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不用送了，你也回屋去吧。”
“好，再会。”
妙星冷眼见着卓离郁的马车离开了，这才往回走。
远远地看见大堂之内，老狐狸似乎在和碧玉说话，她便不过去打扰，饶过大堂，转身回屋。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老狐狸会动心。
他是个连怜香惜玉都学不会的人，他最擅长的是忽悠和算计。
同一时，大堂之内——
“国公爷，您看，是不是该去休息了？”碧玉道，“我伺候您宽衣洗漱吧。”
“不用，我不喜与人近距离接触，宽衣洗漱这样的事，我自己会做，你也不用太贴身伺候我。”
“可是，小姐让我照顾您的起居啊。”
“阿星年纪很小就失去了亲娘，是我一手带大的，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我能再找到一个伴，她怕我孤寂。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由着她，让着她，但唯独这件事情，我不能遂了她的心愿，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在我心中的地位可以取代她的亲娘。”
“小姐是个很懂事的姑娘。”碧玉道，“国公爷是个专一的人，我很钦佩，我也并不妄想自己在这府里能得到多好的地位，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照顾国公爷，拿到小姐给的丰厚工钱，就已经知足了。”
“我原本不想留下你，可我不想看到阿星失望，我很清楚，我把你留下，她会挺高兴的，阿星答应给你的钱绝不会少，但你不用太贴身照顾我，我只当这府里多养了一个闲人，国公府是个严谨的地方，有些规矩你需要明白，比如书房不能进，主人的事不能过问，明天我会让管家告诉你这里的规矩。”
听着白湖幺的话，碧玉顺从道：“是，我都听国公爷的。”
…
第二日，妙星冷照旧去百花园训练成员。
强调了多次纪律之后，有效控制了迟到的人数，今天照旧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迟到，只有寥寥几个，并且不愿意离队，十分老实地去罚站了。
长此以往，纪律性便会越来越强。
“今天咱们就来练扎马步，来阿虎，给大家示范一个。”
阿虎站在了众人面前，做出十分标准的扎马步动作。
众女见此，议论纷纷。
“唉，这动作怎么这么难看？”
“真是好不优雅啊。”
“队长，咱们能不能换个动作来学？这个动作怪怪的…”
妙星冷闻言，朗声一笑，“在你们眼里，什么样的动作才是好看的？”
“耍剑！”
“飞檐走壁！”
“轻功，看起来像轻盈的燕子一样，飘逸。”
“我同意你们的看法。”妙星冷点了点头，“你们只知道这些动作好看，却不知道练这些的前提就是扎马步，下盘不稳，怎么学功夫？拳脚功夫是最基础的，要是不练好扎马步，后面的这些都不能学了，你们说这动作不好看，可大家都得做啊，谁都不能笑话谁，无论是难看的动作，还是好看的动作，大家都一起做。来吧！”
众人闻言，只能依着她的意思，开始学着扎马步。
“训练的时候，总会有些不优雅的动作，难以避免，不过，等你们学了功夫，出门在外就不用摆这些难看的姿势了，别人只会看见你们矫健的身影，是吧？这样吧，今天一个上午把马步扎好了，下午我就跟你们比划一些剑式。”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同意。
“我们这么快就能拿剑了吗？”
“当然不行了，给你们拿剑还得了？万一没挥好，把别人给误伤了怎么办？不许用剑，拿树枝代替，先用树枝练，以后总会有给你们拿剑的机会。”
“…”
一个上午，众人在扎马步中度过，直到齐王府的人把盒饭搬过来。
“午间休息时间到，大家去领饭吧。”
众人在百花园里训练的时间大概是每天三个时辰，早晨与下午各一个半时辰，午间休息一个时辰，这期间，齐王府管饭。
每天上百份饭菜送过来，伙食都挺不赖，且不收一文饭钱。
妙星冷规定的休息日是，训练五天休假两天。
“王妃，殿下说了，让您去陪他吃饭，王府内有一大桌的好菜呢。”齐王府的下人朝着妙星冷说道。
众人的饭都是用木盒装的，虽然伙食不赖，但菜色不会比王府桌上的多。
“别，我还是不去了，所有人都吃盒饭，我要是跑到隔壁去大吃大喝，这有点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您可是王妃，齐王府也是您家，去自己家里用饭，别人能有意见吗？”
“你不懂，要是我每天中午都去王府大吃大喝，我就错过了和学员们相处的机会，我和殿下相处的机会有很多，不差中午这一顿饭，和学员们围在一起吃饭，边吃边聊，更有助于互相了解，我想要训练一批效忠我的人，就不能摆太大的架子，交流很重要，和她们围在一起，让她们觉得我平易近人，这对我的名声有益。”
“王妃的考虑果然周到，我这就去转达给殿下。”
“去吧。”
拒绝了珍馐美味，妙星冷自己去领了个盒饭，和众人一起坐在草地上。
盒饭里有鸡腿和猪蹄，这一份绝对管饱。
“队长，您怎么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了，我们还以为您要去隔壁呢。”
巾帼队队长和齐王是未婚夫妻的事，所有学员都知道。
妙星冷道：“我还是想和大家待在一起，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队长真好啊，平时训练的时候挺严格，不训练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凶。”
听着他人的夸奖，妙星冷回以一笑，“我师父就是这样对待我的，练功的时候，他比谁都严厉，我要是偷懒了就被骂，达不到他的要求，我连饭都吃不上，饿我一顿，我就老实了。”
“您师父居然如此对待您，这么一比较的话，您对我们还真算客气了。”
“他要是不这样对待我，就没有今天的我了，在我手底下训练五天就休息两天，我以前跟着师父习武的时候，一个月才休两天，要么就是手脚绑着沙袋在跑步，要么就是背着石头登山，还有提两桶水从河边到家里来回跑个几十趟，累得跟狗一样。”
“太可怕了…”
“不可怕，你们看我现在健步如飞，剑术一流，飞檐走壁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那您练了多久啊？”
“十年以上了吧。”
“可真能坚持啊…”
众人边吃边感慨着，忽然就觉得平日里的训练一点儿都不过分了。
至少队长没让他们绑着沙袋背着石头…
“我对你们的期望真的很高，你们不知道，我多想为女子争一口气。”妙星冷忽然开始煽情，“烟花盛会之上，黄大人说我是弱质女流，难担大任，他觉得女子就应该伺候男人，最好连武功都不要学，只要学绣花，学相夫教子，他觉得我们没有资格报效国家，终生只能成为男子的附属品，不要妄想着提高女人的地位。”
“他说这样的话，我记住他了。”说话的人是司空夏，“他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否则…呵。”
其余人听着，也连忙附和。
“他自己不也是女人生的吗？怎么能这么瞧不起女子，他娘不也是女的吗？”
“男子保家卫国固然厉害，也不能这么贬低我们啊。”
“就是，过分！”
眼见着成功煽动了群众们的情绪，妙星冷高声道：“让我看看你们的士气，有没有信心学好功夫，跟锦衣卫一较高下？”
众人齐声——
“有！”
“很好！”妙星冷听着高昂的声线，满意道，“明天开始教你们女子防身术，专门对付臭流氓的，长相好看的姑娘更得学，这样以后出门就不怕被人非礼了，抓着对方的咸猪手，一个过肩摔，然后趁热打铁暴打一顿，他能哭到求姥姥告奶奶。”
“好啊！”
“队长太厉害了，跟着队长混，准不会吃亏的。”
妙星冷唇角的笑意始终都在，“好了，赶紧吃饭吧，吃完原地休息一下。”
妙星冷吃过饭后，便去百花园的大堂内泡茶。
“来，秋叶，喝一杯。”
“谢王妃。”秋叶接过了茶，“王妃，陛下说了，在大婚之前，得组成一支像样的队伍，现在她们虽然有士气，能不能克服接下来的困难还很难说，有的人心里想着努力，身体上却又吃不了苦，尤其是那些贵族出身的。”
“这一次的激励当然不够了，咱们这两个做队长和副队的，除了要对她们激励之外，偶尔还要用激将法，反正每天中午咱们都坐在一起吃饭，我还可以给她们灌很多心灵鸡汤，让她们对我深信不疑，而且，偶尔要演示一些漂亮的动作给她们看，她们今天嫌扎马步太难看了。”
“我们可以演示飞花剑法给她们看。”秋叶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王妃，那个飞花剑法…我尝试过，没练好，你能不能给我指导指导？”
“没问题。”
二人说话间，有两名女子齐齐走来，跨进了大堂。
妙星冷抬头望着二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这二人出身名门，穿着华贵。
不仅如此，她一眼就能认出，这两人是严如画的朋友。
“队长，我们是来跟你认错的。”
“认错？你们干什么错事了？坐下来说。”
说着，妙星冷又摆上了两只茶杯，给二人倒了茶。
“队长，我们是如画郡主的朋友，她已经被赶走了，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也被你赶走了，很快就要轮到我们了，是吧？”其中的一人说着。
另外一人也开门见山道：“我们知道，队长你肯定不会让郡主的人留在队伍里，而且，你每次赶人的理由也很充分，我们如果想跟你斗，道行根本就不够，我们最初的确都是跟着郡主来的，但是现在，我们真的很想留在队伍里，在家里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闷都闷死了。”
听着二人的话，妙星冷微微一笑，“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们已经倒戈了？你们想好了，是要选择继续跟随郡主，还是跟着我混？我这个人没那么好说话，如果你们想当墙头草两边兼顾，很快就会被赶走，我看都不会多看你们一眼。”
“我们…”
“还有！”妙星冷迅速出声，提醒道，“如果你们只是假装倒戈，想在我这边当卧底，你们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你们的父亲跟我父亲，有没有可比性？不要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害了家族，如画郡主到底值不值得你们跟随，你们摸摸自己的心，她给你们的，除了一些小恩小惠之外，还有什么？”
二女对视了一眼，很快做出了决定。
“队长放心，我们是真的倒戈，不是假意，我们也不会做墙头草，但是我们要问一问队长，背叛郡主，可能会遭到她的报复，队长可以帮我们撑腰吗？”
“我们愿意向着队长，队长也必须给我们一些保障才行，这样公平吧？”
“我可以给你们的，当然比严如画给的多，你们怕她教训你们？不用担心，她既然让你们做卧底，你们就告诉她，你们已经骗取了我的信任，等于是提醒她，有什么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只要你们骗得过她，绝对不会吃亏的，把她的计划告诉我，说不定她很快就要落魄了，到时候根本就没有能力来对付你们。”
二女想了想，同意了。
“我们听队长的。”
二人离开了之后，秋叶才问道：“队长，你觉得她们可信吗？”
“她们极有可能是听从严如画的吩咐，来假意倒戈的，不过，在刚才的聊天之中，她们可能真的临时改变主意，假投降变成了真投降。”
妙星冷说到这，笑了笑，“其实，她们和严如画并不是真心朋友，顶多只能算酒肉朋友吧，在一起吃喝玩乐，严如画要是真的有困难，这些朋友会躲得一个比一个快，就好比现在，她们看出了形势，觉得我比严如画有本事，就想赶紧来投靠，这样一来，以后我对付严如画的时候就不会迁怒她们，她们大概也抱着几分真心想学武功的心思吧。”
“王妃说得有理，这样的人只能利用，不能信任。”
“对，我要在队伍里找一些真正可靠的人，跟她们混在一起，盯着她们，要是起了背叛的心思，就扔出去，但是现在必须留着她们，至少目前她们是真的想投靠我，我必须要她们在严如画那边当卧底。”
“王妃英明。”
…
一晃眼，就到了大年夜。
街道上格外冷清，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
卓离郁原本在王府内给妙星冷准备了一份礼，正打算让人去国公府里把妙星冷接过来，国公府里的人却上门来了。
“殿下，我们小姐邀请您去吃火锅。”
“火锅？这是什么新鲜东西？”卓离郁自然听不太明白。
他在昭国帝都生活了二十几年，就没听说过有这种食物。
边上的席汹问道：“是着火的火，铁锅的锅吗？”
国公府的下人道：“殿下，我跟您也解释不清楚，您自己去了就知道了。”
“火锅…”席汹还在嘀咕着，“会不会是一个锅子放在火上烤，食物全装在锅子里面…”
“别猜了，过去就知道了。”卓离郁说着，已经跨出了脚步。
到国公府大堂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火锅的意思与席汹猜测的还真差不了多少。
一个锅子底下烧着火，锅里盛着汤，汤已经被烧得沸腾了，锅外摆着一圈食材，有荤有素，还有几个小碗装着粉末或者酱汁，是用来调口味的。
妙星冷手上拿着一根夹子，把食材放进了沸腾的汤里，眼见着他来了，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坐，很快就能吃了，想吃什么就往里面放，熟了马上捞起来，一次别放太多，否则会煮烂了。”
“有意思。”卓离郁走到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昭国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吃法，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呃…别的地方有这种吃法，我跟师父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是这么吃的。”
不同的在于，从前过年，是四个人围在一起吃，从今年开始，就不会有叶冰清和高年年了。
白湖幺端着两盘饺子走过来了，把其中的一盘拨进了火锅里。
“正值冬季，刚出炉的菜都不能维持多久的温度，有些时候吃饭，还没吃完菜就已经凉了，吃火锅就不一样了，可以保证你随时吃到的都是热的。”
妙星冷说着，拿了个碗，把锅里烫熟了的东西用漏勺捞起，盛好了之后，递给了卓离郁，“你要是觉得味道不够足，可以再加点料。”
卓离郁淡淡一笑，接过了碗，“阿星，吃完之后跟我回一趟王府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
“什么礼啊？”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可以自己猜猜看。”
“猜不到，我还是等吃完了之后跟你去看吧。”
妙星冷说完之后，边上的白湖幺道了一句：“贤婿给阿星准备了过年礼物，那我的呢？”
卓离郁闻言，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我是你的长辈，你为何都不懂孝敬长辈？”白湖幺道，“过年都不给长辈送个礼，更何况我还不是普通的长辈，而是你的岳父。”
“我只想着给阿星准备礼物，没想起其他人，岳父大人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把给阿星的礼物分给你一半。”
“是什么好东西呢？”
“我的一颗真心啊。”卓离郁慢条斯理道，“分你一半要不要？”
白湖幺顿时恶寒了一下，“不要。”
妙星冷见此，笑出了声。
卓离郁有时候抛出的话，还真让人不晓得该怎么接。
这一边的国公府内其乐融融，另一边的皇宫之内却没有这样的好气氛。
帝后与太子、还有几个王爷公主们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由于是家宴，便没有外人在场。
卓离郁和卓子城都没有到场，早早就派人来传话，都说去亲家府里吃团圆饭了。
皇帝自然也不在意。
皇宫是个肃穆庄严的地方，受规矩礼仪的束缚，气氛注定无法太欢快，一顿团圆饭吃下来，氛围寂静得很。
“父皇、母后，儿臣吃饱了，今日觉得有点困，想早点回去歇息。”
皇帝道：“去吧。”
卓非言得到了批准，便离开了宴会，回到自己的寝宫中。
“殿下，您回来了。”宫女上前来福了福身，“叶姑娘说，如果殿下您还吃得下，就去她那里再吃一点，她准备了美食。”
卓非言一听，便转身朝着偏殿走去了。
都还没有踏过门槛，就闻到一阵属于热汤的香味。
他走进了殿内，这才看清了，叶倾国独自坐在桌子边吃东西，桌子中央摆着一个锅，底下点着小火，桌子上摆着许多新鲜食材，全都是生的。
“太子殿下来了。”叶倾国连忙起身迎接，“殿下，要不要来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卓非言被她拉着走到了桌边。
“倾国，你这是在边煮边吃吗？”
“是啊，现在是冬天，这汤底我放了一点辣，我从宫女那里打听了太子殿下的喜好，您是可以吃辣的，吃点儿可以驱寒，边煮边吃就可以保证随时吃到的东西都是热的，这浓汤我炖了很久，殿下想吃什么就往里放，食材有荤有素，放在一起煮，汤的味道也很鲜美。”
卓非言听她这么说，面上有了笑意，“你想的还真周到，这样的吃法不错。”
“这是我一个朋友教给我的。”
叶倾国一边说着，一边把锅里的熟食打捞起来，盛给了卓非言，“殿下您尝尝，小心烫。”
卓非言接过了碗，叶倾国又给他递了筷子。
细嚼慢咽，吃过几口之后，他夸赞道：“好吃，这汤的味道可真好。”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他又吃了不少。
“殿下，您不是才参加了家宴回来吗？怎么看着跟没吃饱似的。”
“的确没吃饱。”卓非言道，“家宴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身为皇家人，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十几个人，气氛却很寂静，你能想象那样的场合有多闷吗？我们不能像平民家庭那样喧闹，父皇不喜欢我们嬉皮笑脸，我们便只能保持安静。况且，家宴上的菜不太合本宫胃口，吃了几口便跑了，没有你这一锅东西好吃。”
“原来殿下你是觉得闷，外加没胃口。”叶倾国道，“我这锅汤是不是让您挺有胃口的？”
“不错。”卓非言望着叶倾国，忽然道了一句，“本宫不是送了你许多珠宝首饰吗？为何你的打扮还这么素雅。”
“殿下是觉得我这样不好看吗？”
“不是，挺好看。只是觉得有点惊讶而已，本宫以为女子都是很喜欢首饰的。”
“觉得那些都挺累赘的，在大场合可以佩戴，平时就算了吧，在我看来，总戴那些东西的人，目的无非就是炫耀和显摆。”她说得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