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瑶心知此女将自己误认为观赛的人,连忙在她转身之际出声唤道:“这位小友还请留步,我是来参加大赛的,并非人,劳烦小友带我至参赛处。”

女修诧异的看着她以及手中递过来的令牌,晃了晃神,这才略带歉意道:“失礼了,是奴婢事先没弄清楚,前辈这边请。”

接着女修带着她穿过几个回廊,绕回了器宗堂大殿前,指着里边道:“殿内便是诸位师傅休息之处,里边有规定,非参赛修士不可入,恕奴婢不能再送前辈。”

萧瑶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便独自推门而入。

此时,大殿内已聚集了近百人,见有新人进来,顿时百道神识从萧瑶身上扫过。但见来者不过是名身形娇小的女道修,部分修士都面露轻视之意。没办法,这若换成其他四技定不会如此,可炼器是门力气活,这方面女子身体确实不如男子强壮,你说你一瘦弱女修也来凑这热闹,多少有些把炼器当儿戏的感觉。

但凡技师,大多都有傲骨与怪脾气,更有师傅将炼器看成是件神圣之事,容不得半点侮辱,故而大多打量萧瑶的目光皆为不善。

萧瑶也知道自己女子身份受歧视也在所难免,也不介意,找了处角落,开始暗暗打量起大殿内参赛者。

不得不说这近百名参赛者大多都是孔武有力,身高八尺的大汉,修为最高不超过炼神期,饶是有几个看上去身形平常普通的,亦是特例,再说看着平凡也并不表示在衣衫包裹之下的亦是平凡。而参赛的女修虽不至于只有萧瑶一个,却也是少得可怜,包括她在内共有四人,但另三名女子皆为体修,身上霸气缠绕,身量亦是七尺有余,相较之下自己这刚及六尺的身量便显得尤为柔弱。

她还从众修言谈举止中发现,来参加比赛的器师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大部分似乎是从集市里出来的器铺师傅,彼此间较为熟识,相互“李师傅”、“张师傅”的叫唤恭维,带着套笑容,看上去热络之极,在场内高谈阔论的便是他们;还有一小部分,衣着考究,眉眼间带着傲气的师傅腰间别着名望家族或门派的玉令,三三两两聚在离众修较远处,颇有些自持身份的意味;最后一类,便是像萧瑶这样毫无背景的散修,数量不多,也就小猫两三只,分散在殿内各处,或站或坐,并不与人交流。

随着时间流逝,殿内先后又再进来了几十人,待得一个时辰后,殿外传来一声钟鸣,殿门被完全打开,一名精神饱满,眉心有颗红痣的中年男修站在门前宣布道:“比赛即将开始,还请诸位师傅随我移步殿外。”

于是浩浩荡荡百余名参赛者随着男修站到了殿前院,此时空旷的前院已经搭建好观赛席,上边已经坐有不少人。萧瑶看了一圈,发现席位上坐的都是白玉城内名望家族及门派的修士,其中女眷们很大一部带着面纱遮住鼻口,据说这是白玉城内世家间的规矩,只有名头够响,历史够久远的世家小姐才有资格在出席时带着面纱,彰显世家尊贵身份。而门派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大多都穿着统一的道袍,唯有腰间佩饰方才看得出身份。

当百余名器师站到观赛席中央,四周的交谈声逐渐变弱转变为窃窃私语,众修都在低声讨论谁谁谁比较有优势,谁又是哪家哪派供奉的长老,谁有希望夺得此次主岛的名额,言语间满是炫耀、攀比、讥讽。

“你们快看,竟还有女子参赛。”

不知从哪传来一高亢的女音,在低语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清亮,飘入了萧瑶耳中,亦引得不少人侧目。

萧瑶顺着声音看到就在主观台上,六七名蒙着面纱的世家贵女正朝着参赛者中稀少的四名女修指指点点。

“真的,的确是有四名女子,不过都高高壮壮,咋一看根本就分不出男女。”

“嘻嘻,看妹妹说的,可不是每个女子都似妹妹这般福气,生得如花似玉,整个娇滴滴的美娇娘,任谁看了都打从心里疼惜,捧在手中拍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陈姐姐说什么呢!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女声似嗔似嗲,既害羞又得意。

其他众女哄笑,一人出来打圆场道:“得,大伙也别逗她了,再逗她脑袋都要低到土里了,不过正如陈妹妹所言,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天厚泽,那些女子出生低下,为了生活不得已才要去和男人争个你死我活,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渠姐姐说得是,虽然她们免不得要输的命运,但同为女子,待会可莫要嘲笑人家才是。”

这一句顿时便引来周围数女共鸣,目中流露出同情与怜悯同时,亦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寥寥数句,萧瑶不知另外三女是否听到,听了又会作何感想,活了数万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对自己施以怜悯之心,比起憎恨厌恶这些情绪,有时同情会更容易让人觉得不爽,特别是自以为是的“怜悯”,更是一种侮辱,眼下便是如此。

犹记起师傅曾经说过:有些事有些人,无需理解,尊重即可。她一直谨记此言,并始终贯穿在自己大道之中,不轻易同情,不轻易反驳,世间大道万千,多姿多彩,并非只有己道才是唯一,捧己道,踩彼道,最是要不得。

仙灵界是个光陆怪离的地方,这里不但仙凡混杂;低阶修士可以不敬高阶修士;弱能够轻视强者;有修道者不求大道、不求长生,享受贪恋权势,也会有方才几女的一番言论。初到之时她会有种凡人修仙界更似上界位的错觉,可随着逐渐的融入,她才方才惊觉,仙灵界并非不如凡人界,它只是将强者为尊的铁则贯彻得更彻底,亦更为的残酷!那些站在顶点的强者,强大到连凡人亦可毫无顾忌的庇护纵容,权利不容撼动!也就是这残酷真理摇了无数修道意志,或沉沦,或依附,毕竟无论凡人界亦或仙灵界,未修成正果终究只是修者,远称不上是仙,既不是仙便仍旧为凡,迷失己道不足为奇。如今,她眼中仙灵界就是个残酷的试炼之地,这里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它将强弱两极分化得更为明显,最终淘汰失败者。

所以有人轻视,有人侮辱,便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尚不够强大!弱者便意味着要依附!要被人宰割!顿时,萧瑶微微拢紧十指,对自己要赶快变强的决心又更坚定了一分。

脑中几许思绪闪过,萧瑶道心又再变得更为稳固,经历了心境变化的数息,再回神时,外边竟是再无一人说话声,空旷的前院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以及众修的心跳与呼吸。

她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却见众修都将目光投向天空处,合着众人视线看去,一轮红日挂在正当空,渐渐的红日上浮现出一个芝麻般大小的黑点,但用神识探去却什么都探不到。

“来了!”

这时,也不知是谁兴奋的低喊了一声,萧瑶能感觉到周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随着黑点慢慢不断变大,终于,她看清了那是一条青龙,而在青龙后方拉着一辆造型华丽的行车,车身两侧跟随着二十名男女护卫,正浩浩荡荡朝着此处飞来。

刹那,人群沸腾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五十八炼器赛二

“果真是星主大人的行车!”

“星主大人!”

参赛修士中不少师父也都发出激动的呼喊。萧瑶恍然记起刘倩碧曾说过初赛当日白玉子有可能会来观赛,毕竟这浮岛是其别苑,来的可能性很大,眼下这是应验了。

随着行车落下,青龙昂首盘踞,二十名护卫将行车护在中间,四周再度变得安静无声,均被这股气势给震慑。

萧瑶这是第二次看到龙了,龙乃万兽之首,在凡人界无所踪迹,在仙灵界亦是少有,若非实力卓绝,身份高贵之人,根本就不可能捕获神兽甚至用其来拉车,就这一条青龙便足以在行车主人与在场所有修士间划出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遥不可及,只能仰望。

只不过…

“这也算是龙么?”豹子在丹田内腹诽道,这段时间它一直在研究那本《紫徽心诀》,难得的安静。

萧瑶听罢,又看了眼那昂首青龙,确实气势不凡,但似乎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完全不似当初看到雷龙龙骨时那种打从心里发出的震撼与惊叹,甚至还有丝丝直面天威的畏惧。

“还不如一般的异兽。”豹子又在嘟囔了一句,便继续专研功法,不再关注。

萧瑶这才发现,原来这龙浑身上下并无一丝属于神兽的傲骨与野性,就像是豢养在笼中的猛兽,徒有架子却没有实力,在它眼中看不到睥睨天下的光华,也没有翱翔九天的恣意,它甚至远不如当初那具雷龙骨来得鲜活,除了样子漂亮些,剩下的和家畜也没多大区别。真正的龙是不会心甘情愿替人拉车的,想想老雷龙,就是因为豹子曾让它拉过车,心中记恨数百万年,甚至为击杀豹子身陨也在所不惜。或许这青龙真的已不能再称之为龙了。

就在她对青龙心生惋惜之意时,行车的幕帘已被一名侍卫掀开,一名头带玉冠的年轻男子从帘后走出。待萧瑶看清男子容貌时,心下不由一叹:此人真当仙人美玉也!

但凡修道者,因能引天地灵气,若非功法特殊,容貌会较一般凡人出色许多,其中更不乏容貌卓绝者,她曾以为像方堰,方忆瑶以及刘倩碧这般品貌已算是仙者中佼佼者,今日见了此子,顿觉自己眼界还是太低了,这世间竟还有这般如日月光华般灼人的男子,他的容貌,他的风度用何种词汇描绘都显苍白。加之强者气度使然,不止萧瑶,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片刻怔忪,许多女修更是微红着脸颊,目露崇拜与倾慕。

有了这样的男子在前,以至于后边再下来的四人几乎完全被众修所忽略,所有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男子身上。

萧瑶微微定了定神,便朝着另外四人看去,四人中,只有一名女子,容貌也是生得极好,身姿婀娜,只是看过了前边那人,再看这张花容不免稍显黯淡;另一名与其并肩的男子,身形高大魁梧,长发披散,面上带着一张银白色面具,只露出了紧抿的唇线;而在二人身后则是两位老者:一人头发乌黑,精神饱满,背脊笔直,目光锐利,另一人,头发雪白,弯腰弓背,手中拄着一根拐杖,双目紧闭着,乃是位盲者。

看着一行五人踏空飞至主看台前,原本坐在主看台的世家族长或是门派掌门纷纷站起态度恭敬行礼,待五人坐下后这才围绕着五人坐下。至于先前出声议论的几名贵女都定定望着为首那名男子,目光涌动着爱慕与痴迷。

萧瑶从四周议论声得知,为首那名恍若天人的男子便是星主白玉子,而后方四人,分别是他爱妾琉璃姬,白玉别苑大管事万川灵君,以及地俊星区炼器第一大宗师万甲灵君,至于那眼盲的老者是何身份,则无人知晓,众修亦是诸多猜测。

主看台上人人正坐,均看着白玉子,眼下傅春正站在一旁朝其禀道:“参加比赛的师傅已经全部到场,请问星主是否可以开始比赛。”

白玉子道:“今日,我只是观赛者,傅春不必询问我意见,一切皆由你等自行安排。”

傅春得令,便传音与场上带领众器傅那位老者。片刻,老者用全场都可听到的声音道:“午时已至!比赛开始!请题官奉上题匣!”

话音方落,一名长胡子男修打由后边缓步上前,奉上一个黑色木匣。老者并未用手去接,只是口中吟念两句,待得一声“开”后,一副卷轴破匣而出,在空中缓缓便大,直到在场所有人都能看清其中内容,方才停止变化。

“九龙鍼?”萧瑶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听其名字似乎是类似针的法器。

这时老者又接着道:“这便是今次初赛的题目,诸位师傅只需在半月内锻造出一副‘九龙鍼’便可,半月后我等会根据诸位锻造的‘九龙鍼’挑选出两位实力最优者,参加两年后的决赛。在此之前,器宗堂内已经替诸位准备好了炼器房,器房内有着锻造此器必须的炼材以及器方还有比赛一些注意事项,诸位若无疑问,现在便可以移步炼器房,在进入器房后还请诸位将玉牌挂至门前,以便我等进行登记。”

这试题出得中规中矩,并未故意刁难,不过大家同样锻造一件法器,想要从百余人中脱颖而出可不易,若是造诣相近,锻造出的法器亦将难以比出好坏,但与此同时这也是最快淘汰大批参赛者的方法,就像在昭然告知:若想取得名额,便拿出全部本事拉开与旁人的差距,这里只需要造诣最高者。

既然试题没可钻的空子,炼器房内也有比赛规则说明,萧瑶便不再多问,跟随着人群朝后方炼器房走去。

不得不说器宗堂这边对比赛的准备做得十分周全,一间间炼器房并排而列,周围设有隔绝外界干扰的禁制,房间任选,自然每间器房内摆放的物品都是相同,参赛者只需进去后在门口挂上该本人玉牌,表明房内已经有人。

萧瑶随意挑了间空房,在门前挂好玉牌便进屋紧闭上了大门。她大致的看了看,这炼器房内空间大小正好合适,简单的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着好几枚玉简,在桌下放着一口大箱子,箱子内全是炼材,屋子后边是打器石台,打磨的水槽。这里没有器炉亦没有锻造的器具,毕竟每个师傅都有自己惯用的工具,这些便也不曾准备。

接下来,她不徐不疾先将桌上玉简逐一浏览,除了一枚是比赛规则,剩下三枚全是器方。但凡炼器师都知晓每一张器方都是独立的,若是将器方上炼材稍有改动,锻造出的法器则会完全不同。亦是说这三张器方中,只有一张是属于“九龙鍼”,余下两张皆是假的,至于哪一张器方是真的,恐怕还要靠器师自行判断。

在玉简中记录有“九龙鍼”的详细描述以及图片,萧瑶又查看了下箱内炼材,发现器方上所需材料里边各有一份,但是三张器方上的炼材互有交错,一切都在表明锻造的机会只有一次,没有多余材料一一尝试,若是选错了器方那便意味着出局!

顿时,她微弯起唇角,面对挑战目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兴奋之意:难怪先前出题会如此中规中矩,原来困局藏在这呢,看得出对这次初赛,白玉别苑颇为用心啊!这样一来,自己亦要全力以赴才是。

且不说萧瑶在炼器房内斗志如何昂扬,当所有参赛者都入了炼器房,殿前院又恢复了平静。观赛台还在,但观赛众修已经全移步至中庭内。

其实炼器本就不似切磋斗法,可以一直旁观,说是观赛其实不过是走个形式,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家族门派几乎都是冲着白玉子而来,都欲与这位星主打好关系。只可惜白玉子待所有器师都入了炼器房后,便协同方才行车上四人离开了器宗堂,根本就没打算理会那些世家门派。

白玉别苑内,白玉子端坐在前厅主座上,听着万川灵君与琉璃姬向自己报告梅山浮岛及别苑内各种事务。

这里虽说是他别苑,但却少有走动,甚至几百年都不曾来过一回,今日,若非为了这初赛,他也不会百年这么短时日来看一次。

万川报的大多都是些琐碎之事,就算是有大事,他亦相信万川的能力,故而听了半个时辰,用手轻轻揉了揉眉间,目中渐渐显露出了一丝不耐。

这时,琉璃姬上前轻声道:“星主可是倦了,不如稍做休息,让妾身奉上几样您喜爱的小食以及您最喜欢的‘鸾凤茶’,消去些路上疲劳。”

白玉子抬眼,便看到她那张妩媚的笑颜带着丝丝关切,脸颊因为自己的注视还带着一缕红晕。他知道琉璃一直对自己用情至深,但她终究不是他心里那个她,若那人也能这般对待自己那该有多好,只是…

他微垂下眼眸,掩饰住那一瞬的失落,说道:“也好,顺便把璩雾与璩珍也叫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更新

五十六炼器赛三

琉璃姬并未让仆役去唤二人,而是亲自前往自己一对儿女所在院落,这会尚未入院,便见一群婢女守在院门口。

这些婢女看到她,连忙恭敬上前行礼道:“姬夫人。”

琉璃姬微微颔首,示意她们站起,并问道:“雾儿,珍儿可在里边?”

离她最近一名婢女恭敬道:“回夫人,少爷、小姐正在园中赏鉴宝物。”

说到自己一双儿女,琉璃姬不禁露出点点笑意,“这两个孩子也真是的,他们父亲来了,也不知道事情到前厅候着。”

这会话音方落,便见院落里忽然飞出一道米分色身影,眨眼便将她环住,一个甜腻女音在其耳旁撒娇似的叫唤:“娘,你来了?”

“傻丫头,这么大还撒娇,没个正型。”琉璃姬口中虽是教训,但面上却是带着宠溺的笑意,轻轻的揉了揉女儿的发髻,没有丝毫责怪。

知道娘其实心里是开心的,璩珍更是往她怀中蹭了蹭,不依不饶道:“无论多大我都是娘的女儿,我就是喜欢在娘与哥哥身前没正型。”

琉璃姬无奈,一时也拿她没辙,便也由她去了。

这时,璩雾亦从院落中出来,含笑看着眼前母女二人,先是向琉璃姬请了安,随后便将赖在其怀中的璩珍拉至自己身旁,道:“赖这么久也够了,娘来这里可不是陪你玩的,应该是有事要说。”

璩雾的懂事知礼让琉璃姬甚感欣慰,便对一双儿女道:“你们父亲召见,这会儿正在堇香园中等着,你们二人整理好仪容便过去吧。”

璩珍与璩雾皆是一顿,随后,两人表情各不相同,一人开心,一人沉默。

很快,璩珍率先出声道:“爹爹真的来了!?”,语调中全是惊喜与开心。见琉璃姬点了点头,她更是开心的挽住其手腕,“娘,我们快些去看爹爹,珍儿好想他。”

“好,”琉璃姬亦笑道:“咱们这就去,不过待会在爹爹面前可不能再叫我娘,要叫姬夫人,知道了吗?”

“为什么,”

琉璃姬身子一震,看向发问璩雾,只见他紧抿着唇,眼底全是阴霾。

“生我们的是您,养我们的亦是您,为什么不能叫娘?”

“雾儿…”琉璃姬知晓儿子这是在心疼自己,可是…,

“娘知道你心中不愿,但雾儿,娘亦告诫你多次:只要你在东极,那么就必须要记住界主才是你的娘亲,而我则是姬夫人。待会你莫要再因此事忤逆你爹爹,惹他伤心才是,我们走吧。”

璩雾紧了紧拳头想要反驳,但对上琉璃姬一双担忧的美目,顿时垂下手,默默跟在两人身侧。

踏入堇香园,璩雾一眼便看到那谪仙般的男子,因为他的存在,甚至满园的美景都略显黯淡。有这样实力不凡仪表傲人的父亲,按理说为人子女的应该会感到自豪,但他对这个父亲有的是敬畏,是疏远,唯独没有父亲的感觉。

行过礼后,璩雾与璩珍分坐在白玉子两侧,琉璃姬则安静站在白玉子身后。白玉子随意问了二人几句近况,由着璩珍撒了会娇,至始至终他都淡漠疏离,偶尔唇角泛起浅浅笑意,也不显亲近,

面对这样的父亲,璩雾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面带浅笑凝视着其的母亲,心里十分不舒服,趁着白玉子饮茶间隙,他忍不住道:“父亲大人,能不能让娘…姬夫人也坐下,怎么我们说也算是一家人。”

此话一出,空气中气氛微窒,琉璃姬与璩珍都破为紧张的看向白玉子,琉璃姬更是向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话。

但见白玉子缓缓放下手中茶盅,看不出喜怒,随后朝着身侧琉璃姬微笑道,“这百年来辛苦你了,这白玉别苑内外打理得如此紧紧有条,可谓功不可没,以后大可以不必如此拘礼,坐下吧。”

“为界主分忧乃是妾身分内之事,”琉璃姬笑容略显僵硬,就在雾儿开口后,她既是担忧又有一丝小小的期盼,可白玉子的话却犹如一桶冷水将其从头浇下。十万年了,可笑的是至今她仍旧还心怀妄想。

待她挨着璩珍坐下后,白玉子又再开口道:“璩雾,虽然琉璃生了你,但从小到大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界主所赐予的,我希望你能记住,界主方才是你的主母。”

璩雾看着那双淡漠的眸子,胸中五味陈杂,似有一股积压的怒意欲要发泄。忍耐许久,心中火焰仍旧不能熄灭,他猛的站起,朝着白玉子冷冷说道:“孩儿还有事,请允许我先行告退。”说完便大步流星飞似的离开小园。

而白玉子面无表情,只静静酌饮。父子疏离,这不是琉璃姬愿意看到的,她强忍着心中难过,柔声道:“雾儿他脾气太倔,假以时日他定能理解,还请星主莫要责怪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白玉子对着她微微一笑,似在安抚,“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儿子,你去看看他吧。”

“是。”琉璃姬退下同时并嘱咐璩珍道:“珍儿,好好陪爹爹,切莫任性。”这才忧心忡忡去找璩雾。

堇香园内阳光明媚,只余下父女二人,白玉子目光落在一旁露出一脸不安的女儿身上,顿时思绪飘远。他素来寡情又或者已将所有的情感都系在那人身上,所以面对自己一双儿女时他并无为人父的自觉,纵使有着所谓的血缘联系,感情也并不深厚,在面对女儿满是期翼的目光,他也只能给予其他的补偿。

“珍儿,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宝物?”

穿过重重竹林,琉璃姬终于找到了站在鱼池边上的璩雾,看着儿子失落的模样,她放缓脚步,上前轻轻唤道:“雾儿。”

璩雾没有回首,光影遮掩住了他的侧脸,“娘,你可恨?”

琉璃姬慢慢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你父亲与界主认识在先,并成为她的夫郎,界主允许他有侍妾,允许他离合,从不干涉他自由,但她的心却不属于他;而你父亲亦是个可怜人,我怜他,疼他,爱上他,他需要慰藉,纵使深知他心有所属,我亦甘情愿为他侍奉,至始至终他却从不曾喜欢过我,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你说我该恨谁?界主?还是你父亲?”

“娘,”璩雾知道这些都是事实,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压抑在心中,只得道:“…你这又是何苦?”

“娘已经习惯了,亦看开了,既然放不下,便只能妥协,”琉璃姬眉目间虽有几分惆怅,目光却是清明,“不过娘也并非深闺娇养的女子,就算你父亲心中无我,也断不会自怨自艾,这世间又不是唯有‘情’一字,娘心中亦有大道,仍旧期翼突破顶峰那一日,或许到时便可真正放下。所以雾儿放心,人心不能勉强,但娘也绝不会亏待自己。”

璩雾怔怔望着母亲那娇媚却不失刚毅的侧脸,他能感觉到母亲的决意与真心。的确,别苑中父亲侍妾并不止母亲一人,但唯有母亲一人坐到了别苑第一把交椅上。当其他侍妾忙于争宠内斗时,只有母亲日日潜心修行,从不懈怠,不过二十万年便修至还虚后期,靠的绝对的实力方才站稳脚跟。

顿时,他心中豁然开朗,自己不过化神期修为,却如此纠结于儿女情长,甚至远不如母亲看得透彻,就算要替母亲打抱不平,亦要有相应的实力才行!只要潜心修炼,他相信终有一日,自己定能超越白玉子,当自己能够挺直腰杆有底气说话时,方才真正能够保护母亲与妹妹!

念头通达后,璩雾只觉周身畅快,心境的变化使得他修为隐隐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娘,孩儿快要突破化神中期了。”他双目满是兴奋之色。

就连琉璃姬亦是惊喜万分,“我儿果然天赋过人,娘这就为你开启玉莲潭,你速速进去闭关修炼。”

待二人离去,从竹林中缓缓走出两名老者,正是那万甲灵君与盲眼老者。

只见万甲捋着胡须叹道:“星主好福气啊!”

“确实好福气,”盲眼老者接话道:“不过老儿,你福气亦不差,听闻万年前你收了名天资卓绝的弟子,学炼器不过百年便锻造出了铜黄法器,但一直藏着掖着,不让见人,可是真的?”

“哪里,哪里,”万甲谦虚道:“那臭小子也就天赋较常人高一点,却又懒又傲得很,前路甚远,所以这次我便打发他来此参赛,随便磨练磨练,希望能够有人挫挫他的锐气。”

盲眼老者不以为然笑道,“嘿嘿,你总是如此,嘴巴上说着还欠火候,其实心里却是开心得不得了,这次头筹可有十拿九稳?”

“咳,咳,”万甲清了清嗓子:“你这老不正经的,评判结果的可是你,到时候用你一双眼去自己去鉴定。”

盲眼老者打趣道:“说说嘛,老夫可看不见。”

万甲没好气道:“你是看不见,但是你摸的可比人家看得还多还准,我只能说若无意外,他应该能够脱颖,但谁知道有没有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仙境界对各种配角描写会加深,所以这张女猪童鞋没戏,然后公告一下:明天某要和家里那位去杭州横店旅游,周日晚上回,所以整个周末都停更,各位对不住了!顶锅盖遁走。

六十炼器赛四

话说自比赛开始,又过了三日,萧瑶呆在单间炼器房内,仍旧不曾开始锻造。她花了一日晨光仔细分析器方上炼材,挑选出正确的器方,剩下二日都在打磨手中工具。

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针一类法器因外形细巧尖锐,铸坯是要比一般的刀剑等法器更难,对打坯工具及造诣要求也更高。且针类等细巧法器的铸坯亦常被炼器师们用作考验弟子打坯手艺的试金石,几乎每位师傅都会这样教导弟子:坯铸得好不好,打套针来便知。

“九龙鍼”共由九枚器针组成,其中五枚为长针,四枚为短针,每根针长短粗细各不相同,这便导致了每根针在铸造时所用力度手法,以及炉炼时的火候掌控都有所讲究,虽只是一件铜黄中阶法器,算不得什么珍品,但锻造工艺复杂程度却不下一些白银法器。

打磨好工具,萧瑶仍旧不曾开始动手,从最初的考题到器方的选择再到“九龙鍼”器形,又再几番揣摩,她看出此次考试并非是在法器品阶上做文章,乃是将重点放在炼器的各种基础细节上,所谓的全面考核。锻造的四大步,每个器师因专攻不一,都会有擅长的步骤与相较不擅长的步骤,像自己便是在打磨方面略欠一些,可以说这样的出题比纯粹要求法器品阶要更难,亦更容易看出一人的水准!

准备好工具,揣摩出考官的意图,萧瑶知道自己最终要呈现出什么样的法器,凝神看着器方,脑海中逐渐呈现出九根器针的外形,再逐一加工分解到各步骤。待她再次抬眼,目光一片清明,片刻不容开始锻造!

一旦炼材上手,萧瑶便摒除一切杂念,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开始潜心铸造,由于脑海中法器成型,她打器铸坯一气呵成,不过两日,九枚器针便在她手中成型。

萧瑶试了试九枚针的硬度又看了看粗细长短,这才满意的抹掉额头上的汗渍,进入虚空打坐小半日,准备接下最重要的炉炼部分。

亦就在她准备开始炉炼之际,已经有一名参赛者完成了“九龙鍼”的锻造。

傅春看着案几上躺着的九根红光闪耀的器针,又看了看案几前俊朗年轻男子。

这方才过了五日…

愣了愣,他还是提醒道:“这位小友这是要上交成器?成器一旦上交便不可悔改,将作为你最终的考核成绩,小友可要考虑清楚了。”

年轻男子听罢面不改色,毫不犹豫道,“多谢前辈提醒,小辈十分清楚规则。且器已成型,就算发现错失也已失去了矫正的最好机会,再看只显对自己的信心不足,于结果无半分改变,小辈从不会去事后后悔。”

语毕,人恭敬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至始至终都不曾看案几上法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