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五层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既没有天亦没有地,就连来时的入口也完全消失,一切仿佛回归虚无,形同一张白纸。

“这整个第五层是个法阵。”观察了一会,秋芙掏出微抖动的阵盘肯定道。

众人一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静默中,张凡想了想便开口道:“秋芙道友可知是何种阵法?”

“还不知,且先让我一探。”说完秋芙将阵盘高祭过头,口中念念有词,便见阵盘散发出道道阵纹,缓缓溶入到这片虚无的世界。随着阵纹激荡,秋芙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待停止之时,她脸色惨白,有些挫败的摇了摇头道:“此阵诡异复杂,若我再继续深探一分,便欲将我神魂绞杀。说来惭愧,学习阵法如此多年,我是闻所未闻,亦不清楚到底有何作用。”

听她如此说道,众人心中一时也没底,暂时不动,改用神识探查。没想结果却更令人心慌:这里神识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仿若封印。

萧瑶试着问丹田里的剑齿豹:“豹子,你可知这是何阵?”

豹子此刻正在撅着屁股在看书,半响,才略挑起眼皮子,睨了眼道:“蔽目幻阵,乃是真仙界一种低级阵法,能够遮掩阵中人耳目,并产生幻觉,但却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最多两三日,效果便会减弱,届时你等方可破阵而出。”

听得此阵无害,萧瑶心态微微放平:原来是真仙界阵法,也无怪秋芙不知,待两日后自己再从旁不露痕迹提醒她一下吧。转念再想既然是真仙界阵法,必定是那自称扶摇的仙君所设。那古怪仙君给她把钥匙让她自己去找甜头,让其不由联想到对方给的提示:宝库在这荒地东部区域。这地宫遗迹亦是处在东部,而且第三层处还有老道一只宝贝灵宠,难道这便是藏宝之地?!顿时,她眼中一抹精光闪过。

怎料,偏生不巧,这细微的变化是被张凡看在了眼中。他耐人寻味的瞥了她眼,缓缓开口道:“萧师姐可是想到些什么?”

虽然小心思被人抓了个正着,萧瑶亦面不改色,笑着回道:“我等在此处干耗亦不是办法,还不如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通往下一层的通道。”

见她似有秘密不愿多说,张凡也不揭穿,顺话接道:“师姐说的是,我等先在四处逛逛,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大家见机行事。”

毕竟五人中以萧瑶、张凡实力最强,另外三人也无异议,正待商量是该集体行动抑或分散行动时,打从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人。

由于此处神识无用,双方都有些猝不及防,均为一怔。特别是那来人,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看样子有些尴尬,靠近也不是,离开也不是。良久他轻咳一声,恢复常态,走向五人,眉目含情,朝着秋芙唤了一声:“芙儿。”

秋芙抖了抖,掉落了一地细小疙瘩,并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将脸撇到一旁,不作回答。慕容仪则毫不在意,十分自然站到她身侧,语气熟稔对众人道:“诸位道友,我已将此地仔细查探过,这里什么都没有,包括入口及出口,正不安时,便看到了诸位。所谓人多力量大,相信我等定能找到出去的通道。”

此话一出,几人都忍不住将他上上下下重新再打量一遍,暗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炫书-3uww]

面对众人眼中不加掩饰的嘲讽,慕容仪仍旧镇定自若,并不觉不好意思,还是那翩翩情深佳公子,足见人无耻到一定程度,亦是种境界。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主要是没人想搭理他,最终还是褚乾这个经常混迹生意场之人,微敛起个人情绪,淡淡说道:“慕容道友作为第一个抵达之人,想必比我等刚来之人要熟悉此处,不知道友有看出什么端倪或有什么好的建议。”

慕容仪也客气道:“惭愧,在下也不过比诸位早到一会,暂时没什么发现,不过据我观察与猜测,此地极有可能便是地宫最后一层,毕竟前几层都未有出现找不到出口的情况。”

“慕容道友倒是挺会猜测,以及…”褚乾顿了顿,似笑非笑勾起唇角,“喜欢推卸责任。”

或许慕容仪可以接受别人在心里腹诽,但当面被人指责还是让其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悦,“并非在下推卸责任,只是事关重大不敢断言,还需小心谨慎罢了。况且仙道残酷,稍有不慎便会陨落,自己的命亦只得自己珍惜,多为自身打算又何错之有?”他前一句是回褚乾问题,这后一句便是在为自己之前独自逃跑在开脱。

褚乾不予置评,只是懒得再理会他,挑眉转而向其余四人道:“他说此处已经查过,并无出口,我等还要不要再查?”

“自然要看。”说话的是萧瑶,她对着慕容仪大方一笑,“方才慕容道友说得好,自己命亦只得自己珍惜,到底有无出口我等还得亲自确认才是,把命交到外人手里总归是不放心的。”

慕容仪不笨,自是听懂她话中暗指自己为外人,划清界限。一时脸色黯了黯,不过很快便又像个没事的人般,跟在几人身后,四处查探,只是总与几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阵法空间并不是很大,众人有一路留下标记,无论往哪个方向行走,不出万里便又会回到原点处。结果与慕容仪所言没差,确实没有出口。

之后众人又从破阵方面着手,奈何还是找不到一丝破绽,随着时间推移,众人也越来越焦躁,唯萧瑶与张凡二人表现得较为平静。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在法阵内呆了足足四十八个时辰,据推算离碎星谷再次关闭还有不足五日,他们还是未曾找到出口。这期间萧瑶也曾委婉提示过秋芙,但万没想到此阵却是超出了豹子的预估,至今仍未出现动摇。

直到被困的第五十个时辰,气氛空前压抑之时,法阵内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最先发觉的乃是慕容仪,他忽然盯着远方某处道:“诸位,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众人顺着他视线,似乎真的看到原本没有任何东西的空白,竟像是染了色,出现了一口大鼎,以及好几个金属箱子。

事情发生得突然,众人小心翼翼靠近这处色彩,待走近了才发现,这大鼎与箱子上雕刻着繁复图案,都是些仙人宴客图,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在大鼎之内整齐摆放着五六件法器以及两三个丹药瓶,而几个金属箱子则是关闭着,让人窥视不到其内乾坤。

萧瑶只瞥了一眼,便觉呼吸一窒:这些法器竟然全是仙器!

哪怕是丹田内的豹子亦把眼睛从书中挪开,目露贪婪叫嚣道:“萧瑶!把这些东西全都弄过来!”

它说得是轻巧,只是这一切谈何容易,旁人又不是瞎子,看到宝物谁人不会心动?哪怕只有自己一人看到,萧瑶也不敢贸然行事,谁知道这突然出现的东西会不会是个陷阱。

像他们这样临时集结的队伍,在发现宝物那一刻,亦是最尴尬之时,各种心思,猜忌丛生,若是宝物分配不均,便很有可能会造成相互抢杀的局面,所以几人也都是干看着,未有人敢先出手。

六人中以慕容仪目光最为灼热,看他那动情双眸此刻深若暗潭,唇角轻扬欲要开口。

萧瑶脸色一沉,犹记得芥吾大陆之上他惹下的祸端,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三零八、碎星谷(二十)

“几位打算怎么分配这些宝物?”果然慕容仪出声了。他负手而立,身姿隽秀挺拔,神色淡然,眼中早已敛起了对宝物的狂热。于是乍看之下仪表堂堂,若不知底细的还真会认为是个风度高洁的正人君子。

但在萧瑶眼中,他那负手的举动却是出卖了他的意图。先前紫云英一事,因自己兴趣不大,便也算了。但大鼎内的法器乃是仙器,既然她要争,便容不得他动龌龊心思。

“慕容道友,你身后那是什么?”她冷不丁的出声,望向他的眼眸略带困惑,这一举动立刻将余下四人的注意引到了慕容仪身上。

霎时慕容仪淡然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脸色略带苍白佯装镇定道:“重柔道友说什么?在□后哪有东西?”说着便将双手举到身前朝众人示意。

萧瑶恍然,轻飘飘说了一句:“哦,原来慕容道友不用转身也能知道身后没有东西,”随后便略带歉意朝其余四人道:“方才眼花,不小心错将慕容道友衣摆当成他物,还以为又忽然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众人见此刻慕容仪表情有些不自然,萧瑶说的是其身后,他却将双手伸到前来,哪里不明白其中猫腻,看他的眼神亦变得更为厌恶,甚至张凡眼中还闪过一抹杀意。

褚乾这时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鄙夷,问道:“依慕容道友看,这宝物该怎么分。”

慕容仪虽然自私贪心,却也算个懂得审时之人,明白若是自己再动什么小心思定会引起众怒,绝非明智之举,遂道:“自然是按人头平分,至于具体如何操作,这里还有五只宝箱尚未打开,我等不妨先弄清楚其内所装之物,再行决定。”

“道友所言确实有理,难得道友态度如此公正,这五只宝箱便由道友一并打开如何?”褚乾笑笑,摊手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大家都看到了大鼎之中的宝物,但这些东西出现得突然,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个陷阱。慕容仪先前暗中想出手亦是对着鼎中看得见之物,这五口箱子上毕竟上着锁,存在更大风险,故而无一人草率将其打开,而褚乾这番话无疑是怂恿他涉险。

慕容仪目光微闪,身形未动,“如此重要的决定,褚乾道友无需征询其他几位道友意见么?”

“这开箱子又不是取宝,谁来不都是一样,至少我无任何意见,若是你不愿涉险便直说,换人便是。”其实秋芙一直在旁压抑自己脾气,但此刻看他一副不肯吃亏却挖空心思想占便宜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出的话无半分客气。

前几次慕容仪被众人排挤,虽然情绪上微有不悦,却不至形于面上,但此刻连自己未婚妻都合着外人编排自己,顿时他的脸黑到极点,表情有些扭曲的怒视着秋芙,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哪里还有方才的风度仪表。

而秋芙根本就不怕他,面对着他的愤怒只是冷笑一声,道:“我这人喜欢就事论事,帮理不帮亲,况且咱俩还未必是一条船上的呢。身为阵法师,还是由我来开箱吧,若有什么机关禁制也可在第一时间察觉。”这最后一句她是对众人所言,说完,亦不顾慕容仪脸色铁青,口中念口,从掌中释放一股灵力直冲其中一只箱子。

就在这股灵力快要碰上箱盖之时,却见灵光一闪,灵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涟漪都不起。

“这其中果然有诈。”出声的是褚乾,“那么…”

未等他将话说完,在旁的慕容仪已经朝着大鼎内宝物急急出手,这次他的手穿透了大鼎,就像是穿过衣服虚无的画卷,再抽回手时是什么都没拿到。

“怎么会这样?!”他惊呼一声,却无人理他。

萧瑶心中暗想着豹子方才所言,此阵为蔽目幻阵,看来这些宝物极有可能是他们所看到的幻象。可她分明感觉到大鼎内仙器所散发出的阵阵仙气,那种比灵气要浓烈亿万倍的气压,绝不像是虚无。

她百思不得其解同时,其余几人亦对着眼前看得见拿不到的宝物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慕容仪抽回手后没多久,这处空间又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的空白开始逐渐着墨,渐渐的一幅水墨勾勒的山水画逐渐在空间内形成,远处连绵的青山,近处欢流的溪水,溪水旁一片生机盎然的桃花林正是骨朵盛放的大好时节,花瓣纷飞,甚至还传来淡淡的桃花香。若非这所有一切都是淡淡墨青色,毫无色彩。众人还真以为自己身处在一片静谧的桃花仙境之内。

“这大阵在发生变化。”秋芙身前阵盘抖动如风中萧瑟落叶,她冷着脸祭出了法宝。萧瑶几人亦是祭出武器在身前,自然而然背对着背围成一圈,警戒四周。只有慕容仪目光还死死盯着那大鼎与宝箱是眨也不眨。

忽然一阵清风佛过,众人只觉周身一寒,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哈哈哈!!!”

孰料,一连串大笑声打破了周围的静谧。

五人不可思议的望着正仰头长笑的慕容仪,只见他双目流光溢彩,就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口中自语着:“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这些宝物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见他如此不正常,众人是面面相觑,就在这时,慕容仪猛的再次伸手入那大鼎,这次他没再穿透鼎身,而是实实在在的的拿起一把红光闪耀的钩刀,横在自己胸前,那钩刀上红光映衬着他的瞳仁亦是一片血红。

此刻萧瑶分明看到从他体内正逸出丝丝煞气,环绕于他周身,很显然,慕容仪已经煞气入心!

“方才那阵风有古怪。”张凡沉声说道,并将火红色的长剑对准了慕容仪。

那风确实有问题,但萧瑶直觉这并非全部原因,毕竟他们刚入此处空间时,四周乃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一丝煞气。极有可能在第四层的时候煞气便已渗入慕容仪身体,加上此阵若是有至幻作用,便很容易催化煞气攻心!

因张凡的举动,所有人都察觉了慕容仪的异常,皆站到其对面法宝傍身。

“慕容道友,你这是何意?”褚乾凝眉看他,并试探道。

“这些宝物全是我的,你等不用再妄想!”慕容仪眼中红光闪耀,黑气缭绕使得他面目狰狞,就似换了个人。钩刀中红光迸射,紧接着一道凌厉刀风劈过,灵力迸射直击向前方五人人。

五人瞬间四散躲开,并各自使出法术回击。

哪知慕容仪操纵着钩刀脚下生风,如同神力加身一般,一一将众人法术化解同时,并由钩刀尖释放出五条巨大火龙,再度攻击,威势强悍无比!

萧瑶激发灵力,幻化出尖尾游隼与那凶猛火龙斗到一处,心中却是在考虑:慕容仪何时变得如此强大?!

不是她看低他,若是他真有如此本事亦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选择临阵脱逃。怎么钩刀上手之后整个人便气势突变,化身神魔?!并且从这把钩刀上萧瑶再也感受不到方才放在鼎中时溢出的那股仙气,这把钩刀真的是从大鼎中取得的么?还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乃幻觉?!

只是还没等她弄明白,又有一阵微风送来,风中夹杂着淡淡桃花香味,闻着让人不由一阵恍惚,然后各种情绪汹涌袭来,她又看到萧雨荷的嘲笑,碧睛的背叛,师兄的无视,楚寻的消失,心中绝望、无助,悲伤,恨意不知从何处爬出,瞬间沸腾,使得她此刻只想要杀戮,杀光世界一切方可平息自己的愤怒与悲哀。

就在这股杀意快要淹没其意识,萧瑶猛的扬起手对着自己就是一巴掌,在清脆的巴掌声中,来自脸上刺痛感顿时让她清醒过来。再看身旁几人,几乎都是神情恍惚,眸中隐隐含着杀意,其中以慕容仪严重,他的杀意之中还有丝丝煞气萦绕。想让他们自相残杀么?没门!

“大家醒一醒!”她大喊一声,储物袋中拿出几颗灵石朝着众人丢去,期望能够将他们击醒。怎料在她丢出灵石瞬间,上方忽然传来“轰隆隆”巨响,再眨眼,便凭空出现数道石墙将他们两两隔开。

看到瞬间阻挡住自己视线的石墙,萧瑶刚祭出魑魅将其摧毁,便听得从旁有声音传来,“萧师姐,你我在此斗一场如何?”

萧瑶侧首,只见张凡衣炔飘飘站在前方,正一脸平静望着她,目光深邃。

张凡也中了幻术?不,此刻他双目清亮并无一丝恍惚,萧瑶可以肯定他与自己一样清醒。

见她认真审视自己,并未回答,张凡又道:“其实在很久之前我便想与师姐切磋一场,那种双方能够拼尽全力,就算战死亦无怨无悔的生死战。”

三零九、碎星谷(二十一)

他字字说得清晰郑重,眼底深处的暗涌呼之欲出,萧瑶终于肯定:他是认真的!

虽然她不曾怀疑有朝一日他们会大打一场,只是张凡挑这节骨眼上,是否有些不合时宜?遂道:“张师弟,切磋并不是什么大事,但眼下危机四伏,是否待出了这碎星谷后,再另寻一处斗法之地?”

张凡不以为意,只是缓缓说道:“萧师姐无需担忧,我亦是个知分寸的,正是因为此地虽然看似危机四伏,实则无半点危险,只是暂时无法出去,与其闲着,还不若寻些事打发时间。况且我怕出去后便不能斗得尽兴。”他很清楚,两人都是仙羽门内举足轻重的元婴修士,门派觉不会允许他们生死相搏,出去之后必会束手束脚。

“哦?”萧瑶眉梢微挑,虽然心中讶异他为何知晓此阵无害,口中还是问道:“师弟难道未曾看到慕容道友失态,而且方才微风吹过之时,难道师弟一点都不觉心中烦躁?为何能够如此肯定没有危险?”

“不过是一幻阵,只要道心稳固,心中清明便可不受干扰。”张凡不提如何知晓只表结果,末了,还略有深意看她一眼,“这一点,师姐不是早就知晓了么?”

萧瑶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但笑不语。又听得他继续说道:“早在数万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师姐,便觉师姐是个极为聪慧之人,我敬重师姐;又过三十年,溪涧谷再遇,我又发觉师姐通透,双眼仿佛能够看穿一切,我忌讳师姐。而后沉沉浮浮,仙途上一路行来,我遇见强者无数,或强于我,抑或弱于我,狂妄者,卑鄙者,令人敬重佩服者,结交或是杀戮只是再无一人像师姐这般上我心头,挥之不去。在我看来这或许就是宿命,修道固然修的是自身,但若再有一个强大的对手,激励奋发前行,亦是不错。”

萧瑶听罢,汗颜不已,想当初哪里是她聪慧通透,一切皆因本小说而起,后来又是豹子察觉他有异这才多看了两眼,要早知从今以后会被他惦记上,当初她就不该如此八卦好奇。

静默一会,见张凡目光灼灼待其回答,她终于出声道:“先前曾听福禄道友提过,此行乃是师弟推荐与我,可是意在此举?”

“是,”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张凡并不隐瞒,“我的确是有此想法。”

“可师弟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并未答应福禄道友呢?”萧瑶疑惑他就如此确定自己会参加。

张凡道:“我并没把握师姐会对碎星谷感兴趣,但我相信就算错过此次亦还会有下次机缘,离飞升尚还有段时日,我还能等。自然我欲与师姐正面公平较量,对陷害偷袭亦是不屑,方才一番话乃是出自肺腑,并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如今对师姐说出亦是尊重,还望师姐成全!”

他话已言尽,又是正面宣战,既然自己心中也有预感终有对上一日,萧瑶便觉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祭出魑魅,宣告应战。

这一刻,张凡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哪怕他不擅袒露表情,这一刻唇角处也略微的勾起,“容我再问一句,师姐当年可是看透了我身上秘密?”这句话已经压在他心头许久了。

萧瑶笑笑,周身战意宣泄,“师弟是指那强大元神,还是指神秘小瓶?”

张凡长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萧瑶亦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强烈的情绪,当下只恨自己没用传影符记录下来。免得像他这么个人物,纵使今日战死,亦会有人替其传记,她还可作为他另一面挖掘者而名留青史。

笑声嘎然而止时,张凡亦浑身气势爆发,火红长剑气势如虹直劈萧瑶,刹那,魑魅横起迎上,发出金石碰撞的激响,僵持在两人身前,四周灵气汹涌。

听得魑魅尺身内传来似快感般战栗的鸣啸,萧瑶知道今次它是遇上对手了,口手疾速,一只隐含着天雷之威的巨隼鹰撮霆击呼啸而至。

张凡亦不甘示弱,收起手落间,一条天火之威暗藏的烈焰巨蟒盘地而起,直面雷电巨隼。

两只凶兽拼比亦是两人法术的拼比,“嘭”的一声闷哼,一紫一红两股灵力撞击在一起同时,灵力激斗的余波激起千层热浪,连同大阵幻化出的秀色风景亦全部被绞碎摧毁,再度回归一片空白!

可就算如此,围在附近的石墙乃至大阵却是纹丝未动。两人均知对方实力强大,一开打虽是略带试探,但可以说几乎全力以赴。遂彼此在赞叹对方实力同时,亦忍不住要惊诧石墙的坚固。

乘此间隙,张凡掌中抓起一把灵石,猛一度气,数十块上品灵石在瞬间化为粉末,这才修补了已经消耗的巨大灵气。

萧瑶知道张凡资质不好,光靠丹药进阶,没有经过年岁积累,根基不稳。却没想到他灵气积累竟如此之少,只一招便要开始补给,但同时即从侧面说明对方的法术威力绝不亚于自己。

张凡是何人,他自是深知自身短处,当下也不再使用法术,猛的一拍灵兽袋,霎时一头形似狮子,全身赤金色鬃毛,獠牙利齿的灵兽脚踏火焰而出,乃是上古十大凶兽之首——赤炎金猊兽!

萧瑶看罢,差点泪流满面,几欲指着天骂:老天你还能再偏心眼些么?!

这上古十大凶兽她也只在书中看到有载,传闻论那一只都凶悍无比,堪称无敌!是比异兽更远古的存在,哪怕是上古修道兴盛时修士看过一眼便足以津津乐道,流传万世,更不用说收为灵兽。此兽可是比龙凤更珍惜的存在!顿时,萧瑶眼中噌的喷出两团小火苗。

张凡自知这头赤炎金猊兽若是袒露在众修眼前,将会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但凡见过此兽者均是陨落,无一例外。往往这些修士在看到赤炎金猊兽第一眼,无不目露贪婪之光,恨不得收为己有。唯独这位师姐,看到竟是点燃熊熊战役,还有种说不明道不清也不知是冲着谁的愤恨。

“豹子,骑过呆头火狮么?”萧瑶忽然咧嘴狞笑并传音丹田,“没骑过今日便好好骑骑,弄残了亦没关系。”张凡如此给面子放出赤炎金猊兽,那她也不必藏拙了。

豹子听得这话是两眼放光,随手将书一抛,似生怕她反悔般一跃而出。

但见一团毛绒快速闪过,未等张凡看出是何物,两只兽类便滚到一旁打了起来。

萧瑶也不给张凡看清豹子面目机会,手中立刻幻化出雷电巨弩,对着他就是一阵狂射!

张凡也不含糊祭出一件蓝光闪烁的圆盾,轻松便将箭只一一格挡。

萧瑶定眼一看,这回连骂天的力气都提不起了。此盾竟是一件防御五品灵器!他到底还藏着掖着多少稀世珍宝?!窝火之余她差点将“脚桶”给丢出去应战,只是转念一想,“脚桶”不过是件飞行法宝,便硬生生克制住了冲动。

深吸口气后,她集中神念,将体内近十分之一仙气转化成灵力,化作一把凿刀,朝着圆盾笔直凿入!灵力积压到如此强度,已不能再称作气力,足可开天辟地,摧毁铜墙铁壁!

霎时,紫光划过,只听得“喀拉”一声,凿刀在圆盾上直接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孔,再扩散为灵力传入圆盾之内,猛的一震,以圆孔为中心,盾面上竟是形成了一个蜘蛛网似的裂痕!

只一击便废了一件五品灵器!

张凡再掩不住脸上震惊,将圆盾一扔,眸中惊涛骇浪,身上战意愈发浓烈。他再次一拍击灵兽袋,一只个头足有野猪般大小,全身暗金色的蜘蛛爬出。

萧瑶观其外形十分像是银蛛,但颜色却是不同,她不确定的低呼一声:“银蛛?”

张凡不可置否,暗金色蜘蛛一出来便朝着萧瑶猛的一阵吐丝,虽然她事先有所准备朝后大退一步,奈何此地四处有围墙阻碍,范围不大,加上蛛丝射程又长,仍旧没能躲过,被喷得是一头一脸银丝,固定与一张大网之中,粘嗒嗒怪是恶心。

紧接着她试图挣扎着脱离桎梏,但蛛丝柔韧死死黏糊在身上,用再多蛮力都无法挣脱。此蛛眼见猎物入网,沿着蛛丝转眼便爬至萧瑶上方,看架势就似准备进食。

其实暗金色蜘蛛的确是银蛛,但却是亚种。当初在暗河堑时张凡偶得一枚银蛛蛋,更在机缘巧合之下无意间让其进化,如今这暗金色蜘蛛喷出的毒液只要一滴便可渗透元婴修士护域甚至护甲,瞬间要人性命!

果然,就在下一刻,一溜暗绿色黏液从它口中倾泻而下,喷了萧瑶一头一脸。

而张凡则面无表情站在一旁,掌中熊熊烈火带着一股天火之威,蓄势待发,那眼神好似在说:师姐,如此劣势,你又当如何逆转?

三一零、碎星谷(二十二)

碎星谷九天之外,另一场激战亦是如火如荼进行着,信凌与风扬两位真君此刻是斗得难舍难分,在仙气激流碰撞中,空间扭曲严重,产生出绚丽波纹颠覆着整个世界,哪怕是下方荒地上笼罩的扶摇结界也剧烈抖动,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信凌指间一道法光闪过,风扬则抬起手中一面银镜,两者抵触光芒过后,法术竟被反射。信凌也不慌张,只轻轻一侧,法术贴着其衣角擦过,重重攻在扶摇结界之上。

刹那,结界全盘崩溃,露出下方毫无保护的荒地。只是两人浑然不当一回事,继续倾力激斗,于是眨眼间,暴虐仙气便席卷整个碎星谷!

再说萧瑶被变异银蛛喷了一脸毒液,上头又有张凡半调子天火降下,可谓双重劫难。焰火降下那一刻,她催动的天雷亦同时落下,哪怕张凡已用最快速度撤离银蛛,可还是被她雷电灵威重创,直接劈掉四条蛛腿。

望着被熊熊火焰完全灼烧的蛛丝以及被蛛丝缠绕无法脱身的萧瑶,张凡虽然有些心疼银蛛,但若真能给予这位师姐重创亦也是值得的!

在他火威之下,蛛丝撑不过一息,便全数化为灰烬,而萧瑶呢?身上被灼烧得衣不蔽体,头脸处还残留着银蛛的毒液,表情是说不出的恶心及苦逼,她一脸桀骜,冷笑:“师弟好本事,就是不怎么管用!”

话音刚落,起手就是十二片飞刀状强压灵力,张凡再度祭出一件五品防御灵器,格挡在身前。只是这十二把飞刀比之上次凿刀威力更甚,瞬间便将防御灵器削成十二块,甚至有一刀在穿透灵器后,依旧锋利掠过张凡面颊,狠狠的划了一刀。

第一次的,张凡十分认真审视着这位他一直“惦记”着的师姐,银蛛那能够致死元婴修士的毒液尚还残留在她身上,□在外的肌肤仍被他释放的火焰所灼烧着,微微泛红,但也仅仅只是泛红而已,并在这红光之下从皮骨中隐隐渗透出一股天威。这是怎样强悍的身躯,饶是以皮甲坚韧闻名的妖修也无法企及,她真的是人修么?随着脸上的血液不断流淌而下,他眸中暗光深邃,折射出来的是不退缩,亦是股狂热战意,“师姐,仙道之上能有你作对手,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萧瑶闻言,只是撇嘴,不予评论,直接朝着其释放的火光正面而上,看得出被弄得如此灰头土脸她是真有些不爽了。

两人在空中又再激烈斗了几个来回,火光雷光满天,空间内气流紊乱。这一刻,两人完完全全是在拼比法术!张凡也不知是作何想法,纵然每施一次法,便要狂吸一把灵石,他亦全然不顾,让自己掌中焰火最大限度激发,哪怕每一次事后都要补给,哪怕对方的雷威一次比一次更为强大,越来越难以抵抗。

终于,在不知第几次灵气恢复后,他停止了法术攻击,身前身侧分别出现了蓝、绿、黄三把长剑,与此同时阵阵浓郁的杀戮之气从剑身溢出,杀意浓重。竟轻松化解掉萧瑶轰击向其的强压灵力。

萧瑶顿时停止法术攻击,戒备望着三把诡异的长剑。这时张凡幽幽开口,话语中带着一种连他都说不清的崇敬羡慕之意:“斗至如今,师姐仍然灵力充沛,不曾用灵石补给,根基之牢,想来应该从不靠服食丹药修炼吧?”

“是。”萧瑶嘴上回答着,目光却还是停留在三把长剑上,因为这三把剑她竟完全看不出是何种材质,何种品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