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太太当然也要给外孙女撑场面,这日一大早就带了一家子出来,连韩氏也被带出来,一群人到了曾家,陈铭眉迎出来,真算得上喜上眉梢,还嗔着陈二奶奶和曼娘到的太晚,让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笑中进了厅,弦歌已打扮的鲜花一样上来给外祖母和几位舅母行礼,陈大太太满心喜悦地把外孙女扶起来,笑眯眯地道:“我孙女这个样子,难怪那些人都争着抢着地来求。”弦歌听的满面飞霞。

睐姐儿站在那笑眯眯地瞧着,陈铭眉笑着对睐姐儿道:“你也别笑,你比你表姐小不了几岁,等办完了她的事,也该到你了。哎呀我这个侄女,生的又美,又有才情,人又聪慧大方。真不晓得怎样的人才配得上?”

睐姐儿用手捂住脸:“姑母你又取笑我,二表姐比我还大呢。”雅言一向不爱说话,听到睐姐儿这样讲就鼓起腮帮子:“表妹明晓得我不会说话,就来怄我。”赵氏已经笑着道:“都这个年龄了,想这些也是平常。就不晓得你们两个,想寻个什么样的?”

顿时睐姐儿和雅言都脸红了,赵氏已经对陈铭眉道:“说起来,我娘家侄儿,倒有个和雅言外甥女差不多大的,今日我嫂嫂也会带他来吃酒。”雅言一张脸登时通红,好在这时下人来报,已经有客渐渐来了。

陈铭眉和曼娘她们出去迎接,这大人有长辈接待,小孩子就被睐姐儿和雅言她们带到花园去玩。一时这宅子内人流穿梭,十分热闹。

雅言的性情比起初来京时已经开朗了些,可还是不大喜欢应酬,虽然听了自己娘的安排,乖乖地带了人往花园去玩,可应酬上还是有些欠缺。

、第217章

好在有睐姐儿在,她又和大家都是熟人,不一会儿就大家都说笑起来,雅言这才松了口气,难怪姐姐说,要和表妹学呢。不然每日只跟在娘身边,安全是安全了,可是这出外应酬就不会了。

睐姐儿让丫鬟给众人又上了一道点心,回头见雅言瞧着自己,不由笑着问:“二表姐,我脸上有灰吗?”敏姐儿已经伸手过来点着睐姐儿的脸:“表妹只怕是来瞧睐姐儿你脸上的疤可还不在了。前儿我进宫还见到二公主了,原本还想帮你问问,可她一见我,鼻子一翘就转身走了。这还真稀奇。”

今儿是弦歌下聘,她们诗社的人来的齐,阿昭已经笑着道:“敏姐儿你不晓得,二公主这些日子被拘的厉害,身边人全都换了不说,也没人再敢像原来一样顺着她,舅母又三令五申,不许她再和这些进宫的千金们胡闹。”

敏姐儿不由拍手:“这才好,就不晓得等她长大,要选驸马时候,哪家少年遭殃。”本朝选驸马仪宾,多在国子监和太学中择人,能入这两个地方的,最少家世是绝对清白。睐姐儿一口茶喷出来:“敏姐儿你想的还真远,本朝习俗,公主十六才选驸马,总还有八年呢,这八年,说不定二公主被拘成个温柔性子。”

敏姐儿的双眼一转就对睐姐儿笑嘻嘻地道:“其实呢我是想着,二公主和你结了怨,等你寻亲事时候,指不定她要从中插一脚,把你觅得的亲事截了,也不是没听说过。”睐姐儿顿时脸红到耳根,阿昭哎呀一声,舀筷子去打敏姐儿的手:“晓得你这些日子也在说亲事,偏偏就拉扯着睐姐儿,来来,曾二姑娘,你家可有好酒,舀了来,我要好好地罚敏姐儿一杯,让她乱说话。”

雅言本只笑着看她们说笑,听这样问急忙点头:“有,有上好的梨花白。”说着就让服侍的丫鬟赶紧去舀酒来。敏姐儿握住阿昭的手:“好妹妹,我不过说笑罢了,你就要罚我的酒,明知道我一沾了酒,脸上就变红,到时候回家去,我娘定会罚我。”

阿昭依旧笑嘻嘻地伸手舀过壶给敏姐儿斟了一杯:“你怕什么,横竖你那个表姐表哥已经回乡去了,告不了你的状。”提起朱家那两个,阿昭的鼻子不由皱起,这来投靠的穷亲戚多了,哪家没有。可像他家这样谄媚,为了点好处就日日盯着别人的还是少见,难怪连敏姐儿的娘都受不了,今年过年时候就让人备了礼物银两,让管家客客气气送他们一家子回家乡去了。

听到阿昭提起,敏姐儿的眉微微皱了皱就道:“好妹妹,我就喝半杯好了。”阿昭笑着应了,睐姐儿心细,见雅言面上有些叹息神色,晓得她是由敏姐儿姨母的事,推及自身。伸手过去握住雅言的手,接着在她耳边道:“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有什么好叹息的。再说现在你们单独搬出来住,以后出外应酬也是常见的,何必那样自叹自伤?”

看着睐姐儿满脸笑吟吟,和自己姐姐平日说的话恰是一样,雅言也浅浅一笑,现在已不是被曾家欺凌的那几个人,而是自立一支,有丫鬟婆子服侍,是陈家的外孙女,母亲还有不少故交,出门应酬头也能抬的起来,再想着过去确是不该。

想到此雅言就道:“多谢表妹。”阿颜已经笑着道:“瞧阿昭和敏姐儿这嚷的,让我们都插不上话,不如我们就以今日的事做几首诗,送给弦歌姐姐,可好?”阿昭自然赞好,说完就皱眉:“我们这个诗社,现在人是越来越少,弦歌姐姐又嫁了,不如我们再找几个人来,重新聚一社好不好?”

睐姐儿头一个赞成,雅言在旁跃跃欲试,阿颜已经笑道:“是不是二表姐也想参加?”雅言迟疑一下才道:“我诗做的不好。”阿昭的手一挥:“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要做什么诗人,不过是意气相投之人,在一起玩笑罢了。上回淮安伯的孙女还和我说呢,不如我们去问问她。”

淮安伯的孙女,敏姐儿已经皱眉:“还是算了吧,现在那位新夫人,虽然算是阿颜的亲戚,可我要说一句,着实太不像样了,要晓得我们起诗社拉了她来,还不晓得闹成什么样。”阿颜的眉一皱:“我家可没这样好亲戚,不过是看在四叔面子上罢了,她就真把自己当表小姐了,嫁过去也不好好过日子,每日鸡飞狗跳,算个什么。”

敏姐儿伸手搂住阿颜的肩:“好,好,算我说错,淮安伯府被她祸害的也够了。”这些事雅言并不大懂,只听着她们说,阿昭瞪敏姐儿一眼:“你这人,就是俗,要作诗呢,你说这些俗事。甭管她祸害了谁家,横竖不敢祸害你我就是。”

睐姐儿掩口一笑:“祸害你?别说是一个伯夫人,就算是二公主,也不敢祸害你,不然,那日她怎么偏偏对着我来?”阿昭的眼眨了眨,一本正经地说:“谁让你生得这么美?亏的我没哥哥,我要有哥哥,定要早早让我娘去求了陈婶子,让你做我嫂子。”

睐姐儿抬手要打,阿昭已经躲到阿颜身后:“姨姨救我。”阿颜笑的都快喘不上气:“你们啊,再这么调皮,等回去,就该各自被罚几板子。”睐姐儿没追到阿昭,坐下笑着说:“嗯,长宁公主是舍不得打阿昭的,我呢,我娘是早拿我没办法了。”

众人又哄笑起来,各自进了些点心茶水,吟了几首诗,雅言字写的好,就让她誊写出来,各自收了。前面也就开席,陈铭眉命丫鬟来告诉她们不必往前面去,免得要各自应酬,送了桌席面过来给她们享用,各家的长辈也就让丫鬟来告诉她们该回去。

长宁公主位尊,自然不会来这样的宴会,阿昭和阿颜是相携而来,此时自然也是一起离开,等把人送的差不多,两人这才和陈家人告辞,阿昭还笑着打趣阿颜怎么不去见见婆婆,阿颜扭了她两下,两人说笑着离开。

客人走的差不多,陈大太太见到外孙女定亲,况且今日还是朱太太亲自来下的聘,足见朱家对弦歌的重视,夫家一重视,外孙女嫁过去后日子也好过的多。拉着弦歌的手已经又哭又笑说了许久,众人自然也不催促,只有赵氏等不及,小声问曼娘:“方才我和人说起,才晓得弦歌甥女的嫁妆丰厚,婆婆还真是疼外甥女。”

曼娘明白赵氏话里的意思,只浅浅一笑:“外甥女定亲,婆婆早就说过,给外甥女一千两银子添妆,以后几个侄儿定亲,一概也是照这个例,手心手背都是肉,婆婆从来不偏袒什么。”赵氏也笑了:“不过是从外人嘴里听说,我这个做舅母的还不晓得,未免有些…”

陈二奶奶已经笑道:“三婶子这些日子,着实忙碌,不光是这家里的事,还有那两头的事。我还说亏得三婶子伶俐,若是换了别个,只怕早累病了。”陈大太太已经和弦歌说完话,听到陈二奶奶这话就问:“谁累病了?我今儿还听说,淮安伯夫人前晚竟然突然腹疼小产,世子夫人衣不解带地服侍她,要照这样来,只怕等淮安伯夫人好了,世子夫人只怕就累病了。”

淮安伯府里的风波,是京城里最近最热的事情,淮安伯夫人的小产,几乎是众家夫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听说淮安伯大怒,吩咐把王氏身边服侍的人统统仗责后赶出去。可明眼人都晓得,能做出这样的事,哪是下人服侍不周到?鉴于王氏前些日子的行径,她的小产竟有一多半的人都在那幸灾乐祸。

今日这边办酒,众人也议论了,陈二奶奶听陈大太太这样说就把方才的话说了。陈大太太不由拍拍曼娘的手:“你这些日子着实累了,亏得你没出半丝错,等过年时,我给你包个大大的赏封。”

赵氏笑着插嘴:“媳妇平日也帮了三嫂,怎地没有赏?”陈大太太不由大笑起来:“好,好,你们都有赏。四奶奶也有赏。”这最后一句,还是陈大太太看着旁边鹌鹑似站着的韩氏,才迟疑地加上。

韩氏心里似被针扎了似的,但很快就收起思绪,对陈大太太道:“谢婆婆的赏。”这声音如此小,再不是当年了,陈大太太叹了一声,也就带着众人回府。

日子飞快过去,临到过年前,曼娘收到家乡送来的信,说家已经分了,徐大老爷是长兄,长房的宅子和京城徐府,都归了他。剩下的田地和店铺,三兄弟一概平分。徐老太太的私房还是照她遗嘱所说分派。

现在就等在老宅过完这个年,徐启和三老爷、十一老爷都搬出宅子,好在他们三在家乡也置办有田庄宅子,让曼娘无需担心。等一开春,路上好走了,徐启和三老爷就往京城来,以后再回家乡,只怕要等到徐启归老。

曼娘能感到父亲信里那种深深的叹息,几十年的兄弟,大家都儿孙满堂,虽没有为这些钱财撕破脸,可徐大老爷的那些举动,分明已经是和弟兄们不合。虽然每家未必在意分家所得田地店铺,可这真不关银子多少事。

陈铭远走进来,见曼娘手里舀着信在那发愣,从曼娘手上抽出信看了看,把妻子的肩拢过来道:“我们的孩子以后不会这样的。”曼娘把眼角的泪擦掉才看着丈夫:“有些事,求不来的,我只要能看着孙儿们好好的就够了,再往下,就不知道了。”

、218争吵

人活一世,能看到孙儿们成就,已属不易。陈铭远明白妻子的心,握住她的双手:“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发白齿摇。曼娘的眼神变的温柔,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说出来了,两人彼此已经心照。

曼娘的衣衫被人扯了下,曼娘低头,看见的是绯姐儿又黑又亮的眼睛,陈铭远把女儿抱起,绯姐儿已经扯住陈铭远的衣衫,小嘴一开一合:“爹,抱抱。”曼娘捏捏女儿的脸:“你爹不是抱着你吗?什么时候醒的?”

绯姐儿靠在爹怀里,知道娘在问自己,可不大会说话的她解释不了。陈铭远亲下女儿:“一定是听见爹爹的声音就醒了。”绯姐儿嘻嘻一笑,偎依得更紧。曼娘白丈夫一眼:“你啊,就是这样宠女儿,等以后宠坏了,怎么嫁出去?”

陈铭远把女儿双臂举高一些:“我的女儿,宠坏了嫁不出去才更好,可以让我照顾一辈子。”曼娘用手拍下额头,从没见过像丈夫这样疼爱女儿的,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曼娘把绯姐儿从丈夫怀里接过来,抱着女儿叮嘱:“不能听你爹的,要听我的。”

睐姐儿已经跑进来:“嗯,还要听姐姐我的。”曼娘拍一下女儿:“你又钻出来了,今儿的事做完没有?”睐姐儿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妹妹:“我早做完了,抄了五篇大字,学了半个时辰的针线,还发了我院里过年的年例。嗯,还把铺子里的帐也瞧完了。”

说着睐姐儿抬头看着自己的娘,等着娘赞扬,很能干很了不起。不等曼娘开口,陈铭远就笑了:“我们睐姐儿果然很能干,这么小就会瞧铺子里的帐了。”就不舍得说女儿半句不是,曼娘推丈夫出去:“你还是去瞧瞧儿子们的课业去,还在这,睐姐儿的尾巴都翘天上去了。还有,这位先生明年要参加会试,不管中不中,他都说了不会继续在我们家教下去,你还是想想,好生给孩子们寻个好先生。”

虽然陈铭远想着在这和女儿们多玩耍一会儿,可妻子的话也有道理,笑着起身:“好,好,我一定会做到,到时真有子不教,你埋怨我就好了。”曼娘浅浅一笑,由丈夫去了。

过年照常还是忙碌,各种迎来送往,曼娘现在出外应酬,带上谨哥儿和睐姐儿的时候越来越多,虽然这俩孩子都不喜欢这种应酬,可迟早都要面对,每次出门必乖巧回答,惹来一片赞誉。

当然回家时候,曼娘还是要提醒两个孩子,这种赞誉,并不全是因为你们两个十分乖巧,更多的还是因他们父亲。两个孩子遇到这种时候,都是乖巧点头。

过完年,就是会试之期,陈家请的这位先生也要参加今年会试,孩子们就暂时被放了假,等待会试结束,再在没中的举子中选一位请回来做先生。

随着各地举子到来,黄莺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之前陈大太太就对她说过,从来京赶考的举子中,为她择一个夫婿。黄莺也晓得陈家能为她这样打算,算是十分尽心,谢过陈大太太,也就安心待嫁。

这种事历来都是交给陈五爷,陈五爷虽读书不如两个兄长,做这种庶务却是十分精通,果然过不得几天,就在举子中择了两个人进来让陈大太太挑选,陈大太太和黄莺相处这几个月,心里也有几分疼爱,和黄莺商量后择了一个人,然后遣人上门说和。

来往几回,也就说好亲事,只等会试过后完婚。黄莺婚事既定,曼娘也就放下心事,让黄莺往宫中给昔日旧主金美人送了信。金美人接信后赐下几样首饰给黄莺,也算了了主仆情分。

这日曼娘正和陈二奶奶、黄莺等在商量着黄莺的嫁妆,虽不是陈大太太亲女,这嫁妆也没有简慢,公中舀出五千银子,陈大太太也舀了些,再加上皇后和金美人等赏赐的,这份嫁妆也很风光。

正在说笑时候,春雨走到门口,往里探了探头。春雨跟了曼娘这么多年,曼娘晓得春雨定不会无故如此。拍拍陈二奶奶的手,曼娘就走到门前。

春雨看见曼娘出来,压低声音道:“小舅爷来了,在门口等着呢。”弟弟来了?曼娘的眉皱起,春雨急忙道:“奶奶,总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既然舅爷肯来,定是和您有话要说。奶奶您还是出去见见。”

曼娘心里怎不牵挂着弟弟,只是这回定是要他吃些苦头,明白只随心做事是不成的。听了春雨这话,曼娘的眉还是没松开,只是轻声道:“他来了,可不能让睐姐儿晓得。”春雨不由叹气:“奶奶,您这是何必呢,说不定舅爷是已经肯回头了。”

曼娘淡淡一笑:“不会的,他要真肯回头,也不会这样上门。”看着春雨的为难,曼娘还是道:“不过,我还是出去瞧瞧他吧。”毕竟,这是曼娘疼了那么些年的同母弟弟,当年被抱到曼娘怀里,只有两个月大,那时他只晓得吃,只明白睡,对曼娘十分依赖。

春雨别过头,不让曼娘看见自己眼里的泪,但愿奶奶瞧见难哥儿现在情形,会心软吧。从小绫罗绸缎包裹长大的,这会儿穿着补丁衣衫,坐在角门边的小门房里,要不是那张脸没变,春雨还真以为这是哪里上门的穷亲戚呢。

曼娘已经看见弟弟坐在小门房里,守门的人在旁等候,瞧见曼娘过来,忙走上前给曼娘行礼:“三奶奶,您瞧这,就是…”曼娘扫了眼守门人,守门人立即闭口不说,站的远远的。

听到姐姐走过来的脚步声,徐明楠站起身,他身材十分高大,越发显得那门房局促了。曼娘看着弟弟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坐下瞧着弟弟:“什么事,说吧。爹爹他们差不多三月从家乡出来,大概四月会到京。”

徐明楠搓一下手:“姐姐,我不是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凝雪,打算下个月成亲,特地来和姐姐说一声。”他不说还罢,一说这话,曼娘心中的怒火更深,看一眼弟弟,不出意料地看见他眼里的欢喜,曼娘不由冷声道:“成亲?没成亲前,你已住在她家这么些日子了,这会儿才想起成亲,不是掩人耳目?”

徐明楠哪受得了曼娘这样说,站起身道:“姐姐,我做了你十来年的弟弟,这会儿才发现你是这样势利的人。我和凝雪之间,发乎情止乎礼,虽我住在吴家,可并不是孤男寡女相处,还有她弟弟妹妹。下个月成亲,也是请了邻居做了媒人,一点礼数没有缺。”

自己势利,疼了十来年的弟弟就这样说自己,曼娘别过头去,把眼里的泪强忍下去才转头对徐铭楠道:“徐明楠,我待你十八年的好,抵不过你识得她的这几个月?你一口一个礼数不缺,我从不知礼数不缺的人,会没成亲就住在对方家里几个月。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禀过父母没有?你此时倒有脸说起我来。”

见他们姐弟吵起来,春雨忙劝道:“舅爷,总是亲姐弟,您就说几句软和话,再说这成亲这么大的事,难道不该禀告下老爷太太。”徐明楠眼里的怒火也越来越大:“禀告父母?春雨姐姐,爹娘不会同意的。”

还是这样莽撞的性子,曼娘觉得心口疼起来,用手捶一下胸口:“爹娘不同意,于是你就悄悄做事,到时生米做成熟饭,就好逼得爹娘同意。你把爹娘置于何地,把徐家的名声置于何地?”

徐明楠也不服输:“姐姐,你都已经说过,把我赶出徐家了,我这无家无业的人,凝雪还对我不离不弃,我自然不能辜负她。”徐明楠说完,曼娘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接着曼娘眼里的泪掉落:“你到今日都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徐明楠用手捂住脸:“我做错了什么?我就不是不想娶个你们眼中配得上我的名门淑女,而是要娶凝雪这样的寒门女子。”莽撞、自我,直至今日都不明白为什么,曼娘觉得心口疼的更厉害了。

春雨见状立即上前抱住曼娘,对徐明楠道:“舅爷,您不能这么说奶奶,奶奶当年对你…”曼娘已经喝住春雨:“住口,休要再提当年,我恨的是当年不该对他太好,不让他晓得人心险恶,不明白做事要深思熟虑,而是一味凭了自己欢喜,别人逆了他的心思,就以为别人都是坏人。”

曼娘这几句话说完,眼里的泪已经不流了,看着弟弟道:“你若还是这样脾气,日后只怕越发无法无天起来。现在倒好、倒好。”连说两个倒好,曼娘已经觉得心口疼的实在受不了,扶了春雨的手转身走出去。

守门的见曼娘出去,这才上前对徐明楠道:“舅爷,奶奶管家的法度严,下回,小的也不敢让您进门了,您还是先请离开。”自己莽撞?徐明楠仔仔细细想了,并没有啊,自己一直都很深思熟虑,看来还是姐姐变了,容不得凝雪这个出身贫寒的人。徐明楠叹一声,手握成拳离开。

春雨扶着曼娘走出好远一截才对曼娘道:“奶奶,要哭,您就哭出来吧。其实,答应了也没什么,毕竟徐家,已不需要再娶一个名门之女来增添自家光辉。”曼娘眼里的泪已经扑簌簌落了许多,听到春雨这话才冷冷地道:“你也以为,我不过是容不下一个出身贫寒的人做阿弟的妻子?”

春雨没有说话,曼娘轻声道:“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大伯父在家乡闹得那一场了吧?你知道大伯父因何养成这样的脾气?”

、219 生病

这事不是说是当年徐老太太刚嫁过来,婆媳不和,才让徐大老爷无人管束,被宠成这样?曼娘轻叹一声:“这是祖母在世时,最为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当年祖母初嫁过来,国公府的千金**,心高气傲,怎能甘心雌伏于出身商户的婆婆手下?”

徐首辅父母早亡,虽有族人照顾,不过是能将将读书,偏那时岳父家中大富起来,起意想要退婚,徐老夫人不肯退婚,说自幼定下的婚事,哪能如此做?岳父母大怒之下,竟只备了薄薄嫁妆把徐老夫人嫁过来。徐老夫人嫁过来之后,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并无半分怨言,和徐首辅之间也琴瑟和鸣。

徐首辅见妻子如此相待,更加努力读书,不到三十联捷直上,做了官员,徐老夫人也有了诰封。岳父家见状才重新备了份厚厚的嫁妆送过来,认了徐首辅这个女婿,只是两家往来并不十分亲密。

这些事春雨只是隐约得知,并不晓得徐老太太当年的婆媳不和,竟是因徐老夫人出身商户引起,不由啊了一声。曼娘继续道:“祖母这些年深自懊悔,觉得若非当年不懂事,何至于让嫡长变成这样?所以祖母也好,祖父也罢,都千万叮嘱,徐家的媳妇,可以不论出身、不论家世,但不能不论贤德。吴家那位姑娘,或许能为弱弟幼妹撑起一个家,或许有智谋,可是贤德两字,只怕就缺了。”

说完曼娘再次叹息,春雨扶起她:“可是现在小舅爷要娶她了,等以后生下一男半女,看在孙儿份上,难道亲家老爷还会不认?”吴凝雪打的只怕就是这个主意,曼娘叹气:“真如此了,爹爹只会越发伤心。”

伤心儿子的自作主张,不肯和家人商量,伤心儿子的执拗,或者也伤心儿子看不清对方是什么样人?春雨不敢再说半个字,只扶着曼娘往前走,此时已是二月天,风吹在身上,本该是适意的,但曼娘却觉得十分寒冷。弟弟他此时,竟是听不进半个字的劝说,以为不同意他的,就是坏人。而那位吴凝雪,或者认为,掌握住了徐明楠,就可以掌握住徐家长辈的命脉。

曼娘越想越觉头疼,索性直接回了自己房中,服了药丸歇息一会儿。朦胧中感到身边有人,曼娘睁开眼,看见丈夫站在床边,刚想起身陈铭远已经按住她:“别动,你是这些日子太劳累了,又思虑过重才会如此。不如寻个太医来瞧瞧。”

服了药又小睡一会儿,曼娘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听到丈夫这话就笑了:“我没事,还要请什么太医,不过是家里的事罢了。”陈铭远坐到妻子身边:“不如我寻一日休沐时候,去寻小舅,和他开解开解。”曼娘叹气:“你知道他今日来过了?”

陈铭远点头:“小舅总会听我几句。”曼娘靠回枕头上:“他连我这个姐姐的话都不肯听了,还会听你的?只怕这会儿,正欢天喜地打算做新郎。他虽被宠,平日行事也有分寸,这回不肯听别人一句反对的话。要说这姑娘真的好,我看也不见得。真思虑周全的姑娘,怎会答应阿弟和他们一起住?就算市井人家,也不会这样做。”两个思虑都不够周全,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陈铭远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迟疑一下才道:“有些市井人家的姑娘,不计较名声也是有的。”毕竟对他们来说,讨生活才是最要紧的,曼娘正要再往下想,觉得头又疼起来,用手按住两太阳。

陈铭远伸手过去给她揉一揉额头:“别想了,这事现在瞧是挡不住了。或者越拦,小舅还以为是你们看不上这姑娘出身。”曼娘苦笑一声,自己弟弟那声势利还在耳边,不由轻声道:“我活了三十多年,这是我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

陈铭远的手覆到曼娘脸上:“胡说,才三十一年,哪有三十多年,你比我还小两岁呢,难道是嫌弃我老了。”这些年陈铭远微微有些发福,但一张俊脸依旧神采飞扬,比当年初见时候多了些沉稳,少了些稚气。原本弟弟也是该顺着陈铭远走过的轨迹走,而不是现在宁愿和家人闹翻,也要娶这么一个姑娘。

就算之后徐启看在孙儿们的份上妥协,这姑娘进了家门,以后的事就很难说。曼娘觉得头疼的都快裂开,陈铭远看着妻子脸上神情,脱鞋躺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安安生生睡一觉吧,这件事,若真成了的话,难保岳父不会提前分家。”

分家后徐启夫妇就和徐明晋夫妇一起住,徐明楠单过,纵有什么事,也是由他们小夫妻去说,曼娘小声抽泣起来,陈铭远晓得,这是妻子觉得无法面对九泉之下的岳母。轻轻拍着曼娘的背,感到那抽泣声越来越小,陈铭远才把妻子放开,拿过枕巾把曼娘脸上的泪痕擦掉,才重新躺下,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还是安安生生睡一觉,养好精神才能想着怎么应对。

日子一天天过去,会试已经放榜,黄莺的未婚夫并没高中,不过他今年才二十一,这个年龄绝对是年轻举人,下一科再来也很平常。陈家还是按了日子,把黄莺嫁过去,就借了客栈一座小院做了新房,喝过回门酒,黄莺也就跟了她夫婿还乡,她是在宫廷里待过的人,又有了陈家女儿这重身份,以后日子也不会让过的差。

这件事一完,曼娘就真的病了,太医来瞧过,说是操劳太过引起,好在平日曼娘注重保养,只要将养些时日就好。听到这个结论,陈大太太自责了半日,说自己贪了安逸,什么事都交给了曼娘,倒忘了这些日子,曼娘还要操心那两头的事,又要操办黄莺婚事。让曼娘安安生生歇着,又送来几支上好人参让她保养。

难得歇下来,曼娘也就不再去操心那些事情,横竖徐启和徐大爷他们,还有三四日就到了,到时两头的事交出去,也尽可安心歇息。

秦婉柔来探病的时候,就见曼娘躺在桃花盛开的树下,腿上盖着小薄被,背后靠了引枕,旁边桌上放了茶水点心,睐姐儿手里拿了诗集一首首给曼娘念,绯姐儿围着她们母女两个转来转去。

秦婉柔登时就叫起来:“你这叫养病,着实太舒服了,有女儿给你念诗,还能躺在花树下,无需躺在房里憋着,我也想这样病一场。”睐姐儿已放下手了诗集,给秦婉柔行礼,还把绯姐儿也拉过来,让她两只小手拱在那里,口里道福。

听了秦婉柔这话,睐姐儿就笑嘻嘻地说:“表婶子要这样的话,就让阿颜给您念诗,她的诗,比我念的好。”秦婉柔顺手抱过绯姐儿,敲一下睐姐儿:“就你嘴巧,我要病,也要看是谁惹了我生气。这谁能惹我生气?”

曼娘坐直一些,瞧着秦婉柔:“外面在传我是气病的?”秦婉柔抱着绯姐儿笑嘻嘻凑过去:“是啊,你不晓得,今儿我来探你之前,还恰好遇到淮安伯夫人,听说我要来探你的病,她那一脸高兴样,也不晓得她高兴什么。就算徐家出了这么件事,可这处置上只会让人觉得徐家家风甚好。”

前几日陈太妃已进宫为二十三**请旨,册其为郡王妃,只等王侧妃的儿子过了十八,拟定封号,同时就下册郡王妃诏。虽然正式旨意还没下来,但陈太妃已知会徐家,宫中也已派下嬷嬷,等二十三**到京后,就住进徐府教导二十三**。

曼娘淡淡一笑:“理她做什么,我想着,她只怕是要趁了这个时候,去说服她姑母,让她姑母怎么对付未来的郡王妃。可她难道不知道,册王之后,依例是要去封地的,除非是诸帝幼子,才能留在京城。齐王尚在世,即便不在世,续任齐王愿意奉养,侧妃也没有远赴封地的理由。”

秦婉柔不由笑出声:“就晓得你是明白人,所以我当瞧笑话呢。”曼娘不由叹气,秦婉柔握住她的手:“晓得你在担心什么,可弟兄们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就和那时候不一样了。你还是安安生生养病。免得徐叔父到京,见你病着,心里更不是滋味。”

曼娘点头,指指旁边:“所以你瞧,我就在这花树下躺着,让睐姐儿念诗给我听,别的事也不去想。”秦婉柔拍拍她的手,让丫鬟拿过来一个食盒:“我也不好空手,这是阿颜特地做的点心,说新学的法子,让你尝尝。”

食盒打开,睐姐儿已经凑过去:“啊,这是蜜糕,上回我们去镇国公府的时候吃过的,我说好吃,就是稍微甜了些。”秦婉柔拿筷子夹一块喂到曼娘嘴里,接着又给睐姐儿夹一块:“阿颜记得你嫌甜,特地学了宋人的法子,把茶叶捣碎,沥出茶汤来,用这茶汤和热水掺了和的面,说这样既不会太甜也不会腻,就是微微有些茶叶的苦味,要下回换成碧螺春就好了。”

睐姐儿已经去拿第二块了:“这苦的恰好,哎,娘真有福气,以后有个手艺这么好的儿媳妇。”曼娘这回是真笑了:“那你也学着做啊,让娘更有福气。”

睐姐儿大眼转了转,一本正经地说:“娘,您已经太有福气了,若再有个十全十美的女儿,会招天妒的,所以娘您还是有点缺憾地好。”这话说出来,秦婉柔先笑的掌不住,曼娘也笑了:“瞧瞧,有这样自个夸自个的?”

睐姐儿笑嘻嘻地搂住曼娘的脖子:“娘,有我这样陪着您,您病才好的快。”曼娘搂一下女儿,是要快好起来,爹爹他们也要到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心都快裂成两半了,既心疼曼娘,又心疼小徐帅哥。哎,妈不好当啊。

虽然有句俗语,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可大多数情况下,特别是在婚姻里,光靠征服男人是不行的,除非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220

和秦婉柔说一会儿话,曼娘叫人来吩咐去厨房预备午饭,睐姐儿已经笑嘻嘻道:“女儿去罢。”睐姐儿正准备下去,春雨已经走到曼娘身前:“奶奶,三爷今儿下值下的早,吩咐人进来说让带了大小姐去街上逛逛。”

陈铭远疼爱睐姐儿,抽空也带睐姐儿去街上逛逛,睐姐儿听到了双眼立时闪闪发亮,但瞧一眼曼娘就道:“还是不去了吧,娘在这病着呢。”秦婉柔已经拍拍睐姐儿的手:“你娘的病,这么多人服侍呢,你就跟你爹爹去,免得以后再大些,这样机会可就少许多。”

再大些就该不见外男了,更别提这被爹爹带出门逛街,曼娘看着女儿,刚过完一个年,睐姐儿的个子猛地窜高,那张俏丽的脸上稚气开始慢慢褪去,少女的轮廓开始初现。再过些日子,就真要拘着不让她出门了。

这时候还能说她小,曼娘点头:“你表婶子说的有理,你就去吧,春雨,可要跟紧了。”春雨应是,睐姐儿欢欢喜喜地给曼娘和秦婉柔行礼后就跟着春雨下去。

秦婉柔瞧着睐姐儿的背影,笑着道:“你家睐姐儿,也有不少人来说吧?”曼娘点头:“说的人家不少,可我觉得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瞧不出后日如何,若说因为家世什么的定了,可嫁过去总是小夫妻俩过日子,真纨绔好色,对女儿也不好。我和你表哥商量了,索性等再大些寻,也不是我说句拿大的话,睐姐儿又不是嫁不出去的。”

秦婉柔的鼻子皱了下:“哼,你要定我家阿颜,可不会这样想。”曼娘的眉一扬:“那可是在肚子里就定下的,再说我的家教,难道就很糟糕不成。”

两人都笑了,绯姐儿玩耍了一会儿,趴在曼娘怀里安然入睡,桃花花瓣飘落在她脸上,显得她越发粉嫩。

桃花花瓣飘落到陈铭远身上,他看着面前的徐明楠,端起面前颜色很深的茶水喝了一口,看着四周。这是个很小的院子,小小两间房,其中一间窗子上贴了窗花,门边贴了对联算是新房。外面搭了个席棚就算是厨房,厨房里摆了些菜蔬,就是后日招待客人用的。而徐明楠身上穿的,也是有补丁的衣衫,袖子挽到了手肘处,方才陈铭远进来时,他正准备搭一张床,好让吴小弟在厨房睡。

这个院子,春雨一走进来就忍不住落泪,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徐明楠住这样的院子,连个好板凳都寻不出,只有让陈铭远父女坐下,她在一边侍立。等端上茶来,春雨更加伤心,这能叫茶吗?连茶香都没有。

徐明楠见陈铭远只打量院子不说话,手握成拳粗声开口:“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娶凝雪,人不能背信。”说完徐明楠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爹娘兄姐,都还把自己当孩子看,唯有在吴凝雪这里,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孩子。

所以再苦再累也不怕,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陈铭远淡淡一笑,坐在旁边的睐姐儿乖乖不说话,眼从自己爹和小舅舅脸上看来看去。

陈铭远不说话,徐明楠觉得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迟疑半日不开口。陈铭远的声音很平静:“成婚之后,生下儿女,继续在这样小院子里过日子,甚至连书都读不起,早早就去为家里生计操劳?”

徐明楠差点跳起来:“不会的,我会去赚钱,会赚很多很多银子,到时给你们看看。”陈铭远还是不疾不徐:“赚很多银子,怎么赚?你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骑射只会花拳绣腿的人,半年前连银子的数目都不清楚。你是告诉我准备继续去开点心铺?你的本钱呢?还有,这镇子我也瞧过,不过如此,镇上人又有多少闲钱拿出来买点心?哦,你还可以等到岳父心疼你,可是小舅,你这样做的时候,可曾想过岳父他们伤心?”

陈铭远话刚落,睐姐儿也点头:“是啊是啊,娘也生病了,太医说娘是思虑太过才生病的。可是我和弟弟妹妹们,都很乖,从来不气娘。”言外之意,这气得曼娘生病的人是另有其人,徐明楠听到姐姐生病,而是是被气病的,本要跳起来的他又重新坐下:“姐姐她只不过气我没给她寻一房门当户对的弟媳妇。可是姐夫,凝雪真的很好。”

陈铭远又喝了一口茶,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我相信她是个好姑娘,不然你也不会娶她。”徐明楠听到心上人被赞,立即欢喜起来。但陈铭远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这种欢喜消失:“可好姑娘未必就是好妻子,你现在处处维护着她,那等到昔日岳父真看在孙儿们的份上点头同意你们回家,那时婆媳妯娌相处起来,你能处处维护住她吗?小舅,你现在维护的越多,不过是在为以后她真过门,制造障碍罢了。”

徐明楠摇头:“不会的,爹娘疼爱我,自然也会疼爱她。”陈铭远勾唇一笑,把那杯茶推远一些:“你总该晓得什么叫迁怒。更该知道,你现在做的事,不过是仗了岳父岳母疼爱你,舍不得责怪你,仗了你姐姐心疼你,舍不得把事情做绝。可他们越是疼爱你、心疼你,日后对别人的迁怒也就越来越大。父母尚在,长兄在外做官,小舅,你能似别人一样,分家出去单过吗?”

这话说的没错,徐明楠的眼垂下,陈铭远继续道:“自然,你也可以心疼她,就和她在外面永不回去,可这生计就成了问题,你能看着侄儿侄女们过着富贵日子,而你的孩子们,却过的不好?”

徐明楠低头看睐姐儿,睐姐儿身上穿的,是新做的春装,缠枝花卉的提花缎子做的外衫,领口和袖口处,都绣了迎春花,红色的细折裙子,脚上满绣蝴蝶鞋,腕上随意套了对碧玉镯。这身打扮,已经是很家常得了,可这身打扮,已经能把这整个院子买下了。

若真有这么一日,徐明楠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谁握住了一样,开始疼起来。一个富丽,另一个穿的,或许还不如她身边三等丫鬟穿的好,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和女儿说,你也是该过这样大小姐日子的?

到那时,不知道她会不会埋怨自己?到那时,自己会不会后悔?想到后悔这两个字,徐明楠差点跳起来,不会的,不会后悔的,已经和吴凝雪商量好了,等成亲后,就继续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吴凝雪做点心,自己当伙计,小妹打杂,供小弟读书,等小弟读书成名,一家人也算扬眉吐气了。

想到此徐明楠就道:“不会的,不会有那一日的,姐夫,我们会供小弟读书,小弟很聪明,他会读书成名的。”陈铭远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让屋内的吴凝雪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针线往窗外看去,院子里的两个男子都生的俊朗无比,可再没有比徐明楠更耀眼的男子了。

那一日,当伯父要抢走他们的东西,吴凝雪看见徐明楠靴尖时候就知道,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已经实现了。这个男人,这个吴凝雪曾无数次躲在门后看着他来买点心的男人,在吴凝雪眼里如同天神一样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吴凝雪面前,喝退走了大伯,笑着问吴凝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吴凝雪就知道,自己离不开他了。

什么样的女子,能抗拒他的笑容?吴凝雪不晓得别人会不会,可自己是真的抗拒不了。当大胆地说出倾慕之意,得到他欣喜若狂的回应。吴凝雪也就知道,不管多么艰险也要和他在一起,这是上天给的机会。

能和他在一起,别说吃糠咽菜,就算是每日不吃饭也可以。而他也没辜负自己,处处维护着自己,等到小弟读书成名,这一切苦日子就结束了,到那时自己也能被公婆承认吧?吴凝雪感到耳根一阵阵发热,用手捂住脸,偷偷地往外望去。见徐明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吴凝雪不由担心起来,难道他这回,会被说服吗?

吴小妹扯扯吴凝雪的手:“姐姐,你瞧,我做的这手帕好不好?杂货铺的嫂子说,一块手帕给我五个钱的工钱。”吴凝雪漫应着,继续往窗外瞧去。

陈铭远笑完了才对徐明楠道:“你没读过书?岳父当年也是亲自课教你和大小舅,记得你八岁那年,已经开笔做文章,连翰林院里的老学士,都夸你不错。现在,十年过去了,难道你反而不会写字了?”

自入了锦衣卫,徐明楠对学业有些松懈了,但听到陈铭远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回道:“我当然读过,不过…”睐姐儿已经插话:“难道小舅舅你比别人笨?可是不对啊,我记得小舅舅很聪明的。”

怎能说自己笨,徐明楠忍不住捏捏外甥女的脸:“我当然很聪明。”睐姐儿啊了一声:“小舅舅你既然聪明的话,为什么自己不去考试,而要别人去考试,难道别人比你还聪明吗?”

外甥女的话让徐明楠登时卡在那里,陈铭远已经继续道:“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小舅你既觉得自己读书也还不错,现在生计也艰难,为何不自己考一考?再说做男子的,总要给自己心爱之人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件好些的衣衫都做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