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所剩时间已经不多,妾身找来道友便是希望能够彼此合作,共闯这仙人洞府。”

再说万和殿内,眼看子时将近,齐家的隆重盛宴也已将近尾声,若是悉心者在此就会发现,九大势力的各位当家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场,连带那所谓“世外桃源”来者的肖肃,以及两位假化神期前辈亦都不知了去向,殿内一切也都意兴阑珊。

而在万和殿后方,与热闹大殿内唯有一强之隔的后殿,在重重禁制包围下,不止九大势力当家,所有泰一有头有脸的大能都聚集在此处,甚至还有一浑身纹满纹身,□围着古怪兽皮的老者。在他们所在之地较远之处,则还有不少各家各派的金丹弟子,若萧瑶也在此便会发现,这里面还有不少熟脸孔。

肖肃则被人围在正中央者,举手投足间依旧满是傲慢与轻视。

此时在他身旁的真武道人虽是举止恭敬却是略带疑问的请教道:“前辈,眼看子时将到,那最后一块令牌还未出现,若是贸然开启传送大阵,会不会弄巧成拙?既然卦象说最后一块令牌也在此处,我等不如一一对殿内众修搜查一番,待找出令牌,便等于有了十层十的把握。”

肖肃正在闭目养神,听得他这一问,眉头不由紧拧,看得出颇有恼怒,遂摆出一副轻蔑与不耐表情道:“哼,你等这些修为低下者,又怎会明白灵界‘伏羲卦’的厉害之处,你们只需乖乖在此等到之时,然后祭出另外三块令牌,只要不超过十里范围,接下来三令自会招来最后一块令牌开启通往仙府的传送大阵,其他愚不可及的问题便莫要在多问!”

要说这真武道人在凡人界内乃已是最顶阶的存在,哪里受过这般侮辱,当下是捏紧了拳头,但半响却是未有发作,他知道自己即将飞升到了上界还必须得仰仗此人,眼下吃点小亏忍了便是。

而一旁看在眼里的各元婴修士,心中也略感不满,就算你乃上界来者,但如今落到凡人界内,修为不过金丹,竟猖獗至此,什么仙灵界正如秦谦所言对元婴修士来说可谓飘渺,而且这些大能就算能来凡人界,修为最多也不过是元婴期,大家都修为一样,都是凡人界内的翘楚,以己为尊,若非为了取得仙人洞府内宝物,谁会买其账,眼下众修都是按捺着,心想待从仙人洞府出来后,拍拍屁股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还理你。

经过此事后,大家也都不再言语,安静等待子时到来,未有人再去叨扰那肖肃。

静默间,南烈私底下忽然传音与轩辕城道:“轩辕老头!为何我泰一修士的洞府,却要招来南域术士分一杯羹?”

轩辕城眼皮抬都未抬,平静道:“‘朱雀令’乃是在这老头手上,既然抢不过来,自然是邀请一同,况且这老头是个异类,他似乎对我等异土修士宝物有着浓厚兴趣,与那些要杀尽修士的术士不同。”

南烈听罢也不再询问,只是阴郁的眼神在那老头者身上扫过一圈,而那南域老者似乎也发觉有人在打量自己,咧嘴朝他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两人这才又别过脸去。

待子时一到,肖肃忽然睁开双眼,一拍储物袋,红,白,黄三块巴掌大的令牌缓缓升至他头顶上方,随着他口中喃喃有词,三块令牌突然光芒大作,围成了一圈。

与此同时,正在一墙之隔大殿后方小院中与萧雨荷谈话的萧瑶,只觉得储物袋突然青光大作,紧接着她便觉眼前一闪,便整个人消失在小院之内。

徒留惊讶不已的萧雨荷以及尚还温热的灵茶在这夜色之中,悄然无声。

二零四、又见

萧瑶惊骇之余,还来不及多想,便觉眼前景色变幻,她好似又回到了大殿之内,那些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大能脸孔一一显现,表情各异,冷冷注视着自己。

而就在离她有一尺之隔的肖肃见罢,只是冷哼一声,轻蔑的睨了她眼,随后便将视线转移到离头顶三尺多高之处,那里正漂浮着三块散发着红、黄、白三色耀眼光芒的令牌。

就在萧瑶身形完全显现这一刻,她放在储物中那刻着“龙”字的青色令牌,亦挣脱储物袋飞向上空加入到三块令牌行列,四块令牌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竖立,形成一个圆,令牌上阵纹全都连接到一起逐渐形成一个传送大阵,光芒四射!

自己身藏着令牌之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暴露,这在场中人还不乏潜在敌人,真可谓时运不济。饶是经过不少些风浪的萧瑶,此时眼中也有些慌了神,纵使她表面一派平静,有意强压,心中却还是惊涛骇浪,脑海翻滚自己又该如何脱身!

可这厢她还未曾想出对策,却见眼前红光一闪,一道浓郁的火灵力朝着自己呼啸而来,元婴大能威压气势磅礴,速度之快躲让人闪躲不及,只觉身上像被巨磨碾过一般,强大灼热的灵力穿透自身灵护,又震碎软甲,直接冲入体内,几乎要绞碎烧尽其筋脉与五脏六腑!顿时喉头一腥,大量鲜血喷出。

那施法者见其承受下自己全力一击,竟然还能站着!心下骇然同时,第二个法术也已出手“原来杀我侄儿忠仆、偷我南家令牌者竟是你这鼠辈!纳命来罢!!!”

眼看第二道法术将至,萧瑶知晓自己身躯绝无可能再次抗下如此凌厉的攻击,这难道便是命?不她绝不会坐以待毙,简单认命!

霎时,“魑魅”“魍魉”全部祭出,就连体内仙气也叫嚣着准备奋力一搏!管它天塌地陷,她争的就是这一条命!

眼看萧瑶就要孤注一掷,一把笔墨浓郁的油纸扇突然横在她身前,将第二道火法给稳稳挡了下来,与此同时一个飘逸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她身侧,一手轻轻托住其肩膀,一手轻握油纸伞。

“南道友,有些过头了!”

南烈看着破坏自己好事的男子,瞳孔中怒火中烧:“秦谦,你这是何意?!此女杀了我侄儿,又杀我家仆,还将令牌藏起,令我等好找,若是不讲她碎尸万段,实在难消我心头只恨!”

秦谦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眸子却是冰冷,在场这些老怪谁不知道他南烈原本是想独吞这仙人洞府,奈何其气运不够,到头来还是要与人共享。谁料今日才发现自己竟是失算在一金丹期小辈身上,面子可是丢大了,自是恨不得将萧瑶抽魂炼魄才解恨。

“南道友,整个泰一都知道你南家那恩怨,无论道友是报仇也好,泄恨也罢,方才萧小友已经受你一记**,什么仇怨都该还了。何况小友还是我秦家门客,岂容道友随便说杀就杀?!”

至此,秦然亦站出来皱眉道:“南老怪,你那侄儿全泰一都知是个劫修,怕是他想劫了萧小友却反被灭,这等族中耻辱你也要维护,至于你所的忠仆,亦只不过是个仆役,正如秦谦所言方才你那一击已经完全可以低过。眼下可是开启仙人洞府的关键时刻,万一因你这一点点私仇,在此东武破坏了阵法,岂不是因小失大?”

这时一旁不少人亦在旁附和道:“就是,南老怪,你都出过手了,此事便算了吧。”

南烈听到众人几乎都是劝解自己收手,更是脸色铁青,他在泰一素来人缘就不太好,这些老家伙又怎会放过落井下石,奚落自己的机会。而且最可恶的还是这个鼠辈乃泰一不可多得的神阶炼器宗师,老家伙们还眼巴巴的指望着对方给他们炼器,自然是要卖面子给这鼠辈。

可他们越是如此自己心中越是咽不下这口气,在他要翻脸时,那肖肃也出声道:“你最好现在不要动她,她会与令牌同时被传送到此处,说明此令已经被她血祭过,若是杀了她,那令牌便会暂时失去灵性,我还要从新再祭过一次,太麻烦。”

眼下连上界大能都如此说道,南烈只得强迫自己咽下这口闷气,但看向萧瑶的目光却是阴毒,反正来日方长,不过是一金丹期小辈,他还怕没机会收拾对方?!

遂佯装大方道:“好!如今是非常时期,肖道友也说话了,那此事我便暂不追究。”

南烈既已表示不再追究,危机也算暂时化解,在一系列接踵而来的变故下萧瑶也已稳住心神,虽身子虚弱但她还是感激的朝着秦谦一拜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将来有机会萧瑶定会报答前辈恩情。”

在秦谦看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就没想过要让他报答,倒是她能够抗下元婴大能的很烈一击,竟然没重伤昏迷,还能站着镇定回话,越觉眼前这女娃不简单,不由心念一动,半是认真半是打趣道:“何必等以后?你也可以选择此刻以身相许…”

可还未待他说完,萧瑶便额角微抽脑袋直摇,立刻回绝道:“这个绝对不行,小辈会再想其他方法报答前辈的。”

见她嘴巴扁得紧,秦谦也失了兴趣,抛给其一粒丹药并道:“此丹有修复经脉内腑的功效,你先服下,在旁打坐休息一会,待以后有机会你便为我炼制一件灵器吧,五品以上。”

萧瑶接过丹药,苍白的脸上露出丝丝真诚笑意:“多谢前辈关心!灵器一事小辈定不辱命。”

这短暂的小插曲过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四块令牌之上,眼看着那大阵越来越清晰,直到四块令牌光芒熄灭,一个圆形阵法影射在地面之上,淡淡蓝色阵纹波动。

就在这阵法方成之时,阵纹忽然衍生出一部分,在空中显现出一行大字,“紫东洞府,欢迎诸位大驾光临。”

萧瑶本就伤及内腑经脉,此刻一看这字体,更觉气血翻涌,好一会才定下神乐,并心中自我安慰道:好还,这厮终于换词了,总算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到此一游”开头。

二零五、仙府(一)

萧瑶仔细观察周围众修,只见大多修士望着这阵上忽然显现的大字,神色茫然不解,都在私下用言语交谈询问着:这紫东洞府到底有何来历?

不过一些特例,比如说在角落里曾经去过“爱妻小筑”的几人一见字体浮现脸色都十分难看,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但最让她看不懂的,还是站在离大阵最近处的肖肃,只见他双目中露出一丝腥红,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而是极度扭曲,那的模样就如同见到杀父仇人,恨不得扒其皮,抽其筋,甚至要饮其血!一直在极力克制着滔天怒火!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息下自己的情绪,眼中红光亦消失不见,暗哑着声音开口道:“诸位,进出仙府的传送大阵已经开启,我等抓紧时间吧。”

正说着,大阵上方的字体轻轻一晃,原先的欢迎语句完全消失,又变成了另一行字体:

嘿嘿,蓬瀛!老子知道你肯定会亲自赶来,所以还是老规矩,元婴以上修士每块令牌限制七人,元婴之下不计。

此句一出令不少知道些内幕的元婴修士立刻惊讶不已,若真如它所言:四块令牌只能进二十八位元婴以上修士,不多不少正好符合眼下在场元婴修士的人数!并与肖肃一些推断无异,但这蓬瀛又是谁?这会各大能面面相觑,均望向肖肃。

而肖肃是沉着张脸,对半空字句视如无睹,只丢下一句:“照着文字所写去做。”率先站到大阵内,接着身形一闪,便整个人消失在蓝色阵纹之中。

接下来紧随其后的乃是两位假化神期修士,陆陆续续的其他元婴大能也默契的紧随其后,就像事先商量好般,井然有序,并未出现争先恐后的事态。

看着人不断减少,秦谦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萧瑶道:“小友身体如何?若是实在撑不住,可千万别勉强自己,回到客居好生休养才是,反正修道之路漫长,机缘遍地都是,也不急于一时。”

萧瑶勾起唇角:“小辈自有分寸,前辈无需担心,还请先行。”

见她依旧面带笑容波澜不惊,秦谦最后认真的看了她眼道:“那小友保重,还有丹药不是用来看的,还是尽快服下为好。”

目送秦谦身影消失后,萧瑶收起眼底笑意,将他方才给予的那枚丹药服下,这丹药清凉,入口下腹后,药香满腹,只可惜修复自己经脉六腑的速度还不如她自身修复力来得要快,看来凡人界的丹药哪怕是治疗丹药对自己都用处不大。眼下她必须找一处无人之地进入虚空打坐恢复才是,否则就算进入这仙人洞府也是白白的浪费。

就在她思考之时,忽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扫过其全身,眼下几乎所有的元婴修士都已进入大阵之内,只剩那名从南域而来的古怪老者以及齐悦二人,那扫过自己的视线便是来自这名古怪的南域术士。

说来也不知该说是有缘还是说她倒霉,这老者她也曾见过,正是自己初到泰一之时,在南域遇见的怪老头,虽然如今他身后没有跟着一大群人,亦没有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喊打喊杀,但此时她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这会齐悦俊容上带着微微笑意,朝老者做了个手势道:“塔里木道友,请。”

那老者也不客气,径直站到大阵内,只是在回首那一刹,他朝萧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顿时,萧瑶心怦怦狂跳,她依稀记得自己那次能够逃命,乃是在他面前打开了虚空…继塔里木之后,齐悦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阵纹之内,眼下就只剩他们这些金丹期修士了,大阵上那行字还在半空中漂浮着,也就是说眼下他们谁进去都可以,并且还不限制人数。

不一会,余下的人中有人开始行动了,刚开始时还有些道貌岸然的象征性礼让礼让,但发展下去便有争先恐后的趋势,除了一旁轩辕奕,秦霜,还有那不知是假名还是真名的孙二狗暂时没凑热闹冷眼旁观,大家都想先一步进入这神秘的仙人洞府。

萧瑶也不急,本来她想待众修都离开后,先入虚空打坐恢复体力,就在这时,她眼尖瞥到萧雨荷与那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此处。

虽然这两人间相隔距离甚远,可萧瑶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千丝万缕,却是怎么都捕捉不到。

这萧雨荷方才合作一事尚未谈妥,此刻她肯定对方还会再来找自己,自己眼下正属于虚弱时刻,要尽量避开对方才是。

想着她身形一闪,混入哄乱的修士群中,推推搡搡间便步入了大阵。

整个传送的过程很短,几个呼吸间,她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广阔天地,高山流水,湖泊森林,在不远处还有一个被粮田围绕的小村庄,田内耕牛耕种,村口处犬吠声高低错落,加上屋顶上炊烟袅袅,这哪里是什么仙人洞府,分明就是一农家田园!

若非萧瑶用神识仔细查探后,发觉此地被人设置了十分厉害的禁制,还在上空施展过障目之法,屏蔽掉了这是个天然巨大洞窟的事实,自己还真会认为被传送到了外界哪处凡人村落。

她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有自己一人被传送至此后,便找了一处树木掩隐的僻静山脚,将剑齿豹拎了出来问道:“此处可否打开虚空?”

豹子看她一张脸苍白毫无血色的虚弱模样,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老子试试看。”

转眼,一道月牙弯似的裂痕出现在二人眼前,萧瑶毫不犹豫钻入裂痕之中,在看到熟悉的场景后,不由重重的松了口气:暂时自己安全了,遂开始闭目打坐起来。

至于寻求机缘及宝物一事,自己并不着急,要想从紫东这厮手上取宝可没那么容易,也不知今次机缘会有多少人被他耍得鸡飞狗跳,又有多少人会恨得咬牙切齿,她拭目以待。

萧瑶这一入虚空便是好几日,这段日子正如她预料,仙府之内众修被耍得是淋漓尽致,众元婴大能不但连宝物渣滓都未能找到,还弄得心情阴郁,而金丹期修士更是已经陨落了好几人。

原因无他,在这洞府内唯一的村庄里住的全都是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他们世世代代在此居住,经历生老病死,而此洞府内最大的禁忌或者说紫东设的局便是不能伤害这些凡人,也不能在其面前使用仙法,甚至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此处并非外界,否则…已经有好几个没有眼色的倒霉金丹修士以身试法,想要冒犯这些村民,结果才刚聚起灵力便立刻被强大的禁制给抹杀。而元婴修士虽然比金丹修士要好些,但有欲投机取巧,剑走偏锋者亦被整得灰头土面,狼狈不堪。其实也是下界修士怎么会知晓,紫东设的局绝不能违反规则,这在灵界早已是众所周知的铁则,无人会也无人敢面对违反规则后接下来将出现的事,哪怕是肖肃这样在上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亦毫无办法,只有遵守。

无论如何在几日惨痛的教训之下,众修也都逐渐学乖,不再冒犯此处的居民,但紧接着问题便来了,那仙府中传说的宝藏到底在哪,无论他们几乎将所有的地方都寻了个遍,亦没有半点明朗。

眼看这一晃又是两三日,从四处找来的线索使得一些修士终于注意到:宝物在哪恐怕只有村民,一群又或者是一个村民知晓,他们一进入这紫东洞府便已陷入了第一个局中。

这回可难办了,这些村民既不能打又不能杀,逼供什么的更是想也别想。而且此村叫紫东村,村内村民虽然淳朴,但都十分保守死板,一直谨记着一名叫做紫东道人的村庄创始者的箴言。根本不会随便透露半点口风。

一切只能哄,只能骗,只能利诱,可这些修士们平素均是高高再上者,去讨好巴结凡人,那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好几人都一副眼高于顶得模样去与村民搭话,结果便是众修一起被这些死板顽固的村民气到吐血。

几经波折下来,众修几乎都默契的想到用法术改头换面,佯装来此投靠的流民,看来唯有真正融入此村才能打探到宝物下落。

但若是真要融入便意味着他们不能使用法术,必须凭借自身能力去做各种苦力,表现给村长看,元婴期修士大能是怎么都拉不下脸去干这等事,于是苦了跟随而来的各家各派金丹期精英们,只得担当起此重任。

就在众修都为农田忙得热火朝天时,萧瑶也从虚空重返仙府。

二零六、仙府(二)

在虚空内打坐了数日,再出来时,萧瑶伤势基本已经痊愈。就算如此她亦不敢鲁莽,毕竟一同进入此地好几人都曾与自己结怨,处处均须小心行事。

之后,她先是花了些时间,将此仙府大致兜了一圈,发现这仙府之大几乎等同于泰一一个州郡大小,可谓世间少有。除了大海,基本的山林溪河湖是一样不少全被那紫东搬了进来,俨然一个袖珍的小世界,不过在自己眼中无论仿造得多么逼真,也比不过外面真正的广阔天地,少了份引人遐想的空间与期待。

在都转之时,萧瑶有好几次差点碰上那些个元婴大能,不过好在有豹子强大神识帮忙,都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只是让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元婴大能好不容易集齐四块令牌,进入这仙府内,没去寻找仙人宝物,却聚到了一处,不见任何动静。而金丹期修士则几乎都集中在此地唯一的村庄内。

这是在大隐于市感悟天道?又或者说紫东那厮又弄出了什么花样来折腾他们这些修士?

萧瑶沉思了会,觉得众人行踪如此反常,应该与洞府内宝物脱不了干系,若是只在附近查探怕是难以找出原因,她还是得到村庄里走上一趟,才能再做判断。

想着萧瑶来到离村落不远的地方,收起脚桶,徒步向村子走去,刚行至村口,便见打由前方迎面走来一年过半百的老者,那老者肩上抗着一把锄头,看到她时眼睛一亮,十分自来熟的上前道:“闺女啊,你可是因外边爆发山洪,逃难至此的?”

萧瑶先是一愣,随后便觉有些好笑,此处村民与人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挺特别,一开口就问别人是不是来逃难的,“在下…”

在她正欲开口解释时,那老者却是笑呵呵挥手打断了她道:“行了,行了,别解释了,那么一大段一大段,都已听过好几遍,耳朵都快生茧了。先说好了咱村可不收无用之人,来来,你先随我来,我这田地里正好需要有人给搭把手。”说着便自顾走进一旁的田地里。

萧瑶这会还怔着有些不明就里,又见那老者回过头中气十足对她喊道:“闺女啊!别发呆啊,赶快过来帮忙,不然可别怪村子不收留你喔。”

听对方用一种像是威胁又似哄骗孩子的口吻与自己说话,她心下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望着眼前苍老的身影,自己脑海不由中浮现出阿嬷那已经直不起的背脊,心念微动,不由弯起唇角,上前道:“老人家,需要我帮些什么忙?”

老者见她终于走过来,遂乐呵道:“这才对嘛,我家的耕牛陷入泥坑里出不来了,你我先在这等着,呆会村里还会有人出来帮忙,届时我等一起用力将我家那头老牛给拉上来。”

萧瑶顺着老者手势所指,果然看到在不远处农田边上,有头牛正陷在泥坑之中,耷拉着脑袋没有半点精神。

老者见她神色了然,便继续在旁唠嗑道:“哎,这昨日里下了场大雨,农田边上全是泥泞,这不还没耕多少地就把我家牛给坑了,你说这正是春耕农忙时,没有牛多不方便啊。”

是啊,凡人可不比修士,要靠吃五谷杂粮来填饱肚子延续生命,自己小时候曾在萧家村里看到过村里人耕种,这有牛和没牛得区别可大了,可是直接关乎到来年粮产的问题,谁家有头牛不都是好好供养着当宝来看。

眼前的农田耕牛忽然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不觉莞尔一笑,捞起袖子走到那耕牛身旁:“老人家,我这就帮你把牛拉出来,等人的这会儿功夫,您老还能多翻几块地呢。”

见她突然如此积极,老者目露赞许之时亦大笑道:“好闺女,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这可是头耕牛呀,莫要说你一小姑娘,就是一壮汉来也拉出,咱还是得…”

那等字尚未说完,便见萧瑶双手往耕牛身上一环,虽然两手未能合拢,但她只是轻轻一提,就像拔萝卜一般,轻轻松松便将耕牛拔出了泥坑,放到一旁。

这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她却是笑意未减,汗都没出一滴,看得那老者是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找到自己声音:“闺女没想你身形如此瘦弱,却是力大无穷,嘿嘿,行啊,比这些日子来那些个混饭吃的都强!好,我紫东村决定收留你了!晚上上我家吃饭去!”

萧瑶听罢,一时间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是来打探些消息,怎么这就变成要被收留的了?看对方还热情的邀请自己到家里吃饭,从一开始的误会到现在,她总觉有些蹊跷,遂与老者闲聊了几句后,她才算清楚了些事情的始末。

这仙府之中的村子叫紫东村,而眼前的老者乃是紫东村的村长,姓刘,大家都尊称他为村长大人。因祖训有言:绝不出到外世,否则将会招致祸端,而村中居民一直都恪守祖训,在这里已经自行繁衍了上万年,自给自足,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安宁生活。但是个近几日来,村子却有些不太平,出现许多自称山洪爆发掩埋村庄,已无家可归的流民来此投靠。村民们本来就淳朴,看到有这么多人要在村中落脚,本着壮大村子发展的美好愿望,他们一开始时自是十分高兴,可日子久了他们便发觉这些个投靠村子的流民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就像是找了一群祖宗回来一样,只能供着,而且他们有些态度还十分恶劣,常常会问些奇怪的问题来骚扰村民,一时村内苦不堪言,怨声载道,不少人都找村长大人来抱怨,说是要让想想办法,不希望养着一群吃白食的。所以才会出现先一开始时老者与萧瑶的古怪对话。

不用问,这些什么都不会做的流民,便是进入仙府的金丹期修士所伪装,他们几乎都是各家各派精英,不用进食,又有法术傍身,除去这些虽不能说他们养尊处优,但是生活无法自理却是丝毫也不夸张。至于为何不能用法术,也不能让这些凡人知晓身份,怕是与紫东有着不小关系,前后联系到一起,便不难推出:这仙府之内的宝物怕是只有这些凡人才知道线索,而元婴大能拉不下脸来,只好派金丹修士前来探取消息,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苦了这些个已经习惯受人膜拜的仙师,到了这里竟然被嫌弃贬低得一文不值。

一想到这些入仙府的修士连宝物的边还未摸到,便被紫东先狠狠的玩了一把,萧瑶笑容满面,是说不出的舒畅,看这村长以及紫东村又多顺眼了几分。

“不过闺女,我可不是在说你”村长大人倒完苦水后,看着她表情认真道:“你和那些吃白食的可不一样,看态度就知道,谢天谢地总算是来个像样的了,要我说你这样的来多少个咱们村都收!”

就在刘村长的夸奖,以及萧瑶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间,那些赶来帮忙的一群村民也已赶到。

听得村长大人说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将耕牛拉出,还是个大闺女,大家好奇之余都惊叹不已,团团将萧瑶围住问东问西的。

除了三,五人面无表情在旁冷眼旁观,与周围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萧瑶连神识都不用放出,便知晓这些人都是一同进来的金丹修士,就算模样能够变幻,但那些从骨子里流露出对凡人的轻视还是一眼便能分辨。

她暂时也装成不认识这些人,待大家忙活完农活后,便被村长大人领着到屋里去吃晚饭了。

到了村长家中,萧瑶受到最高的待客之礼,虽然饭桌上不过是些鸡鸭鱼的寻常菜肴,酒水也是些乡下人自己酝酿的老酒,但这对农户来说已经是只在过年时才吃得上的一桌饭菜。

她不过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帮个小忙,对方便以最真挚的热情款待自己,吃着这些家常菜,喝着成年老酒,甚至觉得比齐家宴席上那些灵食灵酒要更有滋味。

本心所至,哪怕是顿粗茶淡饭亦会使人觉得愉悦舒爽,恍惚之间,她更是觉得自己体内金丹有所萌动,欲要突破阻碍。

而一旁有好几人看着很快便融入氛围的萧瑶,目光中的鄙夷更是清晰流露,有人还小声嘀咕了句:“与凡人厮混到一起成何体统,真是丢我修士颜面!哪里还像个修士!”

此人说的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最后一点他却是言对了,相较与修士萧瑶或许更像个凡人,喜怒哀乐各种情绪都会有,从不刻意克制压抑,但却学会收放自如。她总觉自己乃是天地间渺小万物中的一员,必须融入又再融入这浩瀚生命之中,随着生命起落间,恣意行走,逍遥自在,同样这也使得她在修士中看起来太过平凡质朴,难以引人瞩目,少有修士懂得欣赏。

不过萧瑶亦不觉有何不妥,修的本来就是本心,管他别人目光作何。她继续与村长大人饮酒,待到小老儿喝得满面通红,有些微熏时,瞧瞧的凑到了她耳旁,“我说闺女啊,你看你那几个同乡,怎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眼神多揪人啊,恨不得在咱们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萧瑶笑了笑,将他手中酒碗斟满道:“大概经历过山洪爆发,所以脑子被吓傻了吧,来村长大人,咱们接着喝,不醉不归。”

“嘿嘿,闺女我真是越看你越顺眼了”那刘村长将斟满的酒碗递到嘴边,顿了顿,没喝,只是眼睛细眯起来,轻笑了两声,突然小声轻语:“其实我知道这些个人想要打探什么。”

二零七、仙府(三)

萧瑶目光微闪,却是将酒盅拿起轻声道:“村长大人,您喝多了。”

“呵呵,闺女啊,我才没喝多,看,我还知道这是一来着,”刘村长笑眯眯的,得意的将一根手指头伸出在她眼前晃了晃,“他们就是想要咱村子里的宝藏,不过祖训有云,嘿嘿…,不可说也,不可说也…”口中含糊着他神秘一笑,又是饮下一大碗酒。

萧瑶笑了笑,也没再多问,继续与村子里的村民喝酒闲聊。

不过在旁那些伪装成流民的修士就没那么淡定了,修士的听觉要比凡人灵敏得多,方才村长与萧瑶一番对话自是清晰入耳,萧瑶余光瞥见几人个个目露精光的激动不已,但此刻又偏偏得装成一副淡定模样,那坐立不安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这喝了又好一会,刘村长忽然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醉色,连舌头都有些打结到:“我…我…出去方便一会,呆会…回来继续。”

看他一手拽着裤头怕是喝多要去躺茅厕,一旁村民看村长醉成这样,好心道:“村长大人,需要咱们搭把手不?”

刘村长忙摇摇手,还是口齿不清道:“没事!我还没到那程度呢,你们谁都不许跟来,不然全都自罚三碗酒!”

大家哄笑一声,便也就由着他自己去了,然就在刘村长离去不久,那几个修士也悄悄的走了出去,说是也要有些内急。

萧瑶微眯起眼,看似醉眼朦胧,含笑望着几人离去,心中却寻思但凡有紫东那厮掺和之事哪里会有如此简单,而应对的最好方法则是顺应本心,顺其自然,否则只会让自己怄足气,仙府之内宝藏猴急不得。

收回视线她继续畅饮,直至那轮虚幻的银月将落,是再也没看到那几位修士以及村长大人归席。而吃完此顿饭后,她亦正式被紫东村村民接纳,成为村中一员,暂时居住在村长大人屋内偏屋。

第二日待得天明,萧瑶擦了把脸,散去酒气,便自顾前往村口农田,这才出村,就看见村长大人已经在耕地忙活起来。观他满面红光,中气十足,没有半点儿宿醉后的疲惫,可见身体还算不错,也不知昨夜那几名金丹修士问出些什么门路没。

不过她并未打探,只是与村长招呼后,便尽自己村民一责,跟在村长大人后方帮忙搭把手,两人这一忙碌便到日薄西山。回到村内萧瑶在村中央唯一的老井处洗了洗手准备回屋用晚膳,这时从旁过来一四十岁左右的大婶,神色小心的左右环顾一会,靠近她并轻声说道:“俺说大妹子啊,俺看了那么久,你们这些个流民中就数妹子你最实惠,这刚巧碰到些事俺想问问你,是关于你那些同乡的,也不知道大妹子你方便不方便。”

虽然被误会成一个乡里的居民了,但萧瑶也还是很有耐心笑答道:“没事,在下正好空着,大婶您问吧。”

“你看,你看,大妹子就是爽快,俺就知道俺没找错人,”这大婶见她如此配合,当下心中是乐开了花,对其态度也更亲昵了些,一手挽住她手臂刻意又压低了声音,“大妹子哎,你老实说,你们那乡里是不是很穷啊?穷到连头猪都没有?”

吓?!萧瑶一怔,愣是没弄明白这大婶到底何意。

而大婶见她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更是肯定了心中想法,一脸同情又道:“大妹子,穷不丢人,俺们村人都很好,不会瞧不起穷人,咱们只瞧不起懒人坏人,所以你大胆说表怕,俺们不会赶你们走的。”

这是哪跟哪来着,萧瑶还是没听懂大婶的话外之音,只是想了想后,觉得修士虽不以有猪没猪来衡量穷富,但确实也真没人养过,遂顺着她字面意思上回道:“恩,好像是没什么人有猪。”

这会大婶立刻一副你看我说得没错的表情,心想:连头猪都养不起的村子,那得多穷啊,实在太可怜了!

“俺就说嘛,你那些个同乡怎么都围着俺家猪圈打转,从昨夜起到今天早上已经来过好几批人了,你说他们看就看吧,还非得说啥迷路,路过,随便看看,俺们村就这几条道道,打哪来那么多路能走错,俺就猜他们是为了看俺家的猪来着,唉,多可怜呀,怕是想猪肉都想疯了吧。可大妹他们再这么看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俺家的猪从昨天到今天被他们这些人来来往往是吓得连饭都没得好好吃,再这样下去可就要产不出肉了…,大妹子?大妹子,你有在听俺说吗?”

大婶这边说得正在话头上时,一下瞥见萧瑶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微弯着唇角神游太虚,只得先将话止住,唤她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