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老爷的府邸虽不如当年徐府那样气派,但徐二老爷住进来的这些年,重新修葺再添置了些东西,又兼为了二老太爷的寿辰,从进大门就张灯结彩,看起来是喜气洋洋。曼娘带了女儿进去,徐二太太已带着妯娌儿媳们在那相迎。曼娘忙行礼下去:“二伯母安好,我是小辈,二伯母何需出迎?”

徐二太太笑着挽起曼娘,这才道:“我不是出来接你,是接你带来的娇客。”睐姐儿正带着弟弟妹妹们规矩行礼,听了这话故意道:“哎,哪里有娇客,我怎么不晓得?”徐五太太上前搂住睐姐儿的肩膀:“你不就是个娇客?还装样呢,昨儿你十一姨母写信回来还和我说,等今年腊月回来,让你妹妹多和你学呢。”

徐陈两家彼此结亲甚多,睐姐儿已从初回京时的不明白到现在了若指掌,笑着道:“三伯母今年腊月就回来了,上回回来还是三年前,我还记得七妹妹比我小两个月,可是她的针线做的比我好多了,到时还要我和七妹妹多请教呢。”徐五太太把睐姐儿越发搂紧一些:“这张小嘴,怎的这么乖巧?”

徐四太太瞧着徐五太太和睐姐儿说话,心里一阵阵泛酸,这个五婶子从嫁进徐家就开始到处讨好各人,到现在都还这样,连小辈的马屁都拍,也不晓得拍足睐姐儿的马屁,她能落的什么好?徐四太太还在心里泛着酸,猛听的曼娘问侯自己,忙收了思绪道:“我可没有你五伯母的好福气,女儿孝顺,一年不断地写信回来问候,你十二妹妹写信回来,除了会说过的不好,还能有什么?”

女儿家出嫁,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徐十二小姐也不例外,只是她总把这些磕磕碰碰当做天大的事,初时徐家人还念着为她出了几回头后来个个都烦了,也只当做耳边风。徐十二小姐只有写信给自己的娘诉苦,听徐四太太这样说,徐二太太忍不住轻咳一声,曼娘是明白这几位伯母各自之间面和心不合,又说几句也就往里面去。

这日虽不是正日子,拜寿的还是不少,徐家女儿借此归宁的也不少。众人见面后彼此问候,表亲们各自厮见了,孩子们也就被赶到花园里玩耍,把正厅留给大人们说话。睐姐儿在来的女孩子中间不算小,自然也以她为首,带着少女们在花园里游玩一会儿,又坐到桂花树下说话。

今日来的也有十来个女孩子,虽贫富不一,论起来都是表姐妹,在一起聚众说笑也十分热闹。睐姐儿本就伶牙俐齿,讲了几个书上的笑话又提议拿着桂花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自然有人赞好,却不料角落处传来一道有些冷的声音:“陈表姐原先和琦表姐她们设了诗社,玩的甚是风雅,今日二外曾祖父寿辰,也想这样做,可是女儿家总要贞静为要,哪能日日只记得玩耍?”

这是?睐姐儿循声看去,见说话的人着一领浅蓝衫子,一张小脸原本也生的玉雪可爱,可偏要做出一副老气横秋样,把那七分容貌减的只有三分了。这个是,睐姐儿在心里思量了半响才算把这人是谁想出来,旁边已经有人笑着说:“林表姐,晓得你们林家家教好,可是姐妹们聚在一起,不说说笑笑,岂不成了那泥塑木雕了?”

林陈两家都是大族,虽说出了新安郡主这件事,但两家并没断过来往,曼娘有个族妹还嫁进林家,这人就是她的女儿。林徐氏嫁进林家久了,渐渐以夫家为要,觉得徐家对女孩儿未免太过娇纵了,读书识字本是为了明事理,而不是像徐家一样,学什么作诗填词,白白乱了女儿心性。

因此除非遇到大事,这位徐姑奶奶绝不归宁徐家,这回是因徐二老太爷的寿辰,她才不得不带女儿归来,她女儿自然也是林家人的做派,讲究的是处处遵礼,绝不多说一个字,跟着少女们一起玩耍就已觉得不妥,此时又听到睐姐儿说什么击鼓传花,忍不住出声讽刺。

睐姐儿仔仔细细地把这位表妹的来历想清楚了才笑着说:“林表妹,姐妹们在一起玩耍,又没说什么污言秽语,连圣人都不禁止的。再说女儿家虽以贞静为要,可天真烂漫本也是女儿心性,难道说林表妹在家里时,和你的姐妹们玩耍,也不许说什么天真的话?”

林家家规极严,姐妹们聚在一起,只许做针线或读女四书,别说那样话本子,连戏都不许看的。林徐氏因今日徐家有戏,左右思量,才让女儿跟了这些姐妹们在园里玩耍,免得看了那些戏,扰乱了少女心神。

此时睐姐儿的话,恰恰戳中林姑娘的心,况且她素来以林家为傲,忍不住抬起下巴冷冷地道:“姐妹们在一起,自然也只能说些故事,哪能说那些市井中的话语,没…”不等她说完,已有人忍不住道:“林表妹你这一套今日就休拿出来,大家姐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才好,哪能静默坐着,再说你林家时时以规矩森严,自豪。可今日来的哪一个不是出身,出身大家?再者说了,林家家教真的好的话,当日挑王妃的时候,怎的你姑姑反而落选,而是二十一姨母中选?”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让林姑娘脸上红了又白,当日靖江郡王选妃,也按了规矩挑了一番,然后才是正式旨意下来。林家当时也有适龄女儿,名字自然也会报上去,落选被林家视为大辱,暗地里说老太妃果然是出身不好,挑一个出身有些不清白的徐家女。此时这话,就如往林姑娘脸上打了一巴掌一样,她恨恨地看向说话那人,下巴忍不住再次抬起:“我林家从不依附权贵,自然比不得徐家。”

林姑娘这等做派,自然有人忍不住,此时说话的却是徐家女儿:“林表妹这话我就要驳一下了,姑姑是徐家女儿,出嫁多年别人提起也只会是徐氏而非林氏,徐家总是表妹的外家,外家好了对表妹也有好处,难道外家十分落魄,表妹在自己家中就十分哟光彩了?再说别人奚落徐家,表妹是徐家外孙,还该说别人几句,怎的反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说徐家的不是?”

众人都点头,林姑娘一时哑了,起身欲走,已有人笑着道:“林表妹,你若独自走了,岂不不符女儿家的贞静?”见众人都欲笑,睐姐儿忙道:“姐妹们在一起难免口角,林表妹,快些过来坐下,今儿这事是我做表姐的不是,没有开口劝了。”说着睐姐儿就起身去拉林姑娘让她坐下,林姑娘余怒未消,见睐姐儿过来,伸手一推,睐姐儿立足未稳,身子就往后倒去,那后面就是桂花树,眼见着睐姐儿的头就要撞到桂花树,众少女都惊呼一声,纷纷

作者有话要说:徐家真是大族啊。

、282相谈

林姑娘推了睐姐儿一把就想继续走,等听到众少女的惊呼忙转身看去,看了一眼脸登时煞白起来,姐妹们在一起口角是难免的,但要真出了事,却是谁也担不起。

林姑娘这一刻也忘了要和她们怄气,急忙也和少女们一起去拉睐姐儿,好在睐姐儿身手灵活,见要倒下时手就往地上一撑,再加上离她最近的姑娘已经拉住她的袖子,睐姐儿借这个力没倒在地上,只是衣衫袖子被勾破了。

“好好的一件秋衫,就这样勾破了。”最先拉住睐姐儿的那个少女嘴里抱怨着,已和旁人一道把睐姐儿扶了坐下,丫鬟们离的远些,只听到她们姐妹在说话,等见到睐姐儿要倒下,急忙往前来时睐姐儿已被众少女扶了坐下,丫鬟们急忙手忙脚乱地倒了茶来,还有人急急往前面去告诉长辈们。

睐姐儿喝了口茶,才觉得心里定了,抬头见众人都瞧着自己不由用手拍拍胸口:“好些了,幸好没掉下去,不然给外曾祖父贺寿就摔了一跤,传出去才被人笑话呢。”见睐姐儿这样说,众人晓得睐姐儿没事了,有人就推着林姑娘往前:“你们林家的家教,做了错事也该比别家罚的更厉害才是,这会儿陈表姐的衣衫袖子都勾破了,还险些摔下去都是因了你,你难道还不该去和陈表姐道个歉。”

林姑娘被说的脸上一红,见睐姐儿坐在那气定神闲,欲待不上前说是自己错了,可众少女都有眼见的,明明白白是睐姐儿来打圆场,自己推了她一把,想了想才上前对睐姐儿行礼:“陈表姐,这事是我做的不对,陈表姐休恼。”

睐姐儿尚未说话,外面已经传来笑声:“好了,好了,小孩子家们聚在一起,难免会遇到些口角。”听着这声音有些熟,众少女转头望去,见来的是徐二太太,忙齐齐行礼,有叫二伯祖母的叫二舅婆的,徐二太太笑着让她们免了礼这才走到睐姐儿面前,拉住她的手左右瞧瞧,见睐姐儿好好的,只是衣衫袖子被勾破了,这才道:“你表姐出阁前,我给她做了件新衣衫,出阁时候太慌张就没给她带上,打量你们身量差不多,就去把这衣衫换了。”

睐姐儿忙推辞:“二舅婆休如此,今日来拜寿,也带了衣衫的,让丫鬟去取来就是。”徐二太太重重地拍一下睐姐儿的手:“你的衣衫在我家勾破了,自然是我赔,快去吧。”徐二太太说着话,那些少女们纷纷表示要陪睐姐儿去换衣衫,睐姐儿推辞不过,在众人簇拥下走了。

林姑娘本该去陪的,可站在那一动不动,徐二太太怎不明白林家人的性情,对着这个外甥孙女微一摇头:“我晓得,林家人重一个礼字,今日这事,你也自己好好想想。”林姑娘想反唇相讥,可猛地想起对面之人是长辈,只得低头应是。徐二太太当然能听出她应的心不甘情不愿,心里也在叹气,记得那个堂侄女当初在家时候也好好的,可是这嫁到林家,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口口声声林家清贵家风严谨,说的就跟徐家是那样乌七八糟的人家一样。惹的人人都不喜欢,但又不好多说什么,今儿的事,也只有自己尽力描补罢了。

二太太想到此就不再看林姑娘一眼,只淡淡地道:“你若以为世人都是趋炎附势的人,那就这样认为吧。”说完徐二太太拂袖而去,看都不看林姑娘一眼,林姑娘心里憋屈,但又不能说出来。身后的丫鬟见徐二太太走了,忙道:“表小姐,既然小姐们都走了,还是往前面去。”

林姑娘扯一下手里的帕子,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往外走,丫鬟急忙跟上。

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园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假山里突然传出声音:“这回是你调皮,下一回再不和你做这样的事,偷窥闺阁女儿,传出去,只会被骂轻狂。”接着假山内转出两个少年来,一个是魏钰,另一个年纪比他小一些的,正是徐二太太的小孙儿,徐家这一辈的五少爷,这五少爷爱的是舞枪弄棒,不喜舞文弄墨,成日说要学了十一叔一样从军。二太太心疼孙儿,怎肯让他从军,于是这位少爷只能在家里和小厮们每日练武。

听得魏钰拦了惊马,救下曼娘母女,这位五少爷对魏钰格外仰慕,借了名头就上门去拜访,魏钰格外不喜这样应酬,对他十分冷淡,可禁不住这五少爷每日都来,还变着法子和魏钰请教,还说自己家的场子比较大,好跑开,城外还有田庄,可以跑马。

魏钰渐渐被打动,见这位五少爷虽有些纨绔心性,人也是个好人,两人也就相交起来,今日却是五少爷连哄带骗,说自己家园子里的桂花开了,带魏钰来赏花,等进了园子才笑嘻嘻地说今日来了许多表姐妹,要约魏钰一起瞧瞧。这种事魏钰怎肯应,正待要走少女们却陆续进园来,笑声老远都能听到。

魏钰此时要走,势必要撞上姑娘们,到那时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只得被五少爷拖进假山里躲起来九灵。

此时五少爷听的魏钰这样说,不由嘻嘻笑道:“魏兄,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媳妇了。你也晓得我家别的不多,但表姐妹堂姐妹都非常多。这才特地带你来瞧瞧,若有看中的,我帮你出面去找长辈们说。”魏钰用手拍一下额头,摇头叹气:“你怎的如此淘气?这种事情,哪是我们做的?再说女子的…”

五少爷已经扯着魏钰往外走:“女子的清名十分要紧,这你不说我也晓得,可你要知道,我们是两人一起,她们更是成群结队,这么多人即便迎面碰到,也不过是件小事,哪就清名被污?”魏钰说不过五少爷,决定不理他,继续走自己的。五少爷还沉吟了一下:“唔,难道说魏兄你也似林家一般,认为男女永世都不能见面。这样深宅大院倒罢了。似那市井人家,连个小厮都用不起,那妇人总是要出去提水买菜料理家务的。更有…”

五少爷还在侃侃而谈,魏钰不由拍拍他的肩:“认得你这么久,今日才晓得,你会说这样的歪理。”五少爷摇头:“不然不然,这不是歪理,这是正理,况且还有事急从权等。”魏钰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五少爷见四周没人眼珠一转才悄声对魏钰道:“今儿你也见了我这么些表姐妹了,说说,对谁有心?千万别是那个林表妹,我就没见过姑娘家似她这样道学的。小时候,才四五岁的时候,她娘带她来我们家,唤出去相见,她就说什么男女不得见面。才四五岁的小丫头,怎地如此?林家的女儿竟然还有人娶,真是奇哉怪也。”

五少爷在那自顾自念叨,魏钰径自往前面走,方才桂花树下的事他们在假山里看的清楚明白,没想到那样娇滴滴受人宠爱的大小姐,竟这样聪慧大气,若换了个心胸狭窄的,只怕又是一场大闹。看来女儿里面,也有宽容大气不计较小事的,而不是成日计较来计较去。

睐姐儿在徐二太太上房内换了衣衫,众少女趁便又各自理了头面,说笑一会儿用些点心,也就继续往园中来,等出了门才有人不满地道:“今儿这事,全是林家表姐闹出来的,可我们都跟了陈表姐过来换衣衫,独独不见她。”旁边也有人点头,睐姐儿笑一笑:“罢了,各人性子不同,林表妹就是那么个孤拐清高的脾气。”

“清高孤拐的脾气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哪有似她一样,认为林家清名无比,于是都要捧着赞着的,说句实话,虽各人家里官位不一,贫富不一样,但谁不是娇宝贝,被人捧着哄着的。”有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嘴已经撅的老高,睐姐儿点一下她的唇:“算了算了,能相处的就多相处,不好相处的就少相处,都隔那么远呢,成日想着这人如何,那人不好,岂不累的慌。”

“果然陈表姐为人大气,难怪我娘都说,十三姨母教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差呢,只可惜…”说话的人说到半截,就停口不说,众人虽都没定亲,但家里也各自在打听着,这后面的话怎么听不出来?不过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说笑着继续往园子里玩耍。

谨慎哥俩今日也来拜寿,听下人们说魏钰来了,这哥俩忙去见魏钰道谢。魏钰正和五少爷他们在一起说笑,听说这对兄弟来了,魏钰脸上登时有些不自在,五少爷倒笑嘻嘻地按住他:“你快别这样,虽说我那位姑父家也是读书人,可我这两个表弟,除了读书之外,平常也爱舞枪弄棒的,并不是那样文弱书生。”

说着话,谨慎哥俩已经走进来,他们哥俩只差了两岁,陈慎长的比哥哥快,平日曼娘又喜欢给他们穿相同的衣衫,看起来倒像双生子一样。五少爷既是东道主,又和两边都好,自然担当起介绍之责,各自行礼毕,道声久仰后就坐在那。

魏钰遇到不熟的人是不爱说话的,谨慎哥俩一时又摸不清他的脾气,也坐在那一言不发。五少爷不由哈地笑出声:“你们几个平日谈锋都健,怎么今日一个个都不说话了?慎表弟,是不是前日骑马被摔下来,到现在都还恼着?”

陈慎啊了一声就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因了这件事就恼,我只是看见魏兄,想去从军,可又不好意思问。”不等陈慎往下说,陈谨已经打断他的话:“现在四海升平,要从军,也只有去十一舅舅的镇海军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撮合小两口。

、283白发

陈慎的脸顿时垮下,生在盛世,对想建功立业的人来说,着实不算什么好事。魏钰心中也有这样想法,不由叹了一声:“四海升平本是好事,可…”不等他说完五少爷就拍着他的肩:“别可是不可是的,生逢乱世,那是能建功立业了,可对普通百姓来说,绝非幸事。魏兄你虽是习武之人,但也读过诗书,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魏钰的眉微微皱了皱就笑道:“徐五弟这话说的好,我们当浮一大白。”说着魏钰就端起茶往各人杯中倒去,四个年轻人以茶代酒饮尽。此时四人说起话来又比方才要开怀的多,陈慎剥着个芋头笑嘻嘻地说:“魏大哥,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呢,如果不能从军,那也要出去走走瞧瞧,古人说的好,行万里路胜如读万里书。这出门在外,若遇到不平事管一管,岂不快哉。”

说着陈慎就看向陈谨,笑嘻嘻地道:“家里父母姐妹,就靠哥哥你照顾。”说完不等陈谨回答,陈慎已把那芋头往陈谨嘴里塞,拍着手笑道:“这就是做小儿子的好处,哥哥,许多事要靠你了。”陈谨咬了一口芋头,咽下去又把那芋头拿在手上才叹一声:“你啊,就是喜欢欺负我。”

陈慎嘻嘻哈哈地笑了,四个人年龄虽不同,但这会儿说笑起来,魏钰觉得陈家兄弟二人,身上连五少爷有的纨绔气都没有,和他们弟兄更说的着,竟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日徐家的酒席到了入夜时才散,有些贺客就住在徐府,陈府离徐府不远,用过晚饭曼娘也就带孩子们回家。上的车来曼娘就问问两女儿,今日玩的怎样?还不等睐姐儿说话,绯姐儿就皱眉对曼娘道:“娘,我和表姐妹们玩的时候,听说林家表姐差点和姐姐吵起来了,还推了姐姐,勾破了姐姐的衣衫,还要二外祖母拿了表姐的新衣衫来换。姐姐,这个林家表姐和林姨母是什么亲戚啊?”

睐姐儿把妹妹抱过来,捏捏她的小耳朵:“你们几个小娃娃在一起玩,也晓得那些吵闹吗?林表姐的家学就是如此,看得过眼了就多说几句,看不过去了就各自走开,难道你还能和她争个长短,非说她的家学糟糕?”绯姐儿的眉微微松开,曼娘赞许地拍拍长女的手:“说的是,哎,这林家,只怕这会儿还在那说,我们这些人家待女儿太过放纵。”

睐姐儿又是一笑:“娘,我都没放在心上,您还放在心上做什么?林家的事我早有耳闻,横竖您又不会把我嫁到林家去,我才不去理。”绯姐儿被忽视有些不满,伸手去扯曼娘的袖子:“娘,您还没告诉我,林家姨母和林家表姐是什么亲戚?”

睐姐儿把妹妹的手拉过来:“林家姨母算起来,该是你林表姐的姑姑。”姑姑?绯姐儿皱眉算算,如果是姑姑的话,那林表姐叫新安郡主就该是祖母,但这样也不对。见小女儿在那皱着眉头一脸想不通的样子,曼娘把她搂过来讲了几句新安郡主和林家之间的往事。

绯姐儿哦了一声才道:“也就是说,姑老祖当年说的话,就是为这个。”也对,也不对,曼娘不晓得该怎么和女儿解释。睐姐儿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娘,您啊,也别在想这些,妹妹还小呢,等再过些年,她就明白了。”

绯姐儿不满地撅起嘴:“我不小了,都六岁了,曾祖父说,我写的字比九哥还好呢,还有,”绯姐儿的大眼睛转了转:“我的针线,比姐姐的也不差。”睐姐儿捏捏妹妹的耳朵又笑了,车已经停下,曼娘带着女儿们下车。

脚才刚落到地上,陈慎就跑过来,拉住曼娘的手摇啊摇:“娘,儿子想求您一件事。”曼娘转头去看儿子,脸上有些稀奇:“你长了这么大,这要求我还真少见。”陈慎嘻嘻笑了,刚要说话,陈谨已经走过来:“娘,您不会答应的。”陈慎听哥哥这么说就瞪大眼:“哥哥你先听我和娘说。”

这两弟兄,是在干什么呢?曼娘让睐姐儿带绯姐儿进去才对两儿子道:“站在这门口像什么样子,跟我进去慢慢说。”陈谨应是,陈慎却依旧拉着自己娘的袖子:“娘,您一定要答应我。”陈谨伸手去把弟弟的手从曼娘这里掰下来:“阿弟,你也不小了,这拉拉扯扯像什么样?”

陈慎可不听:“我再不小也比哥哥你小。”说完就转向曼娘:“娘,您要…”曼娘跨过门槛才淡淡说了一句:“不答应。”陈慎的眼顿时瞪的更大:“娘,您都还没听我说什么就不答应?”曼娘把袖子从儿子手里抽出来,看了儿子一眼:“想都能想出来,你要说的,定然是我十分难为的事,不然你哥哥不会这样阻拦。”

陈慎瞪一眼哥哥才小心翼翼地对曼娘再次开口:“娘,儿子要做的,不是什么坏事。”曼娘停下脚步看向儿子,十一岁的孩子,正在儿童向少年成长,不变的却是朝气蓬勃的眼。曼娘伸手替儿子理一理衣衫才道:“那是,做坏事的话,不用我开口,你哥哥就会打断你的腿。慎儿,你才十一岁,不管是做什么,都还是太小的年纪。”

陈慎的嘴撅起:“可十一舅舅他刚过十二就去从军了。娘,我就比他那时小几个月罢了。”十一爷从军那是因了别的事,是惩罚而不是孩子们认为的无上光荣,不过这些话,曼娘不会告诉儿子,只是轻叹一声:“那不一样,那是我曾祖父亲自准的。慎儿,你曾祖父不会准。”

哎,陈慎叹了声很快接着又道:“娘,我也不是去从军,我就想出门走走,听魏大哥说,他从山东来,一路都是骑马,有时还要走路。娘,我就想跟魏大哥去山东看看。那里不但有圣人故里,还有封禅的泰山。娘。”

魏大哥?曼娘是知道魏钰和徐五少爷关系很近,也晓得两个儿子今日去见了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会儿就一口一个魏大哥了?少年人对出色人的仰慕之意,真是从来都不会变。曼娘感慨一声就望向儿子,孩子大了,就想离开母亲的庇护,只是曼娘没有想到,这个时间来的这么快,曼娘看着儿子,还有一边没说话但眼里有期盼的陈谨。他们想要的,不是有下人服侍一路安顿好的出行,而是餐风露宿、披星戴月的出去。

陈慎看着自己娘的神色,渐渐从她眼里读出不同意,有些泄气地道:“好吧,娘,可我…”曼娘拍拍儿子的肩才对陈谨道:“魏小哥什么时候离开?”陈谨忙恭敬回答:“魏大哥他九月初走,五表哥和他同行,大概腊月中回转。”听到曼娘这样问,陈慎的眼又开始发亮:“娘,您让我去吗?”

曼娘没有理小儿子而是对陈谨道:“你也不小了,出门走走见识见识也好,山东也不远,况且还有你五表哥一起去,到时你就和魏小哥一起去,不过到腊月间,定要回转。”陈谨顿时笑容满面,对曼娘连连作了两个揖:“谢谢娘。”陈慎见自己不被允许去,不由着急喊道:“娘,我呢?”

曼娘捏下幼子的鼻子:“你啊,还小,好生老实地在家读书,等再大些再出去。”又是这句,陈慎不满地瞪哥哥一眼,陈谨心里欢喜,并没理会弟弟,只是在那冲着曼娘的背影多作了几个揖,这让陈慎越发不欢喜,嘴撅的老高,陈谨已搂过弟弟的肩:“等我回来,好好地给你讲些路上的事就是。”。

曼娘虽走出数步却听的清楚不由淡淡一笑,往上房去见了陈大太太,陪着说笑一会儿也就回了自己屋子。睐姐儿已等在那,见曼娘进来就道:“娘,妹妹已经睡了,有几个管家娘子来回事,我去问过,也打发她们走了。”儿子女儿,都已渐渐长大了,曼娘嗯了一声就让睐姐儿回去睡:“你忙了一日也回去歇着吧。”

睐姐儿应了就道:“爹爹官做的越大,应酬越多,算起来,又是好几日回来很晚。”曼娘拍拍女儿的脸:“这也是平常事,以后你有了夫君,也会这样的。”夫君吗?睐姐儿的头侧一下就道:“所以才有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孩子,曼娘失笑,见睐姐儿打个哈欠也就让她回去歇着。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陈铭远进屋的声音,曼娘起身相迎。陈铭远已十分困倦,边走边打着哈欠,见妻子迎上来索性把眼一闭就靠在妻子肩上:“我乏的很,现在再比不上年轻时候了。”曼娘就势把他扶到榻上,就着烛光,能看到丈夫鬓边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浅浅的白点,曼娘忍不住伸手摸上丈夫的脸,掌心碰到的地方依旧温热,但丈夫的脸已不再是少年时那样光滑,有了浅浅皱纹,皮肉也没那样紧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时光竟过的这么久。曼娘收回手,屈指算来,和陈铭远相见到现在,竟已有二十年了。曼娘不由长出一口气,闭目歇息了会儿的陈铭远睁开眼,眼神温柔地看向妻子:“是不是在叹息,说我已经老了,再不是少年人了?”曼娘看着丈夫微微一笑:“你不是少年人,我不也一样吗?只是方才瞧着你鬓边竟有白发初生,才想起当日说过,我们要白头到老,谁知这么快…”

陈铭远握住妻子的手,打断她的话,妻子的手也不复当年的红酥手,可只有握住这双手才能十分踏实,陈铭远轻声道:“还不算,我们还没皱纹满面,还没白发苍苍,起码还有三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我写男女之间,只有写偷|情或者老夫老妻才写的有味道

、284君子

三十年吗?曼娘微微一笑,看向丈夫的眼越来越温柔,到那时,两人都已白发苍苍皱纹满面,还能像现在这样,慢慢地说话,多好。窗外的月色越来越明,此刻就什么都不要想,只要记得彼此眼中都有彼此就是。

次日还要往徐府去,陈慎一直惦记着去山东那件事,早早就跑到曼娘屋子里想问问陈铭远,谁知进了屋,只有曼娘一人在屋里,陈慎不由大失所望:“娘,爹爹呢?”沉浸在昨夜甜美回忆中的曼娘拿起一支凤钗簪在发上才笑着说:“你爹爹已大早就上朝去了,你要寻他说话,要不就早,要不就晚。”

陈慎泄气地坐到娘身边,伸手去拉曼娘的袖子:“娘,我就比哥哥小两岁,你让我去吧,作个伴也好。”今日曼娘还要带孩子们去徐府,穿的也是新衣,小心地把袖子从儿子手上拽下来才道:“什么去作个伴,那路上和我们去可不一样。慎儿,娘晓得你要什么,可是娘昨晚也和你说了,每个人到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才对。”

又是这样说,陈慎的嘴不由撅起,窗外传来睐姐儿的笑声,接着睐姐儿牵着绯姐儿走进来。绯姐儿瞧见哥哥一脸泄气就用手在脸上划几下:“哥哥不知羞,这样就跟上回我要糖吃,姐姐不给有什么区别?你上回还说了,说小孩子家才要糖吃呢。”这个调皮的妹妹,陈慎顺势就把妹妹抓过来,捏一下她胖嘟嘟的脸:“上回我不是悄悄地买糖给你了,你这会儿还这样说我,以后不和你好了。”

睐姐儿正凑在曼娘面前给她挑今儿带的镯子,听了这话就笑了:“阿弟,你这事准定不成,再说了,就算爹娘应了你,可祖母不会应,还有曾祖父呢。”陈慎的嘴越发撅的高了:“可是为什么哥哥可以去。”睐姐儿寻出一对龙须镯来,要曼娘带上这个才笑着说:“三弟比你大,再说爹爹有这么大的时候,不也被曾祖父说着去外面游历。可你终究太小,不是我说你,我听说你连磨墨都不会,真出了门,没人伺候,你只怕立即就要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陈慎瞪姐姐一眼,又开始搅起脑汁想着说服曼娘,曼娘左右照照,打扮好了,这才起身道:“慎儿,等你再大些吧,现在的确太小了。这会儿也别说了,我们去辞了你祖母,往你二外曾祖父那边去。”冬雪已从外面进来:“三少爷已经在太太那边许久,就等奶奶和小姐们了。”

说着冬雪望一眼陈慎:“好七少爷,别恼了,等你再长大些,奶奶不让您去的话,我就帮您说,好不好?”真的?陈慎的眼顿时瞪大,冬雪点头,陈慎这才道:“小柳妈妈你可别食言。”冬雪十分郑重:“自然不会。”

总算找到个同意自己去的了,陈慎十分欢喜,就想往外冲,可猛地想起手里还牵着绯姐儿,索性把妹妹抱起:“我们先去找祖母好不好?”绯姐儿点头,两兄妹就往外走,曼娘不由微微叹气:“这么两句话就哄的高兴了,纯然还是个孩子呢。”

冬雪笑着道:“日子过的快,再过些时候两位少爷就都不是孩子了,旁的不说,三少爷说话做事,有时比我们大人都强。”睐姐儿已经笑了:“小柳妈妈您快别赞了,再赞下去,等三弟听到,又不晓得怎样。”冬雪抿唇一笑也就伺候着曼娘母女往陈大太太那边去。

今日是八月十七,去拜寿的人比昨日更多,当然那些位高权重者,要到正日子才会前来,来的多是徐府亲戚。曼娘这些徐府出嫁的女儿,既是客人也是主人,也要帮忙招呼,这样场合,自然也少不了彼此相看,互相引见。

这也是素来常见的,曼娘并不以为忤,睐姐儿被引见了好多人,虽然见面礼收了不少,但脸上都快笑僵时候总算见完,和昨日一样,和几个表姐妹们带了来拜寿的少女们往花园去。

今日来拜寿的人多,女眷更多,昨儿徐五少爷带着魏钰偷偷躲在花园假山内的情形已经被许二太太知道,徐二太太未免要骂跟着五少爷的小厮们怎么不来回报?

徐五少爷晓得自己做错,也只有乖乖地被祖母训斥,因此今儿徐二太太特地把花园和几条路围起来,好让少女们别撞到什么人。至于花园内和路口守着的丫鬟婆子比往日更多。

花园内外全是女眷,少女们也比昨日更乐,今日的人来的不少,曼娘熟识的朱琳儿邱家姐妹等也在。和众人说了几句之后,各自也就和熟识的人在一起,今日徐家花园围的密实,也不怕撞见什么男人,有些连丫鬟都不带,姐姐妹妹称呼着就往各处去。

睐姐儿和朱琳儿要好,自然和她在一起,等散开睐姐儿才笑着道:“方才众人都在时候,你怎么不爱说话,和平时不一样?”朱琳儿的脸红一下,白睐姐儿一眼,睐姐儿笑嘻嘻地抱住朱琳儿的肩:“我晓得,你是见到你小姑子,不好说话了。”朱琳儿伸手就往睐姐儿脸上掐去:“就这张刁钻的嘴,偏爱这样说,谁,谁害羞了。”

睐姐儿掩口一笑,又要说话,却不料柳树后已经传来说话声:“朱姐姐说的是,陈表姐格外刁钻些。”说着话,一个少女笑眯眯从柳树后出来,见是林琉玫的女儿,林琉玫嫁的是镇国公的次子,睐姐儿和她是双重的表姐妹,忙和她打招呼,接着笑道:“我不是瞧见你堂姐在吗?怎地你不和她一起?”少女的唇不由微微一撅:“我看见她和林家人在一起,不乐意说话,就走了。”

睐姐儿了然,林琉玫虽说有了诰封,但毕竟姓林,逢年节去林家时候难免会遇到人摆起长辈架子说几句。而镇国公世子,生平最慕林家清名,当初林琉玫要嫁时候,世子就想反对,不过是拗不过朝廷旨意罢了。

父母如此,女儿当然也一样,也不枉费她父母对林家的仰慕,这位千金终于如愿以偿被定到林家。自从定亲之后,这位千金就常摆着堂姐的架子说林琉玫的女儿几句。既是堂姐,也只能忍着气。朱琳儿也知道些来龙去脉,拍拍她的手就道:“理她们做什么,横竖你那堂姐要嫁到林家去了,以后再见不到。”睐姐儿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再见不到呢,难道就不归宁?”

朱琳儿一双大眼眨了眨,一本正经地说:“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慕清名,自然要以夫家为天。”睐姐儿听的大笑,不远处的林姑娘一张脸已经气的通红,她身边的少女脸色都已发黑,有心想上去吵几句,可夫家小姑在这,到时争吵起来,难免不符合女子贞静,只得忍着气,拉一下林姑娘的袖子:“罢了,天下之人,多是趋炎附势,又有几个人晓得清名最为可贵,当日我爹爹都不愿二叔娶县主,不过是皇命难违罢了。”

林姑娘吸气呼气,才算把心头气给平静下来,手扯着柳树枝条:“不贞洁的女人的女儿,也只有她们才这样捧着哄着的,若不是仗着皇家的势,凭她也配?”谁说不是?想到家中情形,这位千金有些胸口发闷,自己爹娘再怎么反对,可也仗不住对方是县主,皇命为大,自己祖父祖母对堂妹也更多疼爱,反观自己,虽是嫡长孙女,却没有那么受宠,真是是非颠倒。

还有三叔家的敏妹妹,也是因和睐姐儿好,于是得到祖父祖母疼爱,真是要这位千金咬碎一口银牙。瞧着她们说笑着离开,这位千金才吸气呼气对林姑娘道:“我们走罢,横竖以后见得少了。”林姑娘见这位千金如此对待自己,心口那口闷气终于慢慢消失,天下也不是只有趋炎附势的人,镇国公世子的千金,比起来也不比走的那几位身份低。

睐姐儿她们自然不晓得自己说的话都被人听的清楚,在一起玩耍一日,也就各自散去,算下来还有最少五天,林琉玫今日来过,以后就不必来,睐姐儿可还得天天来。分别之时,约好了等寿辰完了,就去朱府那边赏菊花,才依依惜别。

上了车曼娘就瞧着女儿:“你今儿遇到你林姨母的千金了?还和她说了几句关于林家的事?”睐姐儿一双眼眨了眨:“娘,您怎么晓得?”曼娘轻咳一声:“你们说话时候,不远处就是你林家表妹,她和你姨母说了,镇国公世子夫人也来问我。”原来如此,睐姐儿的眼瞪大一些接着就就摇头叹气。

曼娘把女儿拉过来:“宁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睐姐儿猛点头:“以后和人说话,要瞧瞧四周可有人。可是娘,不管是林家也好,还是镇国公世子也好,不是都常常说自己是君子?”曼娘瞧着女儿面上调皮笑容,点她鼻子一下:“明知故问。”睐姐儿索性靠到曼娘怀里:“娘,我晓得您在给我寻亲事,女儿要嫁的,是真正的君子。”

曼娘低头看着女儿笑容,不由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搂紧些。真正君子,就要知人知面更知心,不知这天下还有几个人是这样?

一行人回到陈府,刚走下马车秋霜就迎上来:“奶奶,扬州那边派人送来节礼和信。”按说这节礼和信该早早就到陈府,但路上不便到的晚了也是常有的事。曼娘哦了一声就道:“按平常走就是。”秋霜应是后又道:“信在太太那里,说是四爷要在年底进京叙职。”

作者有话要说:我忏悔,我把林琉玫嫁的人家是哪家给忘了…还是翻前面的才想起来。

、285驾临

算来陈四爷去外任,也有五年多了,连韩氏都去了两年多,曼娘不由微微一叹,也不知道韩氏去了扬州这些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秋霜见曼娘不语,也服侍着曼娘往陈大太太那边去。

进的屋只见陈大太太身边坐了陈铭眉,母女俩正在那长吁短叹,陈大太太不时抹泪。曼娘晓得这是陈四爷一封信引起的,含笑上前行礼才道:“方才听人说,四叔一家年底就进京了,婆婆和四叔分别这么些年,正是该欢喜时候,怎么哭了呢?”陈铭眉也点头:“说的是,我就说,该欢喜才是,可是娘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还说也不晓得…”

说着陈铭眉微微一顿,韩氏当年的事,陈铭眉也很清楚,若是进了京,这妯娌间依旧不和睦,那才是给陈大太太戴了顶愁帽妾妖娆。曼娘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提起当年的事,只又道:“我们和四婶子分开这么些年,也怪想的,只是婆婆这样伤心,倒让我们不敢想了。”陈大太太听了这句,不由破涕为笑:“你越发会说话了。”

曼娘笑吟吟地道:“都嫁进来这么些年,连哄婆婆都不会,那还成个什么了?只是婆婆还先暂息伤心,不然您孙女们都不晓得该怎么做了。”陈大太太这才抬眼去瞧睐姐儿姐俩,见这姐俩都瞧着自己才拿帕子擦擦眼,拉过绯姐儿道:“祖母只是想起你四叔了,不是恼你。”

绯姐儿点头,眼瞪的大大地道:“我晓得,祖母这样疼我,怎么会恼我呢?”这一句把陈大太太说的心花怒放,忙把绯姐儿搂到怀里,窗外已经传来赵氏的笑声:“绯侄女这嘴,越来越巧了,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说着话,赵氏已抱着三小姐进来,刚进来就把三小姐往地上一放,三小姐一站定就跑向陈大太太:“祖母,我好想你。”

有个贴心的,再来一个乖巧的,陈大太太喜的忙把三小姐抱到自己膝上,又搂着绯姐儿亲了亲,瞧着乖乖坐在那的睐姐儿笑着说:“我好了,能得你们这样对待,我真是个有福气的。”众人不由相视一笑,赵氏已经笑着道:“丫鬟们还算机灵,婆婆在这一伤心就急忙去告诉我,我忙带着小三过来,想让她哄婆婆您开心呢,这还没进屋就听到绯侄女的声音,我就晓得,来晚了。”

曼娘故意打赵氏一下:“瞧这话说的,今晚要吃螃蟹的话,都不用放醋了。”赵氏掩口一笑,就对陈大太太道:“婆婆您要帮我,本是来哄您的,怎么就变成吃醋了?”这么多人围着,陈大太太更加欢喜,故意皱眉道:“那是你嫂子,我也没法,这样吧,等明儿你给你嫂子送两个螃蟹就好。”

赵氏已经笑不可抑:“瞧婆婆这心偏的,还给嫂子讨螃蟹,我可不依。”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这才开始商量明儿去徐府拜寿,陈大太太要穿什么衣衫戴什么样的首饰,徐府和陈府近年越发亲密,连一向不爱出门的陈铭眉也要去。

赵氏已经笑着道:“大姐姐去最好,明儿去的年青才俊极多,大姐姐也好给二外甥女挑一个。”雅言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陈铭眉不由也笑了,众人说笑一会儿也就散了。

曼娘和女儿们回到房中,曼娘刚要让睐姐儿她们回去歇息,绯姐儿的眉头就一皱:“爹爹来了。”说着陈铭远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笑眯眯地说:“果然只有绯儿能听出我的脚步声。”今日陈铭远回来的早,曼娘拿过一双鞋让他换了:“慎儿要找你,找到没有?”

陈铭远接过长女端过来的茶,又和小女儿说了几句才道:“他啊,越发淘气了,出外游历是好事,但太小了,我训了他一顿,又给他出了题。瞧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怕到年底也做不好。”比起沉稳的陈谨来,陈慎性子活泼,喜欢舞刀弄枪,虽然也从小跟先生,但文章做的没哥哥好。

曼娘不由一笑,让睐姐儿带了妹妹下去,曼娘这才道:“今儿四叔那边送了节礼,还说年底叙职全家都回京。婆婆今儿伤心了半下午,我瞧着除了想四叔之外,只怕也在想,四婶和四叔之间,到底是什么样?”

陈铭远唔了一声就道:“四弟也给我写了信,不过就说了两件事,一是这回回京,吏部考察的事,另一件是两个侄儿的婚事,说要劳烦你多帮忙瞧瞧。”曼娘的手停在那,虽说韩氏离开京城也有好几年,但她儿子的婚事,自然是她相看,而不是代托给曼娘。烛光跳跃,过了好一会儿曼娘才道:“只怕,四婶和四叔之间,还是和原先一样。”

陈铭远的手不由交叉起来没有接话,这种事情,男人总比女人想的少,过了好一会儿陈铭远才道:“不管怎么说,等四弟妹进了京,你还是一样相待罢,至于两个侄儿的婚事,你先冷眼瞧着,等他们夫妻进了京,到时你再和四婶商量。”曼娘点头,但还是不免微叹一声。陈铭远了然地拍拍妻子的手,夫妻之间的缘分,有时真是难说。

八月十八十九这两天,陈家一家子都往徐府拜寿,这两日徐府的客人也是最多的,众人忙碌异常,十九日的正日子,天子又亲赐下百寿图和一柄玉如意,并让二皇子代他贺寿。徐府众人迎进这百寿图和玉如意,并把二皇子恭敬地请到上座坐好。

二皇子刚坐下,就有人报二公主来了,二皇子不由皱眉,徐家上下也觉奇怪,这没出阁的公主,一般除了宗室有大事是不会出宫的,徐家虽富贵,但和皇家远没有那么近,怎地今日会突然驾到?不管怎么说,徐家又急忙出迎。

二公主今日既是来贺寿的,穿的自然也是一身大红,笑容满面地请徐家众人起身才笑着对二皇子道:“二哥哥,你怎么不等等我就走了。”语气娇憨,众人不由释然,是了,二公主今年不过十三岁,虽身份尊贵毕竟年纪也不大,这听到新鲜事想跟着看热闹也平常。

二皇子可没有众人那么轻松,眉头紧皱地道:“我是父皇差出来办正事的,你跑来做什么?”二公主跺脚不依,一副少女模样。二老爷已经呵呵一笑:“今日家父寿辰,皇子公主前来贺寿,真是蓬荜生辉。少年人喜欢热闹也是常情,二殿下也别着恼。”二老爷是尚书,朝中大臣,二皇子今日又是奉皇命前来贺喜,既然二老爷这么说,二皇子也应了声是,但又对二老爷道:“徐尚书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妹调皮的很,这要在外面,我怕她闯祸,可要留在这里,毕竟男女有别。”

二老爷抬眼瞧了瞧,见二公主一副天真烂漫之样,眉微微皱了皱就对二皇子道:“二殿下如此也是体恤我们,今日这里也有数家宗室,不如就请二公主和她们在一起?”二公主已经拍起手来:“好啊好啊,有几个姑姑,我已经好久都没见了。”说着二公主就往里面去,二老爷忙命稳妥的管家娘子跟上。

徐府用的积年的管家娘子们,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几步就追上二公主,语气恭敬地道:“今日来贺寿的客人多,有些人还不知道二公主驾到,万一冲撞了不好,还请二公主随老奴前行。”二公主眼珠一转已经道:“不知者不罪,我不会在意的。方才徐尚书说,今日来贺寿的也有几家宗室,想来不是齐王府那边,就是长宁姑姑吧?”

管家娘子恭敬应是,二公主哦了一声就又问:“那陈府的大小姐也来了?”管家娘子心头一跳,虽说行宫那件事过去很多年了,但记得这件事的人不少,此时这位公主又专门问起这件事,管家娘子斟酌一下才道:“表小姐自然也来了,公主,还请随老奴往这边。”

二公主停步转身瞧着管家娘子:“我这会儿不想去见长宁姑姑了,我总是没出阁的人,不如去寻你们家表小姐,我知道,她所在之处总是有不少闺阁女子的。”管家娘子心跳的越发厉害,下意识地想拒绝,二公主身后的宫女已经道:“我们公主今日驾临府上,为的就是想和京城这些名门闺秀多说说话,毕竟原先都是在宫中见的,她们难免拘束,现在在徐府,想来她们也会畅所欲言。”

管家娘子额头上都冒出汗,想寻个人去给徐二老爷报信,可徐二太太为了不让人冲撞二公主,已经命人在这路口把守住,这条路上只有她们一行人,再无旁人。

管家娘子在那犹豫,二公主已经冷哼道:“父皇常夸赞徐府都是忠心为君的,怎的今日我想去和京城名门闺秀们说说话,连个徐府下人都指使不动?”这位公主果然有些刁蛮,管家娘子不由为要娶这位公主的熊大少爷一叹,好好一个探花郎,原本前程远大,这会儿娶了公主,就成为皇家最值钱的装饰品之一。

既然拗不过二公主,管家娘子只得道:“是老奴糊涂了,二公主请随老奴来。”说着换了条路,二公主这才继续往前,这条路却没有人在路口把守,路上遇到来往下人,管家娘子悄悄使眼色让丫鬟快去禀告徐二太太,自己继续带着二公主往园子里去。

睐姐儿她们已经知道今日二公主到来的事,阿昭不由咦了一声:“我记得这位表妹可是说过,不会到臣子府中,今儿怎么来了?”

阿颜不由瞧一眼睐姐儿,这才缓缓地道:“只怕是她要出嫁了,有些事,也该学起来。”话音未落,已经传来二公主的声音:“我要学些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本来想叫公主驾到的。。。

你们来按住我的手,我又想写狗血了。。。

、286花签

原来二公主已走到亭内,众人忙起身迎接,二公主瞧一眼众人这才道:“都免礼吧,说起来,今儿来的差不多都是自家亲戚,连陈小姐算起来,也是亲戚呢。”阿昭和二公主是亲表姐妹,平日接触更多,今日二公主说这话,阿昭不由眼瞪大一些,不由看向睐姐儿。

当年行宫一事,虽已过去数年,但睐姐儿还是记得的,况且这位二公主刁蛮任性的脾气听说一直都没变,此时听的二公主温柔话语,睐姐儿也不由微皱了眉,但还是恭敬行礼道:“妾本臣女,君臣在上,妾不敢…。”二公主已经脚步轻快地走到睐姐儿面前挽起她的手:“难道你还在恼我不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我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