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等得起,只要想想二十年后给邢夫人百倍一击,就觉得比如今告知她好玩多了。

柳定康又道,“喜喜,听说…你将春华许配给先前给她赶车的车夫了?还给了间小铺子给她开店?”

殷氏瞧了他一眼,“怎么,你怕我把她吃了?”

柳定康笑笑,“是怕来着。”

殷氏收了眼神,说道,“不过是个苦命的女人,又没了儿子…你倒是瞧不出那车夫是喜欢她的,又是个老实人。”她笑得轻蔑,“而且,再让她待在外宅,难道要看着你又去找她?”

“怎么会…”柳定康握了她的手,说道,“为夫发誓,再不会做这种混账事。”

殷氏抽了手,淡声,“盖棺方能定论,这之前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你们男人…德性…”

柳定康笑笑,也不管她信不信,自己是这么决定了。少年夫妻,只愿老来伴。

转眼已是二月,书院又办牵钩大赛。柳雁这回可吃了个大亏,完全拖了后腿,还没使劲就听见鸟哨声,宣判她们输了。旁人是不介意,唯有她懊恼,冲薛院士说道,“不公!不公!”

薛院士朗声大笑,“这可是当年你定的规矩,只能怪你力气没有跟着一跃而上,怨不得旁人。”

柳雁哼声,好在同窗不怪责,这才没再辨什么。傍晚回到家中,还觉得胳膊有些酸,刚进门管家就说道,“四太太要生了。”

“不是说下个月才生么?”

“是呀,早了一个月,那边方才乱作一团,四爷也快急疯了。”

柳雁担心四婶,忙往那边跑,管嬷嬷拦都拦不住。她气喘吁吁跑到那边,只见四叔抱头蹲在地上,像空中落叶抖个不停,忙大声叫他。

柳定泽抬头看去,脸色发白,“雁雁…雁雁…”

说着,已像个孩童拽住她的手,哭道,“你婶婶要死了,她要死了。可是我娘不许我进去,二嫂三嫂都不许我进去。怎么办,你婶婶死了我怎么办?”

柳雁听见房里已经传来四婶痛苦的喊叫声,也吓了一跳,忍着恐惧说道,“四叔不急,这是要生小小人了,很快就生下来了,当初三婶婶生十弟的时候也这样呀,你忘了吗?”

“不要小小人,丢掉,丢掉!”柳定泽仍抖个不停,后悔为什么不早点丢掉那小小人。只是听见方青的痛叫声,就内疚得要死了。他起身又要往那边冲,常六早已让人拦住,气得他胡乱抓人,将下人的脸都抓破了。

柳雁也捂住耳朵,不敢再听。生孩子真那么痛苦么?

柳定泽打不过他们,最后又抱头蹲回地上,这回只见雁侄女也跟自己一块蹲,更是难过。连向来脑袋瓜子聪明的雁侄女都没法了,那肯定已成定局。他颤声道,“雁雁,要是你婶婶死了,你四叔也不活了。我偷偷藏了好多钱,就在观音大士的画像后面,你拿去买糖吧。”

柳雁大声道,“婶婶不会死的!”

柳定泽正要说话,忽然耳边又炸开媳妇的凄厉喊声,撞进心底,痛得他也心口一抽,血气直往头顶冲,不过片刻,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四叔?四叔?!”

那边还在慌乱中,柳定泽这一晕,外头也慌了。消息报进里头,方青隐隐听见,也气急攻心,这一挣,腹下突然空了。也不知是过了很久亦或只是片刻,耳边传来婴儿大声啼哭的声音,终于是安心晕了过去。

方青醒来时,屋里已经闻不到那股血腥味,似乎还放了干花,鼻中所闻的气味很是清香,连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她微微睁眼,眼皮子还有些疼。这一动,旁边也有了动静。睁眼看去,便见了柳定泽。

她张了张嘴,柳定泽已拿了水过来,一勺一勺舀水给她喝。润了嗓子,方青才觉真的活过来了,“孩子呢?”

“平平安安的,在隔壁房里睡觉,奶娘带着睡。”柳定泽又添了一句,“是个女孩儿。”

方青只求孩子平安,如此足矣,只是不能为他诞下男郎,还是有些可惜,“四郎不要嫌弃她是个姑娘。”

“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柳定泽给她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不要总想这些事。”

方青元气大伤,还未完全恢复。合眼歇了会,又觉好似有哪里不对。又睁眼缓缓看他,还是那鼻子那眼,可总觉得有些蹊跷,“四郎…”

柳定泽俯身握住她的手,俊朗星眸看着她,唇角微微扬笑,“你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定要讨你回来做媳妇给我生孩子的。”他长眉已弯,仍是凝神细盯,“看,果然是被我拐回来了,哪怕…我那时忘了这些,你仍嫁了我。可见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逃不掉了。”

第70章 满城春(二)

第七十章满城春(二)

柳家十一姑娘早早就取了名,叫笑笑。小名就是小十一,都十分简单好记。

老太太听见这两名,忍不住说道,“听起来都像小名,老四真是胡闹了。”

钟嬷嬷笑道,“四爷这也是高兴,况且寓意极好,易记。”

老太太笑了笑,也不计较了。感慨道,“也是托了这孩子的福,老四才恢复过来。老天开眼,祖宗保佑。他爱怎么做,就随他吧。”

这几日听见风声来贺喜的人不少,族人也来了很多,都让她给挡了,谢了好意。就是怕人一多,一不小心又把儿子吓傻了。

此时柳雁正在瞧着小十一,瞧过小十刚出生的模样,再看见小十一,不由说道,“果然小孩子刚出世都是皱巴巴的模样,没几日就水灵起来了,妹妹长的真好看。”

李墨荷见她都要将脸凑到婴儿脸上,笑笑将她拉回怀中,坐在床边说道,“像你四叔四婶,当然好看。”

方青还躺在床上,约莫要大半个月才能下地,不过柳家儿孙众多,家里的老婆子伺候得多,能将坐月子的人照顾得妥妥当当,也没什么要自己愁的。她抱着孩子,只觉女儿个头比别的孩子小些,“瘦了些…”

殷氏安慰道,“不足月出世的确实要轻巧些,可也无妨的,日后长得比雁雁还高也指不定。”

柳雁听见自己无辜牵扯,说道,“祖母说,我的个头在同龄姑娘里已算拔高,妹妹要是比我还高,那得吓人了。”

这话刚落,后头就有人说道,“娇小些倒也没什么不好。”

柳雁听着声音是耳熟,可这语调却分外陌生,回头看去,果真是四叔。如今的四叔一点也不傻了,甚至只是瞧见他,举手投足,都觉果敢从容,丝毫傻气也不带。

柳定泽走到近处微微弯身,笑道,“二嫂,三嫂。”

别说柳雁这小姑娘都感奇怪,就连李墨荷和殷氏也觉这样的四弟让人分外生疏,明明是那张脸,可却又不是那个人了。

稍稍说了几句,众人就出去了。柳定泽送她们出去,才回到床边去看女儿,见她睡得香甜,叹了口气。

方青好奇道,“你叹什么气?”

“羡慕,嫉妒。”柳定泽坐在一旁,伸手将襁褓接过,“其实想想做傻子时最好的事,就是能每日睡个好觉,什么事也不用愁。”说罢,他又抬头问道,“我抱的姿势对不对?”

方青正想说他来着,“右手放低点,不然等会她不舒服,要哭的。”

柳定泽忙缓缓方平右手,这一动,只见女儿打了个哈欠,粉嫩粉嫩的嘴巴呷了一口水,又沉沉睡了过去,不由笑笑,又道,“厨房那边给你端来补药没?”

“还没,苦,喝不下。”

“苦也得喝,对身子好,对,我给你捎了罐蜜饯回来。”

方青问道,“你出去了?”

“嗯。”柳定泽眼中有浅淡笑意,语气却很是平和,“我去拜访了往日欺辱过我的人。”

方青见他神情略显乖戾,心头咯噔,“四郎…”

柳定泽抬头笑道,“不说这个,免得吓着你。我跟你说件高兴事吧。”

方青不知他这“吓着”是什么程度,只是他不说,她也着实不想听。总之她能确定的是,那些人的下场定不会很好,“四郎说吧。”

“我跟娘亲说了,把柳芳菲和柳翰送回郑素琴那边去,也不让他们再回京城。”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让方青诧异,“为何?”

柳定泽微抿唇角,淡声,“那种贱丨人生的孩子,我嫌脏。”

方青说不出话来,那两个孩子她不亲也不排斥,只是他还痴傻时,待两个孩子是好的,尤其是对柳翰。如今清醒过来,竟是半分情面也不讲。这不得不让她心悸,不为他们,而是为了自己和笑笑。

柳定泽见她愣神不语,又开口道,“当年郑素琴诱我入房,给我下药,才有了那两个孩子。如今我们又不是不能生,更何况,就算是不能生,哪怕是去领养个孩子,也不要他们。人自贱而他人轻贱之,我留不得那女人的孩子。”

方青念过几本书,性子也素来恬淡,看得开,面色淡淡,“孩子留在这,倒碍不着我什么。别让郑素琴出现在柳家就好。”

柳定泽见她不在意,点点头,“都听你的。”他瞧瞧外头天色,已有些晚了,起身道,“我去去外头,等会回来。”

他将女儿放回小床上,又嘱方青好好躺下,便出门去了。方青看着酣睡的女儿,又想到柳定泽,一时也不知他如今这样,是喜是忧。总觉他带着戾气,倒不如之前他痴傻时更让人心安。

都说学而优则仕,柳雁将这说法跟父亲说,柳定义却不答应让她去参加科举。不管是去求祖母还是去求母亲,都没能将父亲劝服,令她好不郁闷。今日春闱,哥哥和齐褚阳都去考了,书院也显得冷冷清清,便跑去藏书阁奋发用功去。

进了藏书阁取到书,她又想看看苏定在不在。往最后面走去,探头一看,竟真看见了他,意外道,“苏家哥哥,你竟在这?”

苏定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捧了书看,听见声音,往那看去,倒不意外,笑道,“怎么?为什么我非得不在这才是正常的?”

“科举呀,今日可是春试最后一日…”柳雁走上前说道,“难道你一直都没去?”

“没有。”苏定淡声,“如今不去,往后也不会去。劳心劳神,我父亲不许。”

柳雁倒想起了件事,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真的有疾么?”

苏定默了默,笑道,“你忘了?我父亲是堂堂左相,蒙圣上宠信,他稍稍举荐,我要去哪便能去哪,不是么?”

“我们柳家从不这样举荐自己族人,要避嫌呀。”

“圣上不是倡导唯才是用么,我若有才,也不需要避嫌,自己明白就好,不怕旁人说闲话。”

柳雁只觉他当真坦率,抱膝蹲在地上说道,“我也想爹爹这么做,可爹爹肯定不答应。不行,今年入宫赴宴我得好好答皇伯伯的话,好让他知道我也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指不定龙颜大悦,给我封官呢。”

苏定见她自信满满,笑道,“国公家的千金总想着去做女官做什么,若是女子都像你这样,我们男子也生来无用了。朝廷险诈,塞外凶险,不是你们这些娇羞姑娘该涉及的。你们在家好好玩乐就好,这些事,该由我们来做。”

柳雁说道,“论手巧,男子比不过女子,可也有男裁缝。论细腻,男子也比不过女子,但种花养花的男工匠,同样不少。你们男子可为官,我们当然也能做。冷先生说了,女子力气是比不过男子的,可谋略上,却不见得会输。”

“果真是冷先生的作风。”苏定听过冷玉的事,若是当年不上书奏请,只怕如今也是个人物了。不过圣上不喜女子为官,若非太后一力支持,书院也见不到女子。

柳雁歪头想了想,说道,“那你定不会让厉嫆去做女官,只怕是等她及笄之后,你就立刻娶她,然后好好放在家里,让她给你绣花。”

苏定顿了顿,看着她问道,“若是以后蛐蛐你的丈夫如此,你会嫁么?”

柳雁想也未想,“定然不会。”

苏定笑道,“我琢磨着也是,只是我瞧,你要找到那样能包容你的夫婿,难着呢。”

“那便不嫁了。”

苏定不语,姑娘长大了,由不得她做主。她不急,柳家人该急了,“总是同你一起回去的那人,可就是那齐家遗孤?”

柳雁猜他说的是齐褚阳,应了是。苏定说道,“我看你倒是和他亲近。”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哪里还会生疏。”柳雁不以为然说着,想到齐褚阳,好像日后是能一块住的人,只是他还记挂着他的生父,几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能无愧他父亲,总觉得…他还没在意自己到那份上。嬷嬷不是说,唯有对方事事都顾着你,才是真的能一块住一辈子的人么?那齐褚阳明显不是。

她生平第一次为对方到底在不在意她而苦恼起来,总不能去问个清楚。

放堂的敲钟声咚咚响了三次,苏定已站起身。日头还未沉落,照入藏书阁,照亮满地。柳雁见他这次起得这么快,问道,“你要走了么?”

“嗯。去见未来岳父。”苏定说道,“厉将军驻守南城数年,如今终于要回京了,父亲让我早点回去商议商议明日迎接的事。”

这事柳雁是知道的,大殷四面里头,北城和南城的蛮族最为嚣张,又骁勇善战,边城百姓吃了不少苦。北城那因她父亲率兵进攻,蛮族惧怕,终于签订契约,暂且安和。而南城蛮族气焰一直不减,时而攻克大殷城池,令圣上十分苦恼。

可这两年也不知是南城蛮族无大将,亦或是厉将军用兵如神,领兵讨其罪,接连攻下蛮族城池,势如破竹,令他们大为惶恐。而今,敌国终于请和,朝野上下皆是欢喜,而厉将军也凯旋归京。

回到家中,柳雁跟祖母请了安,才回院子。谁想刚进去,就见了母亲坐在凉亭那,一见自己就招手,好似就是在等自己。走到她跟前,唤了声娘。李墨荷已问道,“可饿了?娘给你备了糕点。”

柳雁不饿,可还是接了一块过来,“难道爹爹又出门了?”否则此时母亲就是陪在父亲一旁,而不是在这里等她。

李墨荷将她额前的一根发撩到后头,说道,“你爹正和你齐哥哥在书房说话。”

“肯定是因为春闱的事吧…”柳雁心中失落,如果她也去考了,爹爹一定也会这么和她说话吧。

李墨荷笑道,“就这么想去考么?”

“嗯,因为想得到爹爹的认同。”柳雁已将手中的枣糕吃完,很是满足。和她坐了一会,就见父亲出来了,跟在一旁的果然是齐褚阳。她抿了抿唇,陪在父亲身边的不是她,而是他,唯有这点让她讨厌他。

齐褚阳见她又直勾勾盯来,已知她介怀什么,“雁妹妹。”

柳雁朝他做了个鬼脸,不搭理。就不理他,又跟她抢爹爹。

李墨荷上前问道,“二爷这是要出去么?”

柳定义点头,“带褚阳去外头用晚饭。”

柳雁说道,“爹爹我也要去。”

“改日吧。”

柳定义说罢,柳雁心气更不顺了,可是根本无法,便又朝齐褚阳做了个鬼脸。看得齐褚阳也难堪,看着长辈在说话,低声跟她说道,“我带糖回来给你好不好?我也不知何事,雁妹妹别气。”

“就是气,要气死了。”柳雁撇撇嘴,又抬眼瞧他,“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齐褚阳笑笑,“嗯。”

柳雁没法再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爹爹出去,好不郁闷。

齐褚阳本想给她带好吃的,谁想这去的,竟是皇宫。

从车上下来时,见着朱漆大门,不由愣了半会,“伯父…”

柳定义只道,“走吧。”

齐褚阳跟在他一旁从那红门进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皇宫。宫殿四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像藏在尘世中的金色岛屿,威严得像仙境,却没有仙境超凡脱俗的意味,可那压抑感,却莫名强烈。

两人去的并非是外朝宫殿,而是由太监直领书房。

还在书房门前,又有太监进去通报,却不唱名。一会便出来了,“圣上让国公大人和齐小公子进去。”

齐褚阳稍有困惑,自己不曾来过这里,怎么就知道他的姓氏了。满腹疑惑进了里头,还未见到那威仪身影,已见柳定义跪下问安,他也随之叩拜。

金色纱幔后,声音沉如洪钟,“平身,过来吧。”

宫人卷起纱幔,齐褚阳这才看清龙颜。眼前男子年纪约莫已过半百,但颇有威仪,不怒自威,坐于书桌后,并看不见身形如何,但依面庞上身来看,并不算高。

楚经照见他并不畏惧,手中的笔已放下,笑道,“果真是将门出虎子,无论是柳将军,还是齐将军的孩子,都非池中物。”

柳定义笑笑,“圣上谬赞了。”

君臣共事二十余载,言语不比旁人小心翼翼,说得随意,楚经照也不在意,又道,“可是叫齐褚阳?如今是多大了?”

齐褚阳答道,“回圣上,恰好是志学之年。”

楚经照点头,“十有五而志于学,正是好岁数。”他稍稍一算,又道,“你同你父亲,已别离七年了。”

齐褚阳不知为何圣上突然提到这个,心头一沉,蓦地问道,“难道是…找到我父亲的尸骸了?”

楚经照说道,“瞧瞧你后头吧。”

齐褚阳惊怕一回头,便看见宫人抱着个尸骨盒,转身迟疑,待转身看清,身后是有人,可却非宫人。

这男子生得伟岸,似神明降世。已有浅浅皱纹的眉宇之下,双目有神,略显沧桑的面庞掩饰不住曾经的俊朗,目光还未对上,已有了笑意,“褚阳。”

齐褚阳惊愕片刻,才开口,“爹…”

那杳无音讯七年的父亲,回来了。他等了七年的父亲,此时就在面前。他犹记得当年柳雁说的话,兴许他爹爹没死,只是失踪了。

而今竟真的回来了,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怎能让他不惊讶。

齐存之看着儿子已是翩翩少年,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只是碍于圣上在此,不好多问。齐褚阳已跪下身,“爹!”

这一声喊出,饶是十年不曾落泪的男儿,眼中也起了雾气。齐存之强压波澜心绪,极力镇定,才将泪意压下,将他托起,“圣上在此,哪里能对为父下跪。”

楚经照说道,“子跪父,天经地义,不必顾虑。”

齐褚阳也知这里不是认亲细问的地方,只想快快出去,将事情问个清楚。

楚经照又道,“褚阳,当年南城蛮昏迷不恭,屡次作乱,朕便将你父亲从北城派往南城,潜伏敌营。你父亲忍辱五年,终于有所成。这两年南城屡获捷报,当中你父亲功劳最大。你父亲是大殷的大功臣,朕却是你们父子分离多年的罪人。”

齐存之已跪身道,“圣上折煞臣子。”

楚经照叹道,“朕也是父亲,哪里会不知晓这其中苦楚。为了大殷,齐将军辛苦了。”

齐存之知道这是君主笼络人的话,可一国之君能舌下面子说这些,明知是虚情,却也意外觉得这假意很是暖心。这或许便是大殷之所以在这一代君王统帅下,愈发昌盛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