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拈着佛珠:“你知道的,妹妹,当初你不是因为他的托付才到先帝身旁的吗,可笑的是……你帮他把陈琉璃照顾了那么久,到最后,旧人一死,他就开开心心另娶新欢了,就算不是陈琉璃,也终究轮不到你,哈……所谓的深情,也不过是个笑话。——那妹妹你先前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

秋风从殿外吹入,灯火瑟瑟发抖,暗影中,严雪也像是在颤抖。

“严太妃,太妃娘娘,”郑氏凝视着严雪有些纤弱的身影,道:“你真的认命吗?”

***

二月里,眼见琉璃的产期要到了,范府上下,严阵以待,连冯夫人也从那边府里来了,陪着温姨妈日夜看护琉璃。

原先许姨娘也是片刻不离的贴身照顾着,只因冯夫人来了,她倒是不大好再靠前,只在旁边听唤。

这天,范垣正在内阁里,商议南边水患赈灾之事,突然随从从外冲进来:“大人,快、快回府!”

还未开口,范垣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忙起身往外走。

其他阁臣们望着他如疾风般离开的身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有徐廉笑道:“想必范大人终于要望子成龙了。”

且说范垣急急赶回府中,到了内宅,却见房门紧闭,养谦却已经早来了,见他回来便道:“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范垣心惊肉跳,试着要推门,养谦忙道:“你不能进去。”

见不到琉璃,范垣五内俱焚,红着眼道:“我只看一眼。”

养谦心里却也不好过,却仍记得温姨妈的叮嘱,坚决说道:“不成不成!”

两人说了这两句,便听见里头琉璃的哭叫声传来。

范垣耳畔嗡地开始响动,身不由己听着里间琉璃因为忍痛不过而大叫,已经心头绞痛,两眼发黑,只想立刻进去陪着她身边,看看她如何,得亏养谦在旁边拼命地拉扯住。

不料过了片刻,里头竟渐渐地没了声响,只有稳婆们的声音跟温姨妈叫唤女儿的声音,范垣恍若魂魄离体,拼命地踢推那门,门扇摇摇欲坠,里头的人没有办法,只好开门。

养谦又因为也担心里头,手上力气就软了,拉扯不住,竟给范垣硬是闯了进去。

温姨妈见他突然跑进来,魂飞魄散,忙撑着起身,想把他推出去。

不料琉璃在床上看见他,便喃喃地叫道:“师兄,师兄……”

方才挣扎了那半天,浑身的力气早就没了,连此刻的呼唤也是微弱不清,旁边的稳婆们听不真切,只随着说道:“是是是,一定行,一定行,奶奶再用把力气就行了!”

原来他们把“师兄”二字,听成了“是行”。

温姨妈因没听清,回头看向琉璃,就在这瞬间,范垣冲了过来,到床边上不由分说紧紧地握住了琉璃的手。

“我在这儿呢,”范垣死死地盯着琉璃,擦擦她脸上的泪跟汗:“师妹,好师妹……你会没事的,会、会好起来的。”

琉璃望着他,过了会子,突然说道:“你别担心。”

范垣正把头埋在她的手掌中,闻言抬头,眼中已也蕴了泪。

琉璃打量着他,突然想起了当初站在自己的那个面色青涩的少年。

同时,她也听见了自己捉弄得逞的愉快的笑声,像是能一世都那样无忧无虑。

在眼前被泪水模糊之际,琉璃咬紧牙关,在稳婆们的催促指挥中,用尽全身的力气……

经过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挣扎,九死一生,琉璃终于生下了一个孩子。

却是一个女孩儿,看着甚是瘦弱,才生下来的时候浑身发青,也不会哭。

温姨妈见状,吓得晕死过去,范垣倒是没怎么在意,因为他正在盯着看御医们给琉璃施针,因为方才那样拼尽全力,琉璃也晕厥过去。

幸而稳婆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略用了些法儿,那孩子才总算哇地哭了出来,令众人都松了口气。

而琉璃这边,虽然生产艰难,可因为先前养护照料的好,幸而没出现其他的险情,只因为身体根基弱才导致体力不支而昏迷,经过御医们的救治,也逐渐地恢复过来。

琉璃醒来后,忙先问孩子如何,稳婆抱了过来给她瞧,琉璃望着那孩子生嫩的小脸,心中的爱意将要溢出来,当初得了朱儆时候的欢悦,在此刻加倍而生,刹那间浑身的疼痛几乎都不翼而飞似的。

琉璃欢喜之余,便把孩子给范垣瞧,范垣先前只略看了两眼,见那婴儿脸皱皱巴巴的,又只有一丁点小,看着娇弱之极。

他毕竟第一次为人父,很不习惯,直到如今还没有亲自抱过一次呢。

琉璃哄着叫范垣抱那孩子,范垣只是不肯,琉璃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只得作罢,温姨妈却早迫不及待地过来抱了去,自己疼爱非常,又啧啧赞叹说道:“看这孩子的眉眼,跟纯儿是一模一样的。”

范垣震惊,又见琉璃仍是满面疲惫憔悴,便忍不住对琉璃道:“岳母是看迷眼了,你怎么会那么难看?”

琉璃闻听嗤地笑起来,又听他诋毁自己的孩子,便想抬手打他。

范垣早握住她的手道:“还疼不疼,觉着怎么样?”

琉璃道:“不疼了,现在很好。你别担心。”

范垣亲亲她的手指,又黯然道:“以后再不生了。”

琉璃诧异道:“说什么?”

范垣虽则听说妇人生孩子是极为惊险的,但也尽至于听说而已,从没亲眼见过,可先前看琉璃满面泪汗,似在生死一线中拼命挣扎,这才明白所谓“一脚踩在鬼门关”是个什么意思。

如今回想,心有余悸:“总之不要了。”

琉璃望着他的脸色,却仿佛明白他的心意,见温姨妈,冯夫人跟许姨娘等都在围着孩子,稳婆跟御医也不在跟前儿,琉璃便拉拉范垣的手。

范垣会意靠近过来。

“我想……”琉璃在他耳畔,低低切切地说道:“我想要……给师兄生孩子。”

范垣微震。

“我心里喜欢的很,”琉璃望着那微挑的凤眸,微笑:“不管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

琉璃坐满了月子,整个人才恢复过来。

脸儿也渐渐红润,连同那小女孩子也都养的白白嫩嫩,不再是先前才出生时候的皱眉苦脸的样子了。

范垣从最初的陌生,到逐渐也喜欢上这孩子,只是仍旧不肯抱。

琉璃疑心他仍旧心有芥蒂,找了个机会,硬是把孩子塞到他的臂弯里,范垣竟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琉璃看的又惊又是好笑,拍着手只管看热闹。

范垣竟仍是寸步不动,连眼珠几乎都无法转动了,木讷地瞪着怀中的小东西。

那小孩子裹在襁褓中,却呀呀挣动,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范垣,起初大概是觉着这木头人有趣,看了会儿,却才哇地哭了起来。

琉璃笑够了,终于大慈大悲地将孩子接了过去。

孩子才离手,范垣如虚脱般倒退一步坐在圈椅里,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

琉璃摇头笑道:“真看不出来,原来师兄的软肋竟是这个。我还当你一世都天不怕地不怕、从容自若的呢。”

范垣回过神来,道:“我的软肋何必等这会儿,早就有了。一旦遇上她……就再从容不起来。”

琉璃抬眸,突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脸上微微一热,含笑低头。

范垣亲自给女孩儿起了名字。

女孩儿闺名“明澈”,乳名璃儿。

本来范垣想直接大名叫璃儿,给琉璃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第96章 幽甜

热热闹闹的,相继吃了满月酒,百岁宴。

而在范明澈过百岁的时候,恰是温家那里小公子的满月,原来早一个月前,李氏也生了,却是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子。

养谦请徐阁老给起了名字,只用了“沛儒”两字,想这小孩子像是养谦一样,也做一个儒雅端方的谦谦君子,将来亦能承继书香,入主翰林之意。

李氏因一举得男,意气风发,得意非常。

她闲暇自想,小姑子什么都比自己强,只不过在这上头就很不如自己了,到底还是自个儿争气些,一下子就给温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男孩子。

只可惜满月的时候正撞上明澈的百岁宴,热闹自然大减。

养谦心里本没有什么,还想着索性两家一起热闹热闹正好,温姨妈也巴不得两家凑做一块儿,双喜临门何其欢喜。

只有李氏坚决不肯,定要在自己家里办,养谦体恤她生产辛苦,既然她执意如此,也只得听她的。

只不过,本来跟温家交际的人里就有一大半是因范垣的缘故而来,如今既然撞了日子,大家自然知道如何选择,竟纷纷地往范府去了,只派送了礼物到温家而已。

所以这一日,来温家贺喜的,除了跟养谦相识的一些同僚等,另便是李国公府的几位,可国公府的老太君却没有到,李诗遥问起母亲,说是去了范府了。

李诗遥闻听,不禁气的哭了出来。

她的母亲李夫人见状慌忙安慰,又道:“这有什么值得哭的?老太君之所以去那边,毕竟因为国公府那边的老夫人也去,不能失礼。”

李诗遥拭泪道:“我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孙女,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正是因为你是自家人,才不必讲究这些礼数呢。”李夫人又道:“本来沛儒的满月酒撞上了范家姑娘的百岁宴,我们还以为你们两家是合在一起摆宴了,没想到竟不曾,怎么,是那边不乐意?”

李诗瑶冷笑了声:“他们倒是想呢,是我不乐意罢了,我的儿子怎么能跟那个丫头一起摆宴席,让她抢了我们沛儒的风头?”

李夫人一愣,继而道:“你也太计较要强了。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何况……说句不中听的,若是能跟范家的姑娘一起摆宴,难道就委屈了?不知有多少人眼热巴不得呢。姑爷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六品官,以后的前途还得靠着那边儿……你干什么非要在这时候争这口没用的气?”

李诗遥听了母亲这番话,略有些松动,只是心里仍是更加的不自在,便皱眉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哥哥嫂子,本该是他们将就我们才是。没得非得我们去讨好他们的。”

李夫人笑道:“要像是你这样算法,你们虽然是哥哥嫂子,但范家姑娘比咱们沛儒也要早两个月,沛儒得叫她一声姐姐的,又怎么说?”

这下,李氏才无言以对。李夫人又叫她梳妆打扮,大家出来招待众家女眷。

今日来的女眷们不算太多,除了李国公府以及相识的几家,还有养谦结交的一些相识,比如郑宰思的夫人,吏部尚书张阁老之女张氏,还有忠靖侯苏清晓的夫人、也就是范家的三姑娘芳树,两个人却都是随着各自的夫君来的。

范芳树跟张姑娘原本只是泛泛之交,并不算熟稔,只因为郑家跟苏家的关系极好,在各个场合之中大家不免遇见,彼此一来二往的,也就熟络了。

李诗遥重新出来的时候,两人正在说起今日各家的长辈们都在范府的事,范芳树因说道:“我还以为姐姐也会去那边儿呢,谁知竟没有,也幸而如此,我也多个能说话的伴儿了。”

张氏道:“我就凭我们爷做主了,他又是个念旧情的人,别人都是去锦上添花,他就爱雪中送炭。”

范芳树笑道:“说的很是,这才难能可贵呢。我们侯爷,原本老太太的主意是叫他跟着去范府的,谁知他听说郑侍郎也要来,竟也不顾老太太的命令,非要跟他一块儿。”

芳树不提的是,其实是她做主劝了苏清晓一块儿前来这边的。

张氏笑说:“早先小侯爷就跟我们爷很好。当然是同进同出的了。”

范芳树笑道:“其实我的意思也是宁肯来这里的,免得尴尬。”

张氏听了疑惑:“这是怎么说?”

范芳树微微苦笑道:“姐姐怎么忘了,当初忠靖侯府曾向着我们那府里求过亲,求的可正是现在的首辅夫人,谁知后来是我嫁了,所以我到底觉着有些抹不开。”

张氏不以为然:“我当是怎么样,原来是这个,亏得你心细,这有什么了不得的,男婚女嫁,不过是各有姻缘,谁能保得准一说就成的,总要挑挑拣拣看顺了眼再说。”

芳树点头叹道:“我却是羡慕姐姐跟郑侍郎,你们两个却是天作之合,毫无波折的就成连理了。”

张氏矜持一笑。

范芳树瞥见她的笑,也笑道:“可见先前那些流言都不是真的。”

张氏诧异,忙问:“什么流言?”

芳树抬手捂着嘴:“没什么,我一时胡说罢了。”

张氏瞧着蹊跷,便道:“我们两个又不比别人,难道你还有什么避讳我的话不成?你要是听见什么,须得立刻告诉我才是,除非你是假意跟我交好。”

芳树见她如此说,才面带苦色地说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只不过我当初在范家的时候……隐隐听过几句胡话,好像是我们老夫人有意要把纯儿许配给郑家……”

张氏心头一震,面上却笑道:“真有此事?我怎么一点风也没听见。”

芳树道:“我也听不太真,只是当时我那二姐姐跟纯儿很好,隐约跟我说过几句,说是温家好像都同意了,不知怎么后来竟然换成了我们四叔。”

张氏听着有些恍惚,忙问道:“郑家该不知情吧?”

芳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那会子郑侍郎跟温家哥哥交从甚密,也常常去探望纯儿,纯儿的病还是郑侍郎费心带御医去调理的呢,我们还以为两家都有了意思,那件亲事可成呢,谁知……咳,怎么又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了,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现在大家各有所归,就不说了。”

张氏默默地瞅了芳树片刻,才也点了点头。

正李氏出来招呼大家,又抱了小沛儒出来,大家看了一会儿,芳树道:“这孩子生得实在是很好,听说名字还是内阁徐阁老亲自给起的,实在是画龙点睛,将来也一定大有出息。”

大家纷纷夸赞,又说笑起来。

李诗遥因知道芳树跟张氏跟别人不同,又听芳树如此捧场,便对两人也格外殷勤些。

范芳树道:“表嫂不必见外,都是自己人,不用招呼,我们自己随意就是了。”

李诗遥笑道:“今儿得亏亲戚们赏脸,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拘束,多喝两杯才好。”

李夫人在旁笑道:“小侯爷跟我们姑爷前后脚成的亲,可有喜讯了?”

芳树一怔,继而含羞摇头。

李夫人打量着她的光景,试着问道:“怕是有了还瞒着没说呢?”

温姨妈在旁听见了,便也笑说道:“他们年轻夫妻,正是恩恩爱爱的时候,说有也是极快的。”

芳树红了脸,笑说道:“怎么您老人家也来打趣我们。”

温姨妈笑道:“我也替你着急呢,快些也生个大胖小子,让我抱一抱才好。”

众女眷轰然取笑,张氏在旁,听到这里却如坐针毡,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了。

***

中女眷在里头喜乐之时,温家外间厅堂里,养谦正跟郑宰思苏清晓等喝酒。

苏小侯爷便问道:“今儿也是范家女孩子的百岁,我以为你们是合在一块儿办,怎么偏竟分开了?”

养谦本心也是想去的,不看在范垣面上,也是为着琉璃跟他的小外甥女儿。

只不过既然听了李氏的话决定了,只得笑道:“虽然一块儿热闹,但毕竟四爷那边应酬多人面广,我们若再去了,更加乱糟糟的了,对他们对我们都有些不方便,索性各过各的。”

郑宰思笑道:“你虽然是好意,可留心纯儿不高兴。”

养谦道:“纯儿不是那种多心的,我先前也早跟她说明白了,她自然体谅明白。”

苏清晓闻言默默,郑宰思又笑道:“纯儿当然不会拿你的错,只是我开玩笑罢了。”说到这里,一声长叹,“我可真羡慕谦弟呀。”

养谦道:“羡慕我什么?”

郑宰思眨眨眼:“家人和乐,如今又喜得麟儿,何等之快活。”

养谦笑道:“兄长又来取笑,你不比我强上百倍?”

苏清晓听到这里,突然问郑宰思道:“哥哥,你们成亲这许久了,怎么还没有一子半女的?”

郑宰思一怔,旋即挑挑眉道:“儿女缘罢了,强求不得。何况你只问我,你自己呢?你跟谦弟差不多时候成亲,人家已经得了麟儿,你的呢?”

苏清晓笑道:“好好好,当我什么也没说。”

养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亲自给他们把酒都斟满了,举杯道:“喝了。”大家相视一笑,仰头一口饮尽。

这日,郑宰思喝的半醉,马是骑不得了,养谦本要派车,恰好张氏出来,因说道:“不用再劳烦,只到我的车上就成了。”

于是养谦跟郑宰思的小厮一块儿,齐心协力扶着他上了马车,直到见马车去了,才转回府。

且说车行中途,张氏夫人打量着喝醉了的郑宰思,见他脸色发红,额头微汗,便掏出帕子给他轻轻擦拭。

正动作中,郑宰思微微睁开双眸,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张氏夫人。

他的眼神朦朦胧胧,似又有深情,又似怅惘,跟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张云珠甚至觉着他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像是看见了什么……别的人。

张氏夫人怔了怔,然后笑道:“是怎么了,竟醉得这个样子,不认人了不成?”

郑宰思听了她的声音,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又笑着闭上双眼:“我以为呢……哪里会有这样遂心的事,纵然有,也轮不到我。”

他的声音模糊低微,除了“我以为呢”这几个字,张云珠只听见“哪里”等零星字眼,满头雾水。

***

百岁宴后,琉璃抱着小明澈,回到娘家,探望温姨妈跟小沛儒。

又带了许多礼物,有给李诗遥的首饰,也有给沛儒的长命金锁等,皆都是上乘名贵之物,李诗遥自然识货,见如此隆重,才觉受用了些。

温姨妈忙吩咐下人张罗了酒菜,又问范垣如何没有来,琉璃道:“他忙的很,昨儿也是好不容易得空,今日一早晨天没亮就出了门,还嘱咐我叫我代向母亲跟哥哥嫂子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