,楚江殿见。”

凌书南心知郦天霄又想要瓮中捉鳖,忙从那些信笺中找出相同或相似的字,描摹好。只是这一次微微有些纳闷,因这字体娟秀,看起来倒像是个女人写的。但她到底不愿多问,写好后便交给郦天霄,准备回去继续当猪。

扭身却听郦夭霄吩咐君由绛,“把蓝梅带到东宫去,不要惊动贺夫人。”

凌书南心中一凛,那蓝梅是贺夫人的贴身宫女,因这几日贺夫人在楚江殿侍疾,她和儿个卷帷宫的宫女也过来侍奉。郦天霄偷偷召唤她,难道是要对贺夫人不利?

凌书南见郦天霄收起白绢,转身欲走赶紧上前阻拦道:“你刚才让我描摹的是贺夫人的字迹?”

郦天霄眉头一动,并不答话,凌书南瞧着,心里一沉,如此便是真的了。凌书南只觉得心跳加速“你要以贺夫人的名义约谁出来?”

“潘庭啊。他前两天不是说等皇叔身体好了,就要来拜会吗?我可等着他来拜会呢!”

凌书南心思一动,“那你只管传召就好,又为什么要以贺夫人的口吻,鬼鬼祟祟邀他半夜前来?”

“月半三更,肯来赴会的,当然只有是与贺夫人有私情的人了。我这么做,也是在帮皇叔找出那秽乱宫闱的乱臣贼子啊。”郦天霄诡秘一笑道。

他的话让凌书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就说道:“你凭什么认定他们有私情?他未必会上当的。”

郦天霄道:“有没有私情,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脚是长在他自己腿上的若没有私情就不会来赴约,本王当然也不会把他绑来。”凌书南心中暗道不妙,潘庭那夜来访,即便自己出声相帮,但还是令郦天霄起了疑心。

凌书南转念一想,潘庭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纨绔公子,这两天本应是郦天霄一锤定音、办大事的时候,按道理他根本就顾不上潘庭才是。可他偏要在这个时候,把潘庭骗进楚江殿来对付他,他所盘算的,绝对不简单。

“你心里头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凌书南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由急急问道。

郦天霄捏了捏她的下巴,不过几日,倒是尖了不少,“你不是想要救孙玉钦吗?我如今为他找着了替身,你应该高兴才对。”

凌书南听得懵懂,正要再问,郦天霄却抬起她的下巴,将面具轻轻地扯了起来,因为一直粘着,凌书南觉得这一扯,脸都被脱了一层皮,只听郦天霄说道:“从现在起,你不用再扮了,我找了个人来接替你的位置。”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九章 前尘皆斩断(4)

凌书南心知近日必有一场恶战,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这关键时刻,郦天霄必定不放心自己吧。

她刚刚将面具小心翼翼地摘下,就有人进来禀报,说孙玉钦醒了。

凌书南暗暗松了口气,因记得御医说,孙玉钦若是能醒来,就无大碍了。只是这里捡回一条命,郦天霄却未必一定会放过他。哪知道郦天霄却突然间大方地对她说道:“他既然醒了,你就去看看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凌书南将信将疑地看着郦天霄,总觉得今日他十分古怪,但一时间又猜不透。想要再问,郦天霄却已是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凌书南心里头记挂着孙玉钦,只怕自己说多了,反倒令他改变主意,于是把龙袍一脱,换了衣衫就赶紧往配殿奔去。

凌书南进去的时候,御医正在给孙玉钦喂药,或许是喂得太急,孙王钦呛着了,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两手根本就动弹不了,不由问道:“为什么我的手完全没有感觉?”

“侯爷无需担忧,只是一时脊椎麻痹,假以时日,就会恢复。”御医说着便又喂他吃了口药,孙玉钦照例呛着了。

凌书南于是上前道:“我来喂吧。”这便接过药碗,在孙玉钦床沿坐下。

许是之前伤得太重,孙玉钦眼神还有些迷惘,见到凌书南也不似之前那般热切,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药,直到药饮完了,才说道:“请问,这里是何处?”

凌书南回答道:“是楚江殿的配殿。”

“楚江殿?”孙玉钦越发不解起来,“我难道是在曾国皇宫?敢问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

凌书南惊诧地看着他,“你叫我姑娘?你……你不认识我?”凌书南过来时还匆匆照了一把镜子,虽然说胶水用多了,皮肤有点红红的,但连戴着面具的时候,孙玉钦都能凭一双眼认出自己,现在却完全一副陌生的眼光。

孙玉钦不解地看着凌书南,“我应该认识你吗?”他似乎竭尽全力地想要从记忆中找出些什么,可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姑娘,我为何会在曾国的皇宫之中。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书南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你是谁?”她一时间也弄不明白孙玉钦是真的失忆,还是故弄玄虚。

孙玉钦道:“在下施南国孙玉钦,我……我只记得我被人陷害,离开施南国,可是,我又怎么会到曾国来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凌书南见他想得极为痛苦,不像是假装的。更何况,此时此刻,他也确实用不着伪装什么。

只是,孙玉钦离开施南国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难道这几年的记忆他都忘了个干净?

她下意识地看向御医,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御医道:“侯爷被伤到了脊椎,想必是因此才会导致神经受损,所以记忆才会……”

凌书南赶紧将其拉到一旁,低声问道:“那还会不会想起来啊?”

御医愁道:“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不过,脊椎的神经,多半伤了就难以恢复,我看侯爷要恢复记忆,怕是有些困难……”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凌书南。

他本是郦天霄的人,每日请脉,自然知道平日里假扮皇帝的就是凌书南,也看得出来郦天霄极为在意她,原本以为自己治不好孙玉钦的失忆会遭郦天霄、凌书南的怪罪。哪知道凌书南听完后却长舒了一口气道:“哦,那就好。”御医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呆立在那里。

卷八 楚江败北 第六十九章 前尘皆斩断(5)

凌书南重走向孙玉钦,只见他仍躺在床上绞尽脑汁地回忆,虽然面色不佳,但脸上早已没有了那些戾气和怨恨,一双眼眸也变得与从前一般清澈平和,这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孙玉钦。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犹如噩梦,如今噩梦全部被忘得干干净净,对他而言,便如新生一般。

见到凌书南重新回来,孙玉钦忙问她道:“在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何他们都称我为侯爷?”

凌书南定了定,说道:“孙公子是施南国的嫡长公子,自然该尊称一声侯爷。”

孙玉钦苦笑道:“我算哪门子的侯爷,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是曾国陛下收留了我吗?我又是被谁所伤的?”

他当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凌书南看着他,心里头只觉得这样极好,于是说道:“因为一场误会,太子爷不小心误伤了公子,所以留公子在宫里头养伤。这件事情因我而起,都是我不好。”她话还没说完,孙玉钦就打断道:“在下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姑娘何必自责?”言笑晏晏,温柔随和。见凌书南神情不善,孙玉钦便不再问了,乐得糊涂。

“是了,听姑娘方才的意思,在下应该是认识姑娘了?敢问姑娘姓名?”

凌书南一怔,试探地说道:“我姓凌,叫书南。”她偷睨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凌书南?”孙玉钦费神想了想,苦笑摇头道,“看来我这脑子真是不好使了。不如,我以后叫你阿南吧?”

凌书南打了个激灵,连忙摆手道:“不好,不好。”见孙玉钦投来疑惑的目光,凌书南于是随口胡诌道,“原来我们家养过一头猪,就叫阿南。你要是这样叫,我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放血抬上砧板了。”

“是吗?”孙玉钦哈哈笑着,只是忍不住默念了一遍,只觉得心弦有一处隐隐地牵扯了一下,他忍不住道,“说来真奇怪,为什么阿南这个名字……为何听起来有种亲切的感觉。对了,不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姑娘的呢?”

他眼里头满是期颐的神色,凌书南定了定,于是说道:“公子不记得啦?我是个厨子,给公子做过饭的。是了,我家阿南那头猪就是给公子吃啦。难怪公子会对这名字有种亲切感。”

“是吗?原来如此。”孙玉钦倒似没有半分怀疑。

凌书南在一旁猛点头。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爷收走了他这一段时间的记忆,于是,有关阿南的一段情缘彻底地被他尘封了。既然如此,她不想再让他知道有关阿南的任何事。忘记阿南的爱固然令人惋惜,可孙玉钦所有的恨与怨也都来自这浓浓的爱,若要放下执念,便只有彻底地遗忘。

她站在床边看着有些乏累的孙玉钦重又闭上眼渐渐进入了梦乡,他浅浅地呼吸着,脸上只有闲适,想来他梦中的世界是一片祥宁吧?

凌书南瞧着,竟然有些羡慕起来,遗忘有时候不是一桩不幸,而是一件奢侈的幸福。不知几时起,她的梦里边只剩下刀光剑影,每次梦醒都是一身冷汗。她的世界已经没有安宁的可能,可孙玉钦却不一样。上天眷顾他,还了他一片空白,那么,为何不能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她在心里头暗暗拿了主意,无论如何,她也该为他争一个自由的可能。

她深吸了口气,扭转头大步流星地离去。

卷九 东风夜放 第七十章 逼宫夺皇权(1)

然而,凌书南还没有走出去,就被人给堵了回来,“太子殿下请姑娘在配殿歇息。”

“让我在这里歇息?”凌书南一怔,忽然想起郦天霄已经找人假扮郦圭,自己的确没有再过去的必要,她点头答应着,那东宫护卫却合上门,守在门口,不一会儿,另有人过来,从外边落了锁。

这一下,凌书南立马待不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把自己锁起来?

拦在门口的护卫拱手道:“姑娘稍安勿躁,殿下吩咐了,姑娘只需要在这里待一晚便好。殿下要吾等务必守护姑娘安全,还请姑娘安坐,用些茶点。”凌书南回头一看,才发现桌上还备有一些酥点,看样子,郦天霄倒是想得挺周到,怕自己在这里饿着了。可如今她哪里有心思吃东西,更别提安坐了。

郦天霄,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凌书南隔着窗棂向外张望,只见楚江殿中各人都同往常一样,各司其职,瞧不出任何异常。她所处的西配殿名为淑香榭,郦圭在世时,也不过是用来放些杂物古玩的地方,因郦圭“生病”,郦天霄便命御医在淑香榭待召,实际上却是在这里偷偷医治孙玉钦。此时,淑香榭被锁了,倒也无人在意。

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日落夜深,隐隐听得宫外传来巡更宦官敲锣的声音时,凌书南不禁想起今日白天她为郦天霄临摹的字条。戌时三刻,楚江殿见。潘庭不知会不会上当郦天霄以孙合媞的口吻约他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淑香榭中一片漆黑,即便有那东宫护卫挡着,但隔着缝隙,她还是能不太费力就看清楚院中的情形。因已过了戌时,宫人们也大都回去睡了,院子里头静悄悄的。但是在往常,院子里也还会留一两个值夜的太监和禁卫军,今夜却是撤地干干净净。

仿佛就等着潘庭这条鱼儿上钩了。

忽然,院中出现一个人影,凌书南顿时屏住呼吸,却见那人一身赭色,正是下等宦官的服饰。他蹑手蹑脚地走至正殿,在外面轻轻地喊了声,“贺夫人。”

正殿里头并无人回应,那人便又唤了两声,他正纳闷间,东配殿内间的灯却突然亮了。那人微微有些慌张,赶紧抱着院中的铜鹤,蹲下去遮挡身影。

东配殿的门打开,却是孙合媞披了一件斗篷出来。她似乎睡得极轻,院中稍有风吹草动就将她惊醒。铜鹤下的人见是孙合媞立马奔向她,却惹得孙合媞面色大变,“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写信让我来的吗?”来者正是潘庭。凌书南揪着心,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写信让你来?什么信?”孙合媞自是一脸茫然,眼见得潘庭将那字条掏出来,一面说道:“不是你下午吩咐贴身宫女前来送信的吗?施施,你难道不是想让我尽快带你走?”

孙合媞却是面色惨白,手里边的布条被她使劲一揉,“中计了!”

潘庭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孙合媞这副模样,却也知道情况不妙,他到楚江殿时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虽然外边仍有禁卫军把守,但楚江殿内的宫人们却一个也没遇上。他只当一切都是孙合媞事先安排好的,毕竟郦圭“重病”,却不想她压根就不知情。

潘庭下意识地就准备逃遁,哪知道正殿的门却从里打开,当看见那抹明黄色时,潘庭顿时就吓得打起了哆嗦,“皇……皇上……安好?”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

孙合媞伸手托住他,却是把他往外直推,“快走!”

卷九 东风夜放 第七十章 逼宫夺皇权(2)

潘庭原本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孙合媞这样岂非坐实了自己与她的奸情?!私通宫妃,这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潘庭上前抱住“郦圭”的腿就求情道:“皇上,请听微臣解释……”

背后的孙合媞急急撞撞冲上来,把潘庭往外拼命地拉扯,“快走!你现在必须赶紧走!”头顶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那火光也在孙合媞的面庞上晃荡,时暗时明,好像她与他都徘徊在阴阳的交界线上。

潘庭疑惑地看着孙合媞,可就在这发憷的瞬间,面前的郦圭突然抓起一把匕首就直刺下来。潘庭下意识地就往旁边闪避,哪知道郦圭的那柄匕首却是直直地刺进他自己的胸膛。

这突如其来的情景让潘庭完全找不到北,他仰起头看向一旁的孙合媞,却见她已露出绝望的目光。外边大量的火光涌入,潘庭扭转头,只见潘皇后与郦天霄等一行人站在面前,他还未出声,数十柄禁卫军的钢刀已分别架在孙合媞与潘庭的脖子上。

“皇上……皇上!”潘皇后哭喊着扑上来,却被郦天霄拽住,“婶婶,赶紧让御医瞧瞧皇叔才是!”一面命人将“郦圭”抬回房去,一面却是大声吩咐禁卫军道:“还不将这两个奸夫淫妇给带下去看管起来?!”

潘庭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就祈求道:“姑母,孩儿是冤枉的!这一刀不是孩儿捅的,是皇上他自己……”

“潘公子,就算是为自己开脱也要有个度!”郦天霄冷笑着拾起地上那方帕子,“弑君谋逆,秽乱宫闱!人证物证俱在,还要狡辩吗?来人!把这两人带回东宫,分别羁押,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潘皇后此时早已经被这突发状况吓得浑身颤抖,完全顾不上其他,明明潘庭在旁边一个劲地喊冤,她却仿佛一句都听不见。只是急急撞撞地进殿去,看着御医们在里头忙碌。相比于潘庭,孙合媞则要淡定得多,她立在那里,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郦天霄命人将他们拖走时,她冰凉的目光拂过西配殿,那眼光,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但凌书南总感觉到她看得到自己。

她不说话,或许是被郦天霄所制根本说不上话,更可能是她原本就猜到了郦天霄要做什么,宁愿保持沉默。

此时此刻,凌书南就算再愚蠢也知道郦天霄唱得是一出什么戏了。

原来从一开始,郦天霄就已经盘算着要用贺夫人来当替罪羊了。他原本也许想着把孙玉钦也一块解决了,所以将他以侍疾的名义留在楚江殿,却不曾想孙合媞还真的就有个相好潘庭,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真的姘头自然比强扭的要逼真得多。

于是,今晚,他自导自演,假“郦圭”被有私情的贺夫人与潘庭“杀”死,更拉来了潘皇后和这么多双眼睛为他作证!非是他篡位,而是郦圭的妃子趁其重病期间与人苟合,被他撞见,于是郦圭惨遭杀害。

果然,不一会儿,正殿里边就传来了御医宫人等的嚎哭声,一个个喊着“皇上殡天了!”

那个假“郦圭”才过了一天皇帝瘾,从他披着龙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使命吧!

郦天霄在殿外与群臣一齐跪了下去,哀恸声响彻天地。除了孙玉钦,因被御医在药中加了点料,此刻正安睡外,其余所有人都是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只觉得今夜格外漫长,空气又格外稀薄。

殿内,潘皇后一步步走向郦圭,虽然这许多年她对他都心存怨恨,但突然生死永隔却也是难以接受。她好容易才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没有晕厥过去,只想最后再看一眼郦圭,可为什么眼前的皇上,他的脸明明还有血色,实在不像已逝的样子。

卷九 东风夜放 第七十章 逼宫夺皇权(3)

“御医,皇上……皇上当真殡天了?”她难以置信,这就要去触摸,却被郦天霄一把拉住,“婶婶节哀,就让皇叔安静地去吧。”遗体自是不宜触碰,更何况是皇帝的遗容。

但潘皇后瞧着总觉得他明明像是睡着的样子。只因那面具是做给活人戴的,郦天霄一时疏忽,竟忘了人死后的模样和活着时明显不同。他不能让潘皇后靠近郦圭,尽管他找的这替死鬼身材与郦圭相似,但几十年的夫妻,必定瞒不过潘皇后。

潘皇后还要再言,已被郦天霄不由分说地架开了。

须臾,跟着郦天霄一起进来在外嚎啕的那一拨人已经停止啜泣,由太子少傅叩首朗声道:“陛下薨逝,还请皇后娘娘与殿下节哀。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此危难之际,吾等恳请殿下顾全大局,即刻登位。”

此时在场的多为郦天霄的亲信,听得太子少傅恭请,一个个都顿首流涕,“请殿下即位。”

在殿内的潘皇后还没有回过神来,听得外边喊声震夭,却也不得不率先冲出来,“陛下尸骨未寒,就贺起新帝登基了?”潘皇后的目光扫向随她一同进来的禁卫军步兵司和骑兵司统领张起与张屏父子,示意二人说话。

见张屏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张起便起身道:“国的确不可一日无君。但太子早失民心,陛下在世时就已有废太子的决心,我们又岂能违背陛下遗愿,自行拥立这等无德无能之人!”话音刚落,早已被张屏暗中调配好的禁卫军一拥而入,而整个楚江殿也自然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潘皇后见到禁卫军底气方足,她定了定神,拿出皇后应有的架势道:“陛下薨逝,事出突然,并无任何交代。然新君即位,关乎国本,需召各王公与顾命大臣共同商议才行。”

张起便又对潘皇后道:“还请娘娘请出金印,传令所有宫门、城门下钥,没有娘娘的传召、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话还未说完,就隐隐听得外边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张起下意识地看向张屏,正要命人去打探一番,底下跪着的一臣子猛地站起身,伸手夺过旁边禁卫军腰间的佩剑,一剑就灌入了张起的胸膛。

张起当即毙命,张屏眼见父亲血溅当场,眼一红,抽刀就要转刺回去,还没挥出去,就“哇”地一声大叫,手中长刀“叮”地落地,与之一起滚落的还有他那握着剑柄的半只手掌。

他抱着自己的断手,难以置信地看向郦天霄,对方却神情淡然地说着义愤填膺的话,“皇叔刚刚被人害死,你们就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

张屏连忙给自己止住血,双目却仍是猩红,“究竟是谁放肆?殿下倒是给卑职一个杀死父亲的理由!”他目光咄咄逼人,只是强撑着才按捺住自己命禁卫军拔剑相向的冲动。

那臣子理直气壮道:“殿下乃是一国储君,皇上薨逝,理当由殿下即位。张起口出狂言,藐视新君,自当毙于殿前!”

“哼!好一句藐视新君……”张屏冷笑着,外边却有一名禁卫军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急急说道:“张大人,神机营从西华门杀进来了,我们只怕是顶不住了!”

此言一出,潘皇后和张屏都是大惊失色,张屏虽然手断,意识却没有丧失,一个眼神,所有禁卫军对着郦天霄以及殿内所有的臣子、宫人抽刀相向,剑拔弩张。就算神机营能出其不意占领整个皇宫,但至少这楚江殿里,他张屏却是占着上风。

第七十章 逼宫夺皇权(4)

潘皇后下意识地就看向郦天霄,事到如今,神机营为什么会突然杀进来,已经不言而喻了。她就奇怪,郦天霄怎么就会在这么晚去找自己,把自己带到楚江殿来。潘皇后恍然大悟般地看着地上跪倒的群臣,目光最后停留在郦天霄的脸上。

“看来,这皇位,殿下是势在必得了!”潘皇后目光冷冽,厉声道,“真是布得好局啊!陛下刚刚薨逝,殿下就派兵围了宫城,殿下是神机妙算,还是一早就筹谋好来逼宫了!”

“诶,婶婶慎言!”郦天霄微笑着打断道,“侄儿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何来逼宫之说?侄儿只是有感于近日曾国多难,唯恐京城有变,才命沈将军进城维稳的。”他朝潘皇后微微倾身,用极低的声音道:“更何况,侄儿是不是逼宫,似乎并不重要。婶婶与众卿亲眼所见,皇叔是被谁害死的。弑君谋逆,与侄儿并无任何干系。倒是婶婶……”

郦天霄的话点醒了潘皇后,不管郦天霄是不是意图谋反逼宫,郦圭他已经死了。而且目前情形瞧来,郦天霄早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了整个京城,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势在必得。然而,糟糕的是,郦圭之死,矛头直指贺夫人与潘庭,弑君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郦天霄又如何会放过这个打击潘氏一族的大好机会?郦圭已经死了,一旦郦天霄登基。她这个皇后根本连皇太后都没资格称,又凭什么包庇潘庭,保住潘氏,保住自己?

潘皇后在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后,已经拿定了主意,她也低声对郦天霄道:“殿下是我大曾储君,哀家理当支持殿下继承大统。只不过,哀家有个要求。”

郦天霄唇角浮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婶婶既然开口,侄儿岂有拒绝地道理。婶婶放心,只要有侄儿在,今夜之事,必不会传扬出去。”

“不,有些人的确该死,而且不能太容易就让她死了。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是时候尝尝什么才叫做折磨。”潘皇后的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整张脸上全是怨毒。

郦天霄如何不知潘皇后的意图,他莞尔一笑,转过身来朗声道:“贺氏出身微贱,多年狐媚惑主,包藏祸心。更在侍疾期间,竟私通侍卫,秽乱宫闱。东窗事发,竟弑君掩凶,凶残如豺狼。此等妖妇,天地不容,必当昭告天下,血祭于皇叔灵前!”

他慷慨说完,潘皇后的心稍稍定下,于是亮出皇后金印,责令张屏呃禁卫军悉数退下。张屏自是不甘,反对的话还没说完,郦天霄的飞到已锁其咽喉。他倒下的一瞬间,便听到郦天霄对潘皇后说道:“这张屏胆敢藐视婶婶,侄儿唯有将其正法以儆效尤。”

潘皇后深吸一口气,带着微微的颤音下令道:“新君在此,汝等还不跪下行礼?!”那禁卫军本书郦圭亲兵,郦圭死后,他们的心思多少也是偏向着潘皇后的。如今连潘皇后也都承认了郦天霄的合法性,他们又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于是纷纷收刀入鞘,齐齐跪了下去,朝着郦天霄山呼万岁。

凌书南听得那振聋发聩的声音,只觉得耳朵也随之一起共鸣起来,耳朵嗡嗡直响,不是“万万岁”的恭维声,而是那一句“血祭于灵前”在她耳畔来回飘荡。将弑君的罪名推给孙合媞,又用潘庭与潘氏一族的性命来要挟潘皇后,得到她甚至潘大康的支持。一石二鸟,郦天霄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盘。

第七十一章 红拂夜奔钗

凌书南在西配殿一直待着,听得外边郦天霄吩咐宫人为郦圭大殓入棺,然则自她交出话语权,宫中彻底为郦天霄所控之后,她也只能将这些不满和犹疑埋在肚里。郦天霄吩咐将郦圭灵柩停在建福宫,真正的郦圭葬身于建福宫的井底,这祭奠的香火不知他能享有几分。

但自此后,郦圭的寝宫楚江殿便彻底地冷清下来。新旧交替,宫里宫外,自然是少不了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他多半是顾不上凌书南与孙玉钦了。就算是君由绛,也一次没有来过。

然而,即便如此,饮食生活却安排细致,除却没有自由,凌书南但凡有什么需要,无不一一满足。这样过了四、五日,孙玉钦已经可以勉强起身时,郦天霄来了。

他穿着一身丧服,但丧服之下却罩着明黄色的龙袍,踏着金丝龙纹的毡靴。当他进来时,凌书南正扶着孙玉钦在房间内踱步,一抬眼,便瞧见郦天霄一张冷脸,几日不见,有些消瘦,却精神矍铄。

凌书南一时怔在那里,倒是一旁的孙玉钦却是高兴地向他弯腰行礼,“殿……陛下,请恕玉钦礼数不周,未能向陛下行大礼。”

郦天霄也听御医向他汇报过,孙玉钦失忆了。失忆后的孙玉钦简直像换了个人,尤其是在对待郦天霄时十分和颜悦色,仿佛所有的恨意都烟消云散了。

郦天霄淡淡一笑,审视地看着孙玉钦,分不清他是真的失忆还是假装的。倒是一旁的凌书南被郦天霄那目光瞧得有些发毛,于是说道:“孙公子大病初愈,还是让他多休息下吧。”

郦天霄的目光从孙玉钦滑向凌书南,见她一脸紧张,脸上笑意越冷,但却是点了点头,命人把孙玉钦扶回房去。

只剩下他们两人,郦天霄便往座榻上坐下,凌书南顺手倒了水递过来,问道:“一切可顺利?”

郦天霄有些意外凌书南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心里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却反问道:“你不问问我,黄昏在哪里?”

凌书南一怔,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却只是说道:“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他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

郦天霄干笑了一声,说道:“黄昏到底是黄昏,本来朝中还有不少人不服朕,甚至鼓动京城的百姓想来压朕,可一见到黄昏公然支持朕,京城舆论瞬间变了风向,那帮人自然也偃旗息鼓了。如今京城内有沈鹿掌控,京城外有唐弈耘,只要皇叔在其余各地的旧部一一上表称臣,曾国天下便已大定了。”

“京外有唐弈耘?”凌书南听他这意思,唐弈耘必是将红袖军都带了出来才能够震慑郦圭部下,她微微有些心悸,“你当真放心?”脱口而出又怕郦天霄听出些什么,连忙说道,“孙聚堂似乎并不愿所有部下都跟随你吧?毕竟他吗也是姓孙。”

“他?孙聚堂已经死了。听说是中风。”郦天霄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样也好,这样就没法碍着其他人建功立业。”

“黄昏呢,他在哪里?”凌书南心底一抽,孙聚堂是真的中风吗?还是他吗最终也还是不愿放过这个临阵脱逃的孙氏藩王?想到此,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郦天霄见她面色不佳,忍不住讥讽道:“终于忍不住问到他了?朕还以为这两日因侍奉旧主,都将他忘得干净了。怎么,是不是觉得很难抉择啊?”

凌书南皱着眉,脸上一副厌恶的神情,让郦天霄这个当皇帝的却由衷生出窝囊感来,他于是冷冷道:“朕让黄昏离京劝说皇叔各部。”

“他走了?”凌书南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郦天霄,后日便是郦圭头七,凌书南即便再“不问世事”,也知道郦天霄打算在那一日血祭孙合媞,黄昏怎么可能撒手不管?“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惊诧的模样让郦天霄只觉得没趣,她的紧张,她的在意,从来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懒洋洋地拿出一个盒子交给她,“这是他给你的。”

凌书南一怔,赶紧接过,打开一看,盒子里头却是一支发钗。她不解地抬起头,瞧郦天霄的神情自然是已经瞧过了。只听他道:“他说是他自己亲手所制。”他说完便觉得烦躁,他的下限还真的是越来越低了,如今连帮二人传递信物这样的话也愿意做,眼见凌书南捧着个发簪做沉思的模样,他就恨不能将这发燥生生掐断。不,是把他自己的脖子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