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我。”
那天在篮球馆更衣室的一幕似乎又重现了，一颗大脑袋近在眼前，眼里浮动的全是撩拨。
“想什么呢，”那边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怔忡，随口吩咐，“一个小时后去咖啡馆开会。”
程蔓摇摇脑袋，立刻来劲：“主建筑的创意概念有了？”
韩征声音忽然放轻，带出一点点调情的意味，声线很变态地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华丽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我纯粹想见你。”
一天不撩我你是会死咩！
程蔓：“……那我不去了。”
韩征勾着唇角，语调却是带着威胁的：“你可别后悔。”
程蔓想了想M10，决定屈服于韩老板的淫威：“那我还是去吧！”
“程娘娘你一直坐床上干嘛呢，下来吃饭。”何苑早上去上选修课，点名后翘课顺便给程蔓带饭。
程蔓顺着梯子下床：“哀家还不都是为了你！韩征身边的人是自带光环还是怎么着，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跟喝了迷魂汤一样的把我当114使！”
何苑听到这话立刻换上一副嘴脸，笑眯眯地凑上来：“那请问我交给你的任务有什么进展了吗，娘娘？”
程蔓按住她的脑袋拨开：“没有，那个刘琦比韩征还难搞你知道不？”
何苑合掌道：“哎呀，我就是喜欢这些帅哥身上的别扭劲！”
程蔓白她一眼，帅哥？
刘琦就是一只沙文主义的猪。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骂人家干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何苑对程蔓的眼神和肢体语言，已经非常了解了。
“我没有。”
“你有，你明明就在心里头骂了。”
“那你杀了我啊！”程蔓朝着她吐舌头，扭头去洗漱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不算充裕，程蔓飞速搞定一切，去了咖啡馆。
男人们已经都到了，坐在窗边的位置围在一起看视频。程蔓走过去，他们自动给她让出位置，刘琦电脑上的视频是用无人机拍摄的，角度很高，对下面的景物看得也很清楚。高大的水杉、马褂木、低矮的小叶黄，杨红花檵木，高羊毛铺设的草地，竹林、小桥、流水。还有……一株巨大的银杏树。
如果没有那棵银杏树，这个鸟瞰看上去就更眼熟了。
“完蛋了，”陈能武先开口，“咱们的图纸得改，没人说过场地中间还有一棵这么大的银杏树啊。”
赵磊：“砍了它。”
韩征：“那是明朝的，文物局挂牌的树。”
刘琦：“操！”
程蔓头一次对刘琦的情绪感同身受，这个角度的鸟瞰就是他们画的平面图，她进组的时候他们的景观和建筑设计都已经定下来了，刘琦一直在做后期的3D效果图和3D动画，按照原计划他们只剩下室内的平立面，陈设、软装和最后的效果图、细节图的调试。还有十五天时间这些图就要交给建筑学院做最后的出线冲刺了。
程蔓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我们不知道有这棵树，那别的队伍应该也不知道吧？”
韩征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看向她：“这视频是从师兄们那里搞到的。”
所以说很多人都知道整个半亭的平面上原本是有一棵大树了？
主办方为什么要给所有的参赛队伍挖这么大一个坑啊，以他们设计的建筑物体量无论如何也是绕不开这棵树的，总不能让它从屋顶穿透而出吧？！
好想骂脏话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室内静默了好久，有点办丧事的感觉。
半晌韩征忽然开口：“大琦，把咱们的动画调出来我看看。”
这原本是程蔓最喜欢的环节，刘琦的动画做得特别好，韩征的创意也是。半亭的定义是九间堂项目的一个展示空间，它的主旨在于用不大的面积展示出九间堂别墅群的整体设计概念，换句话说这就是整个别墅区最精华的领域，而在别墅全部售卖之后，半亭则要变成一个所有的住户都能够享受的到的公共空间，毕竟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区域，每一个平方米都不能被浪费。
韩征是他们团队的主创，他的设计理念是利用中国传统的榫卯结构创作一个建筑，不费一根钉子，塑造整个建筑空间，在后期展示功能完成之后，工人们可以按照图纸拆掉建筑一半的榫卯咬合，再搬走室内的装饰，那时候这个建筑就变成一个狭长而镂空的休息亭。
在刘琦的动画中，拆除完成之后的半亭，有金色的阳光通过被拆除结构的空隙，刹那倾泻入建筑结构的内部，再加上他制作的藤蔓植物破土而出，沿着建筑的肌理缓慢攀爬的过程，木材质和绿色植物相互嵌入，阳光与鲜花互为点缀，最后镜头一晃，会建筑一个俯瞰的角度，这个角度的建筑像是一条龙，蜿蜒在花丛之中，再加上赵磊选的经典的背景配乐，整体效果美不胜收。
画面演绎完了。
程蔓有点肝疼。
不知道别的团队的设计好不好改，反正他们的很难。因为当时给的平面图是一个狭窄的长条形的，整个建筑物取的是一个中国龙的抽象概念，在狭长的地域曲折蜿蜒，而那棵树不管怎么样改都绕不开。
在里面很丑，在外面也很丑，怎么着都很丑。
主办方真变态！不推翻原来的设计根本没法拿奖，推翻原设计不但时间紧迫，前期所有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程蔓在心底很不给情面地骂了一串脏话。
刚收尾，后脑勺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说实话不是很疼，对方力度掌握的很好，相当于被狠狠地摸了一把，但是！
“你干什么打我！”她皱着眉头看韩征。
“不许骂脏话！”
“你那只眼看见我骂脏话了！”
“天眼！”
程蔓心想，你还真是什么词都敢接。
韩征哪能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再翻你的眼睛都翻到后脑勺去了。”
“你管我？”
“对啊。”
“你两有那时间还是想想怎么改图吧！”刘琦一脸烦躁地拍上电脑瞪了韩征一眼，目光很像是贤臣看着一个昏君。
程蔓的目光转移到刘琦身上，心想完了完了，这回何苑的红线她肯定又拉不成了。
韩征倒不介意，仰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说：“先吃饭！”
于是一行人又轰轰烈烈杀到不远处的披萨店。
如果是平时，程蔓一定趁着这个时间跟何苑发信息让她过来蹭饭，顺便撩帅哥，但是现在她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了。
以前看人家失恋的时候都吃不下饭，她现在的感受也跟失恋也差不多了，手机屏幕上的M10就像是长了两条腿一般，跟她渐行渐远。
韩征把一大碗番茄芝士面推到程蔓的面前：“我们的项目还不到大限之日，不要一副号丧前夕的表情。”
程蔓反射弧比较长，被打击的心态积攒到他们坐下后，达到了一个峰值，所以显得得格外无力：“我吃不下。”
“那喝点饮料吧。”韩征对着老板道，“来杯鲜橙汁。”
程蔓抬头看了看站在外面抽烟的赵磊、陈能武和刘琦，又看向韩征问：“你不郁闷吗？”
韩征笑：“郁闷有用吗？”
程蔓怔了怔，还真没用。
韩征看她脸上的表情变换哼笑一声又道：“别紧张，这才哪到哪啊。”
那语调，阅尽千帆。
“什么意思，你遇到过很多这样的经历？”
“竞标的时候难免。”
“你不是才大一吗？哪来那么多经验？”
橙汁上来了，韩征将吸管的包装纸剥开，推到她面前，乜了她一眼：“谁说大一新生不能有工作经验？”
也是。
他对眼前困难的轻蔑程度让程蔓有点莫名的安心，她低头喝了两口果汁，侧过脸有点小惊喜地对韩征说：“真的是鲜榨的啊！”
毫无预兆的，自然流露的天真，韩征怔了怔，复又笑了一下。
另外三个人进来了，刘琦走在最后，用手抓了抓钢丝般的短发，走到空调前面按了几个钮，低声嘟囔了一句：“真特么热！”
程蔓眯着眼看他，第一反应这人脾气这么冲还这么自我，何苑受得了吗？
喜欢他一定很累人。
韩征则看着程蔓不说话。
土豆泥上来了，韩征又往她的跟前推。
程蔓有点小不耐烦，皱着眉头往外推：“说了不吃，干嘛总叫我吃。”
韩征面色不改：“怕你饿着。”
“哎呦喂，”陈能武捧心，“真是猝不及防一碗狗粮。”
赵磊笑：“老韩没看出来你这人有点抖M啊。”
程蔓没出声，跟没听见似的，因为她看见杨乐了。人影就在门口一晃，看到韩征推东西给她又走出去，后面跟着的男生刚踏入半只脚就又被杨乐拉走了。
程蔓鼓鼓嘴唇，忽然想起那个至今都不知道的八卦。
杨乐跟韩征，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
她收回目光，就见刘琦冲韩征问：“怎么样，修改方案想出来没？”
韩征也看到杨乐了，并把程蔓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末了勾唇对刘琦一笑：“哪那么快，待会先打球缓缓，大家都想想方案怎么改。”
刘琦被他那眼神勾的一个激灵且有些莫名其妙。
程蔓心说你可真有闲心！
她喝完了那杯果汁，百无聊赖地等着其他的三个人，心想一会儿他们打球她就回寝室了。
哪知道临走的时候韩征在她耳边低声问：“还要不要听那个闲事？”
程蔓掀眼皮瞧了他一下，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呼之欲出。
韩征唇角一弯，跟她一起走出去。
其他人很识趣的同他们保持距离。
程蔓以为他会主动开口跟她娓娓道来，但是没有，途中韩征同学只是跟她越贴越近，气定神闲地走程蔓的路，挤得程蔓无路可走。
最终被挤到路边的程蔓决定先开个头，为了不显得自己太急切，没有单刀直入，眼睛转了一圈随口就问：“刘琦这个人怎么样啊？”
韩征抿唇：“你替别人问还是自己问。”
程蔓：“别人。”
韩征的眼神软下来，话锋一转：“我这个人挺容易相处的，一般情况下都比较……”
程蔓以为他弄错了，打断他说：“没问你，问的是刘琦。”
“我知道，”韩征笑着说，“没人替你打听，我只好亲自讲给你听啊。”
程蔓：“……”
逮着机会就聊骚，还有没有吃瓜群众最基本的八卦素养了！
他们午饭吃的早，此时恰是正午时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程蔓脸颊泛红。这样的场景让韩征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之间对话不过是情侣之间的任性斗嘴。刹那的怔忡，他缓缓抬手，想摸她头顶的软发。却不料程蔓下一秒警觉地抓住衣领，后退两步，满脸戒备地瞧着他。
韩征笑：“你怕我啊？”
“我不怕你，但是你已经抓坏我两件衣服的领子了，”程蔓说着又后退两步对他拱手抱拳，“为了不搭上第三件衣服，这位兄台，八卦我不听了，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程蔓说完撒丫子就要跑，无奈韩征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用胳臂肘揽住她的脖颈，将其夹在腋下。
“额……”程蔓扒拉着他的胳臂挣扎无果，转而用手抽他的胸前，“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到底在干什么！”
“调戏良家妇女啊。”韩征十分稳重地回。
这是个什么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程蔓被他圈地满面通红，抬脚准备踩他，忽然感觉脖颈一轻，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咳咳咳咳咳，你这是，你这是……”程蔓弯腰捏着喉咙咳嗽，一边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谋杀亲妻。”韩征贴心地讲。
程蔓：“……”
还有完没完了！什么叫给个梯子就往上爬，程蔓今天算是见识了。她眯着眼睛看韩征，他皮肤本来就白，被午后的阳光这么一照射，一张脸就跟个反光板似的那么晃眼，竟然令她看不出神色。
“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这样动手动脚！”程蔓皱着眉警告他。
对视也是一种角力……
过了一会儿，还是韩征幽幽开口：“程蔓。”
忽然被他这么正经一叫，她心中一凛，继而挺直腰板：“嗯？”
“你见过那种人没有？”
“哪种？”程蔓脱口而出又顿了一下，为啥这对话听起来这么耳熟？
“就是很直白、很热情，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就想摸一摸、搂一搂、最好还能亲一亲的那种？”韩征一本正经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
程蔓：“……”
你上辈子是慕容复啊？！
斗转星移功夫练得很不错啊！
她智商停摆，嗫嚅半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他们站的又是教学区和宿舍区的交界，有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往寝室楼去，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本来也没什么，但韩征实在是太惹眼了，三五分钟功夫已经有人开始站在圈外围观了。甚至还有人小声地叫“男神”。
程蔓心说花痴什么，你们的男神有多流氓你们知道吗？！有深刻的认识吗？！什么人都叫神，你们把如来佛祖的位置放在哪里？！
她进行心理活动的时候，韩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最后看得她耳根开始发红，在阳光的照射下要滴出血似的。
差不多得放她走了，韩征这么想着，目光又在她的脸上巡梭了两下，看得程蔓浑身发毛。刚准备开口，被他打断：“没事了，你走吧。”
程蔓简直要被他那种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般的表情和语气给气死了，原地呼哧了半天才憋出三字：“……大流氓！”
说完之后，赶紧逃命。
韩征倒是没反驳，只站在原地单手插入口袋，直到目送她跑过转角不见了人影，才收回目光往篮球馆走去。
程蔓回寝室睡了个午觉，醒来拿手机看时间又瞧见M10，决定去图书馆看书寻找灵感。
她在知识的海洋畅游了很久，晚饭都忘了吃。
晚上8点钟的时候陈能武在D5群里发了条微信：“哥几个有什么灵感吗？”@全体成员。
程蔓想他们几个男生一直都在一起，这句话应该是变相问她的，于是拿手机随手拍了一下自己的桌面发过去，表示自己也努力了，并下附：“暂时没有。”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