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子改日再来。”小桃红结结巴巴道。

春杏因里头再无动静,只得道:“也罢,今日老爷想是不得闲了,你且去罢。”取了一大包点心把她。小桃红接过点心,道谢时不小心手里落下一片折的小小地纸来。没有察觉自去了。春杏捡起来递到真真手里,好笑道:“这个丫头傻傻的,果然几块点心就赚了来。”

真真心里发虚。撕坏一个角儿才摊开信笺,上边却是草书。写着:

曾记前日与妹手谈品茶之情否?有事寻兄一晤,速来速来。

妹湘莲即日

真真认得这字,王慕菲有个小匣装着些心爱地小东西,里头就有一张写着几首情诗地纸,一模一样的草书。她原也瞧见过。因字像是男人写地也不曾留心。想来他两个早就有来往,真真看罢气得发抖,原来自家相公是真和那个姚滴珠有私。所以姚家地使女大摇大摆来王家捎信。又难怪王慕菲对苏家妹夫偷人不以为然,还要把青娥嫁他,分明他自家立身不稳,拿什么说人家?

她恨到极处,把那张纸撕的粉碎,拍案道:“吩咐门上,不许姚家人进门。”

歇了一会道:“吩咐跟老爷地小厮。有什么动静速来家禀报。”又道:“使人去打听姚家的官司。却说小桃红捧着点心出来,走了半条街,摸摸袖里摸不到那张纸。唬得魂不附体,一路寻回去哪里寻得着。又不敢回家。又寻不来王举人,只得在王家门口候王举人出来。王家守门的得了主母吩咐。出来赶她道:“大姐,你有事寻老爷留个口信也便得,改日再来也使得,这样站在我家门口,叫满松江府的人看着,替我家老爷妆幌子么。速去速去。”

小桃红又急又羞又恼,道:“我就在这里等。”

守门的赶小鸡一样赶她到几十步外,丢下一句:“莫在我家门,小心冲撞了贵人。”几个小贩合路人都哄笑起来,小桃红依旧存身不得,移到一条小小弄堂口站着,直等到天将黑,才见王慕菲带着几个管家路过,忙冲上去道:“王老爷,我家小姐有要事相商。”

王慕菲看见小桃红,愣住了,托辞道:“今日已晚,有事明日再说罢。”脚下并不肯停。

小桃红双手扯住王慕菲地袖子,哭道:“我家小姐就要吃官司了,她素来合举人老爷最好,你不帮她谁帮她?”

王慕菲恼了,一脚踢开她道:“你这丫头好生不晓事,我合你家小姐不过点头之交,这般纠缠我做甚?”

小桃红伏在地下只是哭。王慕菲虽是有些心软,只是姚滴珠的名声儿不好,不想叫人笑话他捡破鞋穿,又正是人家吃官司的时候,所以他立意不理会小桃红。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果然世上男子多薄幸。姑娘,你随我来。”

王慕菲回头,见一个青衣书生对他冷笑,忙道:“我合她家小姐只不过认得罢了…”

那书生冷冷看了王慕菲一眼,扶着小桃红走进一家酒馆。叫伙计烧了碗酒糟荷包蛋来,叫小桃红先吃下。问她道:“俺看你在他家门口站了三四个时辰,却是为何?”

小桃红病急乱投医,就把小姐心属王举人,不肯嫁人,惹恼了陈公子,陈公子故意要纳她为妾等事说与他听。

那书生一边听一边冷笑,手里取大杯不停吃酒。待小桃红说完,已是吃下了一大坛酒,丢下酒杯拍案道:“你家小姐瞎了眼,那王举人有妻,爱他做甚?那陈公子这般下做实是丢了天底下男人的脸,也罢,你家去罢,本公子定替你家小姐出气。”

小桃红战战兢兢还不敢走,书生大喝道:“还不快去!”唬得边上两张桌子的人都走了。伙计蹭到桌边做揖道:“公子爷,你老听听也罢了,莫要惹事,那陈家、王家都是有本事的人家,得罪了他们,小店只有关门大吉。”

青衣书生冷笑道:“南边人果然胆小。”掏出一两银子丢下,大步去了。略微有点少,后边部分跟前边不搭,还是分两章吧,亲亲,呵呵,小道消息,催更票和主站推荐票一样,对女频写是木有用滴,哈哈哈哈哈哈。低头去写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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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嫁妆风波(上)

王慕菲到家极是不快活,闷闷坐在东厢三间小书房里生气。他从小生的聪明俊秀,怎奈爹娘一来小心,二来不过平常做田人家,没少受左邻右舍的孩子欺负。待和真真私奔到济南,银钱花尽之后更是受尽白眼,扛活做苦力的他没少受白眼。今日那个书生瞧不起他的眼神扎得他又气愤又屈辱。

“我是举人,他一个小小生员算个什么东西。”王慕菲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挣来的举人身份,有了三分底气,喃喃道:“待我成进士,做大官,谁还敢小瞧我?”他想到还要殿试,蓦然醒悟,自京城回来也有大半年,哪里摸过书本?忙喊使女道:“去外书房合他们说,收拾书房升炭盆,明日老爷要在家里读书。”背着手在房里想了许久,这铺子还当叫真真管起来,不然他日日计较这些蝇头小利,岂不是误了功名大事。

卧房里安着黄铜炭盆,通红的炭块噼啪作响。一把银酒壶坐在灰里。热气顶的壶盖轻轻磕在壶身上,发出“扑扑”的声音。房里使的几个小丫头想是都去后边厨房端菜去了,静悄悄的无声音。真真倚在床边伤心,看见王慕菲高大的影子进来,忙把脸上的眼泪拭去,强笑道:“阿菲,冷不冷?”提着小皮袄迎上来。

王慕菲叫热哄哄的香气熏的骨头都酥了半边,一边脱衣裳一边笑道:“怎么不点灯?”

真真道:“冷天黑的早,又不作什么,迟些儿点也罢了。你怎么才来家?”

王慕菲想起方才,没好气道:“路上遇见姚家使女,死乞白赖非要我去姚家。真是晦气。”

真真心里一紧。忙道:“白日里是有个丫头来寻你呢,奴叫春杏问她,她只说有姚小姐字条要面交你。久等你不来她自去了。”

王慕菲冷笑道:“分明陈家想要人财两得。正是风头上,理她呢。”昏暗里看不清真真脸上半信半疑的表情。弯腰在地下寻了双千层底青布鞋换上,舒舒服服躺到圈椅上,对真真道:“我今日一算,已是有半年都不曾好好读过书,想要静下心来读两年。若得更进一步不好?家事和铺子依旧还是你管罢。”

若是从前的真真,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他。迟不说早不说,偏是人家有事来寻他才说把家事交付。此时真真存了他合姚滴珠有私情的心,心想若是自家去管铺子管家事,岂不是叫相公得空就去合姚滴珠相会,她哪里肯管?

真真妆做忙碌,并不理会。王慕菲等地不耐烦,又问一回,道:“何况妹子过了正月就要出阁。从前你管极是省力的,还叫你管罢。”

真真慢慢走到桌边,倒了一碗茶送到王慕菲手上。笑道:“上一回青娥的亲事,奴办地就不好。这一回相公料理罢。有什么叫奴打下手不妨,若是相公拿不定主意。自当先问过爹娘。”

王慕菲看着真真说不出话来。原来他总抱怨真真自作主张,如今真真事事都要先问相公再顺公婆,如他所愿了,他反又想着真真从前自作主张的好来。

王慕菲执着娘子地手,温柔劝她道:“真真,这几日管家为夫才晓得管家不易,难怪人家说先治家后齐天下呢.”

真真抿嘴笑道:“相公将来必要做官的,或是一县父母,或是一郡太守,正好现在管家练手。”伸出手指头在王慕菲额头上轻轻一戳,软语道:“冤家,就见不得公公婆婆过几天舒服日子,奴管家哪有夫君管的好,这些天你爹娘过的极是舒心呢。”一边说,一边挨着王慕菲的肩轻轻磨蹭。王慕菲叫娘子地几口迷魂汤一灌,就忘了本意,得意笑道:“或者做生意为夫不如娘子,论管家娘子还差的远呢。”

外头春杏轻轻咳嗽两声,隔着帘子道:“晚饭摆在西里间了,婢子去请青凤小姐来。”

真真忙站起来道:“叫你搅的忘了,奴去厨房瞧瞧公公婆婆晚上吃的什么菜。真真在厨房打个转出来,林管家跟上来禀报:“小姐,家里粮食并柴炭都只够半个月用。”

真真想到白日里姚滴珠的使女行事可恶,冷笑道:“我又不管家事,你只照直和老爷说罢。”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晨起来,王慕菲移到外书房,揭开一本时文,才吃得半碗茶,书僮进来禀道:“老爷,林总管有事求见。”

王慕菲方想起昨日又忘了把家事交给娘子管,长叹一口气,叫林管家进来。

林管家把两本帐恭敬放到书桌上,回道:“老爷,家里柴米炭都只够几日吃用。还有,冬至节的节礼如何备办?”

王慕菲把帐本扯来翻了几页,不耐烦丢下,问道:“从来不曾少过柴米,怎么好好的就没有了?”林管家道:“原来有尚家的庄子供奉,上回小姐把庄子卖把人家,现在不只是柴米炭,还有鸡鸭鱼并火腿时新菜蔬,这个月起俱要拿现钱买。上面一本就是这个月买菜的帐。”

王慕菲无可奈何翻了一页,只看到昨日总计一两三钱,心惊肉跳道:“啊也,怎么要这许多?”

林管家道:“老太爷处每日都有客来。老夫人每日还要冰糖炖一两燕窝呢,因燕窝上回李家送了二斤来,还能用十几日,所以不曾记帐。”

王慕菲心里乱成一团,帐本翻来翻去算不清,问道:“一个月要用多少银?”

林管家掐指算算,道:“家里吃穿用度全都算上,一个月也要一百两。若是老爷再要请回把客,就不止了。”

王慕菲问道:“哪里用到许多?”不等林管家回话,自家又道:“从前听学里朋友说中产之家请过二三回客就要倾家荡产,原来果真如此。”叹息良久。道:“咱们家养地几匹马都卖了罢。换两顶轿子来家。今年的冬衣,我合老太爷老夫人都有的穿,就罢了。单给夫人做两身出门地。这两块能省下多少?”

林管家道:“咱们家六匹马两辆车,就值六七百两。再加上一年草料也要四五十两银,还要三四个人侍候,若是都卖了,这一项一年可省一百多两,冬衣原是大头。旧年只皮衣就花了一千多两呢,今年青凤小姐成亲,老太爷老夫人总要做两身新衣撑掌场面,就是老爷夫人也不好过于节俭,也当做两身,极少也要花二百两。”王慕菲唬了一跳,不管家不知道,原来有钱人家地钱花地流水一般,只做几件过冬地衣裳也要几百两。

仿佛看穿了他地心思。林管家慢慢道:“二百两极少,从前小姐没出阁时,每一回做衣裳就是裁缝钱也要一二百两呢。”因他家老爷听了发愣。住了口站在一边要看他如何行事。