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如画说到这儿,也朝着自己的几个朋友使了眼色。
平日里奉承她的人不少,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总会有几个人愿意跟着做。
“臣女愿意。”
“臣女也愿意!”
一连好几十名年轻女子出声回应,令男子们不禁感叹,原来这些大家闺秀,都不甘于呆在闺阁之中绣花。
“白星,想跟着你的人还不少呢。”卓南歌淡淡一笑,“你和老七的婚事,就定在下月二十一,这是个黄道吉日,希望你能在大婚之前,办好几个案子给朕瞧瞧,让今日在场的众人都看看你的本事。”
“臣女一定不负厚望。”
“好,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坐下吧,宴会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继续观赏表演。
看过妙星冷的飞花剑舞之后,对于接下来的表演,众人已经不含什么期待了。
“老狐狸,我这么做,你没有意见吧?”妙星冷朝着身边的白湖幺低声道,“我知道你跟皇帝有过节,你放心,我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效忠他,而是为了我自己,他既然给我这个组建队伍的机会,我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些势力,做飞天大盗的时候,我手上就有一份黑名单,这些人,首先就要成为我的垫脚石。”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场的众人,有哪些人有过贪污受贿的经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抓几个出来给皇帝看看,也有助于自己立威。
“我没有意见。”白湖幺道,“我要是有意见,就不会一直保持静默了,你是为自己争脸面,我有什么好反对的。”
“那就好。”妙星冷挑眉一笑,“你回头要把阿鸡他们借给我用。”
老狐狸身边的十二生肖,个个都是高手,她自然会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白湖幺:“借六个人给你,剩下六个人供我自己差遣。”
“好!”
宴会结束之后,皇帝又定下了一个王妃人选。
司空夏指婚给辰王,为辰王正妃。
“我今天就不应该过来参加宴会,还非要叫我过来,你跟我说实话,王妃的人选,是不是早就已经内定了?”
司空夏望着身边的自家父亲,磨了磨牙,“齐王妃在宴会举办之前就已经定下,我这个辰王妃虽然在这之前没有拿到赐婚圣旨,但其实也已经内定了吧?”
“你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我看到辰王笑得一脸得意,仿佛一点都不意外,他肯定早就跟陛下商量好了,说服陛下把我指婚给他,你现在隐瞒我又有什么意义?”
“能做皇家的媳妇,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荣幸个头。你们真是虚伪,王妃的人选既然已经内定了,还举办什么烟花盛会,让贵女们一个个上去表演,她们都那么努力,却并没有用,直接一开始宣布不就好了吗?还走什么形式。”
“烟花盛会原本就是用来展现才艺的,并不是以赐婚为目的,年轻男女们展示自己的风采,宴会过后,说不定也能促成几对有情人,这宴会的确只是一种形式,但也有存在的意义。”司空烈面不改色道,“你可别不识抬举,你要当好这个王妃,明白吗。”
司空夏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宴会一结束,数不清的宫人们,便在空地之上点烟火。
“咻”
“咻”
一簇簇烟花窜上天际,在漆黑的夜空中炸裂开来,绚烂而辉煌。
众人抬头观赏着烟花,一片欢歌笑语。
妙星冷也正抬头看着,突然察觉到手腕一紧,转头一看,是卓离郁牵着她的手腕。
妙星冷冲他莞尔一笑,“一起看烟花吧。”
“你要是喜欢,我回头给你准备更好看的烟花,在王府里放,现在,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卓离郁说着,扯过妙星冷便走。
妙星冷紧随着他的步伐,穿过人群,被他带到了御花园的僻静处。
“鲤鱼,你要带我去哪里?”
“就快到了。”
卓离郁牵着她到了一处假山口外,这才停了下来。
夜空之中的烟花还在绽放,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本来耳畔只听得见一道道烟花炸开的声音,此刻烟花快放完了,声音自然就小了,有其他的声音传入了耳膜之中。
有棍子落下的闷声,夹杂着女子的求饶和哭声。
“别打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声音是从假山之内传出来的。
“不要打我了,求你们了…”
妙星冷听着假山之内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卓离郁。
卓离郁道:“宴会结束的时候,我听见了,在一片嘈杂的人声当中,有人大声地喊着——阿星,救我。我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一名宫女被两个太监拖进了假山里面,烟火燃放的声音,足以掩盖一切呐喊声。”
那女子喊得撕心裂肺,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求生欲,可阿星那会儿没听见。
他和阿星的坐席,相隔两丈远,他离那个女子更近,阿星更远。
他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很有必要告诉她。
假山之内,隐隐约约又有声音传出——
“师父,阿星…救我啊…”
妙星冷拧起了眉头,朝着假山里头呵斥了一声。
“什么人在里面?给我出来!”
她的音量可不低,足以让假山内的人听清。
下一刻,从假山里走出了两个手持棍棒的太监。
“见过齐王殿下、白姑娘。”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妙星冷面无表情道,“御花园这么美好的地方,你们却躲在假山里面用刑。”
“白姑娘,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啊。”其中的一名太监道,“我们都是彩霞殿里的,我们在听从淑妃娘娘的吩咐,教训一个宫女,这宫女不老实,总惹娘娘不高兴,给娘娘倒个酒,还能把酒倒在娘娘裙子上,娘娘吩咐我们把她拖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三十棍。”
“三十棍下来,还能有命吗?今天是个好日子,却要干这么晦气的事。”
“白姑娘,这是我们彩霞殿内的事,您还是不要干涉吧?”碍于妙星冷未来王妃的身份,太监只能赔笑道,“其实也打不死人,淑妃娘娘说了,要留着她一口气,可没说要把她打死。”
“你们退下吧。”卓离郁出声了,“听那宫女的惨叫,恐怕已经是体无完肤了,不用再打,淑妃娘娘要是问起你们,你们就说,是本王阻止你们的,退下。”
卓离郁这么说了,两名太监自然也不敢顶撞,转身就跑开了。
妙星冷望着假山口,缓缓迈出了脚步。
她没有想到,叶冰清会沦落到皇宫里来做宫女,而且似乎混得很差劲。
皇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宫女太监们的生杀大权,都是由各宫的主子掌管。
不讨主子开心,就会被所有人孤立,被所有人欺压。
很显然,叶冰清就是不讨淑妃高兴,日子才会过得凄惨,要是没有贵人相助,恐怕连活下去都成难题。
假山里没有半点灯光,妙星冷走进去的时候,只能听见叶冰清的呼吸声,夹杂着喘气。
“阿星,是你吗…”黑暗中,响起了熟悉的女子声音,“我听出你的声音了,是你,对吗?”
这道声音很虚弱,听起来半死不活。
妙星冷蹲下了身,摸索到了一个人的胳膊,把她缓缓拖出假山。
出了假山之后,视线就明亮了。
叶冰清身上的衣服皱巴巴,头发凌乱,露在衣裳外的肌肤,到处都是青紫,夹杂着疤痕,有新伤也有旧伤。
妙星冷见此,问了一句,“怎么混成这样?”
语气之中没有关切,有的只是平淡。
这要是换成从前,自己一定会紧张得很,第一时间给她上药包扎,并且教训伤害她的人,至少也要打断施刑者身上几根肋骨。
如今却不会了。
当初得知被叶冰清出卖,并没有找她报复,而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她一马,从此一刀两断,她的死活以后和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
混得不好,只怪她没本事,还能怨谁?
“我本来是来皇宫里避难的…”叶冰清有气无力道,“如画郡主在到处找我,我不能被她找到,否则就要被卖进青楼,任人糟蹋。”
“你可以选择离开皇城,去别的城镇,严如画的势力总不会遍布大江南北,她一个郡主,手又伸不到太远,你跑远一点不就成了?”
“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可是还不等我出城门,我就看见她的贴身丫鬟在和城门守卫说话,手上还拿着我的画像。她是真的不愿意放过我,守卫一旦看见我的样子,就会认出我,会把我绑了,送到她的面前去。”
“所以你就选择进宫当宫女?”
“嗯。”叶冰清点了点头。
“被调到淑妃身边,运气可真背。”卓离郁轻描淡写道,“淑妃的狠辣刁蛮早就有所耳闻,随便分派到一个公主寝宫里去伺候,都不至于这般凄惨。”
“阿星,从前是我太愚蠢,太不知满足,一味得追求富贵,结果得不偿失。”叶冰清抬头看着妙星冷,“我知道你怨恨我,我请求你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好吗?”
妙星冷与她对视,依旧面不改色,“你如今混得惨,你才知道后悔,那么我问你,如果谢查楠真的做到了对你的承诺,娶你为妻,让你过上富贵的日子,你还会后悔吗?你还会因为出卖我而感到愧疚吗?”
“我很愧疚,一直都很愧疚,我知道你那边死了两个人,可我就算再内疚,也弥补不了什么,我一直都想跟你当面认错,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你说你想要将功补过,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如何将功补过?”
“杀谢查楠,算不算将功补过?”叶冰清的目光中带着坚定,“是他害得我们关系僵硬,他是罪魁祸首!”
“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还真怨不到他头上。”妙星冷淡淡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他固然该死,可如果你始终站在我这一边,意志不动摇,后面也就不会发生糟心事了,归根结底,还不是你自己的错,赖在别人身上有意思吗?”
“我…”叶冰清咬了咬唇,垂下了头,“是我鬼迷心窍,阿星,我可以用我的生命起誓,以后我再也不会背叛你了,你还愿不愿意…”
“不愿意。”不等叶冰清把话说完,妙星冷便开口打断了,“我不想再和你做朋友,也就没有义务原谅你犯的过错,我从来都没有对不住你,不是吗?”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欠你的,我还欠你一条命。”叶冰清握紧了拳头,“我想杀掉谢查楠,否则我死都不会安心的。”
“请问你要怎么杀他?你是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还是武功盖世?你有本事接近他吗?为了躲一个严如画,你跑到皇宫里来受气,混成这个鬼样子,你跟了我那么久,怎么一点本事都学不到?你空有满腹怨气,你能干什么?”
“阿星,我还年轻,只要我能离开皇宫这个牢笼,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来报复他,我不是聪明绝顶,也并非武功盖世,但我已经吸取到教训了,只要给我一个出去的机会,我可以报仇的!”
“老狐狸曾多次告诫过我,人一定要靠自己,不要试图依赖任何人,既然你有志气,我就给你创造一个机会,但是你听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离开皇宫之后,不要跟着我,不要试图再寻求我的任何帮助,因为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阿星…”
“还有!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内杀不掉谢查楠,我就亲自动手,不等你杀他了。”妙星冷语气清凉,“希望你不要让他死得太轻松。”
叶冰清道:“好。”
妙星冷转头看向卓离郁,“把她直接带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个淑妃,回头不会来找我闹吧?”
“就说是我带走的,她绝对不敢来闹。”卓离郁挑了挑眉,“淑妃虽然是高阶的嫔妃,可她不得宠,在皇家子女的面前,容不得她耍横。”
“那就好,等会离宫的时候,直接把她带走吧。”
…
夜凉如水,华贵的马车在清冷的街道之上行驶。
马车内,两人坐着,一人蜷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冰清,好久不见了。”
白湖幺望着角落里的人,不咸不淡道,“真是想不到,被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能混到如此落魄的地步,年年都比你厉害,至少混成了一个富家小姐,因为她靠的是自己,她用医术攀附了一个义父,而你呢?你想依靠男人,你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长期依赖他人形成了习惯,一旦没有人愿意帮助你,你就失去了精神支柱。”
高年年至少可以靠着一身医术混口饭吃,救死扶伤,这就注定不会混得太差。
“我从小就喜欢歌舞,师父当初问我要不要学医术,我觉得那些医书看得我头晕,那些药材我都不会认,所以我放弃了学医。我每天看着阿星跑那么多圈,看她累得气喘吁吁,练不好还要被师父责骂,我觉得学武功比学医术还要苦。”叶冰清小声道,“以前常听人们说,女孩子只要长得好看,能歌善舞,就能嫁个好人家,不愁吃喝。”
“好逸恶劳。”白湖幺瞥了她一眼,“吃不得苦,又受不得累,你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只靠长相就能混得好的,是那些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名门闺秀,她们只要相貌好,仪态好,就算没本事也能嫁得好,你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的身世,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孤儿,你需要比别人更加努力,而不是整天想着攀附哪家的贵公子过上好日子。”
“师父,我…对不起。”叶冰清把头埋在膝盖里,“我一直觉得师父对我不好,从来不关心我,就算是生病了,师父也不在意,如今我才知道,不该抱怨师父,至少您供我吃住,而我…什么都没给你。”
“我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人情味,又没欠你的,还想指望我对你有多关怀?我给你吃住,也用不着你还人情,可你呢?毫不知足,欠了我的,却在心底抱怨我,我对阿星好是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干涉。”
“师父为什么从来不说,阿星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为何要说?就算是养女,你们也没有资格来指责我的偏心,你们三个人当中,阿星是最懂感恩的,也是最能知足的,她从来不妒忌别人,从来不想着攀附任何人,就冲着她这样的性格,就算不是亲生的,我看她更顺眼一些,又有何不对?”
白湖幺毫不客气地抨击,“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们自私,不知足。”
“老狐狸,你少说两句吧,她心里已经清楚了,你又何必再挖苦。”妙星冷瞥了白湖幺一眼,“别说了。”
“阿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再也不心软,背叛过你一次的人,就不应该原谅,有一就会有二,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不能够被宽恕。”白湖幺面无表情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把她捡回来,你明知道我最讨厌你的心软。”
白湖幺的话,让叶冰清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在师父眼中,她确实是一个没用的弱者,就连为奴为婢,师父都看不上吧。
收养的比不上亲生的,人之常情。
如果她早一点知道,她真的不会抱怨。
可师父说得也没错,就算都是收养的,他偏心谁也是他的事儿。
“我可没说要收留她。”妙星冷朝白湖幺解释道,“她坚定不移地告诉我,她要杀谢查楠,这个我自然不反对,她被谢查楠欺骗感情,报复起来肯定比我还狠,我就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去报仇,我们不用收留她,只用负责把她带出皇宫,让她自由就行了。”
“所以——你依旧没有原谅她是吗?”
“没有,从今以后,我也不想再看见她,无论她健康还是疾病,都与我没有关系了,就像你说的,这个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弱者生存不下去,能怪得了谁呢。”
“不原谅就好。”白湖幺说着,掀开了马车窗帘,“国公府就快到了,到了之后就让她离开。”
“嗯。”
叶冰清听着二人的谈话,心情十分沉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是一而再再而三乞求原谅,反而是厚颜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国公府外。
三人下了马车。
“你走吧,请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助你,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遇到困难,也不要再来请求我的援助。”
妙星冷望着叶冰清,语气毫无起伏。
“如果见到我会令你不开心,我一定会避免和你见面,就算在街上遇见你,我也会绕道而行。”叶冰清说着,转过了身,“阿星,保重。”
她一步步走开,没有回头。
妙星冷也并不目送她的身影,转身和白湖幺一起走进国公府。
叶冰清独自行走在街道之上,蓬头垢面,此刻天色虽然晚,茶楼客栈都还没有打烊。
她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可惜,她如今身无分文。
她只能去找高年年了吧。
行走之间,只觉得饥肠辘辘,她想起今天下午的时候,红花偷偷给她塞了一张煎饼,便把手伸到怀里,想要去掏那张煎饼。
可这么一掏,却摸到了好几张纸质的东西。
她全都掏出来了,借着路边客栈的灯光看清了,是几张面额千两的银票。
她愣住。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她几乎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偷偷塞进来的。
捏紧了银票,转身走向了路边的客栈。
…
国公府里。
“阿星,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好东西。”白湖幺手捧着一个盒子,朝着妙星冷道,“这是你的嫁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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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聘礼
“嫁妆?”妙星冷顿时来了兴趣,走上前道,“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白湖幺笑着把盒子递给她。
妙星冷打开一看,怔了怔。
是一本书,书的封面,是‘阿星’两个大字。
她翻开了第一页,一个可爱的女婴印入了眼帘,裹在襁褓之中,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
第二页,仍旧是女婴,这一回是趴在床榻之上,咧着嘴笑着。
第三页,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
再往后翻,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女孩越来越大,从婴儿到孩童,从孩童到少女,再到成年。
一共二十张画,画的全都是她。
每一张都描绘得格外精细,上了颜色,所采用的纸,是市面上最好的纸,厚薄软硬适中。
这本书,不,或者应该说是画册,保存得十分崭新,记录的是她从小孩到长大成人,每一年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