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妙星冷点了点头,“但我们不能像从前那样好了,否则我怕老狐狸会教训你,他这个人油盐不进,一意孤行,他不喜欢你,我们就不能明着来往,不过你放心,那件事情,我不怪你了。”

如果当初知道高年年是性命受到了威胁,她必定会体谅。

她真的又一次认识到了老狐狸的心狠。

把她逼到艰难的处境,让她对身边人失去信任,让她与朋友断绝来往,时时灌输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思想。

他一直在用一种固执的方式教导她,试图抹杀她的人情味,把她变得跟他一样凉薄。

她真想骂醒他,可骂了又能顶什么用?

母亲的死,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十几年来,他从未原谅过皇帝。

他如今谋划的这一切,是为了报复吧?

如果跟他说放下仇恨之类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很可笑。

他不是那么洒脱的人,他一直都记着仇。

“你不怪我就好了,自从你和师父远行之后,我想了很多。阿星,从前是我太年轻,又太小心眼了,我不知道你与师父是亲父女,师父对你过度的好,让我觉得他偏心,我是妒忌你,但也仅仅是妒忌,我从没想过要对你不利,我想过要远离你,不再依赖你,可当我真正离开你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你,我真是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羡慕嫉妒,人之常情,其实你除了胆子小了点,其他的也还好了。”妙星冷冲她笑了笑,“现在是不是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高年年点头。

“吃吧,吃完了接着练功去。”

“嗯。”

妙星冷再一次低头看着碗里的鹿肉,此刻觉得有点食欲了。

老狐狸身边的人,还真是个个都怕他。

也就只有她这个亲生的不怕了吧。

傍晚时分,巾帼队散了之后,妙星冷回到了齐王府。

“阿星,下午的时候,国公府的人来传话,明日是你母亲的忌日,明天上午巾帼队的训练结束之后,你就直接去国公府拜祭你的母亲吧。”

“明天是她的忌日?这我还真不知道。老狐狸没有叫上你一起去吗?”

“作为女婿,去拜祭岳母也是应当的,可他只叫你去,没有叫我,我又何必不请自去?”

“那…好吧。”妙星冷瞅了一眼卓离郁的脸色,眼见着他没恼,伸手揽住了他的胳膊,“老狐狸的态度不代表我的态度,他没把你当自家人,我可不像他。”

卓离郁挑了挑眉,“我知道,你不必解释,我信你。”

妙星冷在他脸庞上啄了一下。

第二日上午,妙星冷给巾帼队全体放了半天的假,还未到正午时分,便去了国公府,正好赶上了吃午饭。

饭后,白湖幺带她去了供奉她母亲灵位的祠堂,妙星冷按照祭拜礼仪下跪上香。

白湖幺站在灵位之前,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怀念。

妙星冷望着那一尊灵位,干干净净不染灰尘,不禁有些唏嘘。

楚金月啊楚金月,当初为何要有移情的心思呢。

“阿星,你可曾梦到过你的母亲?”白湖幺的声线传入耳中。

妙星冷摇头,“不曾。”

“我经常梦见她,你怎么就没梦到过一回呢…不过也无妨,你若是想看你母亲,多看看碧玉就行了,她跟你母亲实在是像,不愧是亲姐妹。”

“姨母一直住在国公府里,近来可好?”

“她总是对我献殷勤,有些烦了。”白湖幺淡淡道,“看在她是金月亲妹妹的份上,我就不教训她了,改天把她送走。”

妙星冷不语。

在老狐狸的心里,应该不存在替身这回事。

碧玉和金月,是两个人,谁也不能代替谁。

可是要论性格,碧玉大概更讨喜吧?

如果金月是碧玉那样的性格,该有多好…

“阿星是不是觉得可惜。”白湖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希望我留下碧玉吗?”

“既然你对她没有意思,让她走也好。”妙星冷道,“我知道姻缘强求不得,可我又不忍心看你孤单。”

“对我而言,孤独也没什么不好。”

“孤独哪里好?”妙星冷忍不住反驳,“我一想到你还要孤独几十年,我就觉得…”

“不要说了。”白湖幺难得呵斥起她,“你就那么希望我忘记你母亲吗?我把她记在心里一辈子不好么?”

“可她人已经不在了。”妙星冷蹙了蹙眉,“况且,是她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就该死吗?这是我的家务事!我可以原谅她一时鬼迷心窍,我可以教训她惩罚她,让她明白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哪里需要外人来插手?犯一次错误就应该去死吗?卓南歌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来管我。”白湖幺冷笑一声,难得有些失态。

妙星冷闭上了嘴。

她的话,似乎触怒了他。

他不愿意听别人说楚金月对不起他。

“阿星,是不是连你都觉得你母亲该死?”白湖幺的语气有些泛凉。

“没有。”她可没这么觉得,该罚是真的,该死却不至于。

“那么你觉得,害死她的人应不应该得到惩罚?”

“你是说陛下?他对我们不薄。”

白湖幺不以为然,“我对他难道就刻薄吗?他的这把龙椅还是我帮他坐上去的,他给我的地位是他对我的回报,我哪里欠他的?我辅佐他,他提拔我,这就相抵了,现在是他欠我的。”

“那你想要如何?”

“她杀我妻子,我杀他儿子,这不就行了么。”

妙星冷没料到他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脸色当即一变,“老狐狸,你…”

“放心,我是不会害自己女婿的。”白湖幺安抚道,“阿星,我做的事情只会给你带来好处,没有坏处。”

第162章 把她关起来

“你打算做什么?”妙星冷望着白湖幺冰凉的深色,心中漫上一股无奈感。

老狐狸决定的事情,似乎是没有人能够说动的。

即使是她,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卓非言是个障碍。”白湖幺淡淡道,“我要做的就是清扫障碍,我没让你和卓离郁插手此事,你们只需要坐在家中等着好消息降临就行了。”

“好消息?”妙星冷的额头跳动了一下,“你觉得太子的死亡,对我们来说算是好消息?”

“怎么就不好了?卓非言一死,太子的最佳人选就是卓离郁。”白湖幺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安排妥当,朝着妙星冷淡淡一笑,“阿星不用为我担心,我的计划会成功,且,不需要耗费太多人力,卓非言已经钻进我给他设的圈套里了,他目前依旧毫无察觉,赢的人,一定是我。”

眼见着白湖幺胸有成竹,妙星冷丝毫不觉得轻松,反而添了几分愁绪。

“冤有头债有主啊,你怨恨的是陛下,却要太子来承担这一份仇恨,觉得这样公平吗?”

“阿星又在心软了么?你认为太子无辜,我倒不这么认为,太子与你夫君不和睦,对你们来说,他是一个隐患。”

“互相看不顺眼,并不代表要互相伤害,人家讨厌你,你就一定要杀了人家吗?讨厌人与害人是两码事,若太子要加害我们,我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做过任何对我们有害的事,他对我们或许有提防,但并没有付诸行动,也许他不是恶人,只有防人之心,没有害人之心。”

在她还没确定一个人对自己是否有害之前,她不会随意剥夺人的性命。

冷漠和残忍是两码事。

有的人冷漠,却不残忍。

可老狐狸是两样都占了。

“你管他有没有害人之心,先下手为强,准不会吃亏的,先一步下手,可以解决未知的隐患,等到你发现危险来临之际,可能就来不及躲避了。”白湖幺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只有杀人么?太子跟鲤鱼毕竟是亲兄弟啊,只要双方都顾念着血缘亲情,不一定要兵戎相见。”

“帝王家的兄弟情,不值几个钱。”白湖幺不以为然,“当今陛下都杀过自己的兄弟呢。”

“也许他和兄弟之间水火不容,而这一代的皇子们,未必像上一代那样。”

“阿星,你就是这样的态度么,幸亏我一开始没跟你商量,否则又要听你一大堆的劝说,你明知道我不会听,又何必来劝?”白湖幺冷哼了一声,“你不用多费口舌,我今天之所以摆明我的态度,是通知你一声,而不是为了要跟你商量的,你等着听太子的死讯便好了。”

白湖幺的话音落下,转身便往外走。

妙星冷正准备跟上去,却见白湖幺大步跨出门槛,伸手一拉房门,把妙星冷直接关在了祠堂里。

妙星冷反映过来,冲上前就要去拉开房门,却听见了门外的上锁声。

“老狐狸,你怎么把我关起来?”妙星冷拍着房门,“你再不开门,我生气了!”

“阿星,你的态度才让我生气。”门外响起白湖幺冷淡的嗓音,“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却不赞同我的做法,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是在通知你我要做的事情,不是要跟你打商量,我希望获得你的赞同与理解,可你却不站在我这一边。”

“你一生气就要把我关起来吗!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不会关你太久,到了饭点,阿虎会按时给你送饭,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我之所以关着你,自然是为了不让你回齐王府告诉卓离郁,只怕卓离郁是跟你一样的想法,为了防止他再来劝我,索性就不让你回去给他通风报信,我会派人去齐王府捎个口信,就说我病了,你要留在国公府里照看我两天。”

妙星冷磨了磨牙,踹了一下房门,不吭声了。

她心里明白,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老狐狸大概是想等太子死了再来放她出去。

要是现在放她,他怕她捣乱,怕她回齐王府带着卓离郁一起去阻止他的阴谋。

可他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卓离郁已经猜测到了他的意图。

卓离郁选择了默不吭声,没有引起老狐狸的注意力,老狐狸便以为,把她锁起来就可以万无一失了么?

对了,他方才说,不会关她太久…

这是不是意味着,太子离危险已经愈来愈近了…

妙星冷叹了一口气。

东宫之外,卓非言集结了数量半百的人马。

他正准备去往灵山,打开长生门的秘密。

四块长生令已经全部到手,今日得闲,便打算去探究一下传闻中长生老人留下的宝物。

是财宝无数还是灵丹妙药,一去便知。

叶倾国带着婢女来送他,给他斟上了一杯酒,“愿殿下此去能够有大收获,路上务必注意安全。”

卓非言笑着接过她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等着本宫回来。”临走之前,他拥抱了一下叶倾国,“外头冷,赶紧去寝宫里,可别着凉。”

叶倾国怔了怔。

回过神时,想要回抱他一下,他已经放开了她,转身上马去了。

留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才带着队伍策马离去。

叶倾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涌上一阵无力感。

纵然知道他此行凶险,也不能开口阻止。

若是阻止了,就会引起他的怀疑,师父的一切计划就功败垂成。

她欠了师父和阿星太多的人情,绝对不能再出卖他们,她不能辜负师父的信任,师父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齐王和阿星。

这一次,她做到了让师父满意,却辜负了卓非言。

与卓非言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挺开心,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殊荣,他对她越是好,她心中越是不安与内疚。

可就算愧疚再多,也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她必须在两边作出选择,她只能选择师父那边。

“侧妃,殿下已经走远了,您不必再目送了。”婢女的声音传入耳膜,“您快些进寝宫吧,这外面冷,若是着凉了,殿下要心疼的。”

“准备马车,我要出宫一趟。”

“您要去哪里?”

“你去准备就是了,不要多问。”

叶倾国乘坐的马车,在一家珠宝铺子外停了下来。

“我进去找一位朋友,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不得去打扰。”

叶倾国朝车夫和婢女吩咐完了之后,这才进了店铺。

这家店铺,是白湖幺的产业之一。

她朝掌柜的要了一件黑色大斗篷,用斗篷的大帽子遮住了眉眼,这才走向了后院,出了后门,离国公府不远。

她从国公府的后门而入,开门的人领着她去见了白湖幺。

“师父,太子已经朝着灵山出发了,带了数量半百的人马。”

“嗯。”白湖幺靠着梨花木制的椅子,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事成之后,为师给你的嘉奖不会少的。”

“师父不用给我嘉奖,就当是我还了您的养育之恩。”叶倾国顿了顿,道,“师父,我能不能问问,太子此行,必死无疑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可她又不得不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你舍不得他?”白湖幺悠悠道,“他身为太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难不成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对你宠爱有加,你就要付出一片痴心了吗?你明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就不应该对他动情。”

“师父,他到底会不会死?”

“若我说会呢?你要为他报仇,杀了为师么?”

“师父言重了。我从不会有任何对您不敬的想法。”

“真是个傻孩子。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了么,做戏的时候,一定要深刻记得自己做戏的目的,身为细作,不要陷入敌人的温柔,你定力太差了,也难怪你会陷入纠结与痛苦。”

叶倾国静默片刻,问了一句,“师父,我想见一见阿星,我很想她。”

“她此刻就在府中,我让人带你去见她。”

叶冰清被阿虎带到祠堂外的时候,望着上了锁的门,有些错愕。

师父把阿星关起来了?

“主子与小姐发生了点争执,小姐似乎不太赞成主子的计划,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主子就把小姐暂时关起来了。”

“那我跟阿星不能见面了吗?就只能隔着门板说话。”

“可以见面,跟我来。”

阿虎带着她走到了窗户边,把窗户给扒开了。

窗口原本是挺大的,但中间横插了几根铁栏杆,使人无法进出。

门被锁着,窗户又被铁栏杆挡着,妙星冷自然就跑不掉。

“你们聊吧。”

阿虎转身走开了,去远处盯着。

叶冰清的视线透过窗口望向室内。

妙星冷早就听到了房门外的动静,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望着窗口那张陌生的容颜。

相貌是陌生的,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阿星。”叶冰清开口,“你不要和师父吵架,他对你这么好…”

“他要杀太子。”妙星冷打断叶冰清的话,下了榻,一步步走到窗口边上,与叶冰清隔窗对望,“你待在太子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对他总该有些了解吧,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挺好的。”提起卓非言,叶冰清垂下了眼,“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我一直骗他,眼睁睁地看见他走进师父的陷阱里,却无法挽救他。”

“你为何心甘情愿地做棋子?老狐狸让你这么为难,你还那么听他的话?你应该跟我商量,我们一起阻止他。我问你,太子可曾和身边的人谋划着要害齐王?”

“在我面前没说过。”叶冰清摇头,“他只说过,他与齐王从小就相互比较,在功课上面他争不过,所以,他心中有些不甘心,他们彼此都不喜欢对方,除了见面打招呼之外,就不再来往了,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那你能不能看的出来,他对齐王有没有杀心?”

“这个倒是没看出来,可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是他的侧妃,不是他的心腹,他不会把什么事都告诉我的,虽然我看不出他对齐王有多厌恶,可师父说,要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你一点都没有想过要救太子吗?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是怎样的心情?”妙星冷微微拧眉,“老狐狸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齐王没有问鼎帝位的野心,他只想跟我过逍遥日子,老狐狸自以为是在替我们谋划将来,怎么就不问问我们的意见,他以为我那么喜欢当皇后?我只想逍遥快活,不想管什么国家大事,我也不想逼死太子。”

“我…不能辜负师父的信任,我曾经让你们很失望,所以,如今我要站在你们这一边,我以为你跟师父是一伙的。”叶冰清的目光有些湿润,“我帮师父,并不是为了要多么丰厚的嘉奖,如果不是他送我去太子身边,我就没有能力杀了淑妃和谢查楠来洗刷曾经的屈辱,我听师父的话,是为了还他的人情,至于太子…我给他陪葬就是了。”

第163章 没有珍宝,只有危险

妙星冷望进叶冰清的眸底,从那悲伤的目光中似乎看出了几分决绝的意味。

她心中暗暗一惊,没有料到叶冰清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你不要太过消沉,太子未必会死。”妙星冷的语气放缓了些,“你果然对他动了真感情。”

美人计可能出现的弱点就在于,目标人物抵御不了美人,但美人同样可能抵御不了英俊多金又对她好的目标人物。

叶冰清从来没有忘记,太子是她的任务目标,可依旧难以避免在相处的过程中对太子产生感情。

因此,把太子带入圈套中,她不舍,却又要时时谨记着自己的任务,她选择了完成任务放弃太子,同样也是在虐待她自己,所以,她才会抱着陪葬的心情。

其实她本不用死,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即使活着也是生无可恋,抱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