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会放过我,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卓离郁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面上流露出几分同情,“你此刻应该在怀疑他有野心罢?其实,他心中的仇恨远比野心要大,你不用想得太复杂,我只告诉你四个字——父债子偿。”

“他与父皇之间?”卓非言惊诧的同时,连忙追问,“他对我痛下杀手,是对父皇的报复?”

“可以这么说。父皇毒杀了他的妻子,令他痛苦多年,他隐忍多年,或许是想让父皇放松警惕,勾起父皇的愧疚与懊悔,让父皇期待他的回归,并且给予他和当年一样的地位。或许他一直在等待最佳时机,等到昭国储君成长,杀害父皇精心培育的储君,因为储君通常是帝王最看重的子嗣,你若死了,父皇会痛苦。”

卓非言深受皇帝器重,平日里也没少听从皇帝的教导,作为太子,自然是皇帝最在意的儿子。

“我知道你有满腹疑问,等脱险了之后再说吧。”卓离郁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手中的铁片伞,“话说回来,你知道护国公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么?因为我手上的这把伞就是他亲手制作,我用他做的武器来营救你,他心里一定在咒骂我。”

“七弟的人情我记下了,从前是我太过多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怀疑你,你我互不侵犯,无论何时,我都会记着你今日救我的事。”

此时此刻,卓非言自然要说一些动听的话,让卓离郁能够全心全意站在自己这一边,以防这位皇弟临时又改变主意。而他的话也的确相当于承诺,成功脱险之后绝不会反悔。

他虽然多疑,但绝非卑鄙小人,也看得清形势,卓离郁显然是不忍心让他死,前来营救他也是冒着风险的,这样的行动,足以让人打消一切怀疑,只剩感谢。

帝王家兄弟和睦虽不多见,也不代表没有。

“有皇兄这样的承诺,我今日也算没白来一趟。”

二人聊着,目光始终紧盯着对面白湖幺那伙人。

从看到弓箭手的那一刻,他们便不再前进了,而白湖幺自然不会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带领着弓箭手逐渐逼近。

“岳父大人,你是不是连本王也不打算放过?”卓离郁望着对面那一袭白衣,高声道,“你这么做,阿星会难过的。”

白湖幺闻言,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提阿星,不给我帮忙也就罢了,净给我添乱。阿星难过,那也要怪在你的头上,是你先来毁我计划,与我作对。”

“我身为卓家的人,不能容许你对卓家不利。”卓离郁面不改色,“你觉得她会认同你把太子逼进死路吗?”

“她不需要知道我的计划,我本来就打算隐瞒你们,可你偏偏还是知道了。太子出发的时候,我特意让人去齐王府外盯着,前门后门都没放过,只要你一出府,我就会收到消息,可我却一直没听见你离开的消息,我以为你在王府里,却没想到,你还是溜了出来。”

白湖幺说话时,脸色依旧没有太大变化,眼神和语气却无比冰冷,“卓离郁,我还是小看你了。”

把阿星关起来之后,唯恐卓离郁那边捣乱,他派人去看着,却依旧没有防住。

他依稀可以推测到过程,留在王府里的卓离郁是冒牌货,用来欺骗探子的眼睛,真正的卓离郁是乔装溜走了,又或者,在探子到达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探子对卓离郁不够了解,辨别不出真假,只要找个身形相似的人,用易容术伪装成卓离郁的容貌留在王府里,完全可以骗过探子。

“其实我很早就离开王府了,阿星独自去国公府没回来,国公府的人来传话说她要住上两天,我猜测她或许被困住了,就和手下的人迅速商量计划,留下一个冒牌的齐王在王府里,我独自前往灵山,我知道这山上一定会有你的人,所以我不能带人来,人一多反而容易暴露,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更容易避开你的手下。”

卓离郁说到此处,似是叹息了一声,“今日,是岳母大人的忌日,太子若死在今日,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每年的这一天,父皇得跟着你一起怀念逝去的亲人,一起承担痛苦的记忆。”

白湖幺被猜中了心思,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心思缜密。”

话音落下的同时,白湖幺朝身后的众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放毒箭。

众人齐齐抬起了手,拉弓——

“咻”

“咻”

数不清的箭,射向对面的一干人等。

卓离郁和卓非言有铁片伞作为防护,毒箭穿不过铁片伞,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而他们也顾不上其他人,而是毫不犹豫地后退。

“先不用管太子和齐王,把其他人解决了在说。”白湖幺望着铁片伞后的二人,唇角的笑意微凉。

他原本也没打算杀卓离郁,他不能和阿星之间有心结。

卓离郁有防身用的东西,这样也好,先把那数量半百的护卫全都解决,只留下卓离郁和卓非言,到那时他们寡不敌众,还不是任凭自己搓圆捏扁。

“我的好女婿,你以为你还能保住太子多久?”

白湖幺领着众多弓箭手,继续逼近,“看在阿星的面子上,我还能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太子交出来。”

卓离郁慢条斯理地问道:“把他交出去,你就不跟我算账了么?”

“如果你现在就迷途知返的话,我可以不计较。”

“老白,我一点都不相信你。”

“所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白湖幺嗤笑一声,“不知好歹!”

这小子是真的欠收拾,也是真的有胆识。

几句话的功夫,卓非言带来的护卫已经死伤大半,所剩不多。

卓离郁注意到了中箭者的状况,有些箭明明就不是射在要害,明明只是射在腿上或者胳膊上,就让中箭者浑身抽搐,很快就不能动弹了。

“箭上有毒。”他以笃定的口气道,“老白是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不但会救人,也很懂杀人,他调出来的毒药,不可小看。”

“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可如何是好?”卓非言眉头紧锁,“听说护国公武艺高强,我们若联手…”

“论武功我是不会输给他的,可他那边的人一个都还没倒下,他们那么多人围攻我们,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啊。”卓离郁慢悠悠地说着,语气不慌不忙。

卓非言听着他这口气,忽然就放下了心,“七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若不是有恃无恐,语气哪能那么轻松呢?

卓非言心中忽然感慨,自己当真没有卓离郁聪明。

作为皇后长子,从小刻苦读书习武,又深得父皇教导,可谓占尽了好处,若非如此,储君之位哪能坐得稳?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卓离郁不跟他争。他的地位不会受到威胁。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这个看不顺眼的七弟一起共患难。而这一次的困难,让他心里不得不对这个皇弟产生些许钦佩。

七弟再如何聪明,终究也是卓家的人,会为了卓家而考虑,不主动伤害自己的亲人,不被权势利益冲昏头脑,实属难得。

卓离郁此刻并不知道卓非言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正看向远处,有大批人马朝这边涌来。

“皇兄不必忧虑,我们的救兵来了。”

听着卓离郁的话,卓非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十丈开外黑压压的一片涌来,约莫二三十名弓箭手,统一的黑色劲装,而引领着那群人马的带头人竟然是他们的父皇。

卓非言的脸色由喜转忧。

喜的是救兵来了,忧的是卓南歌的安危。

“父皇为何要亲自过来,也太危险了,要是护国公发起疯来,连父皇一起攻击…”

“不用忧心。父皇既然来了,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带领的那批黑衣人,都是他的贴身死士,武力不可小看,现在的情形是护国公包围我们,父皇包围他。”卓离郁依旧镇定,“护国公不占上风。”

“可我们也不占上风啊。”

“至少情况不算太糟。”

二人说话间,箭羽已经停了。

白湖幺的手下们依旧举着毒箭,却转了个方向,面对逼近的皇帝等人。

皇帝周围的众人也摆出了拉弓的姿态。

弓箭手对上弓箭手,一旦发出攻击,必然两败俱伤。

好在,此刻没有人放箭,双方僵持着,只等领头的人开口。

“陛下来得还真是时候啊。”白湖幺望着卓南歌身后的一干人马,“怎么才带这么些人?你应该带个几百号人过来,把我的胜算降到最低才是。”

“朕之所以不带太多人来,是给你留几分脸面!人一旦多了,难免会将你做的荒唐事宣传出去,朕带来的这些死士,是经过严格培训,能够做到守口如瓶。”

白湖幺闻言,面不改色,“那我应该感谢陛下给我留几分脸面了。可惜,陛下的行为并不会让我觉得感动。”

枣红色大马上的卓南歌望着对面一袭白衣,冷峻的容颜上流露出一丝怒色。

“师弟,朕猜测过,咱们会有撕破脸的时候,可朕一直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你刚回归朝廷那会儿,朕还以为你心中的怨恨已经消弥了,十几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耿耿于怀?朕给你尊荣和地位,就是为了唤起曾经的情谊,纵观满朝文武,谁能得到这样的荣幸?朕对你的宽容,就换不来你的一丝感激!”

“别说十几年,就算是过去三五十年,我也不会忘了杀妻之仇。”

白湖幺冷漠地与皇帝对视,“我辅佐你登基,你赐予我地位,这不是扯平了吗?你以为你是皇帝,我就要高看你吗?亏我当初还以为你和寻常的帝王不一样,你我之间不守君臣之礼,只有师兄弟的情谊,做师兄弟的时候,咱们是平起平坐的,发展为君臣后,我的身份比你矮了一截,所以——你就觉得自己有资格来决定我家人的生死吗?”

白湖幺似乎习惯了镇定,在这样的时刻,情绪依旧不显激动,可目光之中泄露出的,分明是憎恨。

他仿佛并不把对面那尊贵的九五至尊当回事,似乎在他的眼中,天子也没多了不起。

对于白湖幺的言辞,卓非言十分不悦。

“这护国公实在不知好歹,对父皇简直大不敬。”

卓离郁倒是十分淡定,也丝毫不感到惊讶,“你不明白,护国公是个天才,精于算计,从小天赋极高,武功、医术、机关术样样难不倒他。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辈子都没输过几次,这样的人目空一切,无法无天,就算是天之骄子也不会让他高看几分,他跟谁说话都是不客气的。”

“他如此有本事,若忠君爱国,必能流芳百世,可偏偏是个逆臣…”卓非言冷哼一声,“这样难以驾驭的人,无论多有才华,都不该留在朝堂上!”

“父皇对他很有感情,也很敬佩。父皇对护国公的了解远比我们要多,你眼中的大不敬,到了父皇的眼里是真性情。我从不觉得傲慢有错,平庸的人傲慢起来让人厌恶,天才傲慢,那是因为有傲的资格。”

卓非言抿唇不语。

无论护国公有什么样的理由,不效忠皇家,甚至憎恨皇家,就不能留,也不该留。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不知道父皇此刻是如何想的。

“师弟,朕从前以为你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人,可你对楚金月的态度,让朕看到了你的糊涂。”

卓南歌并没有把白湖幺的不敬重放在心上,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从来都那么精明,在感情上却是真的糊涂!从朕见到楚金月的第一眼,就知道她配不上你,她除了容貌不平凡,样样都平凡!一个任性又不讲道理的女子,她要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偏不老实,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对你不利,她分明已经背叛你了,怎么就杀不得?”

楚金月的存在,实在太影响他和白护的情谊。

作为君主,他从来不会对臣子的妻子有非分之想,他认为那是十分可笑的事情,他也不允许臣子的妻子对他有非分之想,破坏君臣情谊,这是一种罪过。

所以他让白护看清楚金月的真面目,那是怎样一个任性又差劲的女子。

被这样一个小女子弄得君臣反目,实在太可笑了。

“她如何对待我,是我的事情,哪里需要旁人来插手?你认为你就一定是对的吗?口口声声说拿我当兄弟,却丝毫不考虑我的意愿,我的人就该由我来惩罚,我同意让你来做主了吗?”

“你简直鬼迷心窍!楚金月有什么好?”

“跟我比起来,她的确算平凡,可那又怎样?有哪条国法规定,不平凡的人与平凡的人不能结合?她再怎样平凡、任性、不懂事,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即使她犯错,我也愿意给她改过的机会,我曾对她发过誓,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害她。若我被她伤害,那也是我活该,我不怨谁,我可以亲自来调教她,轮得到谁来管?!”

白湖幺的语气逐渐变得恶劣,“无论是谁害死她都要付出代价,师兄,你也不例外。”

卓南歌呵斥一声:“所以你就要害朕的皇子,你挑选了朕看重的太子,想用他的死来消心头之恨,给予朕一个严厉的报复吗?!”

“是又如何?金月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反对我这么做。”白湖幺唇角的笑容越发凉薄,“你杀我最在意的人,我也要杀你最在意的人,我知道你不看重情爱,从皇后到贵妃,没有一个是你真心所爱,无论我杀谁你都不会痛苦,我只能把目光放在你的子女身上,太子是你的继承人,他若死了,你必定痛苦,应该让你体验一番我曾经的感受。”

“你的计划不会得逞。”卓南歌冷声道,“金月虽然死了,可你还有阿星,你这么做,岂不是让你的女儿难堪?你应该回头是岸,不要让阿星替你担忧。”

“我的计划原本万无一失,只要太子葬身石洞,我根本就不必出现,锦衣卫那群酒囊饭袋也查不到我的头上,我又怎么会连累阿星?”白湖幺说到这,冰冷的视线瞥了一眼卓离郁,“要不是我的好女婿毁我计划,我又何必走到这一步?太子既然已经知道我要杀他,我又何必装傻充愣?我不杀他,就会被他杀,你让我如何回头?”

卓非言听着这话,并不反驳。

护国公要杀他,他的确无法容忍,护国公一旦败下来,他一定会让父皇把这个逆臣绳之以法。

“也许我今天无法活着离开此地,我不后悔,更不会求饶,即使下黄泉,我也要带上这昭国的储君,这么一来,也不亏了。”

白湖幺的话音落下,立即转身,直逼卓非言所在的方向,还不忘朝着手下吩咐,“你们先顶住,不要伤了皇帝。”

他从没想过要害皇帝,因为他要皇帝活着体验失去亲人的痛楚!他的报复是公平的,他若要杀皇帝,不会没有机会,可他一心只想杀皇帝在意的亲人。

有了他的吩咐,阿虎等人射击毒箭,刻意避开了卓南歌,攻击他身边的死士们。

卓南歌有备而来,在阿虎等人射箭时,就命令众人防守。

众人手脚利索地提起马鞍后面挂着的盾牌,挡住飞来的毒箭。

“乱箭不长眼,会威胁到齐王和太子的安全,所有人听着,用刀剑去拼杀。”

双方的人都放弃了远程攻击,统一改为近距离搏斗。

白湖幺也对卓非言出手了,而卓离郁自然不让他得逞,一边去迎接他的攻击,一边让卓非言退远。

他不让卓非言帮忙,是因为他太清楚白湖幺的实力。

他心中十分肯定,自己对上白湖幺,没有赢的把握。

也许不一定会输,但也没几分胜算,可以称得上是旗鼓相当,几百个招式都分不出胜负。

白湖幺一心要杀卓非言,只要卓非言离他太近,一个不慎就容易被他打中,所以,就应该退得越远越好。

“皇兄,你必须听我的,不要来插手,否则,我可没把握保住你。”

几丈之外的卓非言磨了磨牙,决定听从他的意见,“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我岳父是不会杀我的,他还需要我照顾他女儿呢。”

白湖幺听着这话,气笑了,“你若不是阿星的夫君,我就宰了你!”

卓离郁才想要说话,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行驶过来,马车停了之后,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马车上下来了。

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卓离郁当即面色一变,“阿星?!”

白湖幺听闻此话,也连忙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让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妙星冷是被人挟持过来的。

而挟持她的人,更是让他想不到。

他的好师弟,吴银,胳膊肘往外拐了。

只见妙星冷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嘴里塞着布条,吴银一只手扣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持银针弩,对准了妙星冷的脖颈。

他和妙星冷一出现,双方的打斗停止了。

不需要任何言语,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他们。

“姓吴的,你居然背叛我们!”阿虎怒喝一声,“你不是喜欢小姐吗?还这样对待她!”

“吴银,你什么意思?”卓离郁同样愤怒,“阿星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变废人!”

“殿下不必发怒,我也不想伤害阿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吴银状若无奈,“我从前跟着师兄鬼混,心中十分懊悔,此次他酿成大错,我实在不愿意继续跟着他混了,因此我决定弃暗投明,效忠于皇家,维护朝廷的安稳,不辜负家父的教诲。”

妙星冷在他手上挣扎,可惜她此刻行动被束缚,嘴巴也被堵上,只能拿冷眼瞪着吴银。

吴银的话落在卓非言的耳中,自然是个好消息。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挟持护国公的爱女来威胁护国公,对自己这边十分有利,眼下就看护国公的态度了。

护国公要是在意这个女儿,只能投降。

“师兄,你如此危害江山社稷,实在有愧于陛下对你的信任,你简直太执迷不悟了。”吴银数落着白湖幺,“做护国公有什么不好?钱和权都有了,你却偏偏一门心思扑在仇恨上,还威胁我帮你做事。”

“想不到,精明如我,有一天也会被你这个混账东西威胁。”白湖幺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剑,似乎想在吴银身上瞪穿一个洞。

他从不会全心全意相信谁,但是对于他的十二个心腹,还是有点信心的。

阿牛是力气最大,武功最高的。他让阿牛等人看着阿星,以阿牛的实力,也是难逢对手,一人打多人绝对不成问题。

可此刻的情况告诉他,阿牛败给吴银了。或许在动手的过程中,吴银用了什么手段。

他实在料不到,吴银会做挟持阿星这种事。他下意识觉得,喜欢阿星的人不会害阿星。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阿星挟持到手,我就是要拿她来威胁你,我的确喜欢阿星,可对我来说,儿女私情比不过家族利益,我吴家就是要立这个功劳,我只能割舍个人情感,今天你若杀了太子,按照国法,你全家上下皆要陪葬。我会把阿星交给陛下,让陛下依法处置,陛下失去太子,就绝不会放过你的女儿。若你愿意认罪,停止你的恶行,阿星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吴银的话音落下,场上一片寂静。

卓离郁看向白湖幺,“老白,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阿星着想,现在的形势不容许你任性了,你应该即刻停手,父皇和皇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为难阿星。”

白湖幺不语,转身,一步步走向卓南歌。

经过阿虎等人的身旁时,阿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主子,我们护送你逃离吧?齐王应该会保住小姐的。”

白湖幺淡淡道:“放手。”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似乎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逃。

阿虎松开了手。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就算成功逃脱,以后也要过亡命天涯的日子,皇家的人心里会记着这笔账,小姐留下来就要承担他们的怒火,就算齐王能保住小姐,皇帝和太子大概也不会让小姐好过。

他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想让白湖幺投降。

在他们这伙人心中,首先效忠的是白湖幺,其次才是妙星冷,他们首先要考虑到白湖幺的安危。

然,白湖幺的性格说一不二,一旦决定的事情,手下的人无论再怎么劝说,也没有能耐改变他的主意。

白湖幺走到了距离卓南歌一丈以外的地方停下,静静地望着他,“对于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后悔,希望你能明白,我此刻认输,不代表认错,放了我的女儿。至于我,要杀要剐,随你。”

他依旧从容不迫,在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时,没有一点惊慌和畏惧。

就算输,他依然傲慢,依然平静,这一身气度落在众人眼中,无法不让人钦佩。

哪怕是最讨厌他的卓非言,此刻也赞赏他的傲然。

死都不求饶,死都不认错,死都不愿悔改!

要杀要剐随你。轻描淡写的六个字,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勇敢,他的傲慢。

卓南歌望着他,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奈,“到了这一刻,你还是一点都不知错,你死都不会开口求朕原谅你吗?”

“不求。”白湖幺冷笑,“不要妄想我会认错,也不必给我留活路,杀了我以绝后患便好。”

他不是不生气,但他知道生气了也无用。

他不害怕,因为害怕也还是无用。

他不求饶,因为他就是如此执着。

他知道,今日他的死,可以换来阿星的安宁。

他死,太子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不仅如此,太子记着卓离郁的人情,也会放过阿星一马。

皇帝会念着昔日师兄弟的情谊,不会为难阿星。

卓离郁更是不用说,对阿星的情是真的,自然也会照顾好她。

他这一生不过三十几载,风光无限的日子与平淡如水的日子都体会过,还没有体会过落魄。

求饶认错,若能换来皇帝的法外开恩,在外人看来是一件幸事,在他看来却是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