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奶妈道:“小姐勿要吃亏,下回只把他家一分利。”

滴珠笑道:“那是自然,我们生意人家,哪能银钱白白从手中过。”想到自家的红线招,自从搭上举人的招牌,生意比去年略好些,又新开了两家分店,正好这一向无事,用心经营,利息丰厚了,素娥必然偏向她,王老太爷爱财如命,哪怕王慕菲和他娘子说得天花乱坠,铺子还是要叫她来管的。因此气都消了,叫倒了碗茶捧在手里慢慢吃。

突然一个在王家铺子做小伙计的家生子儿满头是汗的闯进来,喊道:“小姐,不好了,王家带人封了铺子,把铺子里的帐本都搜了去。”

滴珠心里一跳,强自镇静,笑道:“怕什么,若是他们几个不替我瞒住必丢饭碗。你回去罢,只妆什么都不知道,桃红,吩咐守门的,只说我病着呢,谁都不见。”

姚滴珠把帐本送到王家,王老太爷瞅得眼睛疼也瞅不出道道来,只得送到儿子处。王慕菲翻了几页也看不懂,有心叫娘子看,偏真真吃了药才睡下,父子两个丢了帐本相对枯坐。正巧李青书来瞧妹夫,王老太爷避了出去,王慕菲就问姐夫,李青书笑道:“先叫各铺子的管事们来,叫两个小唱,摆几桌酒哄他们吃着,再叫管家们去铺子里封帐房翻帐本来,再使人去查进货的上家。三本帐一对,不就晓得那位姚小姐有没有捣鬼?”

王慕菲笑道:“妙呀,就依姐夫,我就叫林管家去办。”

李青书笑道:“林叔在帐上平常,我使人家去叫赵大赵二兄弟两来,一个和林大叔去铺子,一个去查问进货的上家,也省的迟了走漏消息被人买通。”

王慕菲也说有道理,就在书房楼下摆了两桌酒,把几个铺子的管事都唤来吃酒听曲子,这几个管事心里有鬼不敢不来,都捏着一把汗约齐了在一家茶座里商议:“问什么咱们都推不知,叫他问姚小姐去,我们只说姚小姐是他干妹子,所以都听从姚小姐的吩咐。”大家对了一套话以备王举人查问,谁知到了举人家里,只有两桌酒几个小唱,举人老爷和李九公子出来打个照面就到后边去了,并不曾有一句问话。

林管家和赵氏兄弟分头行事,只过了一个多时辰都来家,翻出铺子里的帐本,再和进货的上家一对,居然两样。李青书见多识广,冷笑道:“这可是太岁头上动土,走,咱们亲自去翻。”和王慕菲寻了一个最近的铺子,把帐房货仓和管事住的厢房都搜了一回,在管事的房里床下搜出一个小匣,里头另有一套帐。李青书翻了一回,笑道:“照着这本帐算你这几间铺子半年来赚的钱叫她吞了大半。依姐夫看,要收拾这个小贱人不如先忍耐几日。她吃了甜头必不舍得你家这碗好茶饭,咱们设个局叫她跳罢。也省得人说你举人老爷欺负弱女子。”

王慕菲恼道:“我哪里得罪她了,做秀才时慕名其妙挨她巴掌,我上京去她又哄我爹娘。”

李青书笑笑,把这本帐收起,出来召集伙计们,吩咐道:“这半年新投来的伙计都到帐房问林管家领钱去罢。我们小庙容不下吃两家饭的大菩萨。”如此这般几个铺子转下来,也打发了七八个人。也有搜到帐的,也有没搜到帐的,王慕菲把自家几个管家分派到一个铺子一个暂管。

回到书房,王慕菲打发了小唱,铁青着脸摔出三本帐本,喝道:“这三本帐是我在铺子里翻出来的,怎么和帐房里的帐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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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的说。先传上去睡会,明早起来接着写。话说,满堂娇估计本月二十号进包月,进包月之后会每天都更哦。嘎嘎嘎,我要存稿鸟。

第一卷 盛夏 第三十三章 青娥的婚事(上)

前宅灯火通明,厅里王家和李家的管家们如走马灯般进进出出。偏二门又上了锁,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在二门边不得出来,急不可耐,转了半日王老夫人泄气,抱怨道:“这哪里是儿子呢,分明是防贼!”

王老太爷身上两件青夏布的衫裤都能拧得出水来,因道:“找真真来开门罢。”一阵风般敲门,媳妇子开门接了进去,到卧室唤真真:“二小姐,老太爷方才在二门转了好一会,想是来讨钥匙。”

真真赶着系了条裙子,随手把头发挽起,就要扶着小梅出来行礼。春杏拉住小姐低声笑道:“多擦点儿粉才是病着的样子呢。”

真真苦笑:“一家人本当坦诚相待。偏要这般装腔作势。”虽然叹息,到底依着春杏擦了粉才出来。

看着媳妇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还要挣扎着行礼,王老爹也当她是真病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把二门钥匙与我,我和你娘出去瞧瞧。”

真真故意妆作惊讶,瞪大了眼睛问:“媳妇并不知二门上锁,”忙忙的唤春杏道:“你去瞧瞧。”

春杏出去打了个转回来,笑道:“果真是从外边反锁的,偏管家们都在前边忙。婢子叫了好半日也无人来开呢。”

真真皱眉道:“使个人等在二门边喊人,问外边人讨钥匙。”笑对公公婆婆道:“这样热天,爹娘先回房歇息罢,待讨得了钥匙就使他送到爹娘处何如?”

王老太爷无法,只得和老伴回去,等到三更,才有人来隔着窗子回:“前边都散了,老爷说请老太爷和老夫人先睡罢,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是夜王老太爷翻来覆去睡不着,推醒老伴道:“这么些年来,一家大小事体都是我做主,如今儿子大了自有主张,我们两个倒成了老厌物了。”

老夫人道:“胡说,哪能样样都由着儿子做主。”

王老太爷叹息道:“儿子是举人,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他说一句抵得我们说十句,哪里有我们说话处。罢罢,从今往后,咱们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老夫人心里不肯,却不敢违背老伴的意思,翻过身不一会又睡去,只有王老太爷一夜无眠到天明,披了件汗衫在院子里打转。

早饭过后,举人老爷召集所有管家使女,连素娥带来的几个人唤了去。素娥一觉醒来无人在侧,喊了几声又无人应,只得自己起来,趿着鞋出来问趁早凉在院子里绣花的妹子:“人都哪里去了?”

青娥笑道:“哥哥有话说,都喊到前边厅里去了。大姐,你可是要洗脸水,妹子去舀。”

素娥冷笑道:“哪里能叫举人老爷的妹子与我舀洗脸水,我一个寡妇当不起。”

青娥叫姐姐这样扎了一下,心中委屈,偏爹爹又在一边哼哼,她晓得又有争吵,低着头出去寻嫂嫂了。

因为真真一直妆病,不肯和公婆打交道。所以王老太爷现如今头一个看不顺眼的就是大女儿,正好趁着下人们不在发作。老太爷清清嗓子道:“大清早起来就晓得欺负妹子,还是叫后街柳媒婆来,替你寻门亲事罢。”

素娥冷笑起来,大声道:“爹爹,女儿都嫁过两回老翁了,这松江府哪里再去寻第三个瞎了眼的老财主?”

王老爹慢慢道:“虽说是再嫁由身,放着爹娘都在,还有个做举人的兄弟,你自家出头挑捡,又能挑到什么好人家?还不是要爹爹为你操持?”

素娥尖声笑道:“我自有万金的家事,自作自吃,就是不嫁人又如何?”突然喊起来:“元宝,银子,死到哪里去了?”一路喊着出去。

王老夫人自正房里伸出头来,喃喃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是替她寻个夫主是正经。若把小的也教成这样,可怎么处?”

真真拿定了主意不做声,万事任凭相公处置,横竖上上下下都是尚家的旧人,都是向着她的,倒不如学老子无为,也省得公公婆婆处有口舌。是以早辰王慕菲叫她同去,她只推肚子疼不肯去,穿着中衣在后院吹凉风梳头。房中诸人都不在,只有小梅掐了一把茉莉花养在清水碗里,搁在树荫底下,真真正愁无人替她插,青娥红着眼圈进来,扑到嫂嫂怀里,哽咽道:“嫂嫂,为什么大姐总是和我过不去?”

真真素来和她好,闻言微笑着劝道:“亲姐妹哪有不拌嘴的。我和我姐姐住在一处时也隔一日半日就要吵一回。”

青娥翘着嘴道:“嫂嫂哄人,莺莺姐待你有几好?我就没见你们吵过嘴。”

真真想了想,挽起衣袖,露出肘上一道白痕,笑道:“这是小时候和我姐姐抢点心吃,姐姐推了我一把,跌倒留下的。”

青娥顿时就忘了自家受的委屈,对着白痕轻轻吹了口气,小心问道:“还疼不疼?”

真真笑道:“早就不疼了,偶然想起来,倒怀念小时候。虽然穷些,一家三口每日亲亲热热聚在一处吃饭,你为我省一口我为你省一口…”看青娥才展开的眉头又绞在一处,方才想起她家从来都是公公一言堂,忙道:“你替我插两枝花罢。”

两个对着镜相互插了几朵花,说了些闲话,真真又道:“妹妹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青娥的小脸霎时红了,羞答答点头。

真真笑道:“也差不多是议亲的时候了,妹子可有中意的人家?”

青娥的头都勾到胸口里,涨红了脸微微摇头。真真叹息良久方道:“论理有公公婆婆做主,轮不到我做嫂子的操心。只是大姐…嫂嫂替你担心,若是由着公公婆婆却是误了你一生。若是你肯,嫂嫂就替你去寻门好亲事,何如?”

青娥只顾玩弄衣带,真真看她脸上红霞,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若不肯,我乐得不管的。”

青娥慌忙喊道:“嫂嫂管我。”喊罢羞得要死,跺脚跑出去,恰好和素娥擦肩而过,把素娥撞了一下,也不肯停下。

素娥咬着牙骂道:“这小蹄子疯魔了不成?早起就和我赌气,撞了人也不问一声儿。”走到真真身边坐下,笑道:“这一大清早,我兄弟把我房里几个人都唤去,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姐姐都不曾洗脸,却是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