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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颗榆木脑袋,这还看不明白吗?那发钗上一片凤翎,一柄红色拂尘,正是要你效仿红拂女夜奔李靖,好与他双宿双栖!真是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也配比作凤?趁早出宫去,朕这里可不是杨素的司空府!”

凌书南心中苦笑,是啊,就凭她,当然不配比作凤。能比作凤的,除了后妃便只有公主了。黄昏送上的这枚发簪不是要她效仿红拂夜奔,而是要她想办法救出孙合媞,让她趁夜逃走才是真的!

好一个运筹帷幄的黄昏,而他,还真是看得起她!也真是太看轻了她!

凌书南将那柄珠钗放回盒子里,转而问郦天霄,“你打算怎么处置贺夫人和潘公子?”

郦天霄没想到凌书南语锋一转,会扯到那两人身上,虽然意外,却还是回答道:“潘庭虽然一无是处,却是个不错的质子。自然要好吃好喝的款待着。”

“言下之意,贺夫人是非杀不可了?”

郦天霄忽然站起身,捏着凌书南的下巴道:“不杀她,难道要告诉天下人,是朕傻了皇叔?而且还是为了你?”他的话让凌书南心一抖,原本想说的求情的话都被硬生生吞了回去。贺夫人是最好不过的替罪羔羊。更何况潘皇后也对她恨之入骨,至少把她推到风头浪尖上,潘皇后也乐见其成。

凌书南顿了顿,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试探地问道:“黄昏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他?他一向悲天悯人,自然是劝我放过她。”郦天霄不要以为意道:“在这件事上,我可不能由着他大发慈悲。他见劝不动我,自然也就作罢了。”

原来他劝不动郦天霄,便“作罢”了,转而就将这棘手的仙人掌交给了自己。也是,他当然要“作罢”,如今可不是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呢。

“你为什么对贺夫人的事这么上心?”郦天霄的话让凌书南一凛,她连忙低下头,轻声说道:“只是觉得贺夫人与潘公子之间可能也是真爱,更何况他们对我都不算坏,所以,忍不住为他们惋惜。”

她拾掇起复杂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越发轻细,“你能不能不杀她们?”连自己都没什么底气。突然,她扑通一声跪下,“我求你放过他们……只要你肯放过他们,我……”

郦天霄没想到凌书南居然会下跪,他气急反笑,“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多情啊。他们,是哪个他们?贺夫人、潘庭?还是孙玉钦?随便一只阿猫阿狗,你都能为他们惋惜!为他们求情!”他眼中满是狰狞,别的也就罢了,可贺夫人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明知道关系到他的大业,凌书南竟然祈求他放了她。越想越是绝望,他一把揪住凌书南的头发,“你凭什么求情?你又有什么资格一再对朕提要求?朕放过他们,谁来放过朕?”

凌书南何尝不知道贺夫人与潘庭对郦天霄的重要性,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想试一试,她于是鼓起勇气说道:“你问我,天下大定的时候,我希望黄昏要走哪一样东西?我的答案是……”

“够了!朕没空听你和黄昏的事!”郦天霄排斥地拿起榻上的那锦盒,“啪”地一声便摔在地上,锦盒摔成两瓣,而锦盒里的发钗也调出来,摔成了两截。

或许是他们争执的声音太大,里边的孙玉钦重又走出来,瞧见郦天霄恶狠狠地扯着凌书南的头皮,不由有些发憷,“皇上,凌姑娘,有话好好……”

可他显然出来的不是时候,“闭嘴!”郦天霄不等孙玉钦说完,就喝骂道,“给朕滚回去,否则朕先杀了你!”

“不要啊!”凌书南下意识地揪住了郦天霄的衣裳,哪知道她这担心的神情越发刺痛到了郦天霄,他猛地就将凌书南狠狠往地上一推。而他胸口的丧服连带着也被她撕掉了一大块。孙玉钦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不敢再劝,连忙退开。

“想让我放了他们?门都没有!”郦天霄发狠道:“你别做梦了,一个我都不会放!潘庭是,贺夫人是,孙玉钦也是!”

郦天霄看着地上的凌书南,实在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凌书南,做人不要太贪心!你提这么多要求,无非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是,朕是喜欢你,是傻,可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凌书南的心突突直跳,是啊,她凭什么向他求情,无非是仗着她知道郦天霄喜欢自己。而黄昏之所以让自己想法子救孙合媞,无非也是仗着这一点吧。只不过,黄昏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在郦天霄心中的位置。即便郦天霄心里对自己有几分喜欢,却也不会因此就放了贺夫人。在这里待了数日,她很清楚贺夫人与潘庭对郦天霄意味着什么。皇位是他隐忍十来年,筹谋十来年的必争之物,难道要让他为了这几分喜欢就放弃所有?

郦天霄的拒绝让凌书南失望的同时却也松了口气,孙合媞她是一定要救的,只不过她需要靠自己。凌书南于是不再说话,只从地上爬起来,对郦天霄道:“皇上把衣裳脱了吧。”

郦天霄正火冒三丈,猛地听到凌书南这句话还一时反应不过来,却见她轻轻地扬了扬手里的白布条,“我帮你补补吧?”

郦天霄这才意识到自己胸口的丧服都被扯了一大块,连带着里头的龙袍上的金线也被扯出了线头,他正想骂宫中尚衣局赌石怎样的粗制滥造,竟然连龙袍都这么水,可低眼瞧见凌书南认真地摸了摸他胸口的团龙花纹,听得她说,“应该不难补”,不知怎么就被这话给蛊惑了。不由自主地就将丧服与龙袍都一齐脱了下来,交到她手里。

私心里,他竟生出一种错觉,若能只穿着一件中衣闲卧在榻上,看着她坐在一旁帮自己补衣,倒也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一桩事。可不过片刻恍惚,他便意识到这看似唾手可得的幸福其实比起江山而言更男获得。他这辈子是没这个指望了。

于是在君由绛有重要军情禀报时,他心里再多不舍却也站起身往外走去。

凌书南举了举手里的龙袍,“这个花纹稍微有点复杂,可能今天弄不好……”

郦天霄低眉看了她一眼,“无妨,你慢慢弄。”他心里头忽然有种踏实的感觉,明知道不过是南柯一梦,但她补得时间越长,这梦便做得更久一些。于是就这样穿着中衣随君由绛大步离开了。

他一离开,凌书南便以最快的速度将丧服和龙袍补好。孙玉钦走出来看她,不禁问道:“你没事吧?”相处的这几日,凌书南对自己时而关切,却又有些刻意地疏远,但同在一个屋檐,孙玉钦自然也该关怀几分。

凌书南听他来问,于是仰头问他,“公子,我送你出宫好不好?”

孙玉钦一怔,虽然他失忆,却没傻。他和凌书南根本就是被软禁在郦圭的楚江殿中。再加上方才郦天霄那一句要杀了自己的话,虽然只是“狠话”,但那眼眸里头的杀意却假不了。他不禁苦笑道:“你如何送我出去?”

凌书南将丧服与那间龙袍递给孙玉钦,“公子看看合不合身。”孙玉钦还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凌书南已经从房间里头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张面具,孙玉钦上前一看,当即面色如土,“你……你让我扮皇上?!”

她其实并不指望郦天霄会放了孙合媞,而她也早就想着要把孙合媞救出来。于是,这几日凌书南也没有闲着。只因郦天霄已经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前往东宫探视孙合媞他们,她于是想来想去,假扮郦天霄,是最有效最直接,也最可能一击即中的法子。见孙玉钦强烈反对,凌书南不禁说道:“公子,方才你也瞧见了,皇上未必会放过公子。”

“可是……”孙玉钦仍旧不大情愿。

凌书南突然跪倒下去,“公子,凌书南求您帮我这个忙,我答应了一个人,必须得完成一桩事,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试上一试。公子,请你相信我,我也是为了公子好!”她眼里头满是恳求,双眸中的涟漪不知怎么,仿佛触动到孙玉钦心底最深处那已然尘封的记忆,他的心弦好像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于是,他眉头一扬,笑道:“好,我相信你,答应你!”

凌书南顿露喜色,瞧见孙玉钦转身去换衣服,她也准备稍稍整理一下自己。只是一低头,便瞧见地上那摔断的珠钗,只觉得那抹红拂尘格外刺眼。她捡起来就想要把那支钗给扔了,可当瞥见旁边同样摔成两瓣的盒子时,心里头终究还是生出一丝不舍。那锦盒上一只乌篷船泛于烟波浩渺间,仿佛是驶向仙境之中。

凌书南将那两截钗放回锦盒,重又合上。或许不是仙境,只是海市蜃楼罢了。她苦笑着,将那锦盒放回桌上,再不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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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守在西配殿门口的卫兵换岗。凌书南知道时机来了,回望了一眼孙玉钦,这便打开了门。刚刚迈出步子,卫兵就将她挡了回去,“皇上有令,还请……”

话还未说完,就瞥见凌书南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抬起头,只瞧见“郦天霄”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那护卫当即吓了一跳,慌忙跪倒下去,心里头直犯嘀咕,刚才交班的时候,怎么就没听说皇上在里头?险些犯了错。

当下不敢再说任何话,乖乖地让开道,任由“郦天霄”和凌书南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凌书南心中忐忑,可从楚江殿一路出来,却果然如她所料一般,完全畅通无阻。趁着夜色,两人更是十分顺利地进了东宫。凌书南进了东宫便命护卫把孙合媞带过来。那些护卫都是郦天霄的亲兵,然则孙玉钦和郦天霄身材相近,在夜色下,凌书南所制的面具已经令人真假难辨,只要他不开口说话,那些人又哪里想得到竟有人胆敢冒充新皇?

孙合媞被带来时,还有些疑虑,待凌书南吩咐所有人退下,一身丧服的“郦天霄”却长舒一口气时,孙合媞才明白过来,唇角已经带了一丝笑意,“当真没有错看你,还真有些本事。”

凌书南总觉得她的话里头含着刺,她冷淡地将一块金印交到孙合媞手里,对她说道:“我们会陪你一起出东宫,至于该怎么离开皇宫,想必你比我清楚吧。”

她有转头对孙玉钦说道:“公子,我已命人在东宫外边备了车轿,你也出宫去吧。”他盯着一张郦天霄的面孔,想出宫自然是容易得多。只是孙合媞对孙玉钦不安好心,孙玉钦自然不能与她一起。孙玉钦有些惊诧地看着凌书南,“你不走吗?和我一起走吧!”他虽然对曾宫里的事一知半解,可也看得出孙合媞被看官得是多么严,凌书南放走他和孙合媞又是何等重罪。

然而,凌书南却摇了摇头,“不了。我不能就这样走了。”她见孙玉钦为自己露出担忧的神情,勉力一笑道:“公子出宫后,只盼你能山高水远,再不要卷入这纷争。而我们,——最好是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孙玉钦怔在那里,看她眼眸里的决绝,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孙合媞把玩着那面用面粉做的金牌,看了一眼孙玉钦身上的龙袍,不禁冷笑道:“既然有真的金牌,为何要给我个假的?”

凌书南道:“我只是答应了他要救你出去,这面金牌虽是假的,但详细凭借夫人的本事,已经足够用了。”

孙合媞冷哼了一声,却是径直坐下,说道:“我不走。”

“你不走?你为什么不走?”凌书南心里着急,她可是冒着大风险进来救她的,若非看在黄昏的份上,她为何要来淌这浑水?“你是为了大喜大悲丸的解药?”

“你解药难不倒我。”孙合媞打断她,转而换了祈求的眼神,“倘若可以,请你带潘庭走吧。”

凌书南下意识地就否定道:“不行!我只答应救你,没答应救他!”

“为什么?我用我的命换他的还不行吗?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眼见凌书南斩钉截铁,一副没有商量的态度,孙合媞惊愕道。

凌书南只皱着眉,“不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孙合媞见状,忽然就跪倒下去,“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求你带他出宫!”她这突如其来地举动让凌书南有些措手不及,慌忙去扶住她,道:“你不要这样。更何况,潘庭在这里,未必会有事。”

孙合媞听凌书南这语气似乎依旧强硬,面色渐冷,“你为什么不肯带他走?是因为郦天霄吗?你知道他对郦天霄有利用价值,所以帮着郦天霄软禁?你到底在帮着谁?”

“够了!”凌书南望着咄咄逼人的孙合媞,只觉得绝望,“我帮得还不够多吗?就算我把心掏出来,交给他,也不够,是不是?到底要我怎样啊,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已经是这样了,难道非要把我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你们才满足吗?”

孙合媞没想到凌书南气性那么大,于是改口道:“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只是我也和黄昏一样,明明不想把心中记挂的那个人牵扯进来,却又不得不利用他,一步步的把他也拉往深渊。只因我们就活在地狱里,再怎么想把你们隔离在外,也身不由己……可是,他终究是无辜的,我死有余辜,他却还蒙在鼓里,这对他不公平……”

凌书南捂着耳朵,不想听孙合媞的话,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孙合媞那殷殷的目光。她颓然地点了点头,“你们都走吧!”这便走出去传令。反正放走一个也是放,何不放了一双,至少也成就一堆鸳鸯?

她一直将三人送出东宫,看着潘庭与贺夫人相互扶持着消失在夜幕之中,凌书南才又扶着化身“郦天霄”的孙玉钦坐上了轿子。

孙玉钦打起轿帘,看着立在外头目送自己离去的凌书南,朝她使劲地挥了挥手,眼见她毫不犹豫地掉转头往楚江殿的方向奔去,孙玉钦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轿帘,重重地往后一靠。

凌书南,再见了。

再也不见。

卷九 东风夜放 第七十二章 用真心交换(1)

楚江殿外停着御辇,凌书南脑袋嗡地一声响,慌忙冲进去。果然瞧见整个楚江殿灯火通明,所有的门窗皆是向外大开。

凌书南心里一沉,看了西配殿一眼,扭身就想要逃开,却听见郦天霄的声音在里边响起,“不进来交代一句?”

凌书南的心微微一颤,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去,却见房间内桌椅翻腾,一片狼藉,她不敢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环视了一圈,猛地瞥见郦天霄脱了靴子,只穿着袜子站在地上。他背后的坐榻整个都坍塌了下来,前边的床脚断成了两截。凌书南这才注意到郦天霄白色的袜子前端隐隐有些血渍,看来是盛怒之下用脚踢坐榻发泄却弄伤了自己。

凌书南定了定神,心虚地想要假装没事一般地指了指外头道:“我……我就是出去逛了逛……”

“出去逛了逛?还是穿着朕的龙袍,顶着朕这张脸出去逛?!”郦天霄的目光冰冷,他一甩手,只想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向凌书南,可最后只找到一件刚刚脱下的丧服,往她身上使劲一抛。

凌书南知道自己压根瞒不住,抬头瞧见郦天霄的黑脸,只是又重新垂了回去,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郦天霄只觉得凌书南十分好笑,但看着她身上的龙袍,想到自己居然白天还生出美好的感觉,便又觉得自己的可悲,他渐渐平息下来,“你怎么不跟着一起走?难不成留下来就是为了跟朕说一句对不起?”

他故作镇定地往下坐,却忘了坐榻早已经塌了半边,这一屁股坐下去,直接坐到了地上。凌书南瞧他狼狈的样子,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笑,但这抹笑却深深地刺痛了郦夭霄,他噌地站起来,这阵势倒是把凌书南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了一步,脚还没站稳,就被郦天霄一把揪住,他阴鸷的脸上也飘过一抹笑意,他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以为你得逞了吗?就凭你?你真以为他们走得掉吗?”

“他们?”凌书南瞪大眼睛看向郦天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背后君由绛急急进来回报,“孙玉钦的车驾还未出南门已被人拦下,贺夫人与潘庭乔装成禁卫军,想要从西门出去,也已经被截住了。”

凌书南的心一沉,抬眼看郦天霄,只从他的眸子里看到寒冷,“朕就奇怪,今天怎么就这么好心要为朕补衣服。原来我们凌护卫早就计划好了,要演一出李代桃僵的好戏呢?不错啊,学以致用,脑袋瓜转得还挺快!”

他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把他们三个人带回东宫拘禁。挑断他们的手筋脚筋,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走出去!”

“不要啊!”凌书南听得心惊肉跳,死死地拽住郦天霄,眼里头满是祈求,“我求你放过他们,孙玉钦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会再碍着你了。贺夫人……贺夫人她说起来,也是你们姓郦的亏欠她多些,她也是个可怜人。我求你放过他们吧。”

“你求我放过他们?”郦天霄一脸森然,“凌书南,你能拿什么来求我放过他们?”他正要挥手示意君由绛下去传令,凌书南就拖住他的手臂道,“我!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留下。”

郦天霄冷笑道:“我放了他们你就留下,凌书南,你省省吧你刚才不就没走吗?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什么留下。你怕朕不给黄昏那些龙珠,怕朕会兔死狗烹。所以,你明知道放走他们是重罪,你也要留在朕身边,好等着有一日黄昏把你带走。凌书南,你不就是仗着朕喜欢你,便什么都想要,便什么都敢做!凌书南,又要救黄昏,又要救孙玉钦,还有贺夫人,凌书南,你要的会不会太多了,你以为朕真的就不会拿你怎样,是不是?”

卷九 东风夜放 第七十二章 用真心交换(2)

他情绪渐渐激动,伸出手就掐住凌书南的脖子,他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即便曾被郦圭欺压,却也没有谁敢这样戏弄他。更何况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却还是被这样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践踏着他的真心。他握着那纤纤细颈,眼前的凌书南在他的手里头就像一只待宰的鹌鹑,他真恨不能自己能够像掐死一只鹌鹑一样亲手掐死她,可眼见她憋得满脸通红,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君由绛眼见情况不妙,慌忙把所有人都打发出楚江殿,他自己也准备关上门,退出去。

然而,正喘着粗气的凌书南却拦下他,“等等!”她转向郦天霄,目光坚定地说道:“郦天霄,只要你放了他们,你想我怎么样,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腰间一按,她分明能够感受到当郦天霄的手触碰到她身体时的微微轻颤。

郦天霄低头看着凌书南,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半晌却是无声地笑了,“我想你怎样,你都能答应?凌书南,你一直不就是这样吗,当初朕用一颗大喜大悲丸就能够让你做牛做马,不是吗?”他抬起她的下颌,俯身狠狠地含住那一点绛唇,几番吞吐流连,脸上已安上了不屑的表情,“你以为你的身体对朕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么?朕已经试过了,论床上功夫,你实在……”

“不是身体。不错,你可以让我做牛做马,只要区区一枚毒药就能够让我为你做任何事,上床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只有一件,你没办法用这种法子拿去。”凌书南仰起头,认真地对视着郦天霄的双瞳,“那就是我的心。”

“我一直想跟你说,上次你问我的那句话我已经有了答案。你问我,若黄昏只能带一样东西走,我希望是龙珠还是我。我的答案是龙珠。”凌书南微微一笑道,“不错,我留在你身边,是想帮黄昏集齐龙珠,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愿望都没有变。你说得对,我无非是仗着你喜欢我,所以才会有恃无恐,为所欲为。我不止想要帮黄昏,还想你能够放了孙王钦放了贺夫人。可是,我知道做人不能这样。就像去菜市口买菜,你不能一直拿猪肉却不给钱。请原谅我向你索取了太多,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偿给你。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愿意拿我的真心同你交换。只要你答应我,放走他们,我的心,可以给你。”

郦天霄呆立在那里,过了好久都没有任何反应。凌书南忐忑地看着他,直觉得他握着自己腰部的手彻底地僵硬了。背后的君由绛一脚门里,一脚踏在外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于是只好“不经意”地弄得那门吱呀地响。

郦天霄终于回过神来,却含着几分嘲弄地笑起来,“原来真心是说给就能给的。凌书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虚情假意地演几天戏,便想糊弄过关,你以为我会轻易上你的当吗?”

凌书南轻笑了一声,却是在心底松了口气。他不信也好。不管怎样,她已经是尽了自己的全力来救孙合媞,也算对得起黄昏了。只是在这世间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也无能为力了。

然而,就在她放弃的时候,郦天霄却突然冒出一句“成交!”,那声音在这片狼藉中显得格外突兀,像一枝用金刚钻做箭头的羽箭击中了厚厚的石屏,直接把石屏劈成了两瓣。凌书南抬眼看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说什么?你答应了?”

明明是她想要的,死乞白赖乞求的,可当郦天霄当真许诺时,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你是说真的?”

卷九 东风夜放 第七十二章 用真心交换(3)

郦天霄唇角带着一丝讥笑,君无戏言,你懂不懂?他却只是故作冷淡地对君由绛吩咐道:“把他们放了。”

“皇上?”君由绛也是一脸茫然和不敢相信,他犹疑地看向郦天霄,即便成为天子,但只要和凌书南有关的事情上,郦天霄总会犯傻。他忽然明白过来,凭着多年的跟班经验,于是在凌书南的背后朝郦天霄挤了挤眼,说道:“卑职这就把他们放了。”还不忘朝郦天霄无声地比了个大拇指。

郦天霄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行了,别自作聪明。朕让你把他们都放了。”

这回是来真的?!君由绛有些急得跳脚,还想再劝诫,郦天霄已不耐烦道:“你若不去传令,朕便派别人去。若是谁敢自作主张,朕便将他的首级挂在城门上。”君由绛虽然愤愤不平,却不敢再说,他心里懊恼不已,却也知道自己的地位一向和凌书南不在一条线上。

郦天霄于是低头看她,“需要去检验一下吗?”

凌书南还呆立在那里,听得郦天霄说话,连忙仰起头来。也不知是不是烛光太耀眼,郦天霄的面庞竟让她有些莫敢直视。同时,那炙热的烛火,烤得她全身的热血都倒流回了心脏,整个身体都像是在燃烧。

她的脸上不自主地带了一丝复杂的笑意,“不用了。我信你。”因为她交换的只是她的真心,微不足道,却也最经不起谎言的锤击。

此时,房间里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郦天霄于是说道:“既然猪肉给你了,那么从现在起,你得向我支付真心了?”

“是。”凌书南唇角一咧,还真是生怕有一点点吃亏的家伙。

“那你打算怎么支付?”郦天霄审视着凌书南,明明干了一件登基以来最愚蠢的事,他却并没有多么懊恼。

凌书南道:“不如,咱们来个分期付款吧。每天付一点,直到将全部的真心给你,如何?”她对郦天霄说着情话,原来这话说出口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尴尬,甚至有种水到渠成的轻松。

“可以。”郦天霄漫不经心地相逼道,“那你今天打算怎么付?”

凌书南头一歪,走向郦天霄,摊开她的一双手道:“今天先用我这双手付吧。”

郦夭霄一怔,旋即便反应过来凌书南是什么意思,气得差点没翻过去,“用手?在这里?朕没那么饥不择食!”但话音刚落他便望了一眼外边的天空,“还没过子时。这样吧,今天和明天的一起给。”

他看向凌书南的双眸已腾起火来。

凌书南完全没有听懂郦天霄的话,只是把嘴巴一撇道:“当然要把明天的一块算上!你以为光用一个晚上,我能弄完吗?”

郦天霄面色一变,只觉得两条腿都微微有些打颤,“一个晚上还不够?能多久?”

凌书南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你怎么好像第一天知道?现在虽说我已经很熟练了,可就靠我一个人,一双手,最快也要一天一夜吧。”

“胡扯!谁能那么久!”郦天霄驳道,话音刚落,就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这女人真是够让他丢脸的!他不由冷哼道,“听起来,你倒是经验丰富,帮不少人做过了?”

凌书南耸了耸肩道:“真不多,总共也没做几个。第一个是燕国国主,那时候还没找到窍门,做的不好。后来是帮姐姐,然后就是你挂了的皇叔,再就是你……”

郦天霄见她掰着指头数,又生出掐死她的冲动,听得她说第一个是燕月生,除了脑*之外便是迷茫,可当她说到什么姐姐,皇叔,甚至自己的时候,他已经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面具?”至此,才一脸恍然。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凌书南把她拿手的家伙掏了出来,就着地上的瓷碗碎片磨了磨,“你把真的贺夫人放走了,我总该还你一个假的吧。要不然你到时候拿什么交差?”

是了,是该找个假的贺夫人来李代桃僵,亏她还有儿分良心。郦天霄听凌书南说完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想到那里去了!但一低头,瞧她认认真真地磨着那柄自己给他的飞刀,心里头只觉得异常美好。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冷声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分内事,不能用来凑数。”

“凑数?”凌书南还没反应过来,郦天霄已经拉起凌书南的手,唇角含春,似乎还是换种方式来交付真心比较好。

凌书南从他那暧昧的眼神中看出点意味来,下巴差点掉下去,“你想干什么?你不是吧?”正是丧期,且不说他名义上是要守孝的,光现在朝廷内外的事情就够令他焦头烂额的,他居然还有闲情放纵?当真是下半身动物啊!

郦天霄居然从她的眼眸中瞧出一副语重心长,怒其不争的意味来,他心里暗骂凌书南的“道貌岸然”,却是嘴硬道:“你想哪里去了?朕可不像你,饱暖思淫欲,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他转身离开,临走时掏出一柄飞刀递给她,“快点干正事。”

闹半天她成饱暖思淫欲了?!凌书南颇有些无语,恨不能把手里头的飞刀朝他的背影掷去,一低头,才发现这柄飞刀有些特别,中间是竹柄,上下各有两片锋利的刀片,一面斜尖,一面宽平,都是极好的品质。这哪里是飞刀,分明就是专门为她打造的雕刻刀。

呵,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专用的雕刻师了!

眼见竹柄中央刻着几朵祥云,凌书南稍稍一想,莫不是寓意他自己的名字?她不禁撇了撇嘴,由衷地感叹道:“刻得真丑!”

卷九 东风夜放 第七十三章 午门扰葬礼(1)

在国丧方面,曾国沿袭吴旧制,大行皇帝梓宫停灵二十七日后才出殡移往宫城外的别苑寿德殿,当梓宫安放好之后,才由新皇帝亲迎大行皇帝牌位回建福宫并供奉太庙。至于梓宫则需要百日之后,再择吉安葬。

然而,郦天霄却一改旧制,赶在郦圭头七的这一日,直接将他的棺椁葬入皇陵。那棺木中并非郦圭真身,虽说此事被揭发的几率极小,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只有及时下葬,才能尘埃落定。

前一日,郦天霄按照规矩,遣官员以葬期告天地宗社,又从午门一路祭祀出城,当晚开始祭祀,司礼监、礼部命执事者设大昇轝、陈葬仪于午门外。

次日凌晨,灵驾进发,先用小轝抬梓宫至午门,这期间,皇帝与大行皇帝的后宫嫔妃都需要全程哭丧。至午门后,则由礼官请梓宫升大升轝,运送出宫,皇帝与后妃便可回去,但亲王及大臣等皆需要一路相送出城,行辞祖礼。

凌书南因为觉得这国丧也算是举国的盛典,颇有些好奇,也穿着丧服来旁观。初时,见所有王公大臣、内侍宫女都素服披麻,明明都事不关己,还一个二个哀嚎地犹如死了亲爹一般,她只觉得这气氛有些意思。但久了之后,发现动不动就要三叩九拜,谒辞祭奠,便只剩下枯燥无趣,恨不能早点回去。

于是,趁着郦天霄走至自己身旁时,低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肚子饿了……”

一身素冠麻衣的郦夭霄差点没有站稳,“你是猪变的?”

凌书南道,“从昨天晚上起就没进食了。你好歹也准备些馒头吧,再不开饭,我只好把随身的面团吃了。”

郦天霄好容易才按捺住脾气道:“快了。灵驾一发,就能回去。”

正说着,乐声起,吉时到。礼官命内侍捧册宝、神帛置于舆中,执事官升梓宫,待一切安妥,礼官命日御仪仗居前,册宝、神帛、神亭、铭旌以次行,浩浩汤汤的送葬队伍便要启程。凌书南忍不住望了一眼后边,那奠品之中,还有着她亲手炮制的“贺夫人”。

午门终于大开,门外百官、军民耆老、命妇等早已跪迎在道旁,嚎啕啼哭。凌书南站在郦天霄身后,与他一齐目送着车队出午门,心里头正想着蒸饺、馒头、肉包等等,就听见一声老迈却又突兀的声音响起,“冤枉啊!”

只见一个白发老人斜刺里窜出来,直接扑倒在了灵轝之前。

凌书南心咯噔一跳,直觉告诉她,这顿早饭应该是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