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应了声,定身看他,“我帮你瞧清这女人的真面目,你也得帮我一件事,才能扯平。”

宋保康沉声,“你说。”

“易太师因为做过先帝老师,所以哪怕是右相营私舞弊的事牵扯那么广,圣上还是没动他。可更因为是无人敢揭发他,所以劳烦宋大人上书一折。易太师的罪行我已收集齐全,就在你右边那盒子里。”

宋保康连看也没看,“易家和我们宋家是亲家,我怎会去做这种唇亡齿寒的事!”

柳雁若有所思,“好啊,你不去,那宋家就和易家一起死吧。反正宋宋不在了,我也不在乎宋家还安不安好。”

“你一个小姑娘能扳倒我们宋易两家,别开玩笑了。”

“你大概不知道,这船上,藏了贡品吧?”

宋保康愕然,“什么?”

“就在你站着的夹板里,有一个番邦进贡的花瓶。”柳雁说道,“你方才带着下人到处找宋夫人,下人都知道她卷财逃走了,若是有人去揭发她带走的东西中有贡品,你说圣上会不会大怒?反正朝廷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没什么丰功伟绩,死了就死了,为了皇族颜面,你觉得圣上会不会杀了你?”

宋保康急得差点没冲过去掐死她,“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

柳雁笑了笑,带着深深冷意,“宋宋那日是可以活的,可易家却保了孩子,活活断送了宋宋的性命。这点,易家没有告诉你吧?”

宋保康当即愣住,“你说什么?”

柳雁喉里已干哑得几乎带血,“宋宋是易家害死的!你做爹的却什么都不知道,宋宋那样盼着你疼她护着她,可你眼里却只有这恶毒妇人。如今你的女儿死了,你却还被蒙蔽。当真愚不可救,枉为宋宋喊你一声爹!”

宋保康惊得差点站立不稳,颤声,“不可能…安怡…安怡…你怎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柳雁颤声,“我恶毒?再恶毒也比不过你这沉迷妇人花言巧语,害死自己女儿的人!我留你一命的前提,就是告发易家而已。”

宋保康已要气疯,“你不过是要借我这易家亲家的身份来揭发易太师,在圣上那看来,便是大义灭亲,更有信服力罢了。你根本不是想留我一命,只是想让我不安后半生。柳雁,你休想诬告我。“柳雁冷声,“你可瞧见岸上的人可都是你宋家的人?我现在就弃船离开,你们便只有等下人来救的份。等搜到船上贡品,你们百口莫辩。明早我便进宫,禀告圣上你们宋家私藏贡品贩卖。等大理寺查下来,拷问宋家下人,他们便是最好的证人,到时候,别说你和这贱丨妇,整个宋家都要被牵连,甚至你其他的孩子,都要死!”

宋保康怔神,鲁氏已哭着说道,“老爷,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窝藏贡品,这是死罪,死罪啊。”

“滚!”宋保康抬脚踹开她,痛得鲁氏捂住小腹不敢再靠前。

柳雁说道,“我手中的罪证足以扳倒易太师,你根本不必担心他还有机会翻身。权衡之下,到底还是保住自己的命重要,不是么?”

宋保康已是无计可施,被逼入绝境。柳雁指了指他一旁的盒子,说道,“宋大人是翰林出身,文笔我自然信得过。再有,若是你一次没将他扳倒,那死的,就是你,所以宋伯伯可要费点心思才好。要是天亮后我未听见你状告易太师,那我就只能变着法子给你下绊子,直到折腾死你的那一天。”

宋保康怒不可遏,“你这恶毒的小人!”

柳雁并不在乎他说什么,俯身从船板那拿出一个锦盒,“贡品我拿走了,你只管放心等他们来救吧。”

说罢,已是转身跳入水中。

晚秋的水冰冷异常,可计划已成一半,她却并不觉得冷。游到另一面有树林的岸上时,手里已没有锦盒,中途就被她扔掉了。

柳家得的贡品是不少,可她不会用那些贡品来冒险,否则查出来,会牵连柳家。可她又哪里会更冒险的去偷皇宫里的贡品,那瓶子,不过是费了三十个铜板买来的。

四叔说的没错,做事不要留下破绽。她来回想了很多遍,觉得万无一失才动手。甚至怕那锦盒飘浮水面,还特地在里头装了沉甸甸的石头。

她在岸上缓了口气,才进树林中,寻早就放好的干爽衣裳,得趁着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城内。

翌日,她晨起同祖母问了安,就去宫门外。官品太低不能入内,可还是得一块上早朝。官员陆陆续续进入宫门,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早朝才散。她特地驻足停留,看见里头官员出来,侧耳细听他们言谈。

“没想到宋大人大义灭亲,竟告发了易太师。”

“易太师为恶已久,仗着是帝师之身,对圣上不敬,当真可恶。”

柳雁听见这些话,就离开了。虽然不知他是什么下场,可这些人还未完全离开皇宫就敢道他是非,这已能证明易太师是昨夜星辰,今日大势已去。到了四夷馆,她便进去跟赵通事告假。

赵通事瞧她一眼,说道,“今日你的调遣令便来了,你有何重要的事要离开?”

柳雁坦然道,“很是重要的事。”

赵通事忍了忍气,瞧在她考试时一鸣惊人的份上,大手一挥,放行了。

柳雁道了谢,驾车回家。回去时路过贴告示的地方,特地停车看去。果真瞧见易太师的名字,易太师贬谪为民,家产尽收,男为奴,女为婢,发配边疆。

旁边百姓哗然,她默然片刻,回家换下朝服。管嬷嬷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进宫面见皇后。”

管嬷嬷诧异,“好端端的去见皇后做什么?”

柳雁摇头,等过几日就知晓了。她从房门出来,快出院子,又见鲁阳公主坐在凉亭发呆,上前跟她问好,末了又道,“易家已失势,我进宫求皇后将宋宋的孩子接到柳家来。”

鲁阳公主跟宋安怡也处过几日,那日知晓她离去,也落过泪,如今一听,说道,“我也许久没进宫见母后了,同你一块去。”

柳雁之前不愿求她,就是不想她以为自己利用她。这会一说她竟立刻点头,颇觉意外。这公主…当真不像传闻中那样不讲道理。

有鲁阳公主作伴相求,事情也颇为顺利。皇后同圣上求时,便说,“那婴儿出生不到半月,幼失怙恃,实在可怜。那定国公家的九姑娘同她乃是结义金兰,心生怜悯,同鲁阳一同来求情,留下那女婴。”

楚照听见是女婴,又有女儿和柳定义的女儿求情,稍作思量,才道,“便将她接回去好生照顾吧,只是…日后不许入仕。”

皇后代为谢恩,楚照当即让太监传了口谕,柳雁很快就将孩子接了回来。

孩子接回来那日,李墨荷让人在门口摆了火盆柳叶水,给她去灾去痛,祈愿一生安康。

柳雁将她抱回房中,家中妇人都来瞧看。

女婴生得十分好看,双目明亮,不知烦恼地咧嘴笑着。被人逗了一会,就呷呷无牙的粉嫩小嘴睡着了。

殷氏问道,“可有取名?”

柳雁不知易家给她取了什么名,但也绝不要易家取的名,稍想片刻,说道,“叫瑾萱吧。”

瑾为美玉,萱为无忧,愿她如她母亲那样似美玉耀眼,今生又能有她母亲未曾有过的无忧日子。

第92章 重逢(一)

第九十二章重逢(一)

易家被抄不过三日,宋家又出了事,宋夫人被赶出家门,宋保康同别人说的是鲁氏于上不恭,对夫不敬。可第二日就有传闻鲁氏在外头偷人,还卷了家财想同奸丨夫远走高飞。

那日鲁氏携款潜逃时,宋保康疯了般让人去找,这谣言一起,更让人信服。他倒吃了哑巴亏,活生生被戴了绿帽子,去办公时也觉同僚瞧自己的眼神颇怪。从未受过侮辱的他病倒在床,一病半月不起。

桉郡主也听见了这传言,已是十一月的天,久未见柳雁,便在酒楼约她喝茶。谁想她把瑾萱也带来了,已足月的婴儿肤白如玉,粉嫩水灵,连她也忍不住抱过逗弄,闲谈之际,问道,“鲁氏那谣言是你让人散播的吧?”

柳雁也不遮掩,“是。只是休了鲁氏她尚可回娘家安心待着,以她的家世和半老徐娘的模样兴许还能嫁个殷实人家,可若是名声毁了,她在娘家也要待不下去了,也再不会有人家愿意要她。”

桉郡主看着她说道,“你待鲁氏如此,那宋保康你又怎会放过。”

柳雁忽然笑了笑,这种被人看穿像是找到了知己般,感觉竟是不错的,“宋保康还需要我再出手么?那样的懦夫,揭发了易家后,也要忧思成疾了吧,如今他不就已卧病在床么?”

桉郡主眸色淡淡,抱着孩子坐在窗前椅子上,看向外面景致,“昨日皇宫来了消息,想必你也收到信了,远征东夏的大军已快回来。”

柳雁点头,“嗯。”昨日就收到齐褚阳的信了,很是简短的话,说东夏国求和,快的话过年就回来。

瑾萱打着哈哈,又开始犯困了。桉郡主将她放平膝头,不一会就见她入睡。这样无忧,当真让人羡慕,她突然想起来,问道,“你们成亲后,瑾萱可会去齐家?”

易家已没,宋家也不肯要这孩子,更何况柳雁抱回孩子还是圣上口谕,她若要带去齐家,并非不可。桉郡主不觉齐褚阳会不要这孩子,那男子,处处都护着柳雁,别说是一个孩子,哪怕是她要抱养十个,也非难事。

“齐哥哥若肯,我想将瑾萱带在身边。”柳雁肯定自己开了口齐褚阳便会答应,只是他尊重自己,她也要尊重他的意愿。她见桉郡主这样坦然提及他们的婚事,抬头问道,“当日你帮我诓鲁氏,我曾欠你一个人情。”

桉郡主瞧了她一眼,“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拒婚的。”

“我倒也没担心过这个。”

桉郡主抿了抿唇,“我想过那样做…”

柳雁笑了笑,将孩子轻轻抱了回来,“那也只是想罢了,我得回去了,听闻那大杨的使臣明日将到,我要回家去歇好,明日兴许要忙一日。”

大殷四面有敌,可也有同盟国。大杨就是其中最大的同盟国,因新皇登基,局势已定,便携新的国契前来签订。圣上极为重视,隶属礼部的鸿胪寺也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那时柳雁刚去,因擅东夏国文字,圣上厚爱,授正六品主簿的职位,负责贵客送迎之礼。

之前在四夷馆她只是译字生,并无下属。而今九品掌客、八品司仪、司宾都需听从她的安排,突然有了手下的柳雁觉得很新奇。虽然可见他们并不愿听从,一来对柳雁的荣贵身份有诸多质疑,二来她年纪实在太轻,不过是个小姑娘。都是七尺男儿,听命于她难免心中不平。但到底朝廷命官,官高一品,无论愿不愿意,都要听从。

柳雁抱着孩子下楼,快上马车时,隐隐听见路过的几个姑娘结伴说要去看花。也不知为何,似有什么触动了心底软肋,想起每年这个时候,宋宋总是早早跟她说“雁雁,开春后我们去赏梅吧”。

今年再不会有人跟她说。

柳雁驻足愣神,直到旁边杏儿唤了一声,才若有所失,更是抱紧了孩子,“没事。”

有事,只是再无人懂。

回到家中,瞧见下人在清洗大门石狮,一问才知家里今日大清扫。柳雁好不稀奇,进了里头见母亲正在大厅分派下人,问道,“还没到腊月,怎么现在就开始打扫了?”

李墨荷说道,“你祖母方才跟我说,觉得宅子不干净,闹鬼,请了道士来,刚做完法,说是该打扫打扫了。”

柳雁了然,李墨荷又上来看孩子,笑道,“一天瞧她几回都是在睡觉,真教人羡慕。”

“是呀。”柳雁抱得累了,将瑾萱交给奶娘,“娘,我回房睡一会。”

李墨荷眉眼微有笑意,“去吧。”

她还未走,就见管家来报母亲娘家来人,往那看去,便见个少妇抱着个女婴进来,女婴其实生得水灵,但柳雁却生不起好感。只知母亲的麻烦娘家人又来了,最难缠的莫过于这苏蝶,李宝良的妻子。

听闻苏蝶颇有些手段,生了一双儿女,又将李爹秦氏都收拾得服服帖帖,李家现在基本都是她在做主当家,铺子里的生意也被她揽得七七八八,而今她领她儿子来也不是第一次了。柳雁见她来,干脆不走了。

李墨荷瞧见苏蝶脸色也并不太好,当初她要娘亲问清楚那苏家姑娘的品德,母亲不听。后来苏蝶说什么娘亲信什么,她多言一句母亲便训斥她,再热的心也被浇凉了,便少理娘家事,也确实少了许多烦心事。秦氏便更说她薄情,白生了这女儿。

苏蝶还是常在柳家走动的,尤其是十分亲近李墨荷。她知晓哪怕李爹秦氏不认李墨荷这女儿,该有难时她还是会帮。可自己不一样,跟她没任何血缘相关,这感情,就要多走动才能牢固。

苏蝶见她便笑道,“姐,这还没到小年,怎么就开始里外打扫了。”

李墨荷说道,“老太太吩咐的,老人家爱干净。”

“也是,不过这本来也很干净了,老太太真是个讲究人,果真不是我们家能比的。”她摇摇女儿的小手,“快跟姑姑问好。”

几个月大的娃当然不会说话问好。

李墨荷让柳雁回屋歇着,见她不走,眼神示意她无妨,在自己家还怕吃亏么。柳雁这才听话回房,李墨荷接苏蝶母女到院中凉亭说话,问了爹娘近况,又道,“宝良近日可争气?”

一说到自家丈夫,苏蝶面色就淡了些,“姐,说真的,他在马政再做十年也那样,就是个喂马的苦差事,没出息,扶不上墙了。”

言语间尽是轻蔑,李墨荷心下又离她远些了,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那是自己的夫君。

“姐。”

苏蝶将孩子抱给她看,李墨荷顺手接过,同她也没什么话说,干脆逗弄孩子。半晌苏蝶说道,“姐姐看来也喜欢小桔呀。”

李墨荷笑道,“哪里有孩子是不招人喜欢的。”

“既然喜欢,那不如亲上加亲吧?”

李墨荷神色一顿,“嗯?”

苏蝶又凑近半分,“将小桔许配给姐姐的孩子,表兄妹在一块,亲上加亲不是?李家也是姐姐的娘家,小桔又是喊你姑姑的,日后也有帮扶,李家过得好姐姐心里也会更舒坦吧?”

李墨荷面上淡然,“孩子还太小,说这些太早。而且柳家的孩子你也知道,也没定娃娃亲的。哪怕是姨娘的几个孩子,也都是快及冠亦或及笄时才择人家。这事等过了十几年再说吧,可别将孩子吓着了。”

苏蝶心头不悦,还是忍了。李墨荷哪怕是亏待自己一万次,也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一次,况且知晓娘家都是些什么人,几个懂事的弟弟妹妹她定会好好帮扶,可大弟一家,还是狠心罢了吧。这亲一订,可是将孩子往火坑里推,她又怎会做这种事。

送走苏蝶,从廊道回去,便见柳雁站在柱子后。李墨荷轻轻摇头,“又不乖了,不是说要去睡么?”

柳雁笑笑,“这就去。”

李墨荷缓声道,“从今往后都不必担心娘,娘定不会再让自己吃亏。”

柳雁点点头,“爹爹不在家,娘亲自然是要由女儿来护着的。”

李墨荷笑得欣慰,“知道了,快去睡,不然等会喊你起来用饭,又说吃不了。”

柳雁应了声,这才回屋躺下。

翌日清晨,柳雁特地起了个大早,洗漱好后去了祖母房前,说老太太早就醒了,便进去请安。

老太太精神是好,不过仍是不认人,不记事。捉了她的手将她喊成不知是谁的名,直到柳雁说要去办公了,老太太才大声道,“可要出息啊。”

带着祖母叮嘱,柳雁这才出来,往鸿胪寺去。

她来的早,鸿胪寺还没几个人,她同上司问好,下属也有跟她问安的。鸿胪寺右少卿卿看了几眼众人衣着,皆是整齐,可出发去迎来国使臣了。目光落到柳雁脸上,说道,“你便留在这备酒水吧。”

柳雁眼眉微抬,目光灼灼,“备酒水是掌客所做,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他脸色沉冷,“接见贵国使臣由本官带领即可,你一个妇道人家,便留在这准备酒水,方是你的职责。”

柳雁这回终于完全直起腰身,看着台阶之上的人说道,“敢问大人我大殷的鸿胪寺主簿的职责可是要宴请、送迎、收发文移,对朝见者以礼供之?既是,那下官敢问下官是要听您的,还是听朝廷的?亦或是大人觉得圣上该改改典客令的职能,只需留作掌酒水便可?”

左少卿喝声,“你岂敢以下犯上!”

柳雁不言,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被两卿打压,从不给她多派活,不是怕她受累,而是知晓她是以半年之学便傲居首位,从三年甚至五年苦学之人中脱颖而出的姑娘,怕她学识过人,将男子风头压下。

薛院士曾说锋芒一露便有利有弊,如今看来不假。

她道明方才的话便不再说了,若是不辩,那也无出头之日。若是辩了,往后在鸿胪寺更遭排挤。她不怕被排挤,只怕被这些心胸狭隘之人觉得女子可欺,更是放肆。

也正是她强辩带刺,左右少卿怎敢再让她这主簿做掌客的事,只好忍气带她同去。

到了城门口,那大杨的使臣还未来,众人已是习以为常。

礼部在前,鸿胪寺在后。数十人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见快马来报,说使臣已在半里外,片刻将到。

果然,不多久前面就有杂乱的马蹄车轮声,身边的人下意识都抬头往那看去。柳雁的个头在姑娘里不高不矮,可前面都是男子,稍稍垫脚也瞧不见。她这一垫,旁人就笑了笑,“在身高上,你可是清楚知道男女不同了吧?”

柳雁往旁边看去,见是虞司宾,这可算是在鸿胪寺里唯一和颜对自己的人,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刚二十出头,生得斯文,脾气也好,见他打趣自己,说道,“嘲笑上司身形矮小,该打。”

虞司宾哑然失笑,“属下知罪。”

前面似乎已经见到使臣,喧闹声做大,柳雁横竖看不见前面,前面的人也顾不得后面,她便干脆和虞司宾打听使臣的事。毕竟他爹是礼部尚书,职责不同,这种事比柳家知道的还要多些。

说了半会话,还未完全了解清楚,就见接迎的人都动了起来,她也忙站往两边,让使臣和陪同的礼部、左右少卿先行,再尾随。

她同众人一样微微弯身恭迎,只瞧得见一双双白底黑面的靴子从眼前过去。

使臣先行去驿馆歇息,待收拾齐整,翌日再进宫。

安顿下使臣,少卿便办公去了,由柳雁留下负责众人事宜,指挥掌客添酒水所需,待放衙后才能离开,掌客却要轮番等候待命。

驿馆有洗浴的地方,都是男子,柳雁便在大厅上命人摆好酒宴,并不往那边过去。男女不便之处,此时才深有体会。

大杨国并未有女官制,方才在接迎的人中瞧见个俊俏女子,很是稀奇。这会出来知晓是鸿胪寺主簿,更是惊奇。只是出于礼节,不好多问。

柳雁一一请他们上座,待见位置多出一个,碗筷也多了一副,便去院子里请人。

穿过回廊,虞司宾说道,“不如我去吧,你一个姑娘家到底不方便。”

“不好,难不成日后都让你去么?”

虞司宾叹道,“其实明明真有许多不便,为何你们都想着做官。”

柳雁竖了竖耳朵,“你们?虞大人还认识其她女官么?”

虞司宾一顿,摇头,“不认识。”

若非时间不够,柳雁真想多问问,这分明是认得的。她可算是有些明白了,虞司宾于她的态度还算亲近,还会问她柳家的事,平日用饭也不忌讳同她一桌,起初不得不让她觉得虞司宾欢喜自己,可又觉不像,如今更是肯定了,这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两人边说边走,余光察觉迎面走来一人,柳雁便抬头看去,还隔着二十多步的距离,就猛地顿住。

已多走两步的虞司宾忙退了回来,“柳主簿怎么了?”

柳雁微微屏气,瞧着那缓步往这走来的人。一如既往的肤白如玉,脸上还是带着从容笑意,眼底神色却比往日更沉稳。缓步走到她面前,笑意更深,“蛐蛐,别来无恙?”

柳雁喉咙微哽,缓了缓才缓过气来,“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