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不由微微一愣才道:“婆婆这话说的,媳妇总觉得,他们还是孩子呢。”陈大太太笑了:“十几年的时光,也不过就是转眼就过。”说着陈大太太摇头,这十几年的时光转眼就过,等老了就明白,有些事,没必要那样计较。

陈四爷脚步有些迟疑地回到房里,回京城这些日子,陈四爷的铺盖虽和韩氏的在一起,但两人真是同床异梦,每日不到深夜,陈四爷绝不会回到房里,进到房里也只草草梳洗到头就睡。

韩氏正在做针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丈夫,眼顿时瞪大,竟忘了招呼丈夫。丫鬟见状忙道:“爷回来了,奶奶,奴先去给爷倒茶。”说着丫鬟悄悄地推了韩氏一把,这丫鬟是韩氏在扬州时候用的,并不知道韩氏和陈四爷当年的事,只以为自己主母是因年老色衰才不得宠爱,常时也劝韩氏,对陈四爷笑着些。

韩氏每听了丫鬟这样的话,都不过笑笑,得不得到丈夫的宠爱,又有什么意思?身为正妻,本就无需争这些长短。丫鬟出去了韩氏才起身道:“爷回来了,先…”不等韩氏说完,陈四爷已经坐下,并且指指椅子让韩氏也坐下。

韩氏踌躇一会儿这才坐下,陈四爷看着妻子,十多年的夫妻,倒有差不多一半时候是无言相对,不知该怪谁?陈四爷想到曼娘说的话,可不知该怎么开口相问,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谌儿他们也不小了,该寻亲事了。你平日无事,也多和三嫂商量下这件事,三嫂在京城日子久,认得的人多。”

韩氏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陈四爷想开口说又不知该怎么说,丫鬟已经端了茶进来,陈四爷接过热茶,闻一闻就道:“这是龙井?”韩氏反有些惊讶,这些些年,陈四爷也喝过不少茶了,怎么会不晓得这是龙井,还是照了他最爱的法子。韩氏心中不由想到当年新婚情形,声音有些低:“这茶要取新打的井水,要在火上烧滚,然后把壶取来,先用滚水烫一下壶,等壶微凉,这时滚水也放的稍微凉了些,再放茶叶冲水进去。这是当日你教我的。”

是,陈四爷抬头看妻子:“一转眼就十六年了,你我之间,怎会走到这步?”丫鬟在旁屏息听着,听到这句忙退出去,韩氏并没注意丫鬟退出去,不由苦涩一笑:“四爷,您还在怪我。”陈四爷看向妻子,想说不是,可又觉得不对,这么多年的坚冰,不是那么轻易就可融化的。

韩氏觉得眼里有酸意,自从决定去扬州,就再没对丈夫有过指望,那时只想着儿子们,至于丈夫,高门大户里面,形同陌路的夫妻又不是没有。可此时韩氏才知道,自己对丈夫还是有些指望的。韩氏眼里的泪缓缓滑落,陈四爷看着妻子,不知该怎么安慰,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

风吹的屋檐下的丫鬟忍不住抱一下肩,见屋子里面依旧没有动静,眉不禁皱起,这四爷和四奶奶究竟怎么回事,说开了没有,其实夫妻哪有什么说不开的?

陈四爷院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陈大太太耳里,陈大太太在剥瓜子的手不由停下,眉皱起来:“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来说这话的是刘妈妈,她跟陈四爷去了那么些年,劳苦功高,得了陈大太太的赞,此时听到陈大太太问这话就笑着道:“照我瞧来,这是好事,太太您想,虽说这高门大户里头,多有夫妻成陌路的,可外人瞧着怎么都不像,甚至有那人家,听说公婆不和睦,不愿把女儿嫁去,怕女儿受池鱼之殃的。现在四爷和四奶奶真能夫妻和顺,两位少爷寻亲事都好寻些。”

陈大太太抓了把瓜子在手里慢慢摩挲着:“你去了那几年,也长了不少见识,这话说的对,我做长辈的别的不盼着,就盼着这下面的儿孙个个都和睦。”刘妈妈急忙跟上:“像太太您这样的婆婆,可真是难寻。我家里媳妇还说呢,见了太太待儿媳,还有几位奶奶待太太,才晓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上面人都是这样,底下人也要有样学样,绝不惹是生非。”

陈大太太不由笑起来,笑的太猛呛咳了几声:“你这张嘴,怎么越来越伶俐起来?这下人们不在外惹是生非,也是好事一件。”可不是吗?刘妈妈坐到陈大太太身边给她捶了几下就笑着说:“三奶奶的法度严,我们这些做下人也明白道理了,这要主人家枝繁叶茂,我们才能多得些庇护。”

“在说我什么呢?”曼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接着走进来,笑吟吟地给陈大太太行礼问安,这才看向刘妈妈:“可是在背后说我法度严,你们一个个都没了面子?”曼娘一进来,刘妈妈就急忙起身,听到曼娘这话忙道:“奶奶这话说的,叫我不好接,不过是在这和太太说闲话,说奶奶您掌家这些年,我们家越发兴旺了,这家里兴旺,对我们这些底下人也是好事。”

曼娘笑着瞧刘妈妈一眼:“妈妈您去外这么几年,越发谨慎了,我不过是怕婆婆她老人家吃完晚饭就这么歪着,到时积了食不好,特地说几句笑话哄婆婆开心呢,结果没想到吓到妈妈,倒是我的不是。”说着曼娘就起身作势行礼,刘妈妈忙倒不敢,曼娘这才重又坐下,说再过几日就是徐明楠的喜期,已经备了礼,特地把礼单送来给陈大太太过目。

陈大太太接过看了看就道:“你这人就是太谨慎了,先不说徐陈两家的交情和别人家不一样,就算看在郡主份上,这礼也不能和别人家一样。”说着陈大太太就唤丫鬟:“去,把我那柄雄精如意和蜜蜡佛手拿来给小舅爷添上。”曼娘忙起身谢了才道:“就晓得婆婆您会往上面添,我啊,才故意这样的。”

陈大太太啐她一口:“现在比原来好了,原先初嫁过来时候,还害羞不说话,现在可不会这样了。”说着话,丫鬟已经把如意和佛手拿来,曼娘接了交给自己的丫鬟,到时添在礼单上就是。说完徐明楠的婚事,又说起初小姐的婚事来,她已定亲,吉日在明年三月,曼娘的意思,陈二奶奶素来待陈大太太恭敬,虽说初娘子和她不同母,也是娘家亲戚,想请示陈大太太,拨五百两银子交给陈二奶奶,她愿意给初小姐添妆也好,交给初大少爷备办喜事也罢,全由得她。

陈大太太自然赞好,赞完好却不由皱了下眉:“只是不晓得姨奶奶,晓不晓得这边的情?”曼娘笑了:“那边姨奶奶也就由她去,媳妇平日瞧着,那边表少爷和表少奶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旁的不说,那边表少爷就一直压着姨奶奶让她别刻薄媳妇。这样的人,已是难得的。”

陈大太太点头:“当日我记得那位初太太,最是通情达理的,表少爷既是她教出来的,教的不错也平常。只是可惜这么个好人,怎么就有个那样不疼侄儿的儿子?”这件事曼娘听陈二奶奶提起过,忙道:“那位初三爷却不是初太太教导的,当日初家在京城为官,没有迎老太太进京,就把初三爷留在家中,想来这久离父母膝下,难免有些怨气。”

“这话不对,既是代爹娘尽孝,那就是十分荣耀,哪能有怨气?看来这娶媳妇一定要娶好。”陈大太太这话题转的也十分快,曼娘淡淡一笑又说些别的话。等这些长篇大论的家常话说完,夜色已深,曼娘也就回去歇息,除了徐明楠的婚事,还要预备过年的事情,真是一年到头不得空闲。

转眼就是徐明楠的喜日子,头四五日曼娘就住回徐家帮忙料理,等到大喜那日,陈家更是全家出动贺喜。徐启了了一桩心事,在那迎接客人也笑的合不拢嘴。徐明楠更不用提,早早就起来梳洗,穿好衣衫就在那走来走去:“吉时怎么还没到?”

这话惹的丫鬟婆子们笑个不停,曼娘笑着推他出去:“你好生帮爹爹在外迎客吧,这新娘,飞不了。”怎么不急?徐明楠用手摸摸头上插的金花,从今儿起,自己就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想到这徐明楠的唇角就往上扬,十二万分喜欢。

众人见他如此,笑的越发开怀,新安郡主摇头道:“初见他的时候,还是个没有三尺高的幼儿,现在竟要娶媳妇,等媳妇娶回来要给我生孙儿,真是过的快。”曼娘笑着道:“母亲您这是又盼孙子又嫌自己老了。”新安郡主细一想也笑了。

徐明楠站在门口迎接客人,却在想着花轿什么时候到,猛地面前多了一个人,徐明楠抬头一看不由笑了:“冯兄许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作者好忙,既要顾着这又要顾着那,还要想新坑

、292、口舌

292、口舌

可这京城办婚事,也有一定之规,不能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曼娘看着陈二奶奶,久久没有说话。陈二奶奶笑了:“别总觉得我委屈,三婶子,我掏心窝子说一句,我在陈家这些年的日子,是过的越来越好的,我又何必为了争一时之长短,闹的大家都不欢喜?”曼娘点一下头就道:“那等过完年,就让人去算日子,齐家六月任满,这婚事总不能晚了七月。”

任满后在京城短暂滞留一段时间办女儿婚事,这也是常见的,可这滞留的时间不能太长,毕竟王官比不得地方官,全靠了俸禄过日子,而京城什么东西都贵,总不能叫齐家在京城停的日子长把老底全给花光。那还怎么回家乡过日子?

陈二奶奶也点头,妯娌俩商量定了,也就去回陈大太太。

陈大太太对振哥儿的关切程度是远远赶不上那几个别的孙儿,不过偶尔遇到事了提一句罢了,此时听的婚事要提前,不过说了句,太年轻了些也就丢开,吩咐曼娘先支一万银子办喜事,不够的话,再添补一些就是。

曼娘应是,赵氏正好也过来寻陈大太太,听了这话先恭喜了陈二奶奶就对陈大太太笑着道:“这一眨眼振侄儿就要娶亲了,我这也有桩喜事想请婆婆帮衬帮衬。”陈大太太哦了一声:“你那边的几个孙儿年纪都小,哪有什么喜事,你别唬我。”

赵氏抿唇一笑:“是我娘家侄儿,今年十四了,算着年纪,和大姐姐那边的外甥女差不多,我**子也瞧过外甥女,赞不绝口的,我就想求婆婆帮衬帮衬,把这婚事给定了。”说的是雅言,陈大太太不由盘算起来,曼娘微微诧异,但见赵氏笑容满面也不好说,只是轻声道:“这门亲,总要先问问大姐姐的意思。”

陈大太太嗯了声就道:“说的是,你们这就把你们大姐姐请回来,我问问她的意思。说起来,四奶奶的侄儿我也见过,很清俊的一个孩子。”赵氏又加上一句:“也不是我王婆卖瓜,我那侄儿,虽比不上徐小舅爷那般英俊非凡,相貌也算出众,人品也不差,不然我怎好意思和婆婆开口。”

话都到这份上,曼娘也就让人去请陈铭眉,自己和陈二奶奶继续去忙家务。等出了门陈二奶奶才道:“说起来,只怕是弦歌外甥女当日出阁时候大姐姐露了些家财,才被四婶子瞧上的吧?”赵氏喜敛财,不过因前面有韩氏这个例子在那,于是赵氏也只能多说些好话,敛些小财罢了。

曼娘不由淡淡一笑:“这也平常,世间人挑媳妇挑女婿,哪个不是望着嫁妆多些、家资丰厚些?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头疼你侄儿的婚事。”向睐姐儿求亲的人家不少,可曼娘总要细细衡量,再加上有新安郡主在旁,多是被婉言回绝了。

那些被回绝的人家里面,也有因不满而有流言传出的,不外就是陈家这么挑剔,到头来只怕寻个癞头女婿。这些话曼娘偶有耳闻,都叮嘱众人把这些话压下,但以女儿的聪明,谁知道她听到多少?

陈二奶奶已经笑道:“为女儿寻门中意的亲事倒也常见,你何必在这烦恼这个?再说了,那些得不到就在外面怒而说些别话的人,侄女没嫁过去,那是侄女的福气。”曼娘笑着应是,睐姐儿已经从外面走进来:“娘,方才戚府送来年礼,女儿收了,又备了回礼,还请娘过目。”

曼娘接过礼单细瞧,陈二奶奶也凑过来瞧,瞧完就笑着说:“侄女真是百伶百俐,这份回礼,回的真是半分错都没。”曼娘也含笑应是,睐姐儿被赞的已经习惯,接过礼单也就出去让人准备。

陈二奶奶笑着道:“侄女这么聪明伶俐,三婶子有什么好操心的?”这话只让曼娘淡淡一笑,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除夕之夜,一家子聚在一起,自是热闹非凡。等过了子时散过红包也就各自去歇息。

曼娘只觉刚合上眼皮就被冬雪焦急的声音吵醒:“奶奶,快些起来,宫中方才传诏天下,册立太子妃。奶奶您也要赶紧准备入宫贺喜。”元旦之日,按例命妇们本就该入宫朝贺。曼娘急忙掀起帘子,陈铭远动了一下,嘟囔着道:“陛下是想双喜临门,可我只想睡觉。”

过年谁不忙?曼娘就着灯见丈夫眼圈里全是红丝,心疼地摸下他的脸:“等进宫朝贺过了,那几家的酒,也就不去,你好好在家歇着吧。”陈铭远用手狠狠地往脸上搓了搓,觉得精神好些,点头披衣下床。

两人的衣服是早就准备好的,梳洗完后各自换上衣服,曼娘才算抽空问道:“册的是谁家千金?”不等冬雪回答,陈铭远已经把衣服拿过来穿上:“定是戚家的那位小姐,这些日子,我都听说了。”册立太子妃,之前没点风声是不可能,曼娘也只想明确一下,冬雪已经道:“的确是戚家千金,算起来,还是二姑奶奶那边的表少爷定的那位的姑姑。”

陈铭远的手顿了顿,心里盘算一下才道:“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我倒忘了,你让人送贺礼的时候再加三成。”曼娘应是,让人去预备贺礼,自己和丈夫收拾停当来到厅上。

陈家有资格入宫朝贺的人不少,到厅上时韩氏已在那等候,陈四爷是五品外官,无需进宫朝贺,但韩氏是五品命妇,恰恰能进宫朝贺。曼娘还未及和韩氏打招呼,已有个小丫鬟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手炉:“四奶奶,四爷说,天比往常冷,让奶奶别忘了带手炉。”

当了兄**的面,韩氏的脸不由红了下,不等曼娘问,陈大太太已经走进来,想来这送手炉的事她已听见,并没说话只是拍拍韩氏的手,就带着众人出门上轿往宫里行去。

这让曼娘心里更加稀奇,难道说韩氏和陈四爷之间,现在已经比原先和缓多了,如果这样的话,难怪陈大太太会十分欢喜。

入宫时候天还黑着,等见到皇后,太阳早已升的老高,众命妇们依次对皇后行礼恭贺,今日皇后座旁,多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然是侍立之姿,可是有见过的自然明白,她就是那位新册的太子妃戚氏。

皇后虽没让众命妇给戚氏行礼,但这个姿态已经摆的十足,众命妇自然对这位未来太子妃十分恭敬。

众命妇行礼毕,也就如往常一样,退入侧殿歇息。曼娘问过陈大太太,晓得她还好,也就在旁坐着。陈大太太和几个熟人应酬一番,曼娘也和人笑着说几句,就见一个宫女走进来,先给陈大太太行礼才对曼娘道:“三奶奶,齐王世子夫人请您过去呢。”

宗室进宫,例是可以带侍女的,曼娘往外一瞧,见秦婉柔的侍女站在门外,对陈大太太说了一声曼娘也就跟侍女离去,等曼娘走了,才有人对陈大太太道:“府上的三奶奶和齐王府的世子夫人,关系好的真让人羡慕,只是这么好的关系,两边都有合适的,怎么不见齐王府上书再结一门亲?”这前面一句还算正常,后面一句就跟飞来似的,陈大太太的眉不由皱紧,不等说话就有人笑道:“皇家择媳,哪是这么轻易的,光有美貌可是不成?再说谁不知道陈府上的那位千金,美则美矣,脾性却有些不好,我总觉着,陈府只怕也是怕这表面光露了,才不敢答应那么多年轻才俊的求亲。”

说着这人故意遮口一笑:“陈夫人,我这人口快,您别…”话已经被韩氏打断:“不知贵府是什么来头,在这宫里也乱传起话来,闺阁女儿的名声,何等要紧,难道这位夫人不怕我这会儿就去和你求见娘娘,为我侄女讨个说法?”韩氏久在外任,这里面和她熟的人并不多,见韩氏别的不说,直接说自己诬陷,那人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旁人急忙打圆场:“陈四奶奶您不晓得,石夫人素来爱说玩笑话,因她口直心快,在娘娘面前也曾失仪过,这话也不过我们几个人在这说,您又何必生气?”玩笑话?韩氏抬眼看着石夫人:“石夫人既然爱说玩笑话,那我也和夫人说几句玩笑话,就说夫人您教女不严,以致令千金…”

“够了。”石夫人已经站起身看着韩氏:“你不过一个宜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韩氏缓缓起身:“品级来说,我确实要让你,可这人情来说,我说这话却恰如其分。今儿来的人多,我尽可以找人评评理。”见韩氏分毫不让,石夫人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侧殿之中并不是没有宫女内侍的,见这边冲突起来,宫女急忙上前:“各位夫人还请各自坐下,不然,若奴婢回禀了娘娘,到时众位都没有了脸。”

石夫人已被身边人按下,陈大太太也拉了自己儿媳坐下才对宫女道:“言语差池,有时也难免,姑娘还请行个方便。”见她们各自坐下,宫女这才对陈大太太道:“您放心,孰是孰非我们瞧在眼里,这宫里,还没有谁能随随便便说话。”石夫人的面色登时变的煞白,想对宫女说几句,宫女已经退到门边重新站好。

秦婉柔和齐王妃占了一间,比起那屋小人多的地方要宽敞许多。曼娘正在和齐王妃说话,已有侍女进来,在秦婉柔耳边说了几句。秦婉柔嗯了一声就道:“在宫中喧哗,那位石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只是我不晓得什么时候,你和你那位四婶子如此和睦?”

、293、是非

曼娘瞧秦婉柔一眼,淡淡一笑:“人嘛,总是会变的,若经历了这么多还毫无改变,那才奇怪。”秦婉柔抿唇一笑,齐王妃已经道:“这话说的是,你初嫁进来的时候和现在也不一样了。”秦婉柔咦了一声:“婆婆是嫌弃媳妇比原先沉稳了?”齐王妃笑了,正待再说宫女走进来道:“宴席已经备好,皇后娘娘已准备前去,王妃和世子夫人还请移驾。”

听到这话,曼娘忙往众命妇们歇息的侧殿走去,进侧殿时众命妇也各自起身,收拾完备,准备依次出去。曼娘站回到陈大太太身边,感觉到前面有人转身看自己,曼娘抬头望去,见是那位石夫人,面色似乎有些不善。曼娘毫不在意,依旧恭敬等候。

石夫人总算知道这是在宫中,虽面色不善但没有说什么别的,领过宴席,众人也就各自归家。

上了轿曼娘才长舒一口气,把发上的冠子取下,这身行头一年也用不到几回,可每回都觉得肩膀疼痛。一想到女儿的婚事,曼娘就觉得头也疼起来,掀起轿帘往外瞧去,扑面吹来的风有些寒,曼娘索性把半张脸露出外面让风多吹一吹,这姻缘到底落在何处?何处才是女儿的归宿?

朝贺当日的这个小插曲,很快就传的不少人知道,曼娘去赴宴时候,难免会有几个人问这件事,曼娘轻描淡写答了,说天下人想什么,即便陛下都禁止不了,更何况是自己家?清者自清罢了。

这样回答恰如其分,却也惹来有人的话,说曼娘不过是粉饰太平,只怕陈家千金真是脾性不好,才迟迟不肯定亲。曼娘到了这个年纪,早不会为这样的话在意伤心,只让人不把这话传到睐姐儿耳里罢了。

可是人多口杂,能禁得住家里人,又怎能禁得住外头的?这日睐姐儿从镇国公府回来,面上似乎有些不欢喜,曼娘见女儿这样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睐姐儿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道:“没有谁给我气受,只是偶然听到了几句话。”曼娘哦了一声看向女儿,睐姐儿眼里的泪终于下来:“我进去的时候听到林家的那个表妹在和人说话,说的就是我脾性不好,美则美矣,脾气暴躁,甚至还给公主气受,还说谁家娶了我,就是娶了尊恶菩萨进门,还说…”

说着睐姐儿就把眼里的泪擦掉一些:“我也知道我不该听这些,可还是忍不住。娘,我明明就没有。”曼娘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轻声道:“你和你林家表妹关系如何?”睐姐儿有些惊讶但还是道:“不好。”曼娘又问:“那和她说话的人是谁?”

睐姐儿吸一下鼻子就道:“我听着,像是石小姐和舅公家的表姐。”曼娘笑着道:“那就对了,这些人平常都和你不对付,自然是一逮到机会就说你的不是。”睐姐儿还是不服气地道:“可我明明没有做这些。”曼娘拍拍她的手:“女儿,人在这世上,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也无法讨所有人的欢心。”

这道理睐姐儿明白,可被说的是自己还是不悦:“这说来说去,谁知道会不会成真?”曼娘安抚地握住女儿的手:“那你觉得阿颜阿昭她们会信吗?”这些人当然不会信,曼娘又笑了:“你要晓得人都是从众的,所以,我们只要让人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就会晓得,那些话不对。”

要找个什么法子?睐姐儿的眼突然一亮:“娘,还有几日就是我十五岁的生辰,不如办几桌酒席,请人来。”曼娘嗯了一声看着女儿,睐姐儿已经在那筹划:“光请素日玩的好的人不成,还要连那几个爱传闲话的也要请了,还有,连爱和她们一起玩耍的人都要请来。”

说着睐姐儿已经撅起嘴:“娘,我晓得了,平日我虽然爱玩,可是只和这边的表姐妹们一起玩耍,至于其他人,我就很少见了,这样才给人钻了空子,说我什么只和出身高贵的人玩,看不起平常人家的姑娘,骄傲自大什么的。”曼娘看着女儿缓缓地道:“这些不是你的错,睐姐儿,人在这世上,和意气相投的人一起玩是自然的,可等渐渐长大了,就有些要应酬的人了。”

睐姐儿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叹气,曼娘拍拍女儿,让她自去筹划这生辰宴的事。

陈铭远听说睐姐儿要办一个生辰宴,反倒惊讶地问:“她不是历来不爱这些吗?怎的今年又要办了?”曼娘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丈夫,缓缓地把这事说出,落后又道:“朝贺那日的事,本来我是不在意的,谁知这背后传的流言越发广了。于是我想着,既然不能清者自清,也就要告诉别人我们是清白的。”

陈铭远的眉皱起,念叨了两句才道:“是我的不是,让你们受这样流言攻击。”曼娘哦了一身看向丈夫,陈铭远才道:“朝堂之中,总是有些争执,不过原先都是对我攻击,我没有想到,这回他们会说我的女儿。”教出这样的女儿,陈铭远难免会得一个教女不严的名声,曼娘了然,这件事还要先安抚住新安郡主,不然以新安郡主的脾气,知道睐姐儿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只会大怒,甚而找人来呵斥。那时只会让众人相信,这些流言都是真的,而睐姐儿的骄纵有一多半都是因新安郡主的宠爱而来。

和丈夫商量定了,曼娘也就往徐府去。刘吟梅出门迎接,听到曼娘的来意不由沉吟,接着就摇头道:“京城中人,哪里少得了这样的人,这无事生非的事,实在太多。”曼娘也点头:“这话说的是,当初这话传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可也没有细究,只想着清者自清,谁知现在瞧来,竟有越演越烈之势。”

刘吟梅拍拍曼娘的手:“好在睐姐儿是个聪慧灵秀的,这办宴席的主意很好,不如这样,我和我嫂子说一声,让冯家也去两个人,还有…”见刘吟梅竭力在想,曼娘不由拍拍她的手:“别想这么多了,你啊,只要照顾好母亲就可以了。”

“照顾好我什么?”新安郡主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进来,曼娘和刘吟梅忙起身相迎,两人都把这话瞒下,只说些旁的。新安郡主年纪渐老之后,对很多事也没原先那么在意,当了曼娘的面,也和她们说说笑笑就过了。等曼娘一走,新安郡主就把刘吟梅唤来,问曼娘来此究竟是为什么?

刘吟梅情知瞒不住新安郡主,也就斟酌着把关于睐姐儿的话说出,新安郡主听完后并没像刘吟梅想象中那样发怒,而是抿唇细思。刘吟梅正要开口,新安郡主已经道:“你这个姐姐,就是想的太周到了,有时我觉得,想的太周到的人过的不会那样开心。”刘吟梅哦了一声才道:“所以婆婆您,也十分疼爱睐姐儿。”

新安郡主点一点头:“虽说他们都不是我生的,可这么多年过来,我也是真的疼爱睐姐儿,这件事,她要瞒我也是为我好,我晓得,等睐姐儿生辰那日,我也去。”刘吟梅见新安郡主这样说,唇张一张想劝新安郡主,新安郡主的手一摆:“她们不是在外传什么睐姐儿十分得宠,才各种娇纵,那日我就要让她们瞧瞧,我的孙女,虽则得宠也是从不娇纵的。”刘吟梅不由一笑没有说话。

阿颜阿昭当然也赞同这个主意,原本阿昭是想把自己家园子借出来,毕竟公主府的花匠今年已经催开了几盆花,那花园比别家的要多些姹紫嫣红。这个想法被阿颜否定了,说既是表白的宴席,就不该借公主府的势,想来想去,听说今年报恩寺的梅花开的好,不如就借报恩寺的梅林一用。

三人商量定了,也就让人去报恩寺借梅林,这三家都是报恩寺的大施主,知客僧听说要借梅林一用,自然连连答应。

地点定了,帖子写好,第二日让人发出去,定在正月十九,借报恩寺梅林,请众家小姐到报恩寺梅林做尽日之游,并注明这日也是睐姐儿及笄之日,务必光临。

帖子散出去,有八成画了知字,说一定来。剩下那两成也有拿不定主意的,说那日再瞧的,还有几个说那日家中有事来不了,请人送来礼物,贺睐姐儿芳辰。

睐姐儿瞧去,该请的那几个人都肯来了,也就让人备份回礼给那几位送礼物来的,并请她们改日再来陈家。

虽然决定的仓促,可陈家人多,万般事情很快就准备好,正月十九这日,睐姐儿吃过了早饭就带人前往报恩寺。陈大太太只当睐姐儿是去做平常的游玩,还叮嘱了睐姐儿几句,等睐姐儿离开韩氏才对曼娘道:“睐侄女是个聪明姑娘,又这样大气,真是难得。”曼娘不由瞧韩氏一眼,韩氏看向曼娘:“三嫂,你样样都好,只是有时,难免太过给人留脸面了。”

曼娘垂下眼帘,承认韩氏这话说的对,韩氏很快又道:“三嫂当日待我,我当时虽生气,可这几年在扬州也听说见过的了不少,才晓得,我这气生的毫无缘由,所以三嫂,你要给人留脸面,那我就做给人不留脸面的那个吧。”曼娘惊讶地抬眼,韩氏已经笑着道:“今日我也要去赴宴呢,宴席上有石夫人。”

种种迹象表明,在这些流言蜚语里面,石家脱不了干系,至于他们是嫉恨陈铭远于是对陈家声名进行诽谤还是另有目的,曼娘并没有深究,毕竟不管如何,现在给睐姐儿名声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个文要写个不顾忌面子的人了,哈哈哈哈。

、294、撕破

曼娘想到陈铭远的话,忍不住道:“有些事,”韩氏笑了:“三嫂,有些事不是你不说就清者自清的,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怎么说我也是陈家的人,陈家人的名声和我也是息息相关的。”说完韩氏告辞离去。

曼娘瞧着韩氏的背影,不由轻轻一笑,原来很多事情都已改变了。

报恩寺的梅花开的正好,虽然没有下雪,无法体验雪中红梅是何等的美,但少女们团团坐在一起,赏花喝茶,联诗对句,也是笑语欢声。石小姐和林姑娘还有镇国公世子的千金也应邀来此,见睐姐儿和人说话时候言语温柔,石小姐如坐针毡,在那和林姑娘小声道:“装,让她装。”

旁边有个姑娘好奇地问:“姐姐的意思,陈千金都是装出来的,可我怎么觉着不是呢?毕竟装怎样都有些不耐烦的,可陈千金并没有不耐烦。”一句话把石小姐给噎住,林姑娘瞧那姑娘一眼才对她道:“原本我也以为她是个和善的,可那日二公主驾临才晓得她…”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姑娘不耐烦地道:“二公主娇纵,这在京城人人知道,若陈小姐真能不畏二公主,那才叫好。”这话把林姑娘也给噎住,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解释,石小姐近乎嫉恨地看着睐姐儿,美貌、出身高、多才,更难得的是还得到众人的拥护,这样的人是石小姐梦想成为而不能成为的。所以当听到自己的娘状似无意地提到,传说这位陈小姐脾气并不好,在外面都是装出来的时候,石小姐如获至宝,把这些话添油加醋地说出去。

当听到这些话很快传开时候,石小姐也十分得意,毕竟这个世上,相信这些的人还是不少,可怎么也没料到,睐姐儿不但没有消沉反而还借生辰之际遍邀众人,在宴席上的表现无可挑剔,石小姐似乎可以看到,往后参加宴席时,睐姐儿身边照样会簇拥很多的人。

这,怎能允许,石小姐近乎癫狂地想,不由把手中的筷子给折断。筷子折断的声音十分清脆,睐姐儿抬头看向石小姐这边,众人也停止说笑看向她们,想知道睐姐儿怎么说话。

睐姐儿已经笑着起身走到石小姐身边,拉起她的手仔细瞧了瞧才道:“是我的不是,事情匆促就忘了准备碗筷,用的都是寺里面的,这竹筷也不晓得用了多少年了,竟一折就断。妹妹没伤到手吧?”

睐姐儿笑语温柔,石小姐却气的差点呕血,把手从睐姐儿手里抽出道:“不要你来好心。”这有些泄愤地话登时让席上不少人皱起眉头,毕竟这里不少人就是从石小姐嘴里听到关于睐姐儿脾性不好的话,而瞧着石小姐今日这表现,难道说她们有宿怨,才让石小姐想借此报复?

睐姐儿笑的越发真挚:“今日我忝为主人,妹妹伤了手就是我这做主人的不是,还是请妹妹给姐姐我瞧瞧。”谁要和你姐姐妹妹的,石小姐伸手就想把睐姐儿的手打掉,可方才已经说了不对的话,此时再说,众人只会更加相信睐姐儿而不相信自己,于是头一低,眼中已经有泪:“姐姐忘了上次吗?你也是这样笑着,可是就把我丢在别处。”

石小姐生的单弱些,此时又低头垂泪,越发显得可怜,于是众少女忍不住又开始想,是不是睐姐儿前后不一?睐姐儿没料到石小姐竟当众撒谎,阿昭起身就想为睐姐儿说话,被阿颜死死按在座位上。阿昭虽明白阿颜的意思,可还是觉得石小姐这样的人该揍一顿才是,只是在那里干着急。

席上一时安静下来,林姑娘也趁机开口:“陈表姐难道忘了,上回二外曾祖父过大寿,你说带石妹妹去花园,可是半路上就扔了她,去迎接仙游县主和她说话,石妹妹初来乍到,险些迷路,若不是遇到我,还不晓得怎么委屈。”

真是人证都有了,睐姐儿看向林姑娘,笑容甜美:“记得林表妹家的家教素来好,想来从来不说谎。现在仙游县主就在这里,还请石小姐和林表妹都说说,我是在哪天何时,把石小姐扔在半道上,去迎接仙游县主和她说话呢。”

“八月十八。”林姑娘脱口而出,石小姐也定了定心:“午时刚过,陈姐姐,我不怪你和仙游县主好,可你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待我那么好,可转眼又不理我。”

真是娇弱,睐姐儿心中为石小姐的表现击一下掌。阿昭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摇着阿颜的肩膀问:“八月十八午时刚过,你不是在我家里吗?哪里来的分|身去了徐府?”阿颜也笑了:“我哪里知道,或者又有个别人也叫仙游县主。”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本朝惯例,封号就没一样的,仙游县主这个封号,怎么会又给了别人?

石小姐的脸顿时变的煞白,林姑娘已经皱眉:“县主,八月十八您确实到徐府了。”阿颜点头:“所以你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八月十八我确实是到徐府了,可我那日是在长宁公主府吃的午饭,吃完午饭之后又和阿昭等了几个朋友,这才一起去的徐府,我们到徐府时候,都快晚饭时分了。只和赖姐儿匆匆见了一面。”

林姑娘只记得那日阿颜到了徐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只以常理推测,阿颜该是午饭后立即就到,这才敢说出口。阿昭已经笑着道:“来来,我这里可还有人证,石小姐,你说谎是为什么?”

石小姐一张脸更加雪白,瞧着阿昭吐出几个字:“我并没撒谎,可能是记错日子了。”林姑娘还要说,睐姐儿已经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别说什么记错日子了,阿颜在寿宴时候只去了两次徐府,一次是八月十八,另一次是八月十九,而八月十九那日,她一早就到,直到入夜才离开,我要到的怎样晚,才能在午时刚过时候去迎接阿颜?”

阿昭也笑了:“石小姐千万别说,你那日到的比阿颜还早,阿颜到的早,是因为徐陈两家是亲戚,她是陈家未过门的媳妇,去的早也是平常事,可您,算来无亲无故,只是跟着自己的娘去贺寿的客人,怎么会比她还到的早?”今日来的,还有不少也去过徐府贺寿,听了这话就有人道:“说的是,我记得石妹妹比我到的还迟些,我问她,她说的是梳洗装扮迟了,可没有说是在路上迷路。”

“就算在路上迷路,那日徐府那么多的仆人,只要问一个就能找到我们在哪,何需要烦林姐姐带路?”有人说出,自然也有人讲这话的不合理之处,石小姐彻耳通红,那泪是真的落下。睐姐儿瞧着她,这才道:“罢了,也许石小姐是真的记错,我们就让石小姐好好想想。”

有人已经不屑地道:“什么记错,她摆明了就是要诬陷,也不晓得她诬陷你到底有什么好处?”这话一说出来,就跟冷水进了热油锅一样,已经有人皱眉细想,石家和陈家徐家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突然有人猛地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我曾听说石家想和屈家结亲,谁知屈少爷以石小姐不够美貌给拒绝了,甚至还有…”那人停下不说,但立即有人想起昔日屈少爷偶然见过睐姐儿一面就遣人去陈家求亲被拒的往事来,于是众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石小姐的眼带上鄙视。

石小姐没料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一双杏眼已经肿成桃子,泪水不停地往下流:“你们,都欺负我,我没有,我…”睐姐儿见这也差不多了,这才走上前挽住石小姐:“好了,好了,姐妹们不过说笑而已,来,快些坐下,不然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睐姐儿越笑眯眯,石小姐越怒,伸手悄悄地去推一个菜盘,想把这菜盘推到睐姐儿身上,脏污她的一身新衣衫。

偏偏这动静不算小,有人瞧见大惊小怪地嚷出来:“石小姐,难道你想拿这个盘子砸陈小姐吗?你也太过分了。”这一喊让石小姐的手一抖,那菜盘落在桌上,里面的菜都掉出来,溅的石小姐和旁边的人满身都是,石小姐不料事情会变成这样,站在那瞪着眼不晓得怎么说。接着石小姐看向睐姐儿,眼里的泪已经流出:“陈姐姐,你怎么要推我,我没想砸你。”

“啧啧,石家的家教可真好,闯了祸就往别人身上推,这会儿更是,这菜盘子都推倒了,溅了人一身,还要说我孙女的不是,这种家教,也不晓得怎么教出来的?”梅树后面突然传出新安郡主的声音,接着一群人从里面缓步走出来,除了新安郡主,还有几位夫人。

睐姐儿瞧见新安郡主,忙上前行礼:“外祖母怎么来了?”新安郡主笑着道:“我静极思动,约了几位夫人来这报恩寺吃斋呢,吃完了听说你在这里,又借了梅林设席,我们就说来打扰你,没想到正好瞧见一场好戏。”新安郡主笑吟吟地说着,眼已经望向石小姐,石小姐身边的那位少女已经往夫人中的一个走去,不等行礼就拉着她的手撒娇:“祖母,我过年才做的新裙子,今日就被泼的满身脏污。”

她祖母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等回家了祖母给你块料子做新的,以后你要晓得,这交朋友要仔细瞧了,那种面上瞧着生的单弱,动不动就流泪,可实际上满肚子坏心眼,到处说别的姑娘不是的人,可千万不能和她交往。”少女点头,石小姐没料到新安郡主还带了几个夫人在梅林里面,一张脸登时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煞是好看。

、295

一直站在石小姐身边没讲话的林姑娘的眉早已皱起,在旁边瞧这些都瞧的十分清楚,原本她是很信石小姐的,可此时忍不住开口道:“石妹妹,那日我在外祖府上见了你,问你为何独自一人在那,没有人领你,你和我说的,就是陈表姐撇下你,还说不忍障显陈表姐的不是,只和别人说是打扮迟了才晚到,我信了你是个好人,方才仙游县主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信,只怕她们背后串通好了,故意来拿你的不是,可这会儿瞧来,只怕…”

林姑娘本来讲的极其快,可到了此时也忍

不住顿口低声道:“这会儿瞧来,竟是你在骗我,你说的那些,都是故意说陈表姐的不是。”说着林姑娘越发生气起来,她自负有识人之明,不畏强权,可这会儿事实明白摆在眼前,自己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刀而已。说完之后林姑娘有些羞恼,脾气在那又不好和睐姐儿道歉,况且当了这么多人的面又觉得着实没有面子,索性拂袖而去。

林姑娘一倒戈,石小姐这边真是再没人帮忙,原本是好好的,可这三言两语下来,自己就成为众之矢的?石小姐眼里的泪落下,却不能再分辨什么。已有人掩口笑道:“我们还是离石姐姐远些,免得被石姐姐沾上了,又该说我们众人都欺负她一个。”说话的人平日和石小姐也算交好,石小姐眼里的泪越发急了,可再无半分分辨。

新安郡主瞧了个清楚才道:“好了,你们这些年轻孩子先玩着吧,我们这些老人家往那边去,不是我护着我孙女,今日的事你们个个都有眼见的,我孙女,可从不是那样只晓得欺负别人,只爱和出身高贵的人玩的。”众位夫人也都听过这些流言,此时听新安郡主这样说就笑道:“自然如此,谁不知道令千金的家教是连皇后娘娘都赞的,哪里能教出那样势利的人呢?”

新安郡主这才又往石小姐这边瞧一眼才拍拍睐姐儿的手:“好了,我们走了,你们继续玩。”睐姐儿应是,和众少女送了新安郡主等人离开。

石小姐依旧站在那里垂泪,却没有一个人理她。睐姐儿心里快意,唤来丫鬟道:“石妹妹这样伤心,想来也不愿和我们一起玩了。”丫鬟上前扶石小姐出去,石小姐哽咽不已,走了数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笑声,手攀上旁边花枝,已折下一根梅枝。

丫鬟已经道:“石小姐若喜欢梅花,奴婢来摘就是,石小姐休伤了手。”石小姐只觉得连这丫鬟的话都充满了嘲讽,恨不得回头把这梅枝扔到睐姐儿脸上,却不能转身任由丫鬟陪着往外走,这数月来的精心安排,全都落了空,今日在京城众位夫人面前出了这样的丑,连林姑娘都拂袖而去,还不知道回去后自己的娘要怎么骂自己。石小姐觉得脚下的路都是不平的,只任由丫鬟扶着自己,把自己交到自家丫鬟那边,懵懵懂懂上车离去。

石小姐和林姑娘的离去,只让这酒席越发欢快,直到日头偏西,众人这才准备离开报恩寺,刚走出梅林,春雨就匆匆过来:“小姐,石小姐的马车在回去路上出事了。”

出事?众人都很惊讶,毕竟报恩寺在京城里,离石家也不算远,不过三刻路程,这样近的路又有丫鬟仆从跟随,怎么会出事?春雨的眉皱的很紧:“石小姐的马车出寺不久,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满口污言秽语,说了几句竟要掳走石小姐,亏的有人听见呼喊过来帮忙,石小姐这才没被掳走。奶奶这会儿知道出了这么件事,特地叮嘱我们再多加人手,送各位千金回去。”

春雨的话犹未了,众小姐顿时惊慌起来,闺阁千金在街上差点被掳走,虽被人救下,可是对名声总是有碍,只怕以后石小姐的婚事越发不好对了。

阿颜急忙道:“姐妹们还先别惊慌,既然加派了人手,我们就三个一群、五个一车先挤着回去,要那实在怕的,就和我一起走。”阿颜是县主,县主仪仗,例有侍卫跟随,既出了石小姐的事,只怕齐王府那边会把县主仪仗派来接阿颜。

睐姐儿也和阿昭急忙安慰,阿昭还道,再不成,就让人去公主府借长宁公主的仪仗来把大家送回去。众人听了这话,略心安了些,先进禅房歇息一会儿。过了一会儿,除了陈家加派的人手,齐王府也已把县主仪仗派来,长宁公主索性亲自来接阿昭,新安郡主知道了消息,也中断游玩,和众位夫人一起,把这些小姐们三五成群各自分开,已保证安全。

公主、郡主、县主们的仪仗在报恩寺面前排开,再加上各府加派的人手,浩浩荡荡,把一条街都塞满。这样阵仗,总算让各位小姐们都安心,毕竟这样的阵仗还有人敢来掳人的话,那真是吃了胸心豹子胆了。

这一路浩浩荡荡,侍卫们把两边人群都驱赶开,睐姐儿坐在新安郡主身边,虽然帘子放的很严,睐姐儿还是悄悄地掀起帘子往外瞧,见路过一处地方,似乎有顺天府的人在那,不由小声问道:“外祖母,那是不是就是石小姐出事的地方?”新安郡主把帘子从外孙女手里拉过来,叹一口气不说话。

睐姐儿偎依到新安郡主怀里,心里的疑惑还是很深,这是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样大胆的狂徒,而且石家的马车一看就很豪华,除非是王孙贵族,不然没人敢这样做。新安郡主把外孙女搂紧一些,怎么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

新安郡主把睐姐儿送到陈府,曼娘已经等在门口,见睐姐儿安然无恙地下来,曼娘还没说话,跟在曼娘身后的秋霜眼里的泪已经落下:“小姐,你不晓得,我们现在都没敢把这事告诉太太,生怕太太着急。”睐姐儿对秋霜笑一笑,示意自己没事,曼娘请新安郡主进府坐坐,新安郡主摇头:“我不进去了,你先进去压压惊吧,我瞧有几个姑娘,已经吓的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