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衍南把染染抱上她的小床,给她盖上了她最喜欢的那条粉色的毛毯,才和许茉一起走开。染染的枕头边,还是那只许茉送她的脏兮兮的娃娃。没有洗过,也从没有变过。那只脏兮兮的娃娃,看起来和整间暖粉色的儿童房格格不入,然而突然少了之后,才会让人觉得不适应。

叶衍南退出房间,临走时还不忘给染染把门阖上。因为,他会担心回廊上来往的脚步声会吵到了他的女儿。也更是因为他的女儿一哭闹,他的小瞎子就会心疼到无助。他舍不得他的女儿,更舍不得他的小瞎子。

咯噔——

门锁插入扣眼的同时,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

许茉穿过他手臂间的空隙,从身后环抱住他,双手交握在他的腰间,十指紧扣成拳。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他的脊背温温热热地不像话,让许茉有一种一辈子都不愿放开的贪婪。

“怎么了?”叶衍南宠溺地笑着,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留下明暗不一的侧影。

“没什么,就是一天不见你,想你了。”

叶衍南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子,硬生生地把许茉扳到了跟前。他眉眼里带着戏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默地看着他。而后,踮起脚尖吻了吻他。叶衍南被她这样的情绪,弄得有些没头没尾,心里却还是有些庆幸的。毕竟他的小瞎子懂得回应了,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站稳脚跟之后,许茉慢慢地捧起叶衍南的脸,唇角微微牵动,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包含了她抑郁多年的感情。

“叶衍南,我想好想…把你刻在脑子里一辈子。”

他揉了揉她的发心,像是在抚摩最为珍贵的宝物:“不用把我刻在脑子里,那样太费力气。我时时刻刻让你看到我,就好了。”

时时刻刻看见他,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愿望。许茉难以想象,也不敢去想。

他低头吻她,每一寸呼吸都极尽温柔,丝丝缕缕地侵占她唇齿间的缝隙。她背靠着回廊的栏杆,半个身子悬空,只要腰间箍住她的那只手一送,她就会直直坠落。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那双手来自于叶衍南,更因为她的叶衍南,是足以她给予信赖的全部。

吻到情深处,他抱着她一起走进了卧室。他脱去衣服,她也不着寸缕,他温柔欺进她的身体的时候。她听见他含着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瞎子,我爱你。”

眼前蓦地一片黑暗,许茉知道又是那颗定时炸弹起了作用。她默默偏过头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滴在床单上,惊心动魄。

**

次日,叶衍南满心欢喜地回到家里,却没有看见预期中许茉的身影。管家说许茉说要回C市一趟,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许茉因为学业的事情来回C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叶衍南也就没放在心上。

许茉不喜欢在学习的时候被打扰,叶衍南就一直憋着没去找她。只是等了整整快一个星期,许茉都没有联系他,叶衍南才觉得事情有异。他拨通了许茉的电话,回应他的却是冰冷而刻板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叶衍南发觉事情不对劲,才火速地踏上了去C市的飞机。

**

再次见到叶衍南,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那时候,许茉刚下课,因为周锦程接下去也不需要授课的缘故,两人就结伴着一起走回家了。对于许茉突然回到C市的事,周锦程一直绝口不问。他只当是许茉跟叶衍南闹了不开心,所以才会独自回了C市,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周锦程和许茉一直像老友一样相处,没有隔阂,也没有暧昧,清清淡淡地像是一杯温良的白开水。

和周锦程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许茉从门口那面破旧的广角镜里瞥见了叶衍南的身影。他站在隔壁的马路上,半倚在车旁,还是那副脊背挺拔,身形颀长的样子。只是在许茉看来,却恍若隔世。

那晚,他说爱她的时候,许茉就知道自己该走了。她知道,在他最爱她的时候离开,才能让自己的谎言看起来更加的逼真、更加的残忍。

广角镜里,叶衍南的身影愈趋愈近,在他和她仅隔着一条马路的长度的时候,她蓦地转过身,抓住了周锦程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盯住周锦程。

“周锦程,求你,求你吻我。”

周锦程蹙眉不明所以,但在瞥见许茉身后叶衍南的身影之后,才了然于胸。他忽然无妄地笑了笑,说:“小茉,他来找你了。你们很适合,别闹别扭。”

“周锦程,求你吻我!”许茉的声音愈发急促。

周锦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许茉蓦地抱住了脖子,深深地吻了下去。她凑近他的时候,他看见她的眼角有眼泪,亮晶晶的看不真切。

她很快地放开了他,她吻他也不过是蜻蜓点水。他知道,她只是想要让叶衍南看见罢了。

预料中的男声,带着愤怒与冲撞:“许茉,你在干什么?”

许茉转过身去,故作平静地朝他笑了笑:“如你所见。”他没有叫她小瞎子,她知道她以及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什么叫如我所见?!”叶衍南难得的暴怒,他扯住许茉的胳膊将她往后拽,脱离了与周锦程的那一方天地。周锦程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

“叶衍南,放开。”许茉盯住他的眼睛,眼神不屈。

“放什么?!”叶衍南反问:“许茉你离开S市,回到这里,就是为了跟你的旧情人这样重温旧梦吗?”

许茉冷冷地甩开被他攥住的手腕,尽量让语气变得冷漠。她挑眉朝他笑,她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赵今沫的高傲,说:“什么叫旧情人?叶衍南你搞清楚,所谓的旧情人应该是你才是。”

“什么意思?”叶衍南挑眉。

许茉冷哼一声,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讽刺极尽:“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跟周锦程分手了?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一直在一起。”

“许茉你在胡说些什么?!”

叶衍南忽然觉得,眼前的许茉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这样冷静而讽刺的语气,他的小瞎子不会有。

许茉对着他笑,扬起的嘴角里满是讽刺。她用手指指了指额头,那样的动作极尽挑衅:“叶衍南你用脑子想一想,我在S市的那段时间里,有跟你说过我跟周锦程分手了吗?”

“没有。”许茉自问自答。她不顾叶衍南愈发凝重的表情,不屑地说:“叶衍南如果我告诉你,这段在S市你以为的甜蜜时光,都是我一个人伪造出来为了报复你的,你觉得怎么样?”

“许茉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叶衍南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我决心报复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叶衍南的眼底忽然划过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愕然,之后他又笑了出来,笑声沉入谷底,讽刺而卑微:“报复?我不懂我有哪里值得你报复的地方了。”

“你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吗?”许茉逼近他,昂起头,一脸的坦然像是战斗力顽强的士兵。她语气微滞,一字一句地朝他吐出:“叶衍南我恨你,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恨你。恨你把我那么美好的过去都占用了,恨你害得我和我爱的人永远分开。”

“占用了你的过去?!在你眼里,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都是占用吗?许茉,这个词太让人心寒了。”叶衍南自嘲。

“是吗?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只是觉得,每次听到你说我们在一起,这三个字都让人觉得恶心。甚至于想到你,都会让我觉得厌恶。”

“叶衍南你知道吗?我们离婚的前一个月,你出差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许茉唇角微勾,深吸了一口气:“那时候我宫外孕了,我打电话给你想要求你回来我们商量办法。结果,是你叶衍南挂掉了我的电话。当时是赵今沫接的,你说每一个字眼我都记忆犹新,你说如果是许茉的电话,就挂断。后来你知道吗?你挂掉我电话的当天我就失去了那个孩子,叶衍南我恨你,前所未有的恨你。我不需要一个会挂断我电话的男人,更不需要一个和我表姐有暧昧的男人。”

叶衍南的眼中满是惊讶,他当然是不知道许茉瞒着他经历了那么多事的。他定下了心神,认真地看着许茉,说:“许茉,你安静下来,我可以跟你解释,每一个都可以。”

许茉轻蔑地朝他摇了摇头,说:“不需要。”

“叶衍南你所有的解释都弥补不了。”许茉抿了抿唇,寡淡地声音里情绪激烈:“我因为宫外孕被切除了一侧输卵管,我可能以后都怀不了我心爱的男人的孩子了。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恨你,发了誓的想要报复你。而那天的失踪,只是一个契机,我找到报复你的一个契机。”

“叶衍南你知道吗?从最高的地方摔下去最疼,从最幸福的地方被摔下去——最惨。而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叶衍南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冷,许茉知道,她的谎言已经悉数奏效了。

片刻之后,她如愿地看见叶衍南带着周身的冷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离开。

许茉忽然有些佩服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那么厉害,能把谎言编的那样逼真,逼真到连她都开始恨自己了。

而聪明如叶衍南,也被她强大的演技蒙骗了过去。

她蓦地笑了起来,笑得眼里都是泪。

她真是,好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关于许茉生病的那些都是瞎编的,医学生以及医务工作者求别纠错。

么么哒

→_→我家归离菌写了一个短篇,我觉得好虐,被虐到了。挪过来给大家一起虐一下。

真的………不用谢。短篇免费的,芸生生老板娘说亏本大甩卖不要钱啊。

网页:

手机: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后来,周锦程问许茉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没有目的。

周锦程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才发现许茉失明这件事的。那天,周锦程因为忘记拿教材回家了一趟。

楼道里空落落的,周锦程刚走到楼梯的转角口,就听见有门锁转动的窸窣声。这一楼层只住着许茉和周锦程两个人,周锦程刚想走上去和许茉打招呼,却看见许茉正瑟瑟缩缩地从门口走出来。

她哆嗦地拄着盲杖,大概是因为生疏,所以每跨出一步都看起来很艰难。她每走一步就会掂量着是否有台阶,还要用脚尖测量步伐的长度,看起来着实吃力。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周锦程瞪大了眼睛,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许茉赶走叶衍南肯定是出于原因的,但是没想到…这个理由竟然是因为失明。

他思考的那一瞬间,许茉脚步没站稳,差点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周锦程快走几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许茉刚想对这个帮助她的人说一声谢谢,却在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油墨气息后,由表示变成了疑问:“周锦程?”

周锦程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只变成了一个“嗯”。

“许茉,难道你逼他离开你,就是因为失明吗?”

“不是。”

“那时因为什么?”周锦程语气恳挚。

许茉犹豫了一下,最后指了指太阳穴上方的位置,用没有焦距的眼神看他:“我得了肿瘤,在脑子里。”

轰地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子上窜,周锦程显然无法相信许茉得了脑肿瘤这件事。他怔楞了很久,才稳下心神,把那句疑惑的话问出口:“肿瘤…是恶性的吗?”

“不是。”许茉笑着摇了摇头。

周锦程松了一口气,不过片刻,又因为许茉接下来的一句话跌入谷底。

“我前几天去看过医生,医生虽然是良性的,但是肿瘤长在中枢神经上,手术难度很大,有百分之八十的死亡几率。现在只能先用药物抑制肿瘤的生长,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动手术。不过…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动手术,那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让我有点害怕。”

话音落下的时候,许茉还不忘稀松平常地补充了一句:“对了,现在的间歇性失明,就是因为肿瘤压迫视神经导致的。”

等许茉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周锦程蓦地觉得自己的脑子有千斤重,连正常的思维运转都无法负荷。他小心谨慎地问了一句,生怕触动许茉心上的每一根弦:“所以,你是因为害怕手术的死亡率才故意赶他走,让他恨你的吗?”

许茉没有回答,大概连她都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句话。

“许茉,你有没有问过叶衍南愿不愿意。可能,他宁可陪着你一起度过难关,也不愿让你这样死命地把他推开。”周锦程盯着许茉,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质问她:“许茉,我突然很想问你,你到底有爱过叶衍南吗?”

许茉倒退半步,连带攥住周锦程袖子的那只手也一并放开。因为失明的关系,她无法准确探测身后的平台,步伐更换的时候,她差点摔倒,不过借助盲杖,她最后还是稳稳地站住了。

她站在比周锦程高了一阶的楼梯上,平视着不知名地地方,没有聚焦的目光悠远地像是进入了回忆。

“周锦程你知道吗?因为爱一个人,才会舍不得他遭受苦难。舍不得让他看着你痛,舍不得…让他看着你死。我宁愿他恨我,我也不想让他看着我一点点地被病痛折磨致死,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样的感觉,太残忍了。对他残忍,对我也残忍。

你说我自私也好,不爱他也好。以前麻烦了他那么多年,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一定很累。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他手把手的教。说起来,他真的是比养了两个染染还累。这次,就当我英勇就义一次,不麻烦他了。要死,也一个人死死干净好了。”

许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英勇就义这个词。就好像全世界的苦难在她的面前,都不敌一个叶衍南重要。

周锦程跨了一步,和许茉走上同一个平台。“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手术能成功呢?”他伸出手臂,在离许茉身体半寸的地方停下,他用臂膀铸成围栏,这样…能在许茉每个快要跌倒的时候稳稳地扶住她。

“手术成功那就更好了,我远远地离开,看着他幸福就好了。我并不适合他,我因为夜盲症拖累了他这么多年,我想我离开他之后,他应该…会轻松些吧。”许茉甜甜地笑着,连嘴角扬起的笑涡都是温柔的。

“许茉,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揣度。揣度你是他的累赘,揣度他所需要的轻松。你有真的和他交流过吗?有真正地问过他想要怎么样吗?”周锦程看着她这样故作轻松的模样,疼到了心里去。他宁愿一直许茉一直是那个没心没肺天真烂漫的样子,也比现在成熟懂事得过分,来的好。

许茉摇头:“不用,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小茉,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你们说清楚,两个人面对苦难,总比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强啊…”周锦程围在她周身的手臂缓缓放下,他迈开步子,径直往楼下走去。

“我去找他,替你——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周锦程刚跨下一阶楼梯,身后就响起了许茉凌乱的脚步声。许茉带着慌张与焦躁地摸索着,她蹙迫地迈开步子,却因为失明而踏空了一步。这一次,周锦程没来得及去扶她,她像是一只折翼的鸟,直直地从楼梯滚落。也幸好,距离转角的平台仅有几步之遥,她也仅仅是手肘擦破了皮而已。

周锦程赶紧跑去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猛地攥住了手臂。她拼命朝他摇头,连带语气都含着惊惶。

“不要。求你…不要去找他。”

她眼角有水光闪烁,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哀求。

周锦程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她狼狈的样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

随着失明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许茉也无法再进行正常的生活了。连带每一次去医院复查,也是只能由周锦程陪着。许茉的视力时好时坏,有时候能够看清事物,有时候模糊到只能看见一个光影。

做完脑部CT之后,许茉被护士牵引着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她走进去的时候,周锦程已经在办公室里了,他不知道在跟主治医生说着什么,表情凝重。

许茉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医生面前的凳子上,像往常一样聆听医嘱。医生是个中年人,眉目温和。

医生从护士手中接过脑部影像,咔地一声固定在了灯板上。灯光透过磨砂的玻璃,印在脑部的影像上,一个清晰的脑部横截面慢慢呈现。不同于任何一张脑部影像,这张片子的左侧脑室有着明显的阴影。

医生走向许茉,半蹲□子问她:“许小姐,现在能看见吗?”

“可以。”许茉点头。

医生拿起旁边的指挥杆指了指左侧脑室的那片阴影,清了清嗓子说:“中枢神经细胞瘤,一般位于一侧脑室或是位于透明膈近脑室内,边界清楚,呈圆形,等密度或略高而不均匀密度影。”

医生顿了顿,用最简单的话语概括:“肿瘤会随着时间增加,越变越大,最后形成脑积水,影响生命健康。许小姐,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肿瘤已经严重压迫视神经,出现了晚期的失明症状了,再拖下去,生命堪忧。”

“医生,不是吃药能够控制的吗?为什么我明明吃了那么多药,都没能抑制住它的生长呢?”许茉很天真地问了这个问题,她很希望能活得再久一些,毕竟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一切都会变成未知数。

但她…不喜欢那样的未知感。

“许小姐,药物仅能稍微压制肿瘤的生长,但根本起不到任何治愈的作用。治疗细胞瘤最好的方法,是手术。而且,照现在肿瘤的生长速度,手术已经刻不容缓了。”

许茉抬起头望了医生一眼,她从医生金丝边框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样子,失望而憔悴。她忽然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大概是悲从中来吧。

“还是百分之二十的手术成功率是吗?”

许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已经由疑问转变成肯定:“换言之,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

“是。”医生点头:“因为细胞瘤长在中枢神经的位置,手术难度很高。况且,即便是手术成功能够活过来,但手术中的任何差错都有可能导致患者瘫痪,甚至…变成植物人。因为大脑中枢,是最难动手术的一个地方。”

医生声音微滞,语带鼓励:“虽然手术成功几率很小,但还是可以尝试的。至少在医学领域,中枢神经细胞瘤手术成功的患者比比皆是。许小姐,不要丧失信心。”

“谢谢医生。”

后来,医生又规劝了许茉很多,总结下来,就是立刻进行手术。许茉不得不承认,即使死到临头她还是个胆小鬼。她宁愿算计着,一天比一天地多活一天,也不愿硬生生地躺在手术台上,把自己得命交付给他人。

其实,她也不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命交付给别人。只是,如果那个人是叶衍南的话…她可以考虑一下。

想起他,许茉忽然又无望地笑了起来。他现在,大概是把她恨到了骨子里去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恨得多了,等她死了他就能少恨一点了。

真好。

最后,许茉给了医生一个最模棱两可的决定——让我再考虑一下。

许茉觉得她一定有选择综合症,以前一件衣服的颜色能来回寰转无数次,现在面对生死她还能那样犹豫不决,她倒也是蛮佩服自己的。

**

护士站里人来人往,各色口音交杂在一起,嘈杂到让人觉得耳膜都在震动。

许茉坐在长凳上,安分地双手交叠着。她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个瞪着脚在等候挂水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血管细又爱乱动,资历丰富的老护士在扎了两次都没扎准静脉后,脑门上也冒出了斗大的汗珠。

小孩子的血管本来就难找,因此小女孩的父母也不怪护士,只是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真是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等顺利找准血管,包扎好之后,小女孩看见老护士就直接吓地窜进了爸爸的怀里。小女孩的父亲很礼貌地朝护士点点头,表示感谢。

看着这样一幅情景,许茉忍不住嘴角上扬。她依稀记得,染染第一次生病的时候,也是被护士扎了好多针都没扎准静脉。她心疼得眼泪直掉,反倒是叶衍南一直稳如泰山地抱着染染。当时她以为他不心疼女儿,恨不得当场就跟他吵起来。结果到后来终于包扎好了,染染倒是不哭了乖乖地倒在爸爸的怀里,只有她一个人还念叨着眼泪流个不停。

她还记得,当时叶衍南很干净利落地把她一起抱进了怀里。他左手抱着染染,右手揽着她,那样温暖的怀抱,许茉想,可能终其一生再难企及。

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温热的纸杯,许茉下意识地抬头去,希望能够看见她想象中的那个身影。

可惜,不是。

周锦程在她的一旁落座,温柔地嘱咐她,让她在护士站多待会,他去替她取药,去去就来。

许茉安静地朝他笑,说谢谢。

下午五点,是护士交班的时候。许茉坐在护士站门口,看着一批护士被换成了另一批。五点的晚班是连着夜班的,因此来的都是些年纪稍轻的护士。年轻女人的关注点,无非就是那三个,衣服、首饰、男人。她们交班的时候围在一起说话,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坐在护士站门口的许茉听见。

“哎,小李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